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子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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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恒儿在这。”石恒大声道。
石愈吓了一跳。“谁,是恒儿吗?”
石恒站起,“爹,是我。”石愈举着火把走进石恒跟前,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见没有受伤,松了口气。而后勃然大怒道:“逆子,你还知道回来?亏你往日聪慧,现又这般不晓事,若是被人捉去,你娘可怎么活?”一
石恒看着老爹,翻脸比翻书还快。有些发懵,忙卸下包裹,双手奉上。“爹,咱们晚上有吃的了。”见没动静,偷眼看向父亲,又道:“再说儿子从小习武,腰中有剑,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石恒不说还好,言后石愈怒气更盛,抓过包裹,还要再言。可手中一沉,再看向垂手而立的儿子,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石愈并非蠢人,知手中必是粮食。回想往日种种,心中以有大概。石恒自小聪慧,特别是三年前出痘后,更甚往昔。虽在诗,书上略有不美,但勤奋好学,思维敏捷,将来必可成才。微有一点让石愈不喜,好大言。所以,石愈对他格外严厉,好打磨他的娇纵之气。但有两次石恒的言之凿凿,尤在其耳。
一为三年前,记得当时恒儿大病初愈不久,一日石愈朝会归来,在书房将息。忽石恒叩门而入,大礼三拜。石愈诧异,问道:“我儿何故如此?”石恒再拜,拱手道:“父亲可知将有灭门之祸?”石愈眉头一蹙,沉声在问:“祸从何来?”石恒又拜,正坐怀手说道:“父亲,自先帝崩殂,董卓进京自封丞相,行废立之事,视百官如同草芥。有多少官员亡其刀下,何况其家眷和百姓乎!而后西迁长安,尽裸洛阳百姓,后焚毁京师。而在西迁途中,又有多少官员和百姓漏尸于野,父亲与儿亦是亲眼所见,其惨绝人寰。”说着,石恒有些哽咽。“父亲。现儿虽在家中,但亦闻,如今皑皑白骨,百里不绝。”听到此处,石愈也很伤感,轻声说:“恒儿,你大病初愈,要好好将息。不要再想这些事了,董卓已然伏诛,天道有偿,会好起来的。”
石恒哪里肯走,再拜:“父亲,身为朝臣,难道不知朝中之事。董卓旧部李,郭汜,樊稠,张济等尚有兵马,而王司徒不赦其罪,走投无路之下,不久必反。而观其等往日所为,与董卓何异。到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儿恳请父亲早日辞官,避祸乡里。”
石愈听到此处,直视石恒,言道:“我儿可知吾家祖上,是何出身?”
“世代为农。”石恒诧异,不知缘由,只得如实回答。
“是啊,世代为农。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农为二等,但实为末流。士不赘言,工有一技在手,不看天时,吃喝不愁。商为最末,然财货在手,汝可曾听闻,饿死的商人。唯农者,汗滴禾苗,三餐难续,门楣不显。所以,为父自幼苦读经书,十几年寒窗,耗尽家中钱财,终被举为孝廉。又十几年,耿耿业业,甚不惜贿赂内官,终为中散大夫,秩比600石,而得改换门庭,汝之衣食,皆来于此。岂可轻弃。”
听闻此言。石恒心中大骇,名禄之惑,何其大哉。只得咬牙回道:“命将不存,何言富贵。”
石愈笑道:“董卓如何?李等可比的。”
石恒回道:“远远不如。”
石愈肃然道:“黄口小儿,及知其等不如董卓,也敢妄论朝政,现王司徒,统领百官。外有猛将吕布,驻守梅乌。大汉400年国祚,天下归心。岂是李等辈可撼动,其等乱兵不来还可多活几日。若来,大汉将军是摆设不成,定叫其死于非命。”
言罢拂袖而去。
石愈想到此处,再看石恒,当年之言俱已成真,可谓料事如神。不由心气俱失,道:“恒儿,你娘还再等你,回吧!”
石恒闻言,脸上露出笑容。刚要抬步,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石愈大急,忙上前抱入怀中,喊:“恒儿,恒儿。”又探其鼻息,把其脉搏,(古代读书人,大多知晓医理)只感虽然微弱,但绵延不息。想是累饿交加,以致昏厥。忙背起石恒,向家走去。
路虽不远,但石愈感到儿子瘦弱的身躯,心情异常沉重,不由想到儿子第二次进言。
时为去年2月。石愈在书房读书,忽见石恒叩门而入,大礼三拜。看的石愈眼皮直跳,多熟悉的动作呀,便问:“汝有何事?”
石恒再拜,朗声道:“父亲,可见李所为否?”
石愈心道,来了,平日就喋喋不休,搞的好像石家就要大祸临头。可别说没用,不自觉中石愈在朝时,更是小心谨慎不肯多言,才保阖府安宁。而今又来这出戏,必要大放厥词。便道:“见到又如何?”
石恒答道:“父亲,自李入主长安,以有两年。上欺君,下虐民。更自封车骑将军,开府事。亲朋故吏各有封赏,献媚之徒具有提拔。如此行事必不可长久,前有董卓,前车之鉴。儿又听闻,李与郭汜互有龌龊,其内有萧墙之祸,外有诸侯环伺。其败亡已成定局,但困兽犹斗,将死未死之时,凶戾更胜往昔,儿恐洛阳事又起。”
石愈听的是,冷汗直冒。紧咬牙关道:“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父亲,外间传得沸沸扬扬,几乎路人皆知,儿只是归纳总结,得出结论罢了。”
言至,一拜,又言:“父亲,方今之世。河北袁绍,兖州曹操,徐州陶谦,南阳袁术,江东孙策,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西凉马腾,辽东公孙氏。天下诸侯割据,乱世以成,当早谋出路。”
“哦,你言之凿凿,想必成竹在胸,敢问路在何方?”石愈走近儿子,沉声问道。
石恒眉头一蹙,低头想:是呀,路在何方?刘备现在只有关,张,几于丧家之犬。江东士族格外排外,外人难以立足。那便只有曹操了。至于自己单干,那是笑话。自己一没声望,二没钱财,三没地盘,还是洗洗睡吧。想到此处答案已出。
“父亲,可曾记得?许子将对曹孟德的批语。”石恒抬头望向父亲。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石愈随口说道。而后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难哪!难哪!你去吧,为父累了。”
石恒见没有说动,又要在言。见父亲挥了挥手,不停的摇着头。知多说无益。只得拱手告退,心中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