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冰雪初融

第 8 部分阅读

    ”

    相亲!

    蔺长风捧着碗的手指一紧,迅速对乔星宇投去凌厉一瞥。

    可后者浑然不觉,一径追问着娇妻,“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还搞相亲这一套,不落伍吗?”

    “只是安排个机会大家认识认识而已,有什么落伍?又不一定非要以结婚为前提!”

    “曼笛嫂子说得是,我觉得这个提议可以考虑。”

    “谁有合适的人选?”

    “要说合适人选,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不……不必了!”在众人真的热心地为她“推举”出合适人选前,寒蝉赶忙开了口,“我不想……不需要大家如此费心——”

    “说什么客套话?”

    “是啊,什么费不费心,不过就是介绍个人嘛。”

    “只要你别嫌我们鸡婆就好了。”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们……”

    天!

    寒蝉愕然,本来染着淡淡嫣红的粉颊倏地恢复一贯的苍白。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忽然对她的终身大事关心起来了?难不成他们一个个都成双成对,所以见不得他人形单影只吗?

    可她不需要啊,不想被一群过分热心的人强迫推去相亲——

    “基金会就要正式开始营运了,我以后会很忙……”

    “工作跟恋爱是两回事!”

    “事业跟爱情,少了一边便不圆满。”

    “对啊,就算工作忙,偶尔也可以偷闲享受一下男人追求的滋味啊……”

    天啊!她快招架不住了,谁来救救她吧?

    满蕴无奈的瞳眸瞥向蔺长风,实在很期盼这个担任她十几年主子的男人能出来为她说两句话。可后者却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瞪着手中的饭碗,一语不发。

    倒是楚行飞一对灵透的蓝眸注意到了蔺长风的异常沉默,“长风不反对吧?”他忽地淡淡试探。

    “反对什么?”他闻言,狠狠拧眉。

    “应该不反对吧?你不是也说过,寒蝉现在没有义务如影随形地跟着你了,你也该给她一些自由时间谈恋爱……”

    “她要谈便谈,我管不着!”

    是吗?

    寒蝉心脏一揪,说不清心底对这句冷淡又愠怒的评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根本不在意她,她现在只能算是他聘来担任基金会主席的合作伙伴了,连昔日最得力的心腹助手都谈不上……

    “既然如此,我这儿可有个现成丨人选。”正式取得了蔺长风的同意,楚行飞眨眨眼,双唇划开像是调皮却又灿烂的笑弧。

    “谁?”一桌子的人全被他勾起了兴致。

    “不晓得你们有没有听过?就是最近以一套网络安全软件大出风头的科技新贵——爱德华。汤普森。”

    爱德华?

    不就是在长风集团新年酒会上,对她大献殷勤的那个男人?

    自记忆库里翻出这个从酒会后便遭她尘封的人名,寒蝉忍不住怔愣。

    “我上星期到硅谷开会正巧碰见了他,他一直跟我打探寒蝉在纽约社交界的现况,一听说我认识她,更拉着我非要我找机会安排两人见面……”

    “咦?他想见寒蝉自己不会约?”

    “他说寒蝉不肯给他电话,他打电话到长风集团总管理部也找不到她。”

    “你为什么不给他电话?”忽地,众人眼光再度集中在寒蝉身上,“不喜欢他吗?”

    “不是……”

    “对他没感觉?”

    “不……”她困难地说,在众人这样的围攻下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

    何况,她也不想解释。

    解释什么?说她真正在意的叫人只有一个?偏偏对方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能说吗?

    她对自己摇头,涩涩苦笑。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没感觉,那就是有希望啰?”不知是谁自动替她下了这个结论。

    以至于最后竟演变成楚行飞拍胸脯保证,“放心吧,一切交给我。”

    她无奈,只得咬牙接受众人的好意。

    深夜。无眠。

    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寒蝉终于宣告放弃,起身披上白色睡袍。她轻移莲步,来到玻璃窗前,掀起厚厚的暖咖啡色廉幔一角,凝望窗外。

    今日的温哥华岛,气温极低,再加上玻璃窗上沾染的夜露水气,寒蝉估计也许过两天便会下雪。

    她凭靠着窗,怔怔地凝望苍闇夜空,纤纤玉指百无聊赖地在玻璃窗上画着。

    她其实并不打算留在乔府的,她跟蔺长风原本决定参加完了婚礼便直接飞回纽约,可两对新人都不许他们这么快就走,热情地邀请他们小住几天。

    楚行飞与戚艳眉本来就打算在温哥华岛过年兼度蜜月,墨石也乐得陪伴极盼与兄嫂多多相聚的楚天儿留下,这让本来打算立即离开的两人成了众矢之的。

    无奈。

    于是在与大家一块吃了顿团圆饭后,两人仍是只得留下来暂住。

    尤其在楚行飞自愿接下促成她与爱德华相亲的任务后,她非留下来不可,因为对方这两天正好要到温哥华谈生意。

    有这么巧的事?楚行飞才刚说要介绍,对方便正巧飞来!

    这让她想躲也不成了

    想着,寒蝉不禁幽幽叹息,思绪正迷茫回转时,耳畔忽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响。

    她一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履,轻巧地走向卧房门扉。

    “哪一位?”

    “是我。”低沉抑郁的语音从门的另一侧传来,激得寒蝉心脏一阵狂跳。

    是蔺长风!

    她蓦地深呼吸,好半晌才打开门,娇容维持平静无痕,映入眼底的是一张蕴着淡淡疲倦的阴暗俊颜。

    她命令自己维持淡然的话气,“什么事?”

    蔺长风默然,凝望她许久,“我可以进来吗?”

    她点点头,让开身子让他进来,接着轻轻合上门扉。

    门扉关闭的轻微声响似乎惊动了蔺长风,蓦地旋过挺拔的身躯,灰眸落定她,眼神深奥难解。

    她心跳凌乱,“你睡不好吗?是不是沙发床不舒服?”

    因为乔府客房不多,在分配过后只好委屈蔺长风暂时睡在书房里的沙发床上。她其实一直担心他睡不好,可要她主动开口要求两人同房却是万万不能。

    在他们眼中,她与长风只是主从关系,不曾牵扯暧昧情事。

    只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其实已经不知同床共寝多少回了。问题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自从两人回到纽约后,便有意无意地为彼此的关系画下界线。

    修道院里那个失去控制的晚上,便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激丨情之夜了——

    “沙发床不好睡吧?你——”她扬眸望他,脸颊倏地发热,轻柔的嗓音跟着一顿。

    她总不好真的开口邀请他与她分享同一张床吧?

    “沙发床很好。”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微微粗鲁,“我觉得很舒服。”

    “是吗?那你来……做什么?”

    他不语,面上闪过无数道异样神采,薄锐的双唇却是一径严凛抿着。

    “你……难道你……”她深吸一口气,“要我吗?”

    他闻言,彷佛一阵惊跳,灰眸责怪地瞪视她。

    她不敢迎视那样意味深长的灼亮眸光,落下眼睑。

    “……我怎么敢要你!”半晌,他忽地开了口,嗓音却是淡淡愠怒的,“你都决定与别的男人相亲交往了不是吗?好歹也得顾虑一下自己的名节跟男友的想法,这样到处跟人上床像什么话!”

    什么?

    寒蝉倒抽一口气,倏地抬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刚才是说……他真的责备她到处跟人上床?他怎么敢!怎么敢用这轻蔑的口吻侮辱她?

    她什么时候跟别的男人上床了?她的男人从来只有他一个!她不相信他不知道——

    心火燃得激烈,秀颜却毫无表情,“你是特地来我房间侮辱我的吗?”

    灰眸射出两束璀亮火焰,“当然不是!”

    “那就说出你的来意。”她冷淡地说,“夜深了,一个女人总得顾自己的『名节』,不好跟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共处一室。”

    “你——”他被她嘲讽又冰冷的语气激怒了,呼吸蓦地粗重急促,却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而她只是冷冷睇他,“究竟有何指教?”

    他依然不答,双眸直直瞪视她,好一会儿,“没事!”忿忿然拋下一句后,他如一阵旋风狂暴地卷出房间。

    留下她怔然瞪视他怒气冲冲的英挺背影。

    第十章

    果真下雪了。

    漫天雪花轻盈、纤巧地自天际旋舞飘落,为四季总是多彩的温哥华岛抹上淡淡银妆。

    这儿的冬季难得下雪的,至多是绵绵细雨,今日是否专为了她冰沁寒凉的心情落下白雪依衬?

    寒蝉蓦地咬牙,收回凝定漫天雪花的朦胧眸光,一个流转,凝定镜中自己优雅迷人的倩影。

    今日为了和爱德华。汤普森“相亲”,刘曼笛与楚天儿特别为她精心装扮。卸下了常年的黑,她们为她换上了紫红色的连身长裙,削肩、低胸,更加烘托出她非比寻常的白嫩肌肤及曼妙身段。

    贝壳状的白皙耳垂,点上了精巧的紫水晶耳环,和胸前同款式的项链相映成辉。

    当然,她一头墨黑的秀发也是经过细心整治的,楚天儿为她盘起了一个雅致秀气又落落大方的髻,一枝名家设计的镶钻紫玫瑰发钗软化了她总是寒凉的气韵,添了几分柔媚。

    黛眉、绛唇,颊畔的淡淡玫瑰红,今日的她一点也不像她,镜中惹人怜爱的倩影看来竟像个陌生女子。

    她真的要去相亲,以这一身完全不像她的模样?

    一念及此,她牙关咬得更紧,唇瓣甚至微微发颤。

    蔺长风要是看她打扮成这样会怎么说……

    蓦地一甩头,逐去脑中不受欢迎的念头。她何必介意他怎么想,他根本不会在乎!

    她微一弯腰,拾起梳妆台上刘曼笛为她留下的白色羊毛长大衣,俐落地裹上。在穿上艳红晚宴高跟鞋时,最后瞥视镜中的自己一眼。

    然后,毅然决然走出房间。

    她竟——打扮成那副模样!

    为了见那家伙,她竟不惜把自己打扮成一只招摇的孔雀!

    蔺长风咬紧牙,透过染上水雾的玻璃窗凝望着正弯下身子、坐上楚行飞向乔星宇借来的深蓝色bmw的寒蝉。

    在楚行飞夫妇的安排下,她与汤普森在维多利亚饭店会面,共进午餐。

    至于午餐后还有什么节目,楚行飞说就由两位当事人自行安排了,总之他跟戚艳眉可是要过他们自己的蜜月生活去。

    吃过午饭,他们就会留下寒蝉与那个什么汤普森独处。该死的!他甚至记不全那家伙的名字,他就不懂那个才刚刚在西岸闯出一点名声的家伙有什么好!

    没钱没势,不过是因为发明了一套网络安全软件,手中的股票翻了几倍价钱,就让人冠上科技新贵的名衔——其实照他看来还差得远!

    这样随处可见的“人才”也值得楚行飞这样热心为两人牵线,还兴匆匆地要寒蝉特别装扮一下……更可恶的是,那女人竟然还真的答应了,打扮得花枝招展!

    该死的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请你别为难我,长风。我真的不想再跟着你了……

    细微却坚定的嗓音忽地在蔺长风耳畔回旋,眼皮倏地一阵惊跳。他知道自己是卑鄙,明明寒蝉已经不欠他了,却还利用她对他习惯性的温柔与忠心,硬是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是草木人,自然明白自己在寒蝉心目中是有一些特殊地位的,至少她那双明丽双瞳除了他以外,不曾正眼瞧过其它男人。

    她对其他人态度冷淡,却只有在他面前会稍稍显露本来性格,而他也特别爱逗她失去镇静。

    可随着岁月流逝,当她愈来愈懂得挂牢面上那副冷静的面具,他也愈来愈难参透她内心真正思绪。

    这几年来,唯有在与她交欢的夜里,在她激动而热情地攀附着他时,他才能有一些些肯定她心中还是有他的。

    在她不惜牺牲自己解救他的性命后,他更以为自己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她也许爱着他,否则一个女人怎会如此不惜一切保护一个男人?

    她也许爱着他,也许爱着他这个失去了灵魂的男人,也许她竟会不介意他沾染血腥的双手,愿意与他牵手一生——

    才刚刚纵容自己这么想,她就忽然不告而别,狠狠灭了他心底还没来得及成形的希望火苗!

    她爱他,她不爱他……他厌恶自己像个初识情爱滋味的青少年猜测着她的心思,更憎恨自己竟然懦弱得提不起勇气直接问她!

    爱也罢,不爱也罢,他蔺长风早就是个没有灵魂、没有心的死人了,难道还眷恋人世间这无聊的浪漫情爱?

    爱他如何,不爱他又如何,他的未来反正除了赎罪还是赎罪,难道还非拖着她与他一同受折磨?

    他不需要她爱他,更不介意她不爱他,因为他给不起甜言蜜谙,给不起那种平淡却幸福的婚姻生活!

    行飞跟艳眉之间那种甜蜜相契的感觉,是他只能暗暗渴望,却不敢也不能奢求自己拥有的……

    她不爱他也好,跟了别的男人也好,只要她得到幸福就好——

    一念及此,蔺长风忽地沉沉叹息,瞳眸凌锐的光芒尽敛,只余深深怅然。

    爱德华的声音像遭清风戏弄的风钤,在她耳畔不停地叮当作响,却一点也入不了她的耳。

    更别说入她的心。

    自从午饭用毕,楚行飞与戚艳眉借机退席后,爱德华便再也掩不住再次见到她的喜悦,兴致高昂地说着、笑着。

    寒蝉只分一半的心听,另一半游走于天地之间,不知所云。

    “要不要一起去看场表演?我知道温哥华市有一家jazzpub,晚上有很棒的现场表演。”

    “好啊。”她漫应着。

    “那我们现在先去哪儿?先坐船到温哥华市区逛逛?”

    “不,我想再坐一会儿——”

    “也对,外面挺冷的,那我们再多聊一会儿好了。不知寒小姐平日有什么兴趣?”

    “射击。”

    “射击?”爱德华微微扬高嗓音,颇为惊讶。

    “你不喜欢吗?”她终于将一双迷蒙的美眸凝定他身上。

    “不,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讶异……”

    “我喜欢射击。”她静定望他,“空手道三段,柔道挂黑带,闲来无事就喜欢找人过招。”

    “这……”他嘴角一歪,有些迟疑,“这兴趣确实不寻常——”

    “我喜欢武术,不喜欢社交,不是你心目中那种出得厅堂、人得厨房的贵妇。”

    “寒小姐,你……”

    “我其实不喜欢紫红色,最喜欢穿一身黑,最好把全身上下都染成黑色,这样我在晚上办事才不会让人瞧见。”

    “办……办事?”他声音都抖了,“办什么事?”

    “我不能告诉你。”她一本正经地说,言下之意却令人思之战栗。

    “寒小姐……”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忽然立起的身子打断话头。

    “对不起,”她一面穿上大衣一面道歉,“我忽然想起今晚还有件重要事情要办,不能奉陪了。”

    见她俐落果决的动作,爱德华有片刻失神,等他重新捉回神智,她已迈开飘逸的步履。

    “等一下!寒小姐,”他连忙跟着起身,“我喜欢你啊——”

    “不,你不喜欢我。”她回眸,嗓音固然蕴着淡淡凄楚,丽颜却平静无痕,“你喜欢的,只是我的表相。”

    他喜欢的,只是她的表相。

    没有男人会喜欢她的,没有男人会喜欢她这种冷若冰霜,既不会撒娇耍赖,也不懂得温柔体贴的女人。

    她早说过,没有男人会看上她这种只会玩枪的女人——她早说过!

    因为就连他!就连那个堕落黑暗、没有灵魂没有心的男人也不喜欢她,心动的对象是一个天使般的女人。

    是男人都喜欢天使,尤其是满身罪愆的男人!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天使为他们拂去满身罪孽尘埃,而不是一个与他们同样堕落不堪的女人。

    他们绝对不会喜欢她这种女人,他绝对不会喜欢她——

    一阵莫名的刺痛忽地袭上寒蝉的眼眸,她眨眨眼,一咬牙,更加加快了脚步,高跟鞋在维多利亚饭店前的广场敲出清脆声响。

    忽地,高跟鞋在广场上覆着薄薄白雪的地面上一滑,连带影响了她全身重心。她不觉一声惊呼,眼看着自己的身子狼狈地往前倾,就要落地——

    一个宽阔硬朗的胸膛稳稳地接住她,跟着一阵略微焦急的嗓音在她头顶扬起,“你没事吧?蝉儿,干嘛走得这么急?”

    她倏地扬首,灿灿眼眸映入蔺长风紧紧蹙着眉的性格俊容。

    她心弦一扯,蓦地再也无法抑制满腔激动。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怎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他该死的在这里做什么……

    怨怒的浪潮,排山倒海地在她心底呼啸,她瞪他,死命地瞪着,却软弱得关不住争先恐后逃出眼眶的泪珠。

    别哭了,别哭了!

    她拚命在心中命令自己,却无论如何止不住那一束束奔流的泪水,徒然怨着自己、骂着自己,却是毫无办法。

    她只是哭,不停地流泪,哭得连呼吸也无法顺畅,哭得蔺长风不知所措,手脚忙乱地安慰着她。

    “别哭了,寒蝉,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个男人给你气受?是不是?你等着,我去找他算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不干他的事,不干他的事!”她低喊,阻止他错误的愤慨。

    “那是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我——”她眨眨眼,透过朦胧泪雾狠狠瞪他,半晌,忽地扬声锐喊:“你别管我!不干你的事!”

    接着藕臂一展,推开他挺拔的身躯,翩然如蝶地飞去。

    “什么!相亲搞砸了?”

    “你就那样回来了?”

    “真的不打算跟他进一步交往吗?”

    “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不过那家伙真的那么糟吗?”

    “你真的连考虑都不考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逼得寒蝉几乎崩溃,可却还是静静坐在沙发上,娇容一贯的无表情,唯有在双腿上互相绞握的玉手显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蔺长风自然看出来了,“够了!别说了!”利眸阴冷地扫视众人一圈,截断他们恼人的言语,“那家伙配不上寒蝉。”

    “配不上?”听闻相亲失败便偕同爱妻匆匆赶回的楚行飞皱了皱好看的浓眉,“爱德华或许长相平凡了些,毕竟也是有名有姓的科技新贵,头脑也够聪明,应该挺有发展潜力……”

    “我说配不上就配不上!”蔺长风低吼,怒瞪自己的弟弟,“像他那样的科技新贵现在一抓就是一大把,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不是这么说……”

    “而且寒蝉不喜欢他!”

    简洁一句堵去了楚行飞所有的争辩,蓝眸一阵圆瞠,终于只能微微叹息。

    “别这样,行飞哥哥,”见他如此落寞的模样,楚天儿不禁同情起他来,“相亲失败不能怪你,也许那家伙真的不适合寒蝉吧。”

    “对啊,聪明优秀有潜力又肯上进的人才太多了,总有寒蝉会动心的吧。”墨石也跟着劝慰。

    “我们研究中心里有个家伙不错,”乔星宇温文地开口,“够聪明,过几年说不定能拿下诺贝尔奖。”

    “不成!嫁给那种只会钻研研究的科学家,寒蝉肯定闷死。”蔺长风随口便否决了乔星宇的建议。

    “是吗?”后者眸光一闪,正想抗议自己也是所谓的“科学家”时,他的妻子刘曼笛连忙以眼神制止了他。

    “我知道fbi局长有一个很英俊的侄子,挺有艺术天分,”她柔声道,“听说前阵子还开画展呢。”

    “什么艺术家?连自己也养不活!”蔺长风冷嗤,“何况跟fbi扯上关系绝没好事!”

    “约翰。葛雷,”楚天儿一拍双手,“他在西岸可是有名的外科权威……”

    “那家伙太丑!”

    “艾德蒙。麦考特,”墨石也提出建议,“英俊又多金,北美几座油田都是他们家的……”

    “绯闻太多!”

    “有了!杰佛瑞。沙林杰,大家都说他是未来的亨利。福特。”

    “听说他脾气火爆,说不定会打老婆!”

    “那甘乃迪家那几个怎么样?”

    “一副短命相!说不定寒蝉嫁过去没两年就成了寡妇!”这句终极评论一出,客厅的气氛忽地陷入僵凝。

    所有可能的人选都说完了,蔺长风怎么样都不满意,不是嫌人家长相,就是嫌人家性格,总之,全部有得挑剔。

    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人非圣贤,谁能十全十美?

    于是没有人说话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尴尬异常。

    直到一个颤抖的嗓音细声细气地开口,“我觉得……孙逸不错。”

    是戚艳眉,一向不习于在公众场合主动发表意见的她在这场聚会中第一次开口。

    一出口便是金玉良言。

    所有人顿时回复了原先的兴高采烈。

    “对啊,孙逸!我们怎么没想到?”

    “论长相——”

    “他五官分明,教人不论怎么看怎么舒服。”

    “论气质——”

    “他温文儒雅,宛若学者。”

    “论才智——”

    “聪明绝顶。”

    “论成就——”

    “人称『华尔街之神』,一言一语市场皆奉为圭臬。”

    “论性格——”

    “脾气一等一的好,温煦谦和有礼貌。”

    “论血统——”

    “跟我们一样是华裔,观念好沟通。”

    “太好了!就是他!”

    “没其它更适合的人选了!”

    这么下定结论后,所有人皆将目光调向蔺长风,期待他的评语。

    而他发现自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死的!孙逸这家伙完美得简直连一丝缺点也没有,教他绞尽了脑汁也无从挑剔起。

    坦白说,若要他自己选,孙逸也绝对列于名单之首。

    但,就这样点头了吗?

    “不对。”脑中忽地灵光一现,“不是听人说他跟他那个徒弟苏巧韵有暧昧关系?”

    “人家都在电视访问中公开否认了。”

    “公开否认就算数?”蔺长风冷冷撇嘴,拚命抓住这唯一的希望,“谁晓得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吧。孙逸私生活一向洁身自爱,从不传绯闻……”

    “哈!说不定是同性恋。”

    “同性恋?”众人面面相觑,认真思量起这个可能性。

    “说得也是,那么温文儒雅有礼貌的完美男人,又从不传绯闻。说不定真是个gay……”楚天儿话语未落,立刻招来众男子攻击。

    “什么意思?我们可也是温文儒雅有礼貌的完美男人啊!”

    “他完美,我们也完美啊,我们就没一个是同性恋,谁说完美的男人就一定是?”

    “天儿,难道你还不晓得自己男朋友的性向吗?”

    “你?你哪里完美了?跟孙逸比差远了!”

    “什么?你居然这样瞧不起自己的男友?”

    “我……”

    “好了,别吵了!”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喝镇住了这混乱的局面,正是过去一直担任发号施令角色的楚行飞。

    在以眼神制止自己的妹妹及未来的“妹婿”后,清澈的蓝眸很快转向蔺长风,漂亮的脸孔写满无奈,“这下你可满意了吧?所有人选都让你否定完了。”

    蔺长风闻言,古怪地拧眉,“是你们提不出好人选。”

    “是吗?”凝视他的蓝眸忽地掠过一丝调皮的诡谲,“不然就你如何?”

    “什么?”蔺长风倒抽一口气。

    而从头到尾,一直置身事外、恍若一切与她无关的寒蝉更是心跳一凝。

    四束惊骇的眸光同时射向楚行飞。

    对两人的震惊楚行飞只是潇洒地耸耸肩,“反正在你心中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男人『完美』得足以配得上寒蝉,那干脆你自己接下这个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任务如何?”

    没有人说话。

    蔺长风、寒蝉,以及其它所有在客厅里围坐的人没有一个表示意见。

    大家仿佛都被楚行飞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呆了,可如果仔细瞧,还是会发现其中有几对眸子里其实是闪着恶作剧的辉芒的。

    “……我不反对。”终于,蔺长风低沉坚定的嗓音首先打破寂静。

    寒蝉呼吸一紧,“你是什么意思?”嗓音尖锐。

    “我说,”灰眸冷静地凝望她,“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你——”她瞪他,星眸迸出两束烈焰,“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为什么不?”

    “你……你不爱我!”

    “难道你爱刚刚提出来的那些陌生男人?”

    “说……说不定会……”

    “不许!”

    “什么?”寒蝉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瞪视着眼前霸道的男人。

    他凭什么不许?有什么资格不许?

    她气极了,一张总是过于苍白的丽颜染上浓浓胭脂,与蔺长风青白的脸色大异其趣,招得旁观众人新鲜又好奇地瞧着斗嘴的两人。

    察觉到众人好玩的眼光,寒蝉倏地逸出一声懊恼的惊呼,伸手掩面,匆匆从沙发上起身,拉开落地玻璃窗,一口气往庭园深处奔去。

    而蔺长风只犹豫了一秒,便立即迅速跟上。

    “呵呵,你们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楚行飞眨了眨清澄的蓝眸,嘴角噙着得意非凡。

    “恐怕不久后就会跟我们一样步入结婚礼堂了吧。”乔星宇微笑接口。

    “啧,这可不成,”墨石撇了撇性格唇角,“我跟天儿起码得快上他们一步才行。”一面说,一面探出猿臂,紧紧将身旁佳人拥入怀。

    而被他拉人怀里的楚天儿,抬眸狠狠瞪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悄然飞扬。

    尾声

    寒蝉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一袭白纱礼服直坠落地,绣着银梅的裙襬优雅地在她纤丽窈窕的身子后散成漂亮的弧形。

    头上精致的百花冠是新编的,耳际钻石耳坠是旧的,手中纯洁的姬百合是戚艳眉借给她的,胸前精雕细琢的蓝宝石项链则流转着蓝色璀光。

    镜中的女人是一个新嫁娘,确确实实,无庸置疑。

    她就要结婚了,嫁给此生最爱、也是唯一令她深深爱恋的男人——蔺长风。

    嘴角眉梢,悄悄攀上甜美笑意,她掩落眼睑,想起那个他向她求婚的下午。

    那天她本来是很生气的,气他竟当着众人的面接下照顾她的“任务”,气他明明不爱她却还要如此恶意作弄她。而且,在她气得匆匆奔向庭园深处时,那厚颜无耻的低沉嗓音竟还迅速随上她——

    “你、爱、我。”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宣称。

    “我不!”她简直被他气疯了,又委屈得直想掉泪,“我一点也不爱!”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舍身救我?”他粗声道,“还说什么你不笑,是因为我不笑……”

    他竟连那一夜她重伤昏迷前跟他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明明知道那时候她神智不清,怎么能拿这点来捉弄她……

    “我没说过那种话!你记错了!”

    “明明就有!”

    “就算有又怎样?那是两回事!”不争气的泪珠成串滑过粉颊,“我救你并不一定代表我爱你,只因为你那时是我的主子……”

    “你胡说!”他忽地真正发怒了,修长英挺的身子一下子挡在她面前,迅捷如豹,而星眸绽着野兽般的红色锐光,“你爱我!你是爱我的……”一面低吼,他一面强硬地吻住她,霸道地在她唇上辗转吸吮。

    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而他在她完全瘫软在他怀里时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心韵狂野,呼吸凌乱,却无论如何不肯示弱,“那你呢?”

    “……我爱。”

    “什么?”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惊怔了她,只能傻傻地愣在当场。

    而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双唇一口气倾泄长时间来郁积的闷气,“我爱你,寒蝉,该死的爱惨你了!我爱你爱到不知如何是好,爱到不晓得该怎度开口,爱到不晓得怎么做才能讨你欢心,爱到你哭你笑我都只能傻傻地看着,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爱你、爱你、爱你!爱到天杀的想找人一拳打醒我这个自作多情的笨蛋!”

    他洋洋洒洒,说得激昂、愤慨,她却听得迷惘不安,“你……可以不要这样爱我……”

    而他用一声直震云霄的诅咒响应她的不知所措,“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不语,朦胧星眸早漫开浓浓水烟。

    而他在瞪视了她泪流不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可怜模样半晌后,终于逸出无奈叹息,探手自西装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只绒布珠宝盒。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钻戒,“这是你跟那家伙相亲时我去买的,戴不戴……随便你。”

    即便是求婚,他也求得如此霸道、如此粗鲁、如此气势傲然。

    直到现在想起来,寒蝉还是微微不满,毕竟女人总是期待浪漫的求婚,他就算不能捧着一束鲜花跪下来,至少也该说几句甜言蜜语吧?

    只可惜,要总是冷漠淡然的神剑蔺长风说一句可比登天还难……

    “寒蝉,寒蝉?”与她一同举行婚礼的楚天儿轻轻唤回她迷蒙的思绪。

    “什么事?”她回眸,浅笑。

    “墨石有事告诉你。”

    寒蝉一愣,眸光一转,果然见到一身黑色燕尾礼服的墨石站在门口处,面色凝重。

    “在你跟长风结婚以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说,连语气都是严凛静肃的。

    她呼吸一凝,蓦地浮现不祥预感。

    结婚进行曲悠扬地响起,所有观礼的宾客立即回头,眸光有志一同地落定今日两位美丽迷人的新嫁娘。

    两位新娘一左一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