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我在电话里把张雨春的遭遇向省公安厅副厅长罗兵说了。
电话那边沉默*潢色 了一会儿,才传来她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雪州方面已组织人员对此展开调查。我想,事关公安队伍的形象问题,今天呢,我就代表省作家协会,郑重地向省公安厅通报情况,请你们维护作家权益。”
“怎么一下子严肃起来了?静之,我知道该怎么办。”
在电话里,我们又讲了一些别的事。
通话结束,有人在敲门,我说:“请进!”
周时健进来了,对于这位同僚,我除了尊重,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情绪,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便格外客气,欠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哦,是周书记,请坐!”
“李书记,有个事我得向您汇报汇报!”周时健的表情有点神秘。
“哦,什么事?周书记你讲——”
“是这样的。”周时健说到这里,犹豫片刻,说,“您看呀,李书记到这里工作快一年了,有的情况,您还是了解的。方正同志最近找过我,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什么招架不住了?”
“江黎黎呀。唉,这个事,要是在过去,组织上肯定得出面。可现在改革开放了,属于私生活,一挨着私生活,组织上就不便……”
他说的事我也有耳闻,那就是方正和江黎黎的暧mei关系。不,说得更准确一点,那是情人关系。机关的同志都知道。如果仅是保持这种关系,倒还可以相安无事,问题在于江黎黎现在已经离异,就缠着要方正也离,然后同她结婚。而方正却不想那样,他家里那位也很贤惠。他想的,可能就如社会上流行的一句话,叫做什么“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吧。一听周时健说到这事,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事我知道一点。”
“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一般干部身上,也就罢了。但方正同志身为省作协党组成员,还犯作风错误,太不应该了。李书记您想想,这在机关造成的影响多不好啊!”
我想了想,“方正同志之所以找你谈,也许是因为你既是他和江黎黎的领导,又是他们的朋友,你们之间更熟悉,更有利于问题得到解决。”我又想了想,说,“你就抽个时间找江黎黎谈谈,不要以组织的名义。”
“嗯,这个我知道。”
“还有什么?”我见他汇报完了,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如果仅是这样,我也不必向您汇报了。”周时健显得更其迟疑,“机关有人对您,对您有些议论……”
“什么议论?”我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周时健似难启齿,“当然是和方正这件事有所联系的。”
“喔?”
“他们说,您来省作协之后,工作是搞起来了,单位有钱了,职工待遇也提高了,同时,单位职工的离婚率也提高了。他们还说,也不看看,李书记的红颜知己那才叫绝『色』佳人呢,还是省委副书记的千金,有了女记者不算,还有女警察、女厅长……您听听,这些话多难听。”周时健显得忿忿不平。
我笑了笑,说:“我们单位离婚率提高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倒是要多做做大家的思想工作,家庭和睦,才能促进社会稳定嘛!”
“是是是,听说孙克家里也很不平静。”
“喔,孙克夫『妇』那把年纪,还……”
“孙克今年62岁,他夫人向女士56岁。听说,只是听说啊,向女士有了黄昏婚外恋,同省经贸委一位副主任好上了,回家要同孙克离婚,这老俩口都是名人呐,向女士原是剧团演员,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现在年近花甲了,风韵犹存……孙克已经退休,这事就更不好办了,婚姻自由,当然也包括了结婚自由和离婚自由,这可是法律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利。”
“嗯,也不能去指责人家滥用这种权利,这些事,只有多做思想工作,稳定压倒一切啊!”
“是的是的,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去办。不过,李书记啊,对那些人的话,您可不要放在心上啊!我之所以告诉您,只是希望您……”
“嗯,他们不了解情况,其实没什么。”
“这个我知道。那好,我就不打扰您了。”
我说了一声:“好的。”目送他出去,便回味他刚才说过的话,那“红颜知己”几个字,很刺耳,不由想到了阿依和罗兵。
他们所说的红颜知己,大概就是情人,可我们不是,我们只能算红颜知己。想想,要是一个人的一生中,没有一两个了解自己、欣赏自己的异『性』朋友,生活就像一张黑白照片,会黯然失『色』,而生活本就应该是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的。
当然,他们不了解情况,胡『乱』揣测可以理解,但不可理喻的是,为什么要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得那么俗气呢。
罗兵的先生是省财政厅的副厅长,名叫郑越。我在眉江任职时,为眉江机场招商引资,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们的小孩已经上小学了,对于这个幸福的“厅长之家”,很多人都很羡慕,当然也包括我。
如果这类传言传到财政厅和公安厅,那就不太好了。想到这里,我起身离开座位,在室内踱着方步,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封也封不住。
这时,外面又有人敲门,我平定了一下情绪,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朗声道:“请进!”
张椿荣推门进来,“李书记,省委宣传部明天上午有个部务会,请您列席。”
“知道了。”
“还有——”张椿荣大概看出了我的情绪不怎么好,谨慎地说,“白云飞最近在《西溪》发表的一篇文章,好像有点问题,我担心明天会说到这个事!”
“他写的什么?”
“是一篇小。”
“有什么问题?”我一边说,一边拿起那期杂志,翻到那篇。文章很短,只有两三百字,标题叫做《管家和地主》:
一天,管家对地主说,长工们这几年手头有点钱了,每月收他们一点住房租金不划算,干脆搞个公房出售。地主问,那房租不就收不到了?管家说,照收不误,可以收物业费嘛!地主很快实行了,赚了好多钱。
过了几年,这个村子发展成城镇。见外来的人没地方住,管家又对地主说,长工们这几年又有钱了,何不来个旧城改造,盖了新房叫他们买回去,还可以多盖一些卖给别人。地主又实行了,又赚了好多钱。
又过了几年,这个村子发展成城市了。管家再一次献计,把长工的房子拆了建别墅,卖给大款准能赚上一笔。地主问,长工们不干怎么办?管家说,实行货币化安置,在城外建经济适用房。地主担心,长工们钱不够怎么办?管家说,可以搞按揭啊,让他们一辈子帮你挣钱!
读完这篇文章,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这个方正呀,怎么当主编的?如此一篇影『射』现实、曲解现行政策的稿子,居然在堂堂省级文学刊物公开发表了。
见张椿荣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我说:“打电话把方『主席』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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