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圣诞节前与达西医生的最后一次晤谈。那天从我踏进诊疗室的那一刻起,便感觉到达西医生已和从前不同了。他竭尽所能地想让一切看起来和一如往常,但他却再也做不到了。相反的,他越是努力地想要装作若无其事,我便越能够感受到这种种的变化。
我想这一切真的不是我的错觉,而达西医生的沉默算是默认了这一切。
当我走进诊疗室时,他正忙着整理着资料夹中的纸张。他见我进来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就和平常一样。唯一的不同在於,我看见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在他低下头之后,我依旧能从他的眼角微微感受到他那蓝se的目光。
「先坐下。桌上有一张问卷,妳先自己看看。」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这麼说道。他的头依旧没有抬起半分。我自顾自地望向桌面,只见确实有张乾净洁白的纸张搁在那儿。
我遵照他的指示,开始细读起了那张问卷。那是一张情绪状况的量表,问题拢长而乏味。我并不想要花一个半小时的晤谈时间来填这张问卷,但达西医生沉默而平淡的态度让我没有选择。
当我开始填写问题时,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段思绪。达西医生曾经回答妳的问题。在妳那样坚定而有信心的姿态下,他选择正面回答了妳的问题,但如今他却处处避着我。若如今在他面前的人是妳,一切会怎麼样
想到这儿,我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毅然抬起了头来。达西医生彷彿对我的举动感到有那麼点儿惊讶。
「我真的很想要知道,上次究竟发生了什麼事」我鼓起勇气这麼问道。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自己竟然真的有勇气去问这样的问题。但如今话已经说出口,所有的字句像是飘浮在空中,再也无法收回。
我可以看出他身处在矛盾的局面中。他并没有表现出他的窘境,但却自顾自地望向空无一物的角落。「克洛伊她突然出现。她坚持若我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便会把妳们锁在储藏室裡。」
他说的每一字都像是照抄的,生y而没有情绪。我在想,或许妳真的用了「我们」这个词。这样的想法使我吃惊。对妳而言,妳真的了解我们之间的关係吗抑或这只是达西医生的想法,将我们俩视为一t。
我可以想像妳问了达西医生什麼问题。那个问题曾经在我脑海中盘旋过一次又一次。
你也有相同的感觉吗
就在我不知不觉陷入这样的思绪中时,达西医生就这麼无声无息的趁机转换了话题。他坐在我的面前,对我说道:
「汉娜,我一直想和妳谈件事,是关於妳先前和我提起的朋友。」
我对他的话感到吃惊。或许是因为我还没回过神来,也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料到他会和我提起这个人。「吉露莎」我有些不解的问道,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就这麼顺着他的话题走了。
「是,就是她。」他这麼说道,终於再度正视了我的眼睛。「妳曾经说过,她是妳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或许吧。」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再能够正确去解读「最好的朋友」这个词。今年,从盛夏到寒冬,我已经感受到太多的人逐渐消失而去。
「我知道自从妳休学之后,妳就一直封闭自己的生活。我认为是时候妳试着跨出去了。」
我盯着他瞧,第一次这样冷静地盯着他。我记得哈德医生也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如今我却不明白他想要说什麼。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稍稍停顿了p刻,手肘放在膝上,双手j握。「我想既然吉露莎是个会为妳做任何事的朋友,为什麼妳不试着告诉她妳现在所面对的困难,告诉她妳需要她」
我的内心一震。我j乎突然站了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不行。」我生y的答道。
「为什麼」
「她她不会了解。我是说,她可能会」
倾刻之间,我彷彿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就这麼被我内心裡所有的恐惧及担忧给哽住了喉咙,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我想要说什麼我发现我脑海中闪过的话语残酷而黑暗。她可能会被吓跑。她可能会害怕我。她可能会嫌弃我。
她可能会认为我是神经病。
当我的眼睛再度捕捉到他的眼神时,我看见他的眼中闪烁着不同的情绪。我不明白他为何选择在今天向我提出这样的想法,要我去告诉吉露莎这一切
「妳真的认为她是那样的人」我听见他问着我这样的一个问题,这个我觉得似曾相识的问题,但我却久久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