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
第1章粗眉卓竖语如霜
十二月的一天晚上,天气忽然转冷,呼啸的北风透过破旧的玻璃窗钻进空旷的室内,把本来就已经十分冷瑟的房间温度,一下拉到了零度以下。
王进赤着脚,只穿了贴身的短裤静静站在房间中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桌子上的一方沙盘,一动不动,如同木雕泥塑。
房间里没有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远处的神龛前,点着三柱细香,冒出隐隐约约的一点火头,放出微弱的红光。
不知过了多久,赤裸的身上几乎已经渐渐泛出了冰霜的颜色,王进终于慢慢张开嘴巴,向内狠狠的吞了一口气,就好像是一条正在进食的山中大蟒,他的脖颈明显向外膨胀了一圈,然后就只看到一大团宛如鸡蛋般大小的鼓包,被他吞咽着顺喉而下,自胸而腹,咕咚一声掉了下去。
就好像是往深邃的古井中扔进了一块石头。
紧跟着,如是者九次,他的胸腹间气息翻滚,吞吸空气的声音也逐渐高亢嘹亮起来,便生似是在他的肚子里蹲着一只巨大的蟾蜍,大肠小肠被气血推动,咕咕声顿时连成一片,一声比一声深沉。
王进的目光清澈明亮,但瞳孔却有些发黄,看起来像是某些大型的猫科动物的眼睛,虽然在黑暗之中,却仍旧闪闪发光,叫人见之如逢猛兽。
随着他最后一口气吞入腹中,锵!的一响,王进突然把垂在两侧的手臂往上一抬,轻轻的搓了一下,顿时好似金铁相交,借着房间里昏暗的火光,他的手心里似乎正有几点火花迸射,间或一反手间,他的这一双手掌赫然闪出一抹金属般冷厉的光泽。
再也没了半点血肉之躯的模样。
随后,王进身形下蹲,扎成马步,一双手掌噗的一声,同时插进了面前的沙盘中。
沙盘里装着满满的铁砂,和一粒粒小拇指肚大小的白色钢珠。
猛然闷吼一声,仿佛从他的鼻孔深处喷出了两道白气,王进的双手开始在沙盘中快速抽锸,每一下都深入小臂肘尖,再往上一提,双手搓动,就看到沙盘中的铁砂和钢珠恍如活了过来。
一层层,一片片,应手而起,随手而动。
王进的手上似乎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引的沙盘中铁砂钢珠齐齐摇动,蹦跳撞击,哗啦啦乱响,黑暗中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约莫过了半个多钟头,沙盘散发出惊人的热力,厚达三尺的铁砂不断的往上翻涌出浓郁刺鼻的中药味道,白气蒸腾像是烧开了水的大锅。王进慢慢抽出手来,眼看着自己一双小臂以下连同十指掌心都变得鲜红如血,又慢吞吞的做了几个动作,这才一把按进了旁边一个敞口的坛子里。
这里面泡的是特制的药酒,功能活血化瘀,是他当年在部队时候好不容易才从“教官”手里要来的秘方。只可惜要炮制这种药酒需要虎骨和熊胆,现在都不太好弄,就算有渠道找到,价钱也贵的离谱,这一坛子眼看就要见底了,下一副药还不知道上哪去找。
外面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
透过窗外远处的路灯,四五点钟时候的伦敦,静悄悄的披上了一层银装,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在寒风中铺天盖地。
凝望着窗外的景色,王进均匀的呼吸,将胸腹间的浊气全部排出,接下里便张开十指撑在水泥地面上开始做俯卧撑,一百个一组之后,双手依次各减去一根手指,自小指而后无名指,拇指,最后只剩下食指和中指支撑。
再一百个过后,他臀部肌肉一缩,浑身上下骨骼错动,流线型的肌肉块顿时绷紧,下一刻整个人便倒立了起来,随后抬起左手,只凭着右手两根手指的力量支撑起全身的重量,身子仿佛被人用一根无形的绳索吊了起来,竟然又交换双手各做了一百个上下提纵。
最后,这才猛地一抖手,原地倒翻,呼啦啦一个“死人吊”,起落间将双脚重又落在了地面上。
头顶上微微冒出一丛丛的白气,王进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口鼻间的气息在空旷的房间中清晰可闻,但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仍旧没有一丝的汗水流出来,他的眼神依然坚定。
是时,天刚刚微亮,窗外的雪光映入室内。
从远处传来的钟声,刚好敲了五下。
王进突地,吐出一口白气,箭矢一样冲出五尺多远的距离,这才慢慢散去。然后活动手脚,穿上衣裤,把房间的灯打开,来到沙盘前把散落在桌面上的铁砂和钢珠一粒一粒的捡起来,拿在手心里仔细观看。
“力道上还是太硬了,不够阴柔,这一次又溅出来三十七颗钢珠和一捧的铁砂,而且搓手的时候显然还控制不住输出,还有六颗钢珠被搓扁了!!”
王进皱了皱眉头,微微泛出一股子淡金色泽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身上的伤每到冬天就会越来越严重,再接着练下去,只怕人就废了。当初在部队时如果不急于求成,也许还不止于此!这就是教训呀,要引以为鉴,实在不行就只能回国去看看了。”
六点的时候,王进在外面套了一件棉衣,推开四处漏风的厂房大门,一头扎进了伦敦的风雪里。
王进住的地方在“伦敦河”的另一面,算是伦敦的近郊区,附近有几家破产的手工业作坊,留下的闲置厂房,虽然算不上太大,但杂草丛生胜在僻静。所以自从王进来到伦敦后,就一直把这里当成他的练功房,每天凌晨三点起床,一直到六点结束。
整个城市还是静悄悄的,除了马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几辆铲雪车外,能看到都是一些不得不早起上班的外地人。
真正的伦敦人都是很排外的,只有他们不做的工作才会轮到外地人去做。
沿着老城区狭窄的街道,王进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一栋刷满红漆的古旧老楼门前。
这是典型的英国老式建筑,只有三层高,门窗窄小,却造型古朴,就像是小孩子用积木堆起来的一样。只不过在这老楼的正门上却挂着一对儿中国式的大红灯笼,让人看了觉得很亲切。
门梁上还挂着一张黑底绿字的牌匾,上面用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刻着“杏林堂”三个字,显然是个中国人开的中药店。
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浓烈的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宽敞的前厅里面半边摆放着红漆的木质柜台,后来的药柜高有三四米,密密麻麻都是一个个装药的小抽屉,另外半边则是古香古色的茶楼模样,半扇水墨山水屏风,几张红木的太师椅,一张明清款式的圆桌。
厅里生了一个小火炉,火炭正红,热气蒸腾,上面烧了开水,旁边正有一个穿了唐装的老人,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竹筒茶叶罐里往茶壶里一片一片的倒茶叶。见到王进推门走进来,立刻呵呵一笑。
“我算计时间,你也应该来了。你要的东西已经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这些可都是加大了三倍剂量的,是真正的虎狼之药,要小心着点吃,万一有什么感觉不对的地方,马上来找我。”
老人身子不高,但嗓音洪亮,说起话来好像打锣,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身旁的柜台下面中拿出来几个已经包装好了的药包,全用黄纸绳子细细的扎着,三个一串,上面打了一个结,正好可以伸进手指拎着。
王进咧嘴笑了一下,伸手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一打欧元放在桌子上。
伦敦的杏林堂是老字号,主家姓郭,据说从清末的时候就从国内辗转到了英国,祖传的制药手艺,中医世家,虽说在国外中医并不吃香,但好在老城区里中国人实在不少,生意也都还过得去。
尤其是王进来了以后,每次都花费重金在这里购进大量的滋补中药,或是泡成药酒,或是制成丸散,一个月固定两次上门取药,也让这家杏林堂受益不少。
“来,小王,天寒地冻的,坐下喝杯茶再走。我这可是从国内弄来的极品庐山云雾,在国外可是轻易见不到的!”
老人笑眯眯的一把抄起炉子上的水壶,往面前的水杯中倒入一股热腾腾的水线。
顿时茶香袅袅,水气蒸腾,扑面而来。
“好茶!”
王进眼睛一亮,伸手抓过水杯,微一吸气,顿时滚沸的热水,连带着已经升入空中的水汽,都被他一仰脖子,咕嘟一声吞入了腹中。
竟然如老牛饮水,连着杯中的茶叶都被他三口两口嚼碎了吃掉。
那刚刚倒进杯中,还在翻滚着密密麻麻鱼眼小泡的开水,竟似对他柔软的口腔喉咙没有半点作用,就仿佛是普通人在炎炎夏日喝了一杯凉白开一样舒坦。
“你这身子是越来越虚了,这么下去不行呀!!实在不行,我看你还是别拖着了,回国看看吧,我家里还有位长辈,医术胜我十倍,是真正的大国手,你要愿意我可以介绍你去看看。我学医五十年,还没见过你这么亏损元气的,你的那张药方用久了迟早都会没用的…。”
老人皱着眉头似乎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来劝王进。
“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人。不过万一有那么一天,我要回国了,还得请您老费心引荐。”
王进咧嘴笑了笑,顺手把药包往手里一提:“另外,郭老。这次我想再要几根老参,不过最好能有百年以上的,最差也要三十年生的,年头再短,对我没用。钱什么的,我不缺!!”
“那东西现在太少,我也不能保证给你弄来,只能把话传回国内问问看,碰碰运气吧!!”老人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对王进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咧了咧嘴唇,看着王进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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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伦敦唐人街
拎着中药包离开“杏林堂”,迎面扑来的风雪落在脸上,像是小刀子在割,王进也不去理会,只顺着巷子一路返回,不多一时便走进了一栋老式的红砖小楼里。楼道里没有窗户,昏暗的感应灯一闪一闪的,只能勉强照亮脚下逼仄的走道,一路穿行过去两侧全都是房间,感觉有点像国内用地下室兼并出来的那些小旅馆的样子。
王进现在一个人在英国,身上虽然不缺钱,但大部分都用在了调理身体上,对住的地方当然不会要求太高,像他住的这里原本就是过去伦敦的贫民窟,现在虽然拆迁了,但有些老建筑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再往里,踩着吱吱呀呀乱响的木制楼梯走上三楼最靠里的一间,在打开房门前,他先低头看看了门前的地板,在那里有一层薄薄的香灰均匀的散落在地上,加上照明昏暗,一般人很难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只要在门口停留过,肯定就会留下痕迹。
看了下和出门时没什么两样,王进这才拿钥匙打开了房门,闪了进去。
英国人的房子普遍都造的不会太大,一间普普通通的公寓虽然号称有两室一厅,但面积也不过是五十几平米,卧室一大一小,厨房就在客厅里。
王进的房间里没有太多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个皮箱里孤零零的立在床头,而且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加上护照就差不多了。按照王进的意思,这里不是家,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没必要置备太多的东西。
厨房的天然气灶上点着火,上面放着一个大号的瓦罐,里面是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炖制的一道滋补药膳,刚从外面回来,冷风进屋,满鼻子都是混合了肉香的中药味道。这里面放了一整块的羊肋条,事先用黄酒腌制去了腥膻,又加了当归,山药,黄芪,大枣等补气养血的东西,八九个小时小火煨下来,这时候已经几乎连羊肉都要化在了汤里,火候正好。
王进拿着汤勺尝了一口,味道恰到好处,先把羊肉连汤带骨头的捞出几块,大口大口的嚼了,砸吧砸吧嘴,便觉得胸腹之中升起一团热气,浑身上下顿时暖洋洋一片,空落落的胃里也随之舒服了不少。
这才慢慢收拾了一下,在卫生间的澡盆里放了大半缸的热水,把拿来的药包打开一个,里面分门别类还有三个纸包,却是内服、外敷和洗浴各有不同的用法。选了中间一包药粉倒了进去,用手搅了搅,便看到澡盆里的水迅速变红,味道十分刺鼻。
王进扒光衣服,长吸了一口气,一步迈进去慢慢让水浸泡全身,等到额头微微见了汗,身上寒气散尽,又拿起第二个纸包把里面的药粉直接倒在嘴里,用温了的黄酒一口送下,开始闭目养神。
他的呼吸很沉,但气脉悠长,呼吸的时候,毛孔也随着一涨一缩,时间稍微一长就连澡盆里的水也像是潮起潮落,随之变化,等到了一个小时之后,水中红色变得几不可查,王进站起来,浑身上下的皮肤已是变得赤红如血。
直到这时,他才把最后一包药粉拿出来,用手细细沾了,用手使劲儿往身上搓,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每一寸皮肤都仔细的搓了三遍,一直搓到药粉全都透进了毛孔,方才罢手。
到了这个点,外面已经开始人来人往,伦敦城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一样。王进用干毛巾擦拭身体,刚把衣服穿上,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叮铃铃一阵响闹。
拿起来一看,却还是个熟人。
“喂,橙子,什么事?”王进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嘶哑,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什么就让人不知不觉有些害怕。
“进哥,今天你有没有时间……。”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果你今天不忙,能不能到这里一下?”
“出了什么事?”王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叫橙子的女人,似乎很怕王进,说话的时候怯生生的:“那帮人又来闹事了,已经好几次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可现在他们天天上门来闹,生意都做不下去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王进应了一声,放了电话,心里却是顿时有些火气上涌。电话里的这个橙子是他同乡王成的老婆,去年夏天的时候一家人舍家抛业从国内辗转来到伦敦,就落脚在“唐人街”和人合伙开了一家饭店。生意不说红火,却也过得去。
只是王成好赌,唐人街上又有的是赌坊,加上有心人勾搭,一来二去,买卖刚刚稳定下来不到三个月,就被人拉下水了,欠下一屁股的赌债。随后合伙人见他不争气立刻撤了资,把饭店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席卷一空,等橙子夫妇醒悟过来的时候,追债的就已经开始不断的上门了。
被吓破胆的“爷们”,半点担待都没有,几次被人暴打过后,居然心一横,就把老婆孩子扔在唐人街不管,自己一个人跑了。临走时还留了封信,说是要去筹措资金,不久就会带钱回来还账云云……。
要不是当时王进刚到伦敦,经常在他们这里吃饭,和橙子一家颇为熟悉,实在也看不过眼了,给拿了一笔钱,那些逼债的真能收房子拿地,把橙子母女一起打包卖了了事。唐人街上的赌场都是“帮派社团”敛财的工具背,很多组织的业务都涉及到了毒品、卖滛、和人口买卖,以他们的势力想要叫个把人“消失”在唐人街,实在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只是自古以来,救急不救穷,王进能帮橙子母女一时,却不能帮一世,更何况当初橙子老公烂赌,原因也未必就会那么单纯,十有八九就是个闹事的引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尽管王进的那笔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维持清净的时间却并不长久……。
这不,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想躲也躲不过去,刚消停了没几天,这帮人便又来催债了。
橙子一个三十不到的女人,还拉扯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儿,碰到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就只能把当初肯伸手帮她一把的王进当成了自家的“救命稻草”。
如今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里隐隐压着哭腔,王进听了也着实硬不下这个心肠。当下关了灶台上的火,几大碗羊肉汤咕咚咕咚灌下肚去,又把羊肉和药材尽数嚼了,就套上一件外套出门了。
九点多钟的时候,该出去的都出门了,楼里面安静的像个鬼屋。这棟楼里住的大部分都是留学生,各个国家的都有,白天上课,晚上睡觉,只能算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有钱的是不会住在这里的。
伦敦的“唐人街”,又叫“中国城”,但其实这只是个夸张的说法,唐人街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只是一条主干道的大街和几条交叉的横街而已。不过这里的位置很好,正处于伦敦城的市中心,而且距离鼎鼎大名的英女王白金汉宫和唐宁街十号都不远。
王进坐地铁到彻斯特广场,再往里走不远就是竖着中式牌楼的“唐人街”,橙子一家的饭馆就在里面的第二条横街路口,占地虽然不大,位置却很抢眼。
唐人街本来就是个很慵懒的地方,街上的店铺除了赌场之外,大部分的店家都是要到中午才会开门营业的,照着这个时间来看,街面上的人应该很少才对,可等王进走进来拐进横街看到不远处时,却看到了一群人。
这群人年纪都不大,二三十岁的居多,一个个横眉立目三三两两游荡在街道两侧,看到王进径直走了过来,立刻就有三四个身高马大,穿着卫衣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的?这家饭店今天不营业,吃早餐去别的地方。”
橙子的饭店是这条街上唯一卖早点的地方,平日里人虽不多,却也可以稍微补贴一下家用,给母女两个赚点零花钱。
“shi!说你呢,没听见老子在和你说话么……?”为首一个男子看见王进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猛地翻了下眼睛,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过来。
王进脚下不停,脸色淡然,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对面几个人,眼神顿时凌厉的仿佛刀子一样,毫无征兆的腰胯一拧,背后的脊椎活脱脱就像是一条大蟒飞快的一耸,带得右脚瞬间离地,同样也是一脚踹出去,可他这一脚却生生踹的空气砰的一声炸响。对面那汉子脚刚一动,小肚子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当即飞起两尺多高,手舞足蹈摔出三四米外。
等到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时,人已经疼得双眼凸出,满地打滚。只顾得两手死命的捂着肚子,荷荷一个劲儿的往里倒吸凉气了。连声惨叫都叫不出来。
“嘴里说话放干净点,不知道祸从口出么?”王进看也不看那汉子一眼,继续往前走。
不过就在此时,他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因为就在这时眼见着同伙被打,原先分散在饭店四周的那十几个年轻人,已是一声呼号团团围了上来。至于那个满地打滚挨了他一脚的倒霉鬼现在也是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开始浑身抽搐着从嘴里和鼻子里往外窜血。
“暗央,敢打我兄弟,大家一起上,弄死他。”
“肯定是故意来找茬的,我以前好像在这家店看过他,上次就是他给那女人拿的保钱。”
“文哥正在里面和那小娘们热乎,不要叫这人败了兴致,先把他抓住,再好好收拾他。一个人也敢跑这来逞英雄,真以为自己是李小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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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人善被人欺
第三章
饭店外面的人一共有十七八个,同时往上一涌,纷纷怒喝谩骂,声音连成一片,吓得仅有的几个路人,一个个脸色发白,掉头就跑。唐人街历来就充斥着帮派的势力,普通人哪惹得起。
眼看身边一下子围上这么多人,纷纷出手,有的从腰里抽出“甩棍”,有的手上戴着“指虎”,有的甚至直接就把明晃晃的匕首给亮了出来,一瞬间里竟是没有一个人是空着双手的,全都自备了武器。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群殴的主儿。
接下来最先靠近王进的是一个剃着光头,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一上来就龇着牙花子,嘴里不知道用哪个地方的方言,骂了一句,紧跟着就是一记甩棍照着王进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同时人往前跟进了一步,抬腿又是一个膝撞。
出手竟是又快又狠,似乎也是练过几天拳脚的样子,知道和人动手时人身俱进,上下交征的道理。而且他膀大腰圆,手里又拿着精钢的甩棍,这玩意就如同武术里的“鞭手”,真要玩的好了,一家伙甩出去,力道都集中在棍头上面,一下就能把人抽的骨断筋折。
王进面无表情的往前迎了小半步,身子微微一转,膝盖一顶插进对方的两腿中间,轻而易举便把下面一记膝撞挤得变形,同时手臂往上一抬,从内侧往外一拨,好像拨草寻蛇,瞬间就崩的这光头手臂高高扬起,露出中宫所有空档。
下一刻,王进的肩头顺势一撞,咔嚓!这人的胸口顿时往里凹陷,传出叫人听了牙都忍住不一阵发痒的骨骼断裂声。随即惨叫声惊天动地,偌大的身子立刻一滩泥似的堆在地上,失去了全部战斗力。
这只是王进当初在部队里学到的“军体拳”中最简单的一招“弓步靠掌”,借身体前压逼近对手,外拨内顶,贴身靠打。本来是一招烂大街的花架子,但此时被王进在实战中用出来,却恰到好处,动作姿势见缝插针,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味道。
而且随着他这贴身一撞的同时,也瞬间避过了身后两侧几个人的攻击,叫一把匕首,一拳一脚,同时错过了半分距离,再也打他不着。
不管什么人,和人动手时,都要胆大心细。功夫练得再厉害,不经历实战也是白费,尤其是这种街头巷斗,往往都是群殴,乱拳打死老师傅,不是久经战阵的人谁都难免要挨几下狠得。
可刚刚这一下,王进打得自自在在,一点都不受制于人。虽然同时有多人围攻,看似不分先后,但在他眼里却实在不值一提,多少大场面都过来了,再看这些年轻人打架就好像是一群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对他根本产生不了半点威胁。
果然,王进在一下废掉一个人后,紧跟着便又是一招进步砸肘,一肘子迎面撞得一人五官开花,鼻梁塌陷。随后又欺身近前,穿喉弹踢,马步横打,啪啪打飞两人。眼看陷入重围,突然人身子猛地一矮,贴地就是一个扫踢,立刻身旁左右的七八个人小腿胫骨上全被扫了一下,纷纷跌到一起,哀嚎痛叫。
这一记扫踢,其实按照武术的说法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扫堂腿”。身体下蹲,用一只腿猛力横扫以绊倒对方,是腿法中专门锻炼下盘的一种练法,在实战中的意义并不大。
因为这一招虽然攻击范围广,但如果力量不大,速度不够,扫到人也没有威力,真正的拳法高手,身体都是千锤百炼的,肌肉一紧,挨上一记扫踢一般也没什么大事,顶多下盘一沉,立刻就能稳住身子。
但王进的这一式贴地扫踢却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他当初在部队服役的时候,曾经在南疆某地呆过一段时间,那里的冬天,一场雪能盖过人头,冻死牛羊,王进借雪练功,一记扫堂腿贴地扫出去,能把身前左右方圆几米的积雪全都扫的一空,露出干净的地面,单说力量就是一头牛也能扫飞出去。
这些年轻人都是整日混在唐人街的混混流氓,身体看起来人高马大的都不错,但被王进这一脚扫在小腿上,哪怕只是脚尖轻轻蹭了一下,胫骨却也是全都裂了,裤子皮肉齐刷刷的破开,简直像被刀砍了一样。哪里还能站得住脚,一个个抱着小腿,嚎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模样好不凄惨。
慢慢的站起身来,看见面前倒了一地的大汉,七八个满地打滚,两三个昏迷不醒,吐血的吐血,一地狼藉,虽然还有几个站着的,这时候却也个个变色,脸上白的像是涂了一层霜,早就远远的避开,不敢上前半步了。
王进拍了拍手,往前走了几步正要拉门,就听到饭店里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响,同时还夹杂着一阵男人的呵斥怒骂。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女人压抑的哭声……。
紧跟着,店里的包间房门被猛然踹飞,几个人迅速的朝着门口走来。
王进知道,肯定是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事。
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他眯着眼睛,尽力按捺住心中的一股火气。尽管这些事其实是和他没多大关系的,他也懒得管,但对于一个不算陌生的女人求助自己,他也实在硬不下那份心思。
到底都是国人,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随手拉开房门,迎面正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带起一股恶风朝着自己脑袋就扇,其间还夹杂着一连串的闽南语,听起来气势很冲,想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伦敦的唐人街里,很多人都是从福建过来的,说话时通常用的是闽南话,这玩意听起来比外语还复杂,讲起来又快又急,不是当地人你想听都听不明白。
王进随手一格,挡在身子一侧,随即手腕下翻,啪的一声抓住那只大手,抬眼看过去,却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身子虽然不高,却肩宽背厚,生的方方正正,加上地包天的下颌前撅,颧骨凸起,活脱脱就是一头脱了毛的野猪。大冬天里还赤着胸膛,露出一巴掌护心毛,在他脖子一侧还露出一大片的青色纹身,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另外,紧跟着这中年人的身后,还有两个大汉,左边那个手里抓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右边那个拎着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不是橙子和她的女儿又是哪个?
这娘俩脸上都是泪水,显然被吓得不轻,这时看到王进,顿时连连挣扎。
“妈了个逼的,这是看见亲人了?”那中年人始终是一副恶形恶状的模样,一张嘴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以为有两个钱儿就能多管闲事了,今天文哥叫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眼见自己的手被对方抓住了,中年人挣了几挣没挣动,立刻面目狰狞挥起另一只拳头朝着王进砸了过来。
他的动作相当迅速,而且力大势沉,拳头的落点也很有讲究,是王进的鼻梁上方,双眉中间,这地方神经敏感牵连泪腺,一旦被人打中,任你多大的好汉肯定也要鼻涕眼泪一起流。看不清东西,当然就要任人宰割。
这中年人打架打惯了,一上手就“封人眉眼”,典型的行家里手,可惜他的速度在王进眼里,还是太慢了。拳头刚刚打出来没有半尺,王进的手便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把又把他这只手给抓住了。
五指一合,虽然没出什么力,但这中年人却痛的脸色一变,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一片汗珠。王进的手是搓铁砂钢珠练出来,筋骨如铁,五指一用力比老虎钳子还可怕,也不用刻意施展,那中年人的手就已经开始微微变形了。
“放手,快放手……!”随着王进手掌渐渐用力,中年人的脸色顿时红的像煮熟的螃蟹一样,两眼向外猛烈突出,嘴里一个劲儿的向里吸着冷气。
王进看了这人一眼,眼睛微微眯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中年人的眼睛。
“我这人最是讲理不过,上次把钱交给你们的时候,你们可是允了半年的期限的,现在才过去一个月,你们就又来闹事,显然是要食言自肥!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必要再和你们讲什么规矩,刚才你打我两拳,我现在便把这一脚还给你。”
王进说话时,眼睛只露出一道缝隙,脸上表情也一直都漠然的很,加上声音平缓柔和,听起来就仿佛是在和朋友聊天,但偏偏他话里的意思却又是如此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淡淡的一番话咀嚼起来却有一股子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金戈铁马般的感觉。
令人不由自主心里发慌,身上发冷。
下一刻,他双手一松,右腿陡然抬起,像一张拉开的大弓,整个腿部的韧带瞬间拉伸到极致,膝盖往上一立,提到胸前,随后小腿如同骤然弹出的剃刀般从他胸腹之间猛然向上踢起,脚尖过处直踢得他面前空气剧烈的分开两侧,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尖锐破空声。
咻!的一声,恍如利刃出鞘以极快的速度割裂虚空,中年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王进已然收脚站立,正在奇怪间,却突地感到脑门上一阵湿热,仿佛有热水顺着鼻梁流下来,连忙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笔直的红线。
一股股血水,冒个不停。
第4章好人做到底
“你,你……。”叫文哥的中年汉子,嘴唇煞白,整个人就像是被人用刀整整齐齐的从头到脚拿手术刀剖开了皮肤一样,只是一眨眼间浑身便被血水浸透,再说起话来时,连嘴皮子都哆嗦了起来。
好在这时候他身后的那两人,也及时反映了过来,被王进眼睛一扫,浑身冰冷,再不敢把持橙子娘俩,蝎子蛰了似的连忙放开手,一左一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文哥。
再低头看看文哥的胸口上下,真正的皮开肉绽。
王进收脚之后,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眼神淡淡的,似乎在他面前什么事情都惊扰不了他的内心一样。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这时候的他在对面几个大汉眼里才愈发觉得可怕吓人。
他们这些人都是混帮派的,打打杀杀这些事只是平常,死个人也不算什么,可像是王进这样根本就是不把人当人的态度,他们是连听都没听过。黑社会再黑,也不会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疯子,那就肯定是见过太多的血,杀过太多的人……。
“别害怕,刚才我那一脚没有真踢到你,只是脚尖轻轻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