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虐海无边:豪门私情

第30章 吐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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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吐出真相

    此刻,钟文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柳枝的眼前,而且是柳枝的感情再一次遭到打击的时候,自然会引起柳枝莫大的惊异。

    钟文微笑着,还是那么温和。

    “柳枝,你还像在学校时那么清秀,那么善感。”

    柳枝不得不强作欢颜:

    “钟文,真没想到你会重归c城,而且还这般恋旧。”

    钟文是极敏感又直率的人,还不缺少幽默:

    “你不恋旧?是因为那些时日的甜蜜还是不快?”

    柳枝不想旧事重提,岔开话题说:

    “钟文,这次回来,是探亲短住,还是有长住谋求发展的打算?”

    “现在还码不准。呃,柳枝,我看你今晚不像是有约,我还没吃晚饭,我们一起吃点,我做东,行吗?”

    初次重逢,她怎么好推辞呢?何况,她也觉饿了。

    “例是该我做东,为你洗尘,或是为我们的重逢。”

    “准做东都行,我们走吧,坐我的车。”

    “我骑摩托,习惯了。”

    “好吧,去老地方。”

    “老地方?又要忆旧了,是吗?”

    钟文抿嘴一笑,挥挥手,钻进了身旁一辆栗色奔驰车里。

    柳枝发动摩托,稳重地慢速跟在车后。

    所谓老地方,其实不过一间甜食店罢了。

    既没有优雅的环境,也缺少温馨气氛,然而却是学生们乐意光顾的地方。花钱不多,还能吃到c城的名吃赖汤圆、叶儿粑、糟糟鸡蛋等好东西。

    钟文和柳枝不止一次奔进这个店里,既为嘴馋,又为排忧。在这里说话,他们感到无拘无束,可以无话不说。

    他们要了两碗黑米粥,几碟小吃。

    钟文健谈,最先领起话题:

    “在马岛,想吃到c城这么好的小吃真难,除了到处是烤白薯的香味儿之外,油腻腻的炸果很难对上口味儿,所以做梦都想着这家甜食店。”

    柳枝心情不佳,又不得不附和: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话,浪迹天涯,都要怀土思乡,看来,你的感触特深。”

    “是的,这次归来,想见见故友同学,却难得见到,你是第一个。柳枝,这说明我们有缘啊。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咫尺不相识。”

    “天啦,钟文,你这张嘴!什么时候练得这么流利?”

    “不,我很少这样说话的。在家里,母亲总怨我像个闷神儿,少言寡语。见了好友,才有说不完的话冒出来。”

    柳枝再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吃粥。

    钟文意识到自己的兴奋,对此刻的柳枝不宜,忙关心地问:“柳枝,你今天怎么啦?”

    柳枝抬头望了钟文一眼,歉意地说:

    “哦,没什么,我等着听你说话,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柳枝企图转移话题,钟文不想放过:

    “柳枝,我的事会告诉你的,但不是今天,实话对你说,你的眼睛里的表情,一开始就告诉了我,你今天遇到麻烦,不是吗?”

    柳枝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麻烦?”

    “不是别的麻烦,是心理上的。我清楚你的麻烦,因为我们都还年轻,有共通的心理和际遇。告诉我吧,也许我还能帮帮你,像以前那样,排忧解难,是需要朋友疏通的,不是吗?”

    柳枝知道,钟文是诚恳的,可是,久别重逢,见面就说些不痛快的事情,总归不好。

    “真的,不是有麻烦,而是我有些感冒。”

    “不对,感冒会站在街口,痴呆呆望着一个方向。柳枝,心里有事,不吐不快。”

    柳枝犹豫了片刻,才叹息一声:

    “好吧,既然我们是同学,我想说出来也无妨。钟文,你失过恋吗?”

    钟文点头承认:

    “失过。那时心情真坏,坏到想跳楼。”

    “现在呢?”

    “总算过来了。那时,我先是怨她,后来又怨自己,怨来怨去都不起作用,等我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时,才有了好的转机。”

    “症结?什么症结?”

    “理解!说来也好笑,都恋爱了一两年,还不能相互理解,她担心我日久生异心,提出要和我结婚,我答应她,但想把时间往后推一推,那时我刚接手父亲的橡胶园,又开始筹办橡胶厂。”

    “所以她误解你了,是吗?”

    “岂止是误解,她要和我分手,还闪电般地交了新男友,你说恼人不恼人?不管怎么说,说丢就丢,丢得开吗?后来,我发现她与新男友来往并不避我,甚至让我觉得她是故意做给我看似的。我开始意识到,她并不爱那新友,她是做样儿迁怒我,报复我!我再一次找到她,剖腹掏心地与她谈了一次,我向她认错,她也向我认了错,我们和好如初,而且情更真意更浓了。”

    柳枝终于吁了一口气,似乎从钟文的诉说里找到了解开自己心里疙瘩的钥匙。

    “钟文,不知为什么,我们两个的际遇总是雷同,只是高应伦不像你那恋人,他新近迷上的并非女孩,而是迷上了川剧。”

    “川剧?他是川剧玩友?”

    “不,他不是四川人。最近才夜夜上戏楼去的,我真不明白,西红楼一个不入流的戏园子,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夜夜上戏楼?柳枝,这正好说明,你还没真正理解他,如此反常地改变自己,应该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的。你还没有走进他的心里.真正地走进他的心里,不理解他,你也同样得不到他的理解。你何不陪他一起去戏楼?”

    “他不给我机会。”

    “你自己就不能寻个机会?试一试吧,说不定,等你探索到他心里的奥秘之时,也正是他请求你原谅他的过错的时候。人总是在过失中成熟起来,不是吗?柳枝。”

    柳枝得了同学的指点,似乎对高应伦又多了一份信心,她在心里感谢钟文,口里溜出来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钟文,你说话的口味儿一点儿都没变,不是吗?钟文。”

    柳枝与钟文分手之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摩托驶向西红楼去。

    戏已经开始很久了,她不打算花钱买票去场子里窥视高应伦,事实上场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也窥视不到,而是想等到散场之后,看看高应伦是不是与别的女孩在一起,或者只是只身听戏寻解脱。她要走进高应伦的心里,真正地走进去,不对他了如指掌,岂能洞察到他究竟是什么原因疏远她。找到原因,方可像钟文一样对症下药,恢复他们昔日的爱恋。

    她把摩托车停放在暗处,再准备让自己也藏在隐蔽处,等待散场。

    西红楼里锣鼓响着,弦音也扬着。离散场还有一会儿,一只大灯泡下的宣传广告牌绚丽光彩,她禁不住挪步走到招牌下,看清楚招牌上的两个粉妆角儿,一个是明宝玉,一个林黛玉。下面写着由红角儿小阳友鹤(白玉)和童籁主演的大红方块字。

    原来,高应伦对”爱情戏”感兴趣。

    她回到暗影里候着,冬夜的寒气逼人,只身站着,更觉天寒地冷。她抱着双臂,瑟缩着,心里却怀着热望。

    戏楼里止了锣鼓弦音,人声哄动起来,散场了,戏迷们纷纷走出来,她振作起来,特别经意地在人群中搜巡。人散尽了,不见高应伦的身影,她有些失望了。

    她又坚持了一会儿,正往摩托车处走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高应伦!是他的声音,她蓦地转身,一看,果然是他,他和一个靓丽的男青年从大门口走出来。高应伦挽着那青年的臂膀,像一对情侣那样地挽着,而且那亲热劲儿真是莫法说。柳枝又退了几步,却伸长了耳朵,想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

    高应伦对那青年说话时,态度忒温和:

    “白玉,你答应过我,去我寓所看看的。”

    白玉!

    刚才在广告牌上见到过这个艺名!高应伦和这个红角儿搭拉上了。

    不容她多想,那叫白玉的正回答高应伦:

    “是的,可是太晚了,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为你的初次登门做了准备,什么时候都合适,今晚去最好。”

    高应伦已经是迫不及待了,邀朋友去寓所,足见他们的情谊已经很深了。

    “好吧,我随你去,只是看看地势,往后登门就随便了。”

    他们走到街边,叫了一辆黄包车,双双坐进,车夫按高应伦指点的方向驶去。

    柳枝怔了,心里顿生迷惑,一时立刻又难以找到答案。高应伦失恋,却粘上了一个男艺员?!白玉!小阳友鹤,分明是“川剧界的梅兰芳”阳友鹤的弟子,男扮女装的名旦儿!哇!高应伦是怎么啦?是迷上了戏里的佳人,还是要与扮戏的艺员交友?他莫非是吃错了药,神经错位?

    天啦,这并非爱情,而是结交知音,寻找慰藉!他心里还有她,他没有弃绝她!现在她明白了,他不会弃绝她,只是想冷落她,报复她。她得有耐心,更要有信心,还要拿出自己的诚心来亲近他,感动他,他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来的。此刻,她更想立刻扑进他的怀抱里,让重归的恋情温暖他们。而后,她的眼前又仿佛出现他们挨肩拉手漫步月下花前的浪漫情景来。

    她得马上跟上去,让她的这种预感得到证实。他们只是朋友,朋友的开诚布公,是可以排遣郁闷,困惑的。但愿白玉那青年会用戏里那些美好爱情来鼓舞高应伦,帮助高应伦走出爱情的误区。

    她发动摩托,向公司的公寓驶去。在即将追上黄包车时,她又减慢了速度,让高应伦和白玉走在前面。她打算只在远远的地方观察他们的行动。

    他们双双进了公寓,她立即跟了进去,想知道那白玉是不是找到地方就返回。

    他们步上楼梯,她跟在楼梯的拐身处就停了下来,由下而上地注视他们。

    他们走到高应伦居室门前,白玉说话了:

    “高应伦,我知道这儿了,改日再来拜访吧。”

    高应伦打开房门时才回答他说:

    “不行,到门口了不进去看看,这怎么可以呢?”

    白玉坚持说:

    “你是知道的,一大清早我们就要吊嗓子练功,谁耽误了都要受罚的。”

    “我知道,但我不管,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进屋看看。”

    “不行,我们班子的章法甚严,谁都不敢违抗的。”

    说着,白玉抽身下楼。

    柳枝慌了,准备立即退出公寓。

    高应伦更慌了,急忙将白玉拦住,深切邀请着白玉,白玉犹豫再三,仍以明早的事情为借口离开了这栋楼。落日映照着落寞的高应伦。

    柳枝从深睡中醒过来,似乎觉得她住的这间屋子既熟悉又陌生,但她没有一点惊奇,只以为自己刚从睡眠中醒来,神志还没有恢复正常。

    她坐起来,准备穿衣。钟文推门走进屋里,笑吟吟地说:

    “柳枝,你醒了?”

    她仔细打量钟文,仍有既熟悉又陌生的疑惑从心头升起。

    “你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钟文,是吗?”

    钟文只是笑笑,态度很温和。

    柳枝只记得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怎么住到一起来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钟文,这是什么地方?”

    钟文还是只是笑笑,那意思仿佛是说:

    “这也需问我吗?”

    柳枝点了点头,有点觉悟地说:.

    “我真糊涂,住在自己的家里问什么地方,钟文,我要盥洗更衣了,你去去,等一会儿我们去花园走走。”

    花园?她的意识中,家是有花园的。

    钟文欣喜地对着柳枝直点头,并说:

    “好吧,我去去就来。”

    柳枝的确像很熟悉这地方一样,盥洗间就在卧室侧边,她蹩进里边,像往日那样洗漱梳理之后,又回到卧室,换了一身晨衣。她实在想去花园里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钟文很快就折回屋来,他说:

    “柳枝,可以去了吗?”

    他们双双走出房间,经过一个甬道,穿过一个拱形门,果然一个花园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是这花园曾经荒芜,最近才被人重新收拾整治过,枯树枯藤,败枝蓑草居多,只有几树新植的腊梅、红梅,枝间打着骨朵儿,还见出一些生气来。

    钟文心里明白,他是这儿的新主人,一切都是他住进这间寓所之后才重放光彩的。然而,柳枝却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她把这儿当成家,正好说明她把原来的家给忘了。

    她莫非彻底地失去了记忆?!家族、公馆、公司、母亲、大妈、伯父、伯母、兄长、姐妹、恋人、属下、佣工、金钱、权力、声望、荣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往后的生活将从现在这个家出发,一切都将从头开始,重新按照现在的方式去面对人生,面对世人,面对社会。

    钟文心中窃喜。他在心里认为,柳枝已经实现了涅檠,成了再生的崭新的柳枝了。

    他们一会儿前后相随,一会儿携手漫步。钟文引她走到一树腊梅树下,随手掰了一枝腊梅,递给柳枝,并且献殷情似地问:

    “柳枝,喜欢吗?”

    柳枝接过树枝,并把骨朵儿递到鼻子下闻了闻,不无感叹地说:“香啊!难怪有古诗盛赞腊梅。诗云:一花香十里,更值满枝开;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

    听柳枝这一声赞,钟文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柳枝的文化素养一点儿也没减少,难道先前的懵懂只不过是一些假象?她的记忆并非完全丧失?看来,他还不能掉以轻心,还必须在她身上多下一些功夫,否则,他就很难向主子交待,而且他也就很难完完全全地得到她的心。因此,他清楚得很,丧失记忆之前的柳枝,对高应伦并未失望,而且一直在努力争取重归于好。他必须叫她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忘掉!为了证实他的怀疑,他又把她带到一棵红梅树下,问她:

    “柳枝,这未放的红梅,古人有赞词吗?”

    柳枝沉吟片刻,立即扬眉一笑,轻吟道:

    “寒香冷艳缀轻枝,误认夭桃未放时。”

    哇!仍是一个才女!她的睿智聪慧甚至超过从前。这实在是一个奇迹,家的记忆都失去了,对诗词歌赋的重现记忆能力却大大增强。这是他根本没有料到的。他的担心加剧了,如果她的重现范围不断扩大,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就越大,他的努力就将成为泡影。他咬咬牙,在心里告诫自己:加把劲儿,再加把劲儿!于是他对她说:

    “柳枝,我们回吧,该用早餐了。”

    他们直接步入饭厅,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食品虽然不多,糯米粥,鸡蛋、煎饼,绿豆糕,还有几碟是香肠、蚕豆和泡菜,但已经算得富家品位早餐了。

    柳枝望了望,问:

    “银耳羹呢?”

    钟文又是一怔.她还记得起以前她是喜欢吃银耳羹的。于是,他想引开他的思维:

    “唔,你什么时候说过要吃银耳羹的呢?张妈,你来一下。”

    张妈从厨房里走来:她是新近请来的厨娘兼佣妈,她负责钟文和柳枝的饮食起居。寓所里另外还有一个丫头莲儿,负责洗衣作浆、洒扫应对,兼做跑腿什么的。花园里还请了一个短工周长庚。

    “张妈,从明天起,早餐要有银耳羹。”

    张妈回答:

    “好的。钟先生,刚才有个电话。是位小姐打来的,她说,她马上到这儿来。”

    “她来做什么?”钟文问,柳枝侧面望着张妈。

    “她说来看看柳枝小姐。”

    柳枝迷惑地问:

    “她是谁?”

    钟文接着问:

    “是明小姐,明亚丽吗?”

    张妈回答:

    “是的,她告诉我是明公馆的。”

    柳枝更加迷惑地问: “明小姐?明亚丽是谁呀?”

    钟文故作怪嗔地说:

    “唁,你呀,一场虚病,把什么都忘了,她是你以前的上司,老板呀。”

    “上司?老板?”

    “你在她那儿做大厅迎宾,嫌工作低下,提出辞职,她还挽留你,是你自己任性,才落得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

    “噢,是这样?噢!我想起来了,她一脸的假慈善,总是笑、笑、笑。她还来看我?为什么?”

    “你病后,她已经来看过你一次了,那一次你还昏睡着。她说,等你康复之后,还请你回公司去,做她的秘书,秘书小姐,这职务要多光彩有多光彩,你去不?”

    “不,不去!既然辞了职,还回去干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真的不去?”钟文问。

    “真的,而且今天我也不想见她。”

    “那怎么办,她已经出发过来了呃。”

    “我不舒服,你应付应付她。”

    听柳枝这一说,钟文总算又放心一些了,她把亚丽忘得面目全非了!真是这样,他可以向亚丽有一个交待了。

    吃了早饭,他把柳枝送到卧室里,又对莲儿打了招呼,好好侍候小姐休息,要出门得先请示他才行。然后,他才回到客厅,专候亚丽的到来。

    他坐进窝式沙发里,张妈为他端来一个盖碗茶。他揭开茶碗盖儿,吹走茶面上的水沫,呷了一口茶,刚把茶碗放回茶几上,身体就瘫软起来。他仰靠在沙发背上,想闭目养神,而思绪的潮水却翻滚不止,使他感到头昏脑胀。

    蓦然间,他生出一个念头,一个尽快摆脱事非之地的念头。

    钟文这次回c城,是想改变在马岛早已厌倦了的生活,重新拾起孩提时代的那份纯真,以创造一个崭新的自我和崭新的生活。没料到他刚走出欲死欲活的误区,又误入”猎人”设置的陷井。

    高中毕业,他立志要到国外留学,英法美德,他都想去。他有出国的条件,做外交官员的父亲正设法托人情给他找一个好学校,他自己的学习成绩又名列前茅,有上剑桥、巴黎、哈佛、法兰克福任何一家学院的资质。为了尽快实现这个愿望,毕业的那个暑假,他就离开c城,去了马岛吉隆坡的华夏使馆,和父亲住在一起。

    父亲钟维钧和钟文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也十分珍惜这一次的机会,何况这次的相处的时间也不长,等有了录取通知,儿子又得离开他:因此,父亲希望儿子在他身边过得快活美满。他把儿子的暑假生活安排得既丰富又有趣,只要他稍有工作之余暇,就陪儿子去思士大街观光购物,晚上也去“大排档”小吃。

    周末他陪儿子去槟榔屿岛游玩。父子俩在槟榔屿度过了最亲密最愉快的两个整天。

    被誉为“东方珍珠”的槟榔屿,南瞻马六甲海峡,隔海与马来半岛相望。全岛林木参天、绿意盎然。苍翠繁茂的绿树之中,尤以槟榔树最多,海风阵阵拂来,遍布全岛的槟榔树随风摇曳,构成小岛最富情趣的秀丽景色。

    父子俩漫步槟城(乔治市),穿行在绿树高楼之间,而多姿多彩的庙宇和教堂,更是他们感兴趣的观光胜地。他们走进拥有50米高了望塔的槟州清真寺,可以说是马来西亚最漂亮的清真寺,登上塔顶,饱览到槟城秀色。然后,他们又去了蛇庙。蛇庙是来槟榔屿的游客不可不去的地方。它是一座华夏式的庙堂,祭祀着清水祖师。

    这儿生活着一种青色的蝮蛇。每每香火旺时,许多蝮蛇闻到贡品的香味,便汇集而来吞食祭品,虔诚的善男信女们以为是清水祖师显灵,便把青蛇奉为神明加以保护,饲养和膜拜。久而久之,蝮蛇养成了习惯,晚上饮餐祭品,白天则静卧不动。它们盘在香炉旁、神龛内、缠绕在树枝头、木架上,不时吐出鲜红的舌头,既不怕人,也不伤人。香烟缭绕中,青蛇到处蜷曲成堆,真叫人又害怕又好奇。钟维钧曾多次陪国内宾客来过这儿,因此最知个中情趣,他鼓励儿子放大胆子,让摄影师为父子俩与蛇合影,摄影师十分老道地把一条杯口大的青蛇挽在钟文的手臂上,像是挽着一位娇媚的少女一样。一个礼拜之后,他们在吉隆坡使馆里收到那张照片,钟文为自己的凛然气宇而自豪而兴奋。

    下午,父子俩来到海滨椰林,冲浪沐浴之后,躺在太阳伞下的白色躺椅上,闭目养神,偶尔闲聊几句。

    如此的悠闲、怡然,更显出父子情深,生活优雅。

    钟文陶醉在自己的幸福之中。他为自己有富有和睦的家庭、尊贵亲善的父母,尤其是伟岸英勇的父亲而自豪,而幸运。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前程无比灿烂,无比辉煌。

    然而,当他无意之中向父亲提起一个问题,竟使他在不经意之中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取向,由积极向上的生活追求转向梦幻般的猎奇求异的生活态度,并因此而堕入欲死欲活的荒诞生活的泥沼之吃

    “爸爸,我来马岛有两个礼拜了吗?”

    “是的,明天就有半个月了。”

    “可是,我怎么一直没听到你提起橡胶园的事呢?妈妈告诉我,爸爸的橡校园是马岛20家大型橡胶园之一,曾受到英联邦政府的表彰,可是,爸爸,你似乎对橡胶园的事讳莫如深。”

    钟维钧笑了笑,坐了起来,然后才回答儿子:

    “不是讳莫如深,而是没有必要让你知道橡胶园的事。我根本不希望儿子将来也和橡胶园打交道。”

    “可是,依我看,你自己对橡胶园的事也漠不关心呃。难道你对那里的管理可以放心到不闻不问吗?”

    父亲又笑了笑,带着调侃的语气说:

    “不闻不问?这不是事实,而放心那里的管理,这倒让你说准了。”

    钟文怔了一下,觉得父亲一下子变得有点神秘兮兮的了。偌大一个橡胶园,可以放心让属下经营,半个月不去看一看,说不定很长时间都没去看,又怎么能够控制得住那里的局面呢?

    “爸爸,我真不明白,你的员工对你都很忠心耿耿,真是很难想像。”

    钟维钧思忖了片刻,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下来一样,郑重其事地对儿子说:

    “钟文,爸爸原本不想让你知道橡胶园之事的,现在你想知道那里的事,也好,知道一些管理、经营之道,对你往后的发展或多或少有些好处,何况你已经长大了,对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有必要去深入探索。爸爸经营橡胶园之所以敢于放手放心,是因为用人有道。”

    “用人有道?”

    “不过,我先得说明,这是我独自的经营之道,对任何人都实行保密,绝对机密,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让你了解一些有好处,日后的橡胶园早迟都是要交到你的手里的。”

    “爸爸,你是说你用人与别人不同?! ”

    “是的,不是一般的不同,而是本质的不同。我现在还不打算对你说多了,反正这个假期,你还有的是时间,我安排你去橡胶园一趟,而且让你去结识一个人。”

    “谁?”

    “马亚大叔。”

    “我想,马亚大叔该是那儿的园长了,是吗?”

    “不,名义上是我的园长、老板,事实上,我让他做了行使园长职权的副园长,实际上在那里,他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部落酋长。”

    “部落酋长?!”

    “你去了那儿,马亚大叔会热情接待你的。”

    “钟文,好哇,你还有闲心坐在客厅里养神。”

    明亚丽一脚跨进客厅,就嚷开了。钟文回过神来,忙招呼明亚丽坐。

    “女老板,说来就到了,真性急呃。”

    “乘四只脚的车飞跑,怎么又不快呢?心里不急,我也不会忙着上这儿来。”

    “坐吧。张妈,上茶。”

    张妈送上盖碗茶,又从立柜上端过一筐水果,准备为客人削。

    亚丽伸手示意不必费神,她根本无心用茶吃水果,而是一屁股坐定,就迫不急待地问:

    “怎么样?效果果真像你所说,一切如愿?”

    钟文呷了一口茶,才镇静自如地说:

    “我就知道你不放心,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果亲眼证实之后,你不履行诺言,我还会解蛊,让她完全恢复记忆的哩。”

    钟文的先发制人,在亚丽心上刺了一下,亚丽意识到对钟文来不得半点虚假,于是莞尔一笑说:

    “钟文,你真是个小心眼儿,我堂堂明氏巾帼,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我说过事成之后,满足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好,有女老板这句话就行。张妈,你去叫柳枝小姐马上来一下。”

    “是。”

    张妈应声往楼上去。一旬茶水时间,张妈送柳枝来到客厅。

    柳枝见了明亚丽,视若路人。

    钟文望着柳枝的眼睛,伸出指头,支使她把视线转向明亚丽,并故作惊讶地说:

    “怎么,柳枝,不认识你们的老板了?”

    柳枝迷惑地打量亚丽片刻才想起先前钟文对她提到这老板的事,于是面带惧色地说:

    “不,老板,我不要再回公司了,我不做秘书。”

    明亚丽见柳枝已经不认识她了,心中暗喜,听柳枝无由头的话语,就基本上相信了她已经丧失了记忆,但还不能确信。于是直接问她:

    “柳枝小姐,你和你家里人商量了吗?譬如,和你母亲说过了吗?”

    柳枝仍然迷惑地回答:

    “家里人?我没有家里人,我还没结婚哩。母亲?母亲她在哪里?为什么她不来看望我哩?”

    亚丽单刀直入,特别提到她失去记忆前的事情来:

    “你不做秘书,想做女总裁,是吗?”

    “女种菜? ”柳枝歪曲了亚丽的话,还不解地问起钟文来,“钟文,她怎么这样说话,什么男种菜女种菜,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亚丽想,柳枝不仅失去了记忆,而且思想紊乱,还打胡乱说。显然,她的神经已经失去了正常功能。她还想进一步得到证实,于是又问:

    “柳枝小姐,往后有什么打算?”

    柳枝怔了:

    “打算?什么打算?钟文,你没对我说起往后的打算呀?”

    钟文想马上结束这种无休止无由头的谈话,于是制止柳枝说:

    “往后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先好好休息几天,然后我再带你四处去走一走,看一看,玩个痛快再说。”

    钟文忙招呼张妈把柳枝领走,柳枝似乎很听钟文的安排,叫随张妈走,就转身随张妈离开了客厅。

    这时,钟文自鸣得意地明知故问亚丽:

    “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钟文昂头仰靠在沙发背上,脸上的喜气洋溢,宛如班师回朝的得胜大元帅,专候天子的赏赐一样地恭听亚丽的颂词。

    亚丽对现在见到的效果十分满意。她并没有听清楚钟文的问话,她正在庆幸自己终于又打到一个得力的帮手,一个神奇而魔力无比的帮手。虽然钟文的出现,纯属偶然,纯属上帝赐给她的一个帮手,但是没有她敏感的洞察力识别力和她能吸引任何男人的魅力,即或一百个钟文出现在眼前,也会擦肩而过。

    那天,她正在为宋华军的背叛,坐在办公室的高靠椅上痛心疾首。写字台上的文件已经有一大摞没处理了,她没有精力做正事,却把心思完全放在如何面对目前的局势方面。敬富搅乱了人事安排的家族会,他和宋华军毁了她的美梦,结果让柳枝继续把持明氏权柄,虽然只是个代理,但是一直代理下去,岂不与名正言顺的总裁同日而语。她怎么能就此甘休哩?

    这时,柳枝的脚步声响过,一个秘书追上她,说l0点钟有个洽谈会等总裁参加,柳枝心安理得地回话说:

    “我去银行一趟,准时赶回。”

    亚丽对这一类话十分敏感,而且每听到一次,就恨得咬牙切齿。她梦寐以求这总裁之冠,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而柳枝轻而易举获得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恼羞成怒,把桌上的文件几爪摔得满室飞舞,散落一地,而后她捶桌一拳,在心里叫道:

    “我一定要获得!一定要搞掉她!”

    虽然她早有意识,孤军作战,难成气候,可是刚加盟的宋华军,却为可鄙的利益而弃桃投李了。而今,她得往孤军作战方面运筹了,何况一个人干有一个人干的好处,既可以随心所欲,又不担心走露风声错失马脚。虽然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她可以“借东风火烧赤壁”,纤云和水远的遇害,不是成功的先例吗?

    现在,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一个“暗杀集团”或者“资深杀手”了。她不想去找曾经打过交道的组织或个人,那样既危险要价又一次比一次高,最好是找一个外国杀手,像科伦坡似的人,做完手脚之后,拍屁股走人,所担风险也就少得多。她不知道在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想到几个国际旅行社碰碰运气。

    她刚起身,还没走出大厅,钟文找到公司来了。

    一身洋装的钟文一走进公司大厅,就引起了所有员工的注意。他来到贵宾接待处打听柳枝,被敏感的亚丽听到了,她立即上前,满面春风地接待他:

    “先生,你贵姓?”

    “免贵,姓钟名文,柳枝的高中同学。”

    亚丽又送钟文一个微笑:

    “唔,妹妹的同学,很不凑巧,妹妹刚出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在这样一位笑容可掬美女面前,钟文似乎被她粘住了似的:

    “你是柳枝的姐姐?”

    “你找她有事?”

    “没,没有,只是来探访探访。”

    亚丽有预感,此人不同凡响,说不定对她有用,于是主动邀请他:

    “这样吧,到我写字间聊聊,一会儿妹妹就返回了。”

    不知为什么,钟文没有半点推辞的意思,就随亚丽上楼,走进了亚丽的写字间。

    钟文见一地文件,觉得不太成体统。亚丽也显得有些狼狈:“噢,不好意思,刚才……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来帮你。”

    钟文打算去拾文件,亚丽忙制止说:

    “不,你是贵客,先坐着,我叫人来收拾。”

    说着,她往门外叫了一声,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把地上文件拾起来,摞整齐,放回写字台上。亚丽正好为钟文沏好了茶,她把茶送到钟文手里。

    “谢谢。”

    钟文用茶的风度极佳,斯文地揭了茶盖儿,轻轻地吹了碗面的茶沫水泡,再优雅地呷了一口。

    亚丽为钟文的气质叫好,找不俗的寒暄话来引起话题,目的是想考察他是不是有利用的价值。

    “钟先生,看你这一身装束,就知道是刚从国外归来,是吗?”

    钟文浅浅一笑,回答说:

    “是的,从马岛归国。你知道马来西亚吗?”

    亚丽抱歉地回答说:

    “我没去过外国,只听说马岛是个橡胶园。”

    “不只是橡胶,还有槟榔和锡矿。”

    “哟,你在那儿住了多少年,对那儿这么熟悉?”

    “六年,六年多了。”

    “在那儿读书?上大学?”

    “不,在我父亲的橡胶园里做事。”

    “是做老板吧?”

    钟文笑了一下,似乎有难言之隐,犹豫了一片刻,才把话题岔开:“我厌倦了那里的生活,想回到家乡,真正地做一番事业。”

    亚丽眼前飞过一道亮光,他不是回国探亲访友,也不是度假休闲,而要投资事业。在商场摔打了几年的亚丽,当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你想做什么?”

    “现在还说不准,先考察考察,再做决定。何况要经过父亲的认可,方才有投入的资金。我想在c城呆一段时间,听听亲友同学的意见,集思广益,才可能足智多谋,是不是?”

    “钟先生真有脑瓜儿,凡事都得有一个最佳的运筹,佩服,真是了不起。”

    “过奖了,明小姐。”

    钟文谦逊地一笑,亚丽觉得他的笑很有内涵,于是想进一步了解他个人的情况。

    “噢,钟先生,我忘了告诉你,我名叫亚丽,往后就直呼姓名吧。我最不喜别人称我职务,什么部长啦、老板啦、总裁啦、俗套!”

    钟文打趣地说:

    “如果我偏要叫你老板呢?女老板,这有多光彩呀!”

    “那是你的权利,可是我还是不喜欢。”

    亚丽说完这话,又领起新的话题,“呃,钟先生,你在马岛生活了那么多年,能不能讲些异国风情来,让我也饱饱耳福,开开眼界。晤,反正妹妹还没回来,闲聊嘛。”

    钟文本不想提起在马岛的事来,但又觉得不好让初识的朋友失望,只好说点:

    “风情,也没什么好说的,似乎在很多地方都与华夏的风情差不多,只是有一种事儿,可能很多华夏人都不曾听说,更不用说见识过了。”

    钟文这一谦逊,倒是很有诱惑力了,亚丽忙问:

    “什么事儿?”

    钟文欲擒故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碗,呷起茶来。

    “哎呀,钟先生,你快说呀。”

    钟文放下手中茶碗,不正面回答,反而问她:

    “你听说过中蛊的事吗?”

    “中蛊?什么叫中蛊呀?”

    “一种秘术。”

    “秘术?是使人着迷的法术?”

    “对对对,在马岛的热带雨林中,有一种瘟疫之气,人如果误入其中,就会变得神情痴迷,忘乎所以。这就是中了蛊,其实,不过是中了森林中瘴气、细菌、寄生虫的毒罢了。”

    “你说的是自然界的中蛊,怎么又叫秘术呢?”

    “秘术是人为的,这秘术就莫测高深了,说起来很可怕。我举个例子,有一位美国佬,闯进雨林,冒犯了当地土著的酋长,回到吉隆坡旅馆,就无缘无故地患了阿米巴原虫病,转眼之间就病入膏肓,群医束手,死后解剖,发现他的胃部被蛆蚀得像丝瓜布一样,闻之令人丧胆,见之叫人变色。”

    听钟文这一说,亚丽已是不寒而栗了,但她害怕之后,又感到好奇,想问个究竟。

    “是那酋长施了秘术,是吗?”

    “是的,土著人运用秘术对付外来无礼者,以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

    “这么说,在马岛,许多人都会秘术?”

    “不是许多,到现在已经为数不多了,因为会秘术的人都很保守,绝不传人,哪怕自己的儿女都不传。”

    “这样下去,秘术岂不要绝迹。”

    “当然,说是不传,也有例外的。”

    听话听声,亚丽是个极灵醒的非等闲之辈,她意识到钟文对秘术的了解非同小可,于是想投饵钓鱼:

    “这么说,钟先生算是见识过秘术的局里人罗。”

    钟文不想在刚结识的人面前显山露水,只打算敷衍过去:“哪里,只是略知一二,哪敢称是局里人哩。”

    亚丽却不想就此罢休,便使出女孩子撒娇的常规武器来激将钟文:“噢,钟先生是不拿亚丽当朋友,所以才如此隐瞒,是吗?”

    钟文历来对女孩子有特殊的趋近感,当然害怕女孩子使性子激他,所以连忙解释:

    “哪里哪里,别说不当朋友的话,实话告诉你,当我第一眼瞅到你时,便有了一见如故的感觉,怎么会对你隐瞒哩。”

    “那好,拿出行动来,既然你略知一二,就告之一二,让我见识见识,如果叫我圆了这份好奇的梦,我会感激你,或者说帮助你的。”

    钟文对她最后说的话感兴趣,并且想稳住她的许诺:

    “在c城办一项实业,你也帮吗?”

    亚丽掂量了片刻.爽快地说:

    “帮!不过,这种帮同样是有条件的。单是让我知之一二不行,还得让我亲眼看见,或者亲身体验,得到证实。”

    钟文没料到亚丽会对秘术如此着迷,正像他刚刚接触时那样痴情,痴迷到什么事情都可以丢开。如果亚丽真能帮他实现在c城的愿望,满足她这点好奇何尝不可呢?

    “好吧,我先让你知其一二,告诉你,我对秘术并不精通,懂得一点催眠术倒是真的,受到催眠的人,也会有中蛊后神情痴迷的现象发生,而且丧失记忆,听任施术人的支配,施术人让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心甘情愿,而且做得很好。”

    亚丽开始兴奋起来,失去记忆!听任支配!心甘情愿!这不是她早就想得到的法力魔术吗?只是她还不敢确信,世上有如此神奇的法术!

    “钟文,我想你不是作惊人语来哄我吧?”

    “哄你?哄你的是这个——”钟文伸出手,用大指掐住小指,那意思是,哄你的是小人,“如果你真要亲身见识之后才相信的话,也好,今天晚上你到我的府上来见识,可以吗?”

    “你府上?”

    “我们家在c城有房产呀,虽然是一幢老宅,荒芜了好几年,因为我回c城,已经使人收拾好了,在c城还算是一个豪宅。”

    “好,一言为定。钟先生,今天中午我们一起进餐。”

    “不,柳枝如果还没回来,我得走了。”

    “你再坐坐,我过去看看。”

    亚丽去总裁室,很快就折了回来,她对钟文说:

    “柳枝给公司来过电话,她被一件事情缠身,今天不回公司了。钟先生,别拒礼,我们一起用午餐吧。”

    “对不起,少陪了,我以后再来找柳枝。”

    钟文起身告辞,亚丽一直把他送到大厅门口,待钟文乘黄包车去后,亚丽才从嘴角挤出一个讪笑来。原来柳枝早就回到公司来了,她正在洽谈室与一个棉花商洽谈一笔棉花交易。

    亚丽不想让钟文现在就与柳枝见面,她要利用钟文来整治柳枝,而且她有把握,钟文是那种比宋华军更重实惠,更讲信义的人,只要满足他的需求,他会不惜一切,为她所用。

    华灯初上,亚丽就驱车去钟文的府邸。

    钟文在客厅里候她。

    亚丽被张妈引进客厅,她发现客厅里摆满插着腊梅的花瓶和盛着水仙的花缸,花的香味弥散,带着些怪怪的气息。

    在这种氛围里她有些飘飘然了。

    张妈为亚丽沏了茶,还上了一筐水果。这样的款待已成惯例,张妈对此已经很精通了。

    钟文不想有太多的寒暄,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亚丽:

    “你想马上见识吗?”

    亚丽却并不着急,她对钟文说:

    “噢,不,我想在见识之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是关于柳枝的事。”

    “柳枝她怎么啦?”

    “钟先生,我知道你和柳枝是同学,从马岛归来,你就急忙忙地要见到她,而且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们过去相处得很好,所以我才要提醒你。”

    “提醒我?”

    “柳枝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叫高应伦,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情深意笃的地步,又在商谈成亲的事了。”

    “这是柳枝的事情,与我没有牵连,亚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牵连?不会吧,男孩子的鬼把戏我还不清楚,不就是想续上初恋的甜梦,我没说错吧。”

    亚丽的确没说错,钟文自与柳枝分别,曾经见过许多女孩也曾拥有过不少女孩,但真正在他心目中有位置的女孩只有柳枝一个。他想见到柳枝,的确是想续上初恋的感情,而且把获得柳枝的爱做为创造新生活的核心内容之一。

    遗憾的是没见到柳枝,却遇上了亚丽。

    在他的心里,柳枝还是那种天真稚气纯洁无暇的少女,好像晨露下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一样,美在天生丽质,天然本色。而刚结识的亚丽也不无可爱,她健颀葱翠,气度不凡,就像枝头上熟透了的蜜桃一样,美在俊气勃勃,聪颖持重。

    他有预感,亚丽有求于他,甚至做得出投怀送抱的事来,何况她的靓丽容貌和可人性感足以拨动他七尺血肉之躯里最原始的欲望来。

    今晚她要见识他的催眠术,昔日他利用催眠术渔色的邪念自然而生,虽然他已经下决心根除这条孽根儿,但他还是抵挡不住像亚丽这样魅力无比的女孩的诱惑。他想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享用了亚丽,然后去获得柳枝,从此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他不想让亚丽再转移目标,于是郑重地说:

    “亚丽,你这是在节外生枝,不想见识体验了?”

    “当然不是。想一想,我又觉得害怕,中蛊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会有副作用吗?如果解蛊不成,我不就彻底完了?”

    “天啦,你真是杞人忧天,不能解蛊,我又靠谁来帮我创建实业?”

    钟文的回答,却又反过来提醒了她。他只是玩弄一点法术,却让她投资一大笔资金,她又觉得太亏,想到她的计划,又必须与他明确先说断,后不乱:

    “钟文,丑话赶前说,白天我们提到的条件只不过是一些意念而已,还需要具体化是不是?用一句商业行话说,我们的交易,同样遵守互利互惠的原则,对不对?我投资帮你建业,你是不是也得为我做一件事?这见识体验,只不过是事先的考察验证,对不对?”

    钟文为亚丽的老道而感慨:

    “女老板,不愧是商场宿将,什么事情都往利益上靠,我明白你的话,是想利用我的法术为你办一件具体的事情,是不是?”

    “不错,你很聪明。”

    “什么事?”

    “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让一个人失去记忆,永远地失去记忆。”

    “谁?”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我认为你的确有这样的秘术之后。”

    “好,我们开始吧。你是不到黄河心不甘的女中豪杰,我让你领尝到神情痴迷的滋味儿,那滋味儿可是美不可言呃。”

    亚丽开始紧张起来:

    “我该怎么办?”

    “你先看看壁上的挂钟,看看现在是几点,并牢牢地记住它。”

    亚丽抬头望钟,时针正指着晚上八点正。

    “八点,晚上八点,望一眼就记住了。”

    “现在,你坐端正,眼睛看着我,什么都不用想。”

    亚丽挺了挺腰,倏地坐得端端正正的。她怯怯地望着钟文的眼睛,钟文也把双眼定定地盯着她的双眼。

    她刚初还有一点意识,感到钟文那双眼睛充满了阴森的磁力。令人着迷的一种强大的磁力。

    接着,钟文开始蠕动双唇,像是庙堂里的主持和尚向众和尚诵读经文那样,口念咒语,那深沉低调,使她产生一种不由自主、飘飘欲仙的感觉,而客厅里弥散着浓烈的香味儿,更使她进入了神仑神奂和昏昏欲睡的境界。

    此刻,钟文左手平放在膝盖上,右手手掌展开,举起,掌心向内,遮掩了自己的视线,然后竖掌弯曲四指伸直食指,并向自己的方向指了指说:

    “现在,你随我来。”

    不知为什么,亚丽居然乖乖地站起来,跟在钟文的身后,随他上楼,步人卧室。钟文坐在大床上,指派她做上床前的一切事情。她居然心领神会,乖乖地开脱,直脱得一丝不挂。

    钟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一尊活的女神的雕像!白晰而丰腴的肌肤,优雅而和谐的曲线……

    此刻,那怕是钟文想做柳下惠也不成,他实在经受不住这么强大的诱惑,迫不及待地立即拥了她上床……

    直到他欲火燃尽,欲望满足,精疲力尽,才紧贴着她睡一会儿。

    他十分兴奋,睡得不踏实。他从没享用到亚丽这么美的女孩,当然很难从无比的幸福和亢奋中解脱出来,相反,想到马上就要告别渔色的荒唐生活。他从来就没有用这么大的力气来做乐,乐到极至时,他已经是五脏崩裂,七窍生烟了。他瘫软下来,就像散了骨架,只是一堆烂肉了。

    他太疲倦了,终于闭了双眼,沉沉地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梦中,他又和柳枝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漫步,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借书,在校门口的甜食店里宵夜。柳枝和他逗趣,在杜甫草堂的竹林里和他藏猫儿,在浣花溪水里和他戏水,在青城山树林中偷吃禁果——打啵(接吻)。

    他们的初恋既纯洁又天真,既甜美又香馨。他们应该是天设地造的一对,情投意和的一双。他们能够结合,是最理想的爱情,最般配的情侣,最幸福的婚姻。他从马岛归来,为的就是要拾起初恋后的失落,重建美好的爱情。他梦绕魂牵地要见到柳枝,尽快地见到柳枝,只有柳枝才是他的希望,他的幸福,他的全部人生。然而,柳枝躲在树后哭了、哭着,嚷着,要拒绝他!不愿再见到他!他急了,急得满头大汗,捶胸顿足。他大喊着:“不!柳枝,我要娶你!答应我吧,我把我的心给你!财富给你!幸福给你!一切的一切,全给你!不——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我呀!柳枝——”

    他自己的恶梦把他折腾醒了。

    他睁开眼,想着梦中远去的柳枝,心里一阵悲凉。又见身边仍在痴迷之中的亚丽,心里又升起一阵愧疚。他诱奸了亚丽,怎么办?他不希望亚丽觉悟之后清算他,因此,他想在她觉悟之前还她原来的状态,于是又指派她起床,独自穿衣梳洗,并走回客厅。然后,他服了一包药粉,才开始口念咒语,并向她的脸上吹了一口气,气体夹带着药粉的香味儿。她醒过来了,而且恢复了常态。

    亚丽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她意识到不再是夜晚,她已经在这儿度过了一个整夜时,不禁大吃一惊。

    “天啦,我在这儿待了一个晚上,钟文?”

    钟文笑得很得意,说:“你看看钟吧。”

    墙上挂钟正响起铃声,正八点!早上八点!

    “你对我做了什么?”

    亚丽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钟文那双阴森的眼睛和阴郁的声调。

    “施术啦,感觉如何?”

    “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这正说明你中蛊了,你被我催眠之后,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沉睡了十几个小时吗?在沉睡中失去对过去的记忆,醒来时也不知道催眠后的一切,这还不是深度催眠哩。”

    “深度催眠?那又会有怎样的效果哩?”

    “深度催眠后,反而不会一直沉睡,而是失去对过去的全部记忆,不由自主地听从施术者的指派去做任何事情。”

    “深度催眠之后,还能解除催眠吗?”

    “能。”

    “如果永远不解除?”

    “永远就不可能恢复记忆了。”

    “好!”亚丽兴奋得击掌大叫,”我需要的就是深度催眠术!”

    钟文乐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想使谁失去记忆?”

    这一问,叫亚丽有点迟疑不决,如实告诉他,他是不是能够答应,她把不准。

    钟文也被亚丽的迟疑搞得有点懵了:

    “咋啦,想反悔?”

    “不!”亚丽不想钟文有半点猜忌,忙解说,“我答应你的,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不就是一个实业嘛,随便从我们公司给一个企业给你经营,效益也足以让你满足的,只是我必须让这个人失去记忆,也就是让她丧失在公司的权力,这样你和我的任何利益都是可以买现的。”

    “噢,我明白了,你想利用我在你们家族的权宜之争战中获胜,是吗?”

    “是的,你很聪明,我实话对你说,我的愿望实现了,你也亏不了。”

    钟文思忖片刻,想到明氏殷实的身家,想到自己办实业还得征得父母之同意并取得他们的积蓄做为投资,还不如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就可以从明氏轻而易举地获得资金,这样的好事又何乐不为呢?于是,他又向亚丽表态说:

    “这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迟疑,不告诉我?他是狮子老虎?还是青面獠牙?我想,只要我能接近他,他就逃不脱中蛊的后果。”

    亚丽又犹豫了片刻,像蹩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说:

    “如果这个人正是你心中倾慕的人呢?”

    钟文的眼里突然飞掠起一道亮光,马上意识到她要提到的人是谁,于是惊诧地反问:

    “果然是她?!柳枝,你说的是柳枝吗?”

    亚丽默默地点了点头。

    得到证实之后,钟文的惊甫倒定了下来,而且十分冷静地回答说:

    “我不干!”

    亚丽的心脏突然收缩,心里有点紧张和失望:

    “你答应过我的呃。”

    “是柳枝,我就非反悔不可了。你已经意识到了,我为什么来找柳枝,我还没和她见面,就要加害于她,我做不出来,何况,我根本就不能做任何一点对不起她的事。”

    亚丽想说服他,不得不搜肠刮肚地寻找理由来据理力争:

    “可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在柳枝的心里是不是还有你钟文呢?”

    “这,我不管,只要她一天不结婚,我还有一天争取的机会。”

    “天啦,又有一个马拉松式的爱情故事要发生了。钟文,人生苦短,为什么偏要为一个很难办到事做无用功呢?”

    “不,我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何况,我们曾经……”

    亚丽迫不及待地截住他的话题:

    “钟文,柳枝是我的妹妹,难道我还不了解她?实话告诉你,柳枝已经不是中学时代的柳枝了,而且她的爱情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程度,你再插进一足,岂不尴尬、狼狈?”

    “我并不这样认为,以前我们没有机遇在一起,现在有了,为什么不做出努力呢?我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和狼狈。”

    亚丽的脸色变得黯淡,眼睛里也流露出大失所望的情绪来:

    “我知道,在你还没接触柳枝之前,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的。这样吧,我来安排,让你和柳枝尽快见面。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意识到柳枝心里真的没有你之后,还得履行我们之间的契约。这一点,你总该答应我吧?”

    钟文思索片刻,爽快地回答她:

    “好,我答应你。”

    其实,他在心里说,只要我们见面,一定会重温旧梦的。

    亚丽马上做出安排:

    “这样吧,今天下午下班前,我驱车来接你,让你亲眼瞧一瞧,柳枝与她的心上人深深相恋的片断镜头,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一点都不假。”

    暮色苍茫时,亚丽果然驱车来接钟文,钟文坐进轿车,亚丽把车驾回公司大楼时,正赶上下班的公司员工从大楼里走出来,柳枝也在他们当中。

    “喏,你认出她来了吗?”亚丽把刚走出大厅门口的柳枝指点给钟文。

    钟文的确认不得柳枝了,但他的视线刚移到柳枝身上,竟然被柳枝的俊俏和风度所吸引。天啦,几年不见,柳枝出落得这样的美丽!她款款地步出大厅,修长的身段,和谐的线条,恬静的面庞,加上挺阔的外套,飘逸围巾,一投足,一甩手,都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

    钟文一直目迎着柳枝,五脏六俯差不多都被柳枝的美融化了。当柳枝拐进车库,推一辆摩托车出来时,他突然担心她会骑了摩托飞驰而去,于是身不由已地要拉开车门,马上去会见柳枝。

    “别急,钟文,我知道她会去哪里,最佳见面的时刻还没来到,你要有耐心。”

    钟文不放心地问:

    “她是去哪里?”

    “当然是去会见她的心上情人罗。”

    柳枝驾摩托车在前面飞驰,亚丽驱车紧随在摩托车后,很快车速差使钟文发现摩托车消失了,他又急了:

    “亚丽,不会扑空吧?”

    “你尽管放心好了,扑了空,从此我不再紧张你,行吗?”

    正说着,前面的车都停了,堵车!亚丽也只好把车刹住。这一下又要把钟文急坏了。他哪里知道,c城的街道太窄,交通秩序又糟,尤其是上下班时,堵车的现象时有发生,出车的人习惯了,并不觉得惊奇,而钟文却因担心见不到柳枝,却在心里谩骂开来:

    “真见鬼!”

    车到公司公寓楼时,楼门口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亚丽却说:

    “我们在车里坐一会儿,他们很快会出来的。”

    “你有先知?”

    “公寓屋有什么好玩儿的,要气氛没气氛,要情调没情调,怎么谈情说爱?看看,说着说着他们就出多舸。”

    透过车前玻璃,钟文发现,那男的。噢,是高应伦了,急匆匆地走在前面,柳枝紧追不舍,高应伦却理也不理她。这让钟文恼怒,他想冲出车去,拦住高应伦,狠狠教训教训他。

    突然停电了,四处一片漆黑。

    等到路灯再亮时,他见街口只剩下柳枝一人,木木地站在那儿,像射灯下的一尊洁白的女神雕像,而且是忧郁的女神!

    正在迷惑时,他听到亚丽说:

    “去吧,终于要见到你的梦中情人了,可别忘了我们的契约哟。”

    钟文钻出轿车,走向柳枝站的街口。

    钟文和柳枝在甜食店分手以后,柳枝驱摩托车去了西红楼,而钟文打算打道回府,叫来一辆车时,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叫司机把车开往西红楼。为什么又突然变主意呢?

    钟文不希望在柳枝眼里自己是个趁人之危而“刨己”的小人,所以在甜食店里表现得极好,完全以一个老同学的友善,同情她,帮助她,使她觉得他们还是学生时代时那种亲热、友好,纯真,没有任何的一点野心,或者杂念。他看得出来,她相信了他,也很感激他。她一定会按照他的恋爱经验去走出失恋的误区。但是,他口里希望她与高应伦和好如初,心里却想看到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在他还没见到柳枝之前,他只在心里保留着学生时代那一点稚气秀丽,虽然对她的少女初成做了种种想象,天生丽质也罢,娴淑恬美也罢,艳丽光彩也罢,全都不过是词藻堆砌的概念罢了,而今一睹柳枝的芳容姿色和气质之后,才正真意识到,现在的柳枝绝非一个”美”字可以概括了,也极难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尤其是在她的外在美的光辉里,闪耀着无比深邃而又无法琢磨的内在美质,让人一见钟情似烈焰难以扑灭。

    他是个催眠术施者,却无法对自己施术,但是却让柳枝的俊气给催眠了,此刻,他神情痴迷于柳枝,不由自主地要随柳枝而去了。

    去做什么,当尾巴?跟梢?还是窥视她与高应伦恋情的破灭?总之,他自己也不明不白坐上夜车,望见西红楼的牌楼时,他就立即招呼司机停车,他不想让柳枝发现他。

    他不敢走灯光明亮的地方,拣树荫和灯暗处走向牌楼。他蹑手蹑脚地摸上前,不注意碰到一辆车上,仔细一看,摩托车!是柳枝骑那一辆!她到西红楼来了,是进了戏园,还是就在附近呢?他再不敢贸然前行了,而且还倒退了数十步,他向大门口望去,宣传牌下有个姑娘,对,是她,柳枝!她在门外候高应伦!他不能让她发现自己,仄进更黑的阴影里。他暗自好笑,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戏散场时,他注意到柳枝跟上了两个男孩子,他想,其中的一位一定是高应伦了。两个男孩说话时,柳枝却转到他们身后偷听,两个男孩叫车去后,柳枝又骑上摩托跟了上去。钟文也没犹豫,叫了一辆夜车,指示司机跟着摩托,幸好摩托追黄包车,时速很慢,轿车还能够尾随上去。

    两个男孩进了公寓大楼,柳枝跟了进去;看来她对这儿很熟,参准是高应伦的寓所了。他打算在大门外等着看柳枝出来的表情,以猜测她的行动结果。然而,好奇心又支使他随后走进大楼楼梯口,他发现柳枝与他一样,也只是暗中窥视偷听。柳枝看到听到的一切,钟文也领赏到了。他意识到高应伦玩起同性恋来,并以此来报复柳枝。他因此而窃喜,他可以向柳枝发起恋爱攻势了。可是他没料到问题的严重性,柳枝昏倒在楼梯上了。

    怎么办?

    两个男孩子正在同性恋的痴迷之中,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女孩为他们的荒唐而气得昏死过去了。现在唯一能够拯救柳枝的人只有他了,他毫不犹豫地抱起柳枝往公寓外跑,他想叫车把她送到医院抢救。

    出乎意料,钟文来到门口,一辆轿车正停在街边,车门打开,亚丽伸出头来招呼道:“上车吧,钟先生。”

    钟文吃了一惊,黄雀之后,更有巨蟒:

    “是你?”

    钟文把柳枝塞进后座,自己才钻进去,坐在柳枝的身边,呵护着她。

    亚丽没有马上发动马达,而是意味深长地说:

    “怎么样,你领尝到她的痴心了吧?”

    “不,我看到了,她对高应伦很失望。”

    “是吗?”

    “要不,她不会恼怒到这般田地。”

    “所以,你就趁机想得到她的心,可是你想过没有,尤其是在这种万般痛苦的情况下,她是不是会马上答应你呢?”

    “不,我决不会趁人之危,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我只是要把她送往医院,她昏迷得很厉害。”

    亚丽皱了皱眉头,又来规劝钟文:

    “瞎,钟文,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在昏迷中,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你有一身绝技,要让她忘掉高应伦还不容易?为什么用那么多心计等那么长的时间?只要她忘掉了过去,忘掉了高应伦,你们马上可以从头开始,创造往后的新生活?”

    钟文没有抵触情绪,而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只要是这么办,我仍然满足你的要求。”

    钟文意识到亚丽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叫柳枝把高应伦忘了,不是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吗?不知是聪明过甚,还是急功近利,他突然想尽快地得到柳枝,他答应了亚丽:

    “不过,先让我试试。”

    “试试?为什么?”

    “我把握不准,我是不是能够下狠心改变我对柳枝的态度,我一直寄希望于我们的相爱是属于那种纯洁高尚的爱情。不过,现在她昏过去了,我首先得把她拯救过来。

    “送医院?”

    “不,我知道怎样对付精神失常而昏迷的急救。我在马亚大叔门下学过几招。”

    “那好,钟文,我就把柳枝拜托给你了,但愿我们的合作各得其所。”

    “你放心吧。”

    亚丽驱车把他们送回钟文的寓所,钟文和亚丽扶柳枝进了一间卧房,让柳枝平躺在床上。亚丽离开时,又对钟文说:

    “我等着看你的收获,只要能得到证实,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亚丽离去之后,钟文一直很矛盾,是马上采取急救,让柳枝苏醒过来呢?还是施术,深度催眠术,让她失去过去的一切记忆呢?他考虑再三,权衡利弊,如果让柳枝马上苏醒过来,她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高应伦,说不定会原谅他,因为男人玩同性恋,大都是因为失去女孩的爱而引起,她不该拒绝他,叫他丧失了信心。

    她想会想到从头开始,用真心的爱去感化他,去争取他。短时间就要她彻底地与高应伦绝交,不是很现实的。而钟文自己哩,在见到她之后,尤其是在重进甜食店之后,他发现她那样坚贞不二地追恋高应伦,实在让他感动,悔恨自己当年不该采取回避的态度,而应该尽量地去培育、绵长那时的感情,发展到现在,可能结成终身秦晋了。

    眼前,柳枝的心里让高应伦全占据了,他又何能钻进她的心里去呢?哪怕是心的一隅!何况等她醒过来,又会为失恋而痛心,他能够趁火打劫,向她发起求爱的攻势吗?这不仁道。柳枝还不一定接受他。思来想去,唯有按其亚丽之点拨行事,最轻松,最稳妥,而且收效最快。

    钟文望望昏迷中的柳枝,恬静、安详、文雅得像一位睡眠中的女神,看似没有多少表情,但那袅娜的睡姿、饱满的胸脯、绝好的大腿,透出韶华青春的魅力,尤其是那秀发披散,在灯光下散发着乌黑的亮光,令人神魂颠倒,走火如魔。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她白皙而丰润的脸庞上抚摸起来。现在他的梦中情人就在他的身边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飞走。他,吖吁下去,送过自己的厚唇,在她稚嫩的秀唇上轻轻地吻了吻,他就颤抖起来,心跳加快,呼吸也加快了。他太爱她了。他得马上让她属于自己。

    他立即站起身,把张妈和莲儿都叫起来,指派她们从楼下花园里端些盆景花木到卧室里,开始张妈有些愠怒:

    “天还没亮哩。”

    “叫你们搬就搬啦。”

    佣妈丫头对钟先生有些行为感到奇怪,凡有客人,客人住哪儿,就得往哪儿搬花木,都以为他是向客人显示其高雅斯文,懂得营造生活环境。其实,她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呢?

    花木盆景摆好之后,钟文就打发她们离开,然后取出他从马岛带回的一支喷雾器,向喷雾器的瓷瓶里倒进一些药粉香粉,再兑进一些水,然后往花木上喷,房间里的空气里也喷了不少。不一会儿,整间屋子就香气弥散,香味扑鼻了。

    此刻,钟文笑了,会心地笑了。这药粉,神功特效,是因为它只出自南美亚马逊河流域和马来西亚的热带雨林。一种奇特的攀援植物,缠络在笔直的树上,藤的顶端长叶,而且是向阳处才开花结果,像红豆一般大小的小浆果,土著人把这些小浆果摘下来,晒干研成粉末,这种粉末里有很高的大麻成份,一经提纯,效力就增强而且更加持久。单是一闻气味,就能使人心智迷乱,再辅之以深度催眠,人就失去记忆,乖乖地听人支配。

    柳枝已在昏迷中,一经催眠,效果更佳。

    钟文开始向柳枝施术。他将柳枝扶起来,坐靠在床档上,然后自己坐在她的对面,四目相对后,他用低沉揶郁的声调念念有词,而且指尖像小学生书空习字那样在柳枝眼前晃动着。柳枝呆滞眼珠开始转动起来,而且有了光泽,就跟从昏迷中逐渐醒来那样。开初,她觉得恍恍惚惚,接着又意识到有些神仑神奂,莫名其妙。她喃喃自语起来:

    “我这是怎么啦?”

    “你病了。”钟文回答她,”病得不轻,刚刚醒过来。”

    “噢。”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从深睡中醒过来那样,一身都轻松了。她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来,”哇,你是钟文?”

    “是的,我是钟文。”

    柳枝何以一眼就认出钟文来了呢?这是钟文施术的结果,他就是要她首先认得他,然后让她回忆起他们过去的往事。

    “现在好了,你病愈之后,我们就商量结婚的事。”

    “我们要结婚了?”柳枝的话里似乎充满了兴奋,也略带着点儿疑惑。

    “你不记得了,在甜食店?”

    柳枝思忖片刻,后说:

    “晤,我记起了,我们谈起过这件事。所以,你就把我带到你的家来了,先住进了这间准备做新房的屋里了,是吗?”

    “不是,这是你的家。因为你病了,我是来这儿照看你的。”

    柳枝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需要调养,再睡一会儿吧。”

    钟文又开始向她发出新的指令了。

    柳枝正欲侧身躺下,却意识到自己没有脱衣,忙说:

    “哎呀,钟文,你回避一下,我要脱衣服了。”

    柳枝还知道廉耻,这可是钟文施术时唯一一次没有像对别的女孩那样发出主动脱衣、主动展示裸姿的指令。她希望柳枝像正常的女孩那样生活。他退出了卧房。柳枝脱了衣服裤子,只剩下内衣和底裤,躺下时,还把被盖盖得严严实实。

    钟文重新回到柳枝床边时发现,柳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完全相信了他的话,他们就要结婚了,他的心也因此而激动起来。她心里已经有他的位置了,而且只要他往后的指令一直起作用,她就属于他的了。他兴奋起来,狠不得马上搂住她,猛掬几口。他鬼使神差地脱了衣服,脱得一丝不挂,然后钻进被里,迫不及待地拥住她。

    他意识到她没脱去内衣,突然良心崩出,缩回手,翻身爬起来,罩了衣服,只是坐在她的身边,而且一直懵着。

    他这是怎么啦?他过去全然不是这样儿,因为得了催眠术,他成了嗜色如狂的色狼!现在想起来,他好悔好愧哟!他痛恨起自己来了,而且不明白自己究竟怎样走上那样一条荒唐而丑恶的黑路上去的,现在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马亚大叔是橡胶园的“部落酋长”。

    他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大汉子,乍一看便觉得他是那种充溢着印第安人血统的混血儿,身高强壮,骨骼粗大,沟壑般凹凸分明的脸庞,闪闪发光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弯曲的鼻子和像一只食肉兽那样雪白的牙齿。他的头发茂密而蓬松,与胡子巴楂相照应,加上公牛一样的颈子,把一副严峻而威严的表情烘托得无比鲜明和突出。

    如果不是对他略有了解,钟文准会把他当成嗜血如命的吸血鬼,杀人不见血的侩子手,摄人灵魂的恶魔。然而他却是这儿的主宰,这儿的上帝,所有的园工都听从他的指派,任劳任怨地去种植,割胶,炼胶,而且毕恭毕敬地尊重地、畏惧他。

    开始,钟文怀疑父亲,怎么重用这么一个丑恶凶险的家伙,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偌大一个橡胶园,如果没有马亚大叔这么大的威慑力,是很难把上千的园工摆平的,于是又觉得马亚大叔是那种叱咤风云的神奇人物。父亲对他的信任,完全是正确的。

    父亲安排钟文来橡胶园,主要是希望他能够度过一个愉快而有趣的假期,而钟文也想知道父亲的橡胶园的情景,尤其是想探索到马亚大叔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威慑力的奥秘,这无疑地对他将来步人社会谋事有很好的借鉴作用。要成就一番事业,必须要成为事业的组织者领导者,特别是要管理成百上千人的大型企业,更要有管理上的奇招绝术。然而,正是出自于这种好奇心和求术若渴的心理,导致他一到橡胶园,就经不住马亚大叔的那神奇的震慑力的诱惑,与马亚大叔一接触,就不由自主地栽进橡胶园就不想离开了。

    马亚大叔得到钟老板的指示,就决定热情款待少爷钟文。他必须尊重钟少爷,钟文是老板的宝贝儿,尊重钟文无疑是对老板的尊重。马亚大叔受老板的恩惠丰厚有加,而且没有老板对他的器重,他不能有今天。

    虽然他身怀绝技,为老板出力不少,可是同样有此绝技的父亲却不为人理解,被英国人视为邪术魔法,投进监狱,贫病交加而惨死黑牢。钟老板独具慧眼,认为他祖传下来的绝技,可以为管理公司效力,而且能够获得意想不到效果,使橡胶园的效益俱增。钟老板先让他做把工,不到一个月就提拔他当了副园长,主持橡胶园的日常工作,从此钟老板也落得一身轻闲。

    马亚大叔面丑心善,为人厚道,尤其对少爷更是关怀备至,热心备至。

    他亲自驾凉篷车,带领少爷把方园三百平方顷的橡胶园都视察遍,还让他参观了炼胶厂的厂房和库房。他把橡胶园的事,无论巨细的事情都向少爷和盘托出,因为他清楚,这橡胶园早迟是要传给少爷的。

    钟老爷对他有恩,他得对钟老爷的儿子有义。如果他膝下有儿女,还得把他们托付给少爷,然而,他虽然有过不少女人,而且与橡胶园里许多有夫之妇有染,但是一个女人都没给他留下孩子。因为,他没有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女人结婚,而都是在被他施术中蛊后才行天伦之乐的,她们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能给他送一个孩子呢?而现在,在见到老爷的儿子时才想到,他的一身绝技不能失传,回报老爷的恩典,没有比把迷术传给他的宝贝儿子更好的事了。

    少爷到橡胶园的第三天上午,马亚大叔就让钟文参加一个橡胶工割胶开工的仪式,用城里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班前员工短会。

    几百个橡胶工整整齐齐地坐着,坐在一个满是箭草、仙人掌的坝子中间,等候马亚大叔来给他们派工。在他们身后不远,就是碧绿葱浓的橡胶树林子,其中杂有椰树和棕榈。

    马亚大叔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过来了。他今天穿一身土著民族服装,头上插着数枚鹫鸟的羽毛,脖子上挂一串香草、香花编成的花环,宽大的袍子让人想到巫师们的祭服。

    一含把工扯起嗓子,招呼大家安静。

    马亚大叔清了清嗓子,然后眯了双眼,叫一声”主哇,我们的神圣的主!”声音低沉缓慢却像混响般地雄浑丰厚,绵长悠远。

    这情景,使钟文想到书上描写那印第安部落向外来侵略者开战前的动员会,部落酋长也是像马亚大叔这样口念讨伐语,激励族人勇敢冲杀。钟文担心,如果仪式像宗教那么繁杂,就会影响上工。

    其实,仪式并不复杂,马亚大叔的话也不多:

    “我们神圣的主,降任给钟老爷,赐福于你们——诚实的人,食得饱,衣得暖,知恩图报啦!割胶时节,你们是最忙碌的人,也是最快乐的人。多出一份力呀,多展一把劲儿!好好割胶吧,好好收漆吧,好好炼胶吧,好好做一切事呀!该做什么就努力去做吧!去呀——赶快去呀——”

    橡胶工人连连点头,而且跟随自己的把工,向着橡胶林鱼贯而入。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钟文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马亚大叔实在神奇,居然能够以看不见摸不着的法术,控制那么多人的头脑,让他们心甘情愿,服服贴贴地为老板拼死卖命,这可是任何管理之术都是无比的神奇之术呀!他对这种神奇之术,不仅是感兴趣,而且心向往之至。他问马亚大叔:

    “大叔,你每天都要这样集会施法吗?”

    “不,这一次的施术,可以在整个割胶季节起作用。”

    “能够一次施术,永远起作用吗?”

    “不,不不,时间的长短,是与施术的程度成正比的,但是最大限度也不过一年半载。凡大的排工调工之前,都必须再施迷术,这样才有最佳的效果。”

    从这一次起,钟文便主动地成了马亚大叔身后的影子,或者尾巴。马亚大叔别的什么事情都对他和盘托出,唯迷术一事像给钟文吃甘蔗一样,剥一截吃一截。钟文一再叫嚷要他传授要诀,而他总是说:

    “学迷术,急不得,必须慢慢地感受,慢慢地体验,先是迷惑恍惚,再是似真似幻,悟到真谛,便豁然开朗。这时,稍加点拨,就功到事成。”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马亚大叔见钟文眉眼不开,而且精神不爽,想是为迷术所惑,而又不得要领,因此郁郁寡欢,愁肠百结。马亚大叔担心这样下去,少爷会生出癔病来。于是想为他寻点开心。

    马亚大叔派人去叫来一个女孩。这女孩是前几天逃婚来到橡胶园打工的。她叫帕碧。因为贫而娇,被当地一个三十几岁庄园主看上了,要娶她续弦,她抗婚不从,深夜从家里逃出,逃到橡胶园,被一个老妇人收留,老妇人膝下无儿女,收了她做义女,第二天就来见马亚大叔,请求马亚大叔为她派一份活儿。马亚大叔见帕碧俊秀稍丽,留在橡胶园不会多余。女孩子在胶园至少可以为阳盛阴衰的橡胶工们多饱几下眼福,以安稳花心。他让她随老妇人学割胶,每月工钱先打五折,拿熟练工的一半。这也算是对漂亮女孩的优待,要是男学工,一年之内分文不取,只讨到一份饭吃。今天,马亚大叔要求她知恩图报,让少爷寻到开心。

    “园长,你找我?”帕碧礼貌地问。

    “唔,帕碧,我叫你来,让你认识一个人,”马亚大叔指着钟文说,”他是胶园的少主人,钟少爷,从今天起,你陪陪他,使他开心,知道了吗?”

    帕碧虽然是个马来姑娘,但从小生性内向,矜持文静,马亚大叔的话弄不明白,又不会应酬,忙推辞地说:

    “晤,我,我不,不会……”

    马亚大叔有点生气了:

    “叫你陪少爷玩,你不会?”

    钟文不想强人所难,忙替帕碧开脱:

    “大叔,你不要勉强她。”

    帕碧不敢正眼瞧少爷,只从眼角的余光中感觉到,他英武伟岸,一表人才,而听其言,又感到他是个道德君子,因此她没有恶感。

    “勉强!?钟少爷,你不知道在橡胶园,没有谁敢违抗我的指令的。”说时,他又转身问帕碧,“姑娘,你父母没对你说起我来?”

    “说了,可是……”

    “知道我会叫你做任何事情吗?”

    “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钟文不忍见大叔这样对一个初谙人世的女孩无礼,又阻止他说:

    “大叔,她还是个……”

    “是个小女孩,是吗?正因为是个小女孩,我才让她来陪你,年龄大的你不适合。瞎,少爷,我发现你还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乐趣所在,好,我今天非叫她让你尝尝。”

    “不,大叔,我不感兴趣。”

    “你会感兴趣的,何况,我这是让你知道催眠术的另一个作用。”

    一说到”催眠术”,钟文果然不再反对了,他的确想多知道一些催眠术的厉害,于是,他想知道马亚大叔会在帕碧身上搞些什么名堂。

    马亚大叔向帕碧施术的一套已经不再新奇,而帕碧的反映却让他惊愕不已。

    帕碧自动脱光了衣服,径直向他走来。他吓坏了,想阻止她:

    “帕碧,帕碧,你不要这样。”

    这时马亚大叔乐呵呵地退出了房间。

    钟文哪里料到,一个恬静温柔的姑娘,会在催眠术的作用下变得像一个悍妇荡妇。她一边追他,还一边向他献媚。她猛冲上前,搂了他,吻他,还主动为他宽衣。他开始感到无所适从,接着又受到诱惑,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稍经挑拨就会激起,何况是如何疯狂火爆的挑逗,加上在他的潜意识里极想体验到受催眠术之后女孩子有啥反映。因此,他也挑逗得神魂悠悠了。他们拥在一起,倒在地上……

    钟文第一次领尝到的滋味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神仑神奂,快不可言。难怪马亚大叔要拿男女之欢来叫他开心,这实在是一件开心致至的乐事,这一生他经历了许多很开心很开心的事情,可是都不及这一次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难怪世人为了男女之欲周遭出种种悲欢离合来,足见这种事人人倾慕人人追求的第一快事。一旦体验得到,他就差不多走火入魔了。而此刻的帕碧也似乎特别着魔于他,又与他拥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马亚大叔又出现在他们的卧房门口。他向帕碧吹了一口气,把她从蛊惑中吹醒。帕碧发现自己的不雅,十分狼狈,穿好衣服,缀泣着跑了回家。

    钟文目送帕碧远去后,心里油然而起一种愧疚。马亚大叔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才从愧疚中走出来,并向马大叔道了一声谢。

    从这一次开始,钟文在不断接受马亚大叔传授秘术的同时,更加对男女之欢的事情热衷起来。发展到极端时,只要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孩,他就无端由地向她施术,叫她中蛊,然后带进林中僻静处,房中大床上寻欢作乐。橡胶园有人送给他不少外号、渔色狂!嗜色鬼!淫棍!嫖客!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是怎样由一个热情向上的青年,走向堕落,沦为荒淫无度的坏小子的,而且他不思作为,得到父亲转给他的哈佛大学的录取通知的信封,居然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屉里,永远没再见到天日。

    父亲问起此事时,他敷衍搪塞,否认他拿到了录取通知,而且进一步撒谎说他已经改变志向,立志要做一做实业家。父亲学得年轻人有这样的改变也不足奇,走实业之路,同样大有作为。因此,他马上请了律师,把橡胶园的产业过继给了儿子。

    钟文名正言顺地做起老板来了,但他无心经营,仍然让马亚大叔主持一切,他成天沉缅于酒色之中。然而,毫无节制的床第之欢,差点置他于死地。他住进医院时,医生见他面无血色,体如枯蒿,恰似一具骷髅,认为没有任何把握治好他这奇怪的病,建议家人及早准备后事。要不是父亲通过外交途径,请吉隆坡市的卫生长官出面交涉,并一再表态,只要医生竭尽全力抢救,花多少花都不吝啬,医生才多方设法,云集了全市最优秀的医生会诊,摸索出一个治理性无度的治疗方案。

    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钟文,因为受到的震慑强大,才开始反省他这些年的人生,认识到人生的全部内容,绝不只在男女,而事业的成就才是整个人生的根基,有了这个根基,男女之间的感情、欢欲,才能纳入正常的轨道。因此,他下决心要尽快从昔日的荒唐里走出来,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生活。马岛留给他的是终身的遗恨,他不能再在马岛待下去了,要与荒唐生活告别,首先得告别孕育荒唐的这个地方。

    回故乡去!回c城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新土地,去恢复曾经拥有过的满腔热情,去创造前所未有的也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也包括重新衍接那甜蜜纯真的恋情。

    回到c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遂人心愿,他碰上了亚丽,把一切都搞乱了。他也碰上了柳枝,而且拥有了她。然而,正是亚丽和柳枝两姊妹,使他陷入了无法解脱的困苦之中……

    钟文望着中蛊而在眠中的柳枝,吁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舒坦得多了。他庆幸自己战胜了色欲,恢复了人的良知,第一次施术叫一个女孩中蛊而没有对她施暴,至少,他对得起柳枝,他的确是爱她,真心实意地爱她呀!此刻,他决定还是要以爱心去赢得她对他的爱。他需要有正常的健康的爱情生活,他不能完全按亚丽为他设计的办法办。他得重新与亚丽洽谈条件,摆脱亚丽的控制,他与柳枝才会有真正的幸福。

    钟文到客厅,打电话告诉亚丽,叫她尽快来老宅看柳枝。

    亚丽用过早餐,就径直驱车来到钟家老宅,在客厅里她目睹了中蛊的柳枝,心里感到十分的满意,却又陷入新的忧虑之中,柳枝的状态是不是能够持久呢?如果只是暂时的效应,柳枝的记忆一旦恢复,她的一切努力都会泡汤。

    她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看这样的效果是不是能够得到巩固。

    “怎么样?我没吹牛吧?”钟文又重复了一句。

    亚丽被警醒过来,明明她很赞尝钟文的神奇才能,又不愿把真实感受说出来:

    “依我看,这只不过刚见到点眉目,钟先生,你能够保证永远吗?我需要的是永远失去记忆呃。”

    贼精!钟文发现亚丽玩起花招来,怒从心底窜出: “哟,明老板,你真算得上个角儿,说得好好的,效果明显,就满足我的条件,现在却想找故推诿起来,早知如此,我才不该缺德对自己钟爱的朋友施术。”

    亚丽当然不想把问题搞僵,如果钟文对柳枝解迷,事情就更棘手了。于是她马上改口说:

    “满足条件还不容易,我把明氏下属的公司或店铺划拨一家给你,你只是拣现成,岂不轻松!”

    “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在c城发展,原因很简单,我们都不愿意让阴谋在c城败露,是不是?”

    阴谋败露!

    亚丽真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呃,她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拿到足够开发一项崭新的种植业的钱,就带着柳枝走。”

    “回马岛?”

    “不,去一个神不知鬼不晓,也包括家族亲友都不知道的地方,去开创属于我和柳枝的自由自在的新生活。”

    “哟,钟先生的雄心还真不小哩,这需要不少的钱呃。”

    “当然不是要你提供全数,我自会从父亲橡胶园拿到一部分的。”

    “你开个价。”

    亚丽也觉得让柳枝永远离开c城也不失为一条上策,虽然留在眼前可以随时监督,但是防得一时,防得了一世吗?

    “一千万国币,如果付美元英磅,十分之一也就可以成交了。”

    “一百万!?你不是垂手就得一个百万富翁?”亚丽为这个数字吓住了。

    钟文对数字却很有些研究的,他不慌不忙地回击亚丽:

    “然而,你得到的可是亿万身家哟。如果不是这个数,我可以马上让柳枝恢复记忆,叫你们去为权利大打出手,那就不是花钱可以达到目的的罗。”

    亚丽低估了钟文,她以为他除了一身绝技之外,对世态繁衍的种种瓜葛定是一无所知,没料到他居然如此老道。

    “可是,我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呀。”

    “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立个字据,先付一半,一年后我再来c城取走另一半,何如?”

    亚丽低眉思忖了片刻,才拍腿一巴掌,说: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柳枝永远不能在c城露面。”

    “我可以向你保证,同样有条件,只要我不死。”

    钟文的回答,乍听是一句幽默的话,其实话里含着深意,如果他死了,就无法保证永远了。然而,亚丽略略一品这话,倒是从中悟出了另一番道理来,如果钟文死了,没有人能为柳枝解迷,柳枝岂不是终身失去了记忆了吗?此刻,她的眼前又掠过一道阴影。很快,她就果断地做出决定:

    “我们立字据吧。你起草,我等着。”

    钟文在准备文具纸笺时又问:

    “什么时间,什么方式付款?”

    “你们离开c城的机场时,付现款,我在机场有个朋友,我为你们订机票。”

    钟文没拿到五十万,亚丽一再解释,说她使出浑身解数,才凑足这三十万,并一再表示余数一年之后一并付清。

    人都到了机场,钟文也只好认数。

    柳枝服服贴贴地跟着钟文上了飞机。她完全把钟文视为自己的恋友,此刻他们是相约出门旅游。

    到了上海,他们只在宾馆里住了一宿,就改乘远洋舱,前往新加坡。

    钟文选择去新加坡定居,实在是很有眼光。在整个东南亚,新加坡是最有发展潜质的新开发城市。那儿的华人居多,水土风情又容易适应,他们在那儿可以自由自在地实现理想。

    他们乘坐的是东印度公司的”远志”号客轮。

    白色的”远志”号客轮出现在台湾海峡金波银浪上,正赶上冬日里最难得的艳阳晴天。”远志”号客轮成了一只特别愉快的船,因为客轮上的旅客都跑上甲板,欣赏大海壮丽的景色。

    不知为什么,手扶在甲板栏杆上的柳枝,心情格外舒畅地迷恋着大海美丽的风光。她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第一次登上这样的海轮,第一次见到这样浩瀚的海面,阳光灿烂的海面,仿佛她的心胸也变得无比开阔。

    突然,船的前方吹过来一阵凉风,虽然有点冷嗖嗖的,但随风飞过来一群白色的海鸥,在碧空蓝海的映衬之下,海面上一派生气盎然的鲜活景象。

    柳枝深深地吸了一口咸咸的空气,情不自禁地赞息道:

    “呀,好美丽的海!”

    而一直注视着柳枝的钟文,也正为在蓝天大海的烘托而出的柳枝的天真纯美在心里赞叹。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秀丽可人的女孩。他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世上最美最可爱的女孩为自己的终身伴侣,同时,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可鄙,竟然对这样一位善良纯洁的心上人施了迷术,叫她根本不是从内心深处感受到有一个钟情于她的男孩,如醉如痴地爱着她的男孩。现在想起来实有些后悔,如果他没有对她施术,说不定也能够以他的真诚和执着赢得她。他在心里谴责自己,痛骂自己。他实在是一个利令智昏的小人。他对她有过,甚至是有罪,可是木以成舟,他该怎么办呢?这几日,这沉重的心绪困绕得他痛心疾首,无法解脱。

    “钟文,你已经见惯不惊了,是吗?”

    柳枝的叹息,没得到钟文的响应,心里有点儿不安,她担心钟文认为她是无病呻吟,故作优雅。

    “不,这冬日里的晴空碧海难得一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别有一番壮美。”

    柳枝突然侧身望着钟文,郑重其是地说:

    “钟文,你说过商量结婚的事,是吗?”

    钟文点头回答:

    “是呀。”

    “我们有几天的海上航行,不是有时间商量吗?”

    “是的,我们都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只是想……”

    “想什么?”

    “我还没想成熟,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你,你耍滑!”

    “不,最迟明天,明天我对你说清楚。”

    其实,钟文此刻根本不是想结婚的事,而且愈见柳枝纯洁可爱,就愈加觉得自己对她有罪,而且罪恶深重。他伤天害理,残忍地对她下手,还居然要施术让她接受与他结婚的指令,他简单不配!而她如此看重结婚,又使他更加担心,她莫非把她当成高应伦了,因为她想以结婚来与高应伦和好,足见她心里总是深爱着高应伦的。

    他现在这样做,无疑是横刀夺爱,岂不罪加一等。如果他是真心爱她,就得尊重她的意志。接受她的选择。思来想去,现在能够使他从痛苦中走出来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赶陕中止秘术,给她解迷,恢复记忆,然后向她认错、悔过、请罪,取得她的谅解之后,再用自己真诚的爱心去赢得她的心,那时候,他们才可以谈得上真心相爱,才有资格商谈结婚的事情,建立幸福美满的家庭。

    即或是得不到她的心,她要坚持返回去缓与高应伦的情,他也只能做月下红娘,成全了柳枝的幸福。也算弥补了他对她犯下的罪过。

    明天,等他心理上有足够的准备时,他会领她再来这儿,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向她坦白。

    “看,一条大鱼!”

    柳枝手指前方的像鱼脊样的地方叫起来。

    “柳枝,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冬天的鱼都沉到海底去了。”

    “今天天晴呃。”

    “看清楚了吗?一个海上漂浮物罢了。”

    “真扫兴!”

    然而,他们两个做梦都没想到,就在这条船上,一件比扫兴更为严重的灾难就要降临在他们当中的一个头上。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对贼眼一直窥视着他们,仿佛是在寻找机会,要向他们下手。

    那贼眼的不是为谋财而盯梢的,他不知道钟先生带着三十万,要知道有这么多钱,他会改变主意的。他是明亚丽通过黑社会组织花十万国币(只预付了两万)请到的一个”杀手”。他没有名字,一个外号”棒槌”在黑社会里威震四方。传说,他单在袖筒里藏一恨尺余的棒槌,就能对付突然向袭击的数十人人,一槌一个,准确无误。他在嵩峰寺学过棒术。

    亚丽找到他,向他提出要求后说:

    “他们在海上要航行好些天,你只是瞅准机会,在他们发生口角的时候……”

    亚丽差不多把“棒槌”下手的方案都设计好了,“棒槌”得了实惠,而且大功告成,还有更大的优惠,也就乐得而为之。而且,他不想再动脑筋,决定就按明老板的指点行事,既省心,又觉得方案不错,易于得手。

    第二天清早,”棒槌”就在钟文和柳枝的包舱外巡视。他不想他们老待在舱里,他得设法叫他们出来。

    这时,一轮淡淡的太阳,破雾露面,他大叫起来:

    “海上日出!好奇特的太阳!”

    不少的旅客都出来了,包舱里却一点反响也没有。

    他们恋床?

    不!他们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交锋。

    钟文出自于良心发现,毅然决定为柳枝解迷,希望她能够理解他的良苦好意。

    柳枝从迷中省悟,先是一阵惶惑:这是什么地方?他是怎样与老同学钟文来到这么一间仓房?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钟文先请柳枝不要太激动,听他作详细解释,他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她开始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听他与亚丽同谋使她中蛊,感到自己最起码的人生尊严受到莫大的侮辱,就怒从中来:

    “钟文,没想到你也这么卑鄙、狠毒?!”

    钟文没什么理由不接受柳枝的怒骂,他只是反复地向她解释,想争取她的谅解:

    “柳枝,说实话,我是爱你爱得发狂才利令智昏的,我向你保证,除了对你催眠,我对你什么也没做,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你,所以才悔过违约,早早地就对你施了解迷术,你现在恢复过来了,我心理也好过多了。”

    柳枝早已是怒不可竭,根本听不进钟文的话。她怒目而视钟文:

    “你不该这样对我,横蛮无理地把我弄到船上,你现在放我出去,我不会听从你,我要设法返回!我不会与亚丽罢休的!”

    说着,她要去拉舱门。

    钟文慌忙横在她的面前,劝她冷静:

    “柳枝,你不要这么急嘛,船正驶在南沙水域,回不去的,到了新加坡再说吧。”

    “不行,我得出去!”

    柳枝拉开门,冲了出去。钟文紧追出来,他担心柳枝想不通,会出大事: “柳枝!柳枝!”

    柳枝一边跑,一边说:

    “我找船长去,我找船长……”

    “棒槌”听到喧嚷,见是钟文和柳枝有了口角,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上前拦住钟文,怒斥一声:

    “毛狗强盗,你想干什么?”

    钟文感到莫名奇妙,怒吼道:

    “这不关你的事!”

    “棒槌”手指柳技说:

    “不关我,关她的事!姑娘——”

    “棒槌”叫一声“姑娘”,柳枝不由自主地站住,回头望过来。

    钟文想拉开”棒槌”,怒斥道:

    “你阻拦我要坏事的!”

    “坏事的是你!光天化日之下要强迫一个姑娘!”

    钟文掀开“棒槌”就跑,柳枝却不顾一切地叫起来:

    “船长!船长——”

    甲板上闹腾起来,旅客们都出来看热闹。船上的警察也出来了。

    “棒槌”趁机大声吼叫起来:

    “流氓!强盗!”

    他抽出棒槌,话落棒起。

    许多旅客都激怒了,他们大声助威:

    “打!打死他!”

    “卑鄙!样儿像个人,骨子里全是鬼!”

    “棒槌”乘兴使出猛劲儿,对着钟文就是当头一棒。”棒槌”这一棒,是要置钟文于死地。

    钟文顿觉脑袋”嗡”地一声轰鸣,眼前冒出一团金花,一个趔趄,就昏倒在甲板上。

    “不准打人!”

    船警上前,制止住“棒槌”,把钟文抬去医务舱,并把柳枝和“棒槌”都带到保安舱,防止事态继续扩大。

    柳枝什么都不想,一心希望能够通过船长设法,转船回国。

    “棒槌”也只在心里期望,医务舱里的钟先生千万不要醒过来。他自己最多落得个路见不平过失伤人的罪名。

    “远志”号继续在灿烂的海面上航行,海鸥在船头船尾翻飞,浪花在船底跳跃……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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