书名:夜如水

叶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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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2

    她的公司的隔壁是间24小时的宠物医院,在楼下等叶景森的时候,吴安雅信步地接近透明的橱窗,向来总是有些等待领养的动物们寄养在这里。

    就在她望着橱窗时,一只灰白参杂,认不得有没有品种的小猫扬起头与她对望,听不见它的叫声,却有人从里头走出来,甚至走过来开门。

    他穿着应该是里头的医师,超过180的身高,顶着一头苍劲书法般的乱髮,「想看看吗?」

    吴安雅没有犹豫多久,「可以抱抱她吗?」

    对方随手做出个请的动作,跟着他穿过大门,大约是墙面也漆成白色的关係,里头的灯光刺眼很多,医生弯身从橱窗抱出那只猫,『个性』蛮适合形容那个医生,连语调都如大理石冷冷的,「都两个礼拜了,很少听它对外头的人叫。」

    「这样啊?」她接过摸起来都是骨头的小猫,那只猫不知道为什幺也没排斥地蹭了蹭,找到合适的位置躺好,喵喵地叫了几声,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猫是安心的。

    「你养过猫?」医师问。

    「嗯,捡过一只,只是没养起来。看得出来?」

    「那你信命吗?」他没回答她,逕自又问。

    「还好,我不信机率统计。」吴安雅的回答让他微弯嘴角,「是吗。」对方伸手插进在口袋里,没多说什幺,踱了进去,头也不回对她说:「不抱了再叫我。」

    『医师真的很有个性。』吴安雅想。

    小猫适时地喵喵叫,彷彿在附和她。

    她记起一部电影,婚礼策划爱上了新郎,争执,妥协,甚至告白,浪漫喜剧的公式总是最后起死回生,很记得这一部电影并不因为我是婚礼策划,或是爱上新郎,而是女主角的求婚者对男主角的那番话,『我不是那个人,你才是,她爱你。』

    『the one』,那个砲灰是这幺说的。

    因为这一番话,才察觉,原来人们在感情的路上跌跌撞撞,有意无意的,都是在寻找所谓的命中注定。

    可我们又怎幺能明白的认定,就是或不是『那个人』?

    电影里是以爱不爱来认定,但什幺是爱情,又不只爱情?『不会谈感情的人才能?人。』女主角的话套在自己身上,倒是贴切得很。

    当她疲惫得有点恍神,神游着漫想的时候,叶景森推门进来。

    「刚好在外面看到你。」

    对方套着一件运动外套,t恤长裤,看起来很居家。吴安雅先是道歉,「抱歉,都这幺晚了。」

    但对方笑了起来,阳光地让她产生是面对叶景淳的错觉,「这话应该原封不动还给你,听说贵公司没有轮班制?」

    「是阿,超过12个小时,难怪老闆一直很爱我。」对方弯了弯嘴角,吴安雅让他等一等,唤了医师出来,把小猫还给医师,但被接过去的小猫有些不安动个不停,医生挑眉安抚了猫,依旧冷冷的说,「猫有时比人还爱恨分明。」

    「我会想想的。」她告诉他。

    「决定之前,问自己够不够勇气,毕竟你是它的一辈子。而它不是。」

    「我明白了。」对方不失中肯的话语让她微笑地向他道谢。

    然后她跟着叶景森一起走到外面,又对他开口,「不好意思,让你等我。」

    外头的夜风似乎比一开始冷冽,对方精神十足地说:「说什幺,怎幺老是道歉。」

    「因为害你这幺晚出门哪。」

    「这幺说吧,累了人是你,逞强的也是你,我只是司机。」

    「哇,讲得好好~」不由得提高语调做出夸张的表情,等她坐上副驾驶座又问:「去哪?」依旧犹如面对的是他的错觉。

    「你喝咖啡吗?」叶景森问。

    「都可以。」车子上的暖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眼睛半瞇了起来,叶景森转头望着她,没有马上打挡,「不要勉强,我送你回家。」

    吴安雅沉默了一下,「你还是得送我回去的,只是我现在不想回家。」依旧嘴硬道。

    「听起来是我上贼船了。」

    她微笑了起来,「任性的是我哩。」渴睡地又道了一次歉,而对方只是打档把车开上马路。

    经过一个路口,吴安雅问:「音乐会吵到你吗?」

    「不会,」他分神按下音响开关,音乐流洩出来。

    那是钢琴独奏曲,如同安静夜里下的一场雨,万籁俱寂的空间,只有雨声,时而淅沥,时而滂沱,空气被水气渲染着,挟带无意的清冷。

    可能她太专心听那首曲子,在开口询问前,叶景森就说道:「vk克的恋冬。」

    对方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她思绪,从音乐里回神,愣愣地望着他:「景淳你说甚幺?」又愣了几秒才发现是叶景森。

    吴安雅有些尴尬的道歉,他仍专注地看着前方,「没关係……要不要睡一下,你累了。」

    她出于下意识地把玩包包吊饰,低语着不知道对方听不听得见的音量,「睡着了,就不想起来了。」

    「休息不好幺?」

    「──也不是,我怕我想着,梦着,然后清醒了又是失望。」

    「醒着,把自己逼到极限,就不是失望?」

    「吶,叶景森,你们锁定兇手了吗?」

    「我若说『有』,你会对自己好一点吗?」

    川流的街灯如同流萤闪烁不定,车窗的玻璃映着他的侧脸,忽明忽暗。「大概,」她斜靠窗台,在那嘀咕地的音量中闭起眼睛:「不会吧。」

    不回家要去哪里?

    你们都走了,我剩下一个人。

    还是说,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人,只因为在你俩身旁,才有那不曾落单的错觉。

    梦境,真的是造物主不公平,而又公平的设计,心里想的那些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在白日可以被遗忘,可以被事务转移,总逃不过梦的检视,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重演的回忆,就像是旁观者,无力去改变。

    『萤火虫?』吴安雅歪着头反问。

    『去赏桐花,顺便看萤火虫,顺便告别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你说怎样?』叶景淳站在柜台前眉飞色舞又比手画脚地说着。

    『你也太多顺便了,』她托腮冷眼地看着他,又替他补上一句:『顺便去庆祝两周年怎样?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对方停顿下来,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略窘地开口:『这也被你猜到。哎,一起来啦,又不只我们。』

    『哼──』她默默地整理起桌子,应了一句:『再说。』

    可叶景淳弃而不捨地缠过来,『拜託啦,安雅,不来就不好玩了。』

    听见这话她皱着眉抬头,『什幺好不好玩的?』

    然而对方几个发语词停顿了又停顿,最后才作贼心虚似地承认,『我假装忘记,两週年。』

    真会玩,白眼简直要翻道后脑勺。

    『……感情您是在放烟雾弹,啧啧。叶景淳,你对我们这些陪客真够好的。』她忍不住酸他,对方甚至不在乎的傻笑起来,吴安雅瞪了他好几眼,最后才没好气的说:『──好吧,我会去。』

    然后又栏着他想要补充什幺的话头:『会帮你保密的,可以吧。』

    不得不说,叶景淳的表情像极了吃饱餍足的猫,『谢了。』终究笑瞇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