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他和林济海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对继父千依百顺,为何内心仍有怨愤?
我随意走到一张画板前,那是房间里唯一蒙布的作品。
我慢慢地揭开,又傻傻地呆掉。
那是一张素描,没有多余的se彩,没有华丽的装饰,可是分外的动人。
惆怅的目光,孤单的表情,竟然这般传神。
我真的有那样的眼神吗?我真的有那样的表情吗?我原来并不知道。
是我太不经意,还是他太在意?
我的心中,漫过惊喜,还有感激。
(十九)挣扎
“那天在凯英酒店的花园里,你就是这样的神情——寂寞而绝望,忧伤而惆怅…我忍不住想画下来,可惜一直没有完成。”他正巧走进来,在我身后解释。
“画得很好,比真人漂亮。”我竭力掩饰慌张,“为什么没有完成?”
他说得没错,那幅肖像只是初具轮廓,并未最后完工。
“有天无意间被思谅看见了,一直不停追问,我让他一呱噪,没了创作灵感。作画需要心静,若是心浮气躁,一定不是好画。”他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示意我坐下享用。
“思谅?你弟弟吗?”我问道。
“是啊。一个淘小子!”他轻轻地摇摇头,笑容里尽是怜爱。
不知谁的肚子发出轰鸣,我们面面相觑,然后相顾而笑。
“真的饿了!有吃的吗?”我问他。
“喜欢牛排吗?冰箱有材料,试试我手艺?”他笑道。
“好。”我欣然答应。
他换上居家服——宽松的短袖衫,浅se的七分裤,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很难想象他也有这样的一面!
原先的印象里,他永远西装笔挺,永远不苟言笑,永远冷峻严厉。
现在的他,温暖随和,笑如chun风。
使劲摆了摆头,我这是怎么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牛排的香味袅袅飘来,勾起了我肚内的馋虫,林思勉的厨艺,可以说一级棒!
“来杯香槟如何?纯正的cordonrouge!”他递过杯子。
“牛排加香槟,美味的极品!牛排好吃极了!用了什么配料?”我笑道。
“葱汁,黄酒,鸡蛋,辣酱油,黄瓜片…”他老实地回答我。
“有没有蕃茄沙司?”我极力忍笑。
“你怎么知道?”他愣愣地问。
“你的鼻子出卖你了!”我哈哈大笑。
他笑着用手拂拭,我竟然看得呆住。
这个动作,多么熟悉!漆黑的深夜,清凉的晚风,俊秀的少年…我忽然有些失神。
他们有同样清澈的眼眸,他们有同样灿烂的笑容!
大概是昨夜没有怎么休息好,否则怎会有不切实际的联想!
“我做菜的功夫不行,煲汤的手艺还凑合。”我拼命控制臆想,努力寻找话题。
“我有口福吗?”他一面切牛排,一面笑着问。
“来而不往非礼也!改天我做给你喝。”我搪塞他。
“改天是哪天?”他目光炯炯,执着地追问。
“你希望哪天?”我无奈地说。
“明天此时,我会等你。”他向我举杯。
酒足饭饱,他送我回家。
就在我迈出车门的瞬间,他猛然抓住我的手,“碧落,你能回到这里,我真的很开心。”
我犹自怔忪,车子已发动。
我回到这里,他干吗开心?因为…这里不是雅筑园吗?
常识告诉我,我不该和他走近;本能告诉我,我希望和他靠拢!我的天啊,必须悬崖勒马,必须尽快刹车!
可是结果令我泄气——我从一早起床,就在忙着煲汤。
我去市场买了排骨和菌菇,回到家中动手做排骨菌菇煲。
一半给皓南,一半给…他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何情不自禁?
我先去医院看望皓南,他近来jing神不错,除了接受检查,就是备战考试。
“姐,你恋爱了吗?”他把脸凑近我跟前。
“瞎说什么!”我嗔道。
“你可不是唬弄人的主!看你的神情,嘴角含笑,眼角含情,不是恋爱是什么?”他摇头笑道。
我用枕头打在他身上,“你才多大?就懂这个?不学好的小子!”
“别小看人!”坏小子红了脸,转而又笑着说,“你是想转移话题吧?”
“转你个头啦!”我不再理他。
回到家后,已经七点。
我看看身上的衬衫和长裤…这是我惯常的装束,是不是缺少女人味?我打开衣柜,寻找裙子。
他喜欢什么颜se?绿se澄净美好,蓝se清纯透明,紫se忧郁婉约,红se端庄艳丽。
筛来选去,挑了一条蓝se的连衣裙。除了那条格子腰带,没有任何多余点缀。
我之所以选择它,因为他总是爱穿蓝se的衬衣!
淡淡地扑了扑粉,轻轻地描了描眉,我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紧张!
好容易收拾完毕,他的电话也响了。
“我来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会等我吗?”我问。
“当然…我想和你谈谈…我会一直等你!”他坚定地回答。
挂了电话,我拎起饭煲。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会是谁啊?这个时候。我有点不耐烦。
我打开门,立时怔住。
“小姐,先生回来了,让我来接你。”老董恭敬地说道。
“林先生?”我傻傻地问。
他微微一愣,“是啊,先生刚下飞机,正在雅筑园呢。”
“知道了,你等等。”我掩了门。
天下最大的傻瓜,除了我还有谁呢?身体不属于自己,心灵却渴望飞翔!
现实冷酷无情,而我无从逃避。
(二十)迷雾
去到雅筑园时,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孩子为我开门。
“先生新请的帮佣,做饭打扫,她叫燕子。”老董说道。
“是沈小姐吗?”她乖觉地说道,“林先生在里屋呢!”
林济海大概已经洗浴完毕,穿着白se的睡衣,躺在靠椅上打盹。
我慢慢地走过去,打量面前的男人:他很疲惫,有些憔悴,微微地皱眉,慵懒的神态,难言的韵味。我和他如果不是这样开始,也许也会为他动心,因为的确很难否认,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既令人心慌,也令人憧憬。可惜…他现在对我而言,等同于羞耻的符号,代表着伤痛的记忆,与情感没有半点交集。
似乎感知到我的注视,他睁开了眼睛,笑容浮现在脸上,“来了,丫头?”
他叫我丫头。
若是我有父亲,会这样叫我吗?若是我有男友,会这样叫我吗?
但…他既不是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男友,他只是一个富有的男人,用他的金钱,换我的青chun,如此而已。
“什么时候请的人?”我笑着问。
“以前老请钟点工,后来我很少住家,也就没有再请了,总是在外面吃饭,到底还是会腻味!去ri本公干之前,我忽然有一个念头——如果每天有人为我做饭,应该是件不错的事情吧!我当然不敢指望你,所以只有请人啦!”他轻轻搂我入怀,摩挲着我的脸颊。
“干吗啊,好痒!”我笑着闪躲。
“小狐狸有没有背着我偷腥?”他佯装认真的表情。
“你在乎吗?”我冷哼一声,“ri本女人温柔恭顺,你难道没有领教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欺身近前。
那晚他睡得很沉,而我辗转反侧,如何得以安眠?
就在我不住数羊的时候,电话铃划破寂静的黑夜,惊得我的心怦怦跳不停。
林济海没有醒来的意思,我只得接起床头的电话。
“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安静,除了对方隐约的呼吸声。
我莫名的慌张起来,直觉告诉我他是谁。
“让我爸接电话。”他的语气冰冷到不行。
“他睡了。”我的声音干吗要颤抖?
“让他接电话。”他加重口吻,狠狠地说道。
“是谁?几点了?”林济海没有醒全。
“林思勉。”我说道。
他一把接过电话,不过聆听数秒,脸se已经大变。我一直以为他是那样一种人——泰山压顶而不形于se,原来他也会惊慌失措。
他飞快换上衣服,一面低头叮嘱我:“是雅如,她心脏病犯了,在凯丽医院抢救…我得去看看,你好好睡吧!”
“扣子系反了!”我将他拉过身边,为他重新整理好,“叫老董来接你可好?你这样慌慌张张的,出点事情怎么得了?”
他不耐烦地推开我,“没事。”
大门在冷清的夜里发出粗重的声音,我刚刚拉开了窗帘,便看见他发动汽车,疾弛而去。
雅如,是他的夫人吧?既然他那么在意她,为何常年分居两地?为何很少听他提起?要说他们恩爱,打死我也不信;要说他们交恶——今晚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纵然想破了头,还是百思不解。
小时候最喜欢看妈妈写毛笔字,有一次她临摹唐诗字帖,正好是杜牧的那首《赠别》: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妈妈呆呆地看了半晌,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却是默然不答。多情却似总无情?真的有这样的人?林济海不该是吧?他风流不羁,且从不避嫌,他的儿女和手下谁都见惯不惊。
他一夜未归,我一夜未眠。
次ri对镜一照,差点变成熊猫!
我正准备出门看皓南,电话响了。
“碧落,雅如还没脱离危险,我暂时不会回来,你好生照顾自己!对了,有份文件今天要签,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你可以帮我带过来吗?凯丽医院门口,到了给我电话!”林济海说道。
还没等我回答,他已挂了电话。这个人实在太自我!干吗要我送文件啊?如果遇见林思勉,我想我会疯掉的!
我有选择吗?答案是没有。
拿上那份文件,直奔凯丽医院。
凯丽医院是滨城最大的私立医院,一流的技术和服务,价格当然也是一流,入住其间的不是富豪名绅,便是达官贵人。当初医院成立伊始,即刻招来非议之声,因为它占据市中心的黄金口岸,建筑气派非凡,简直近乎奢侈,白玉兰的雕塑高耸屹立,那正是医院的招牌标记,仿佛隐隐地昭示着口号——此来财富之地,穷人莫要入进!
我来到了大门口,林济海已在那里。
“你夫人…她还好吗?”我把文件递给他。
“还好,思勉发现得很及时。这几天我在医院,你没有关系吧?”他jing神有些萎靡,肯定没有休息好。
“没关系。”我点点头。
离开了医院,心里空空的。这是个错误——我不该介入他的生活,他不该扰乱我的心绪!既然是错误,就应该挽回!我踯躅在大街上,彷徨又迷茫。
距离凯丽医院不远,有一间别致的咖啡屋,我正在犹豫是否落脚,就看见对面过来的他。
冤家路窄啊!我只有感叹。跑吧,没他腿长;躲吧,被他瞧见。
自从那晚之后,我没有再上线,以为不会再见,谁知这里碰面。
(二十一)浮云
“这里的咖啡味道不错。既然遇见了,有必要逃吗?”他直直地看着我。
我来不及回答,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因为他毫不迟疑地拖了我的手,径直向屋内走去。
“先生小姐,你们要点什么?”服务生殷勤地迎上来。
“两杯黑咖啡,别加糖。”他说道。
哼,真是大男子主义啊!压根不问我的意见——由始至终。
咖啡上来了,他轻轻啜饮,对我示意道,“这家咖啡很出名,原汁原味,不加修饰。”
他拦截了我,就为说这个?不,一定不是。我的脑筋有如溪流,百折千回,飞快转弯。
他会质问我——“那晚之后,你干吗消失?给个解释先!”
或者他会说——“我们可以继续见面吗?这样做朋友,好象也不坏!”
呸!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他如果铁定如此无聊,我绝不会多甩他一眼。
他静静打量我良久,方才徐徐开口说道:“不告而别的理由,是那个有钱的男人吗?”
“这与你没有关系!”我不耐烦地说道。
咖啡很苦,但回味绵长,醇香怡神。
“可我希望,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很可笑是吗?这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子认真!”他抿抿嘴唇。
“不告而别的理由,就是担心无谓的纠缠!譬如现在!我们没有可能!这是我的答案!”我决然地说。
站立起身,我想要逃。
“相信缘分吗?我妈妈笃信因缘,她常说的一句话——凡事因缘起,一切不由人!我原本不信,现在却信了!她在昏迷垂危之际,医生说她没有意识,可是我对她说话时,她的指尖微微颤动,心里一定十分清醒!”他拉住我的手,漂亮的眼睛泪光闪动。
“你说了什么?”我软了下来。
“我说,我遇见喜欢的女孩,可是却把她弄丢了!老天是否肯给我机会,让我再次与她相逢呢?”他定定地说道。
“你…这是何必?我们…不可能!”我突然觉得歉疚。
“朋友也没得做吗?不做得意时的朋友,只做失意时的知己!寂寞的时候,被你记起来…”他放低了声音的神情,竟然和皓南有些相象——三分恳求,两分撒娇,一分伤心。
或者是这个原因,让我再次的心软。
“你妈妈怎么了?”我问道。
“她病了…你知道西山的浮云寺吗?我妈是寺里的常年香客,我正想去那儿为她祈福。你可以陪我吗,花花?”他说道。
“现在?”我犹豫不定。
“就是现在!”他不待我回答,拖起了我的手。
我为何要任由他安排,坐上那辆豪华越野车,随他一路直奔到西山,便是现在也无法解释。
西山坐落在滨城西郊,浮云寺则位于半山腰,是一座历经千年的古刹,平ri香火鼎盛,我们去的时候刚好下了一场猛烈的山雨,道路泥泞难行,香客不是很多。
大雄宝殿巍峨壮观,纂体对联行文工整,“听罢山中鸟语,坐看世间浮云。”
晨钟暮鼓陶冶xing情,青山绿水洗涤身心,的确是个绝佳所在。
在小沙弥的木鱼声中,我们双手合十,一起虔诚祈福。
“…菩萨保佑皓南早ri康复,而我…只希望平静且平淡的生活…”我默默祷告。
当我睁开了眼睛,他还在闭目祈祷。我不由仔细观察他——浅绿的格子衬衫,米se的帆布长裤,爽目养眼的搭配,好个俊美的少年!他应该有个旗鼓相当的伴侣,青chun美丽,不染尘埃,但是可惜…不会是我。
下山途中,他终于打破沉默。
“妈妈以前常来这里,比之红尘富贵,似乎青山古刹更加令她流连。她拥有旁人羡煞的一切——美貌与才华,财富与地位,但是这又如何?她并不真的快乐。”他郁郁不乐。
“你很爱她对吗?她也很爱你吧?只要心中有爱,她就有幸福的时光,并不只是寂寞忧伤,相信我!”我忍不住出言劝慰。
“她能痊愈吗?”他蹙眉问道。
“当然!你的虔心,加上我的诚心,难道不够感动上苍?”我说道。
“花儿!”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好想知道你的真名,不可以吗?”他望着我。
“小心开车啦!”我岔开话题。
车子驶进城内时,他提议送我回家。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就在前面下吧!”我实在是有点尴尬,不想和他纠葛太深。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姓名,可是却有个小小的私心——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让我在你的记忆里不会随便抹去…我叫林-思-谅!时时思量,处处原谅,二十四年前,浮云寺的方丈主持亲自为我起的名,希望我的人生时刻不忘宽恕和包容!”他再度绽放笑容。
我觉得头晕,他叫什么啊?林思谅?
“思谅?你弟弟吗?”那天我曾经询问。
“是啊。一个淘小子!”他的语气极尽温柔。
“林思谅?”我颤声问道。
“请问小姐有何指教?”他笑意盈盈。
“滨城酒店繁多,你为什么住在望江楼?”我深深吸气。
他一愣,显然我的提问让他大感意外。
“因为滨城大部分酒店和我老爸有关,我偏要住在他对手那里,你一定觉得这是孩子气吧?”
我的眼前一黑,全身没了力气。
(二十二)往事
“喂,你怎么了?脸se真难看,是不舒服吗?”他伸手碰触我的额头,被我坚决地推开。
“我就在这里下车,如果是朋友,不要跟着我。”我冷冷地说道。
他有一些茫然与惶惑,奈何拗不过我的坚持。
我飞快下车,要他先行离开。
“…不告诉名字,不告诉电话,至少你会上线吧?我…”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满是不舍。
“我会。”我笑了笑。
当然,除了撒谎,没有选择。
他终于发动了车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招了一辆的士,直接来到雅筑园。
我打开大门,来到了客厅——那张照片就在储物柜上!我用颤抖的双手拿起相框…照片上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原来就是他!一直觉得他很眼熟,原来早就见过面了!他…竟然是林济海的亲生儿子,林思勉的手足兄弟!上帝在捉弄我吗?老天在消遣我吗?大错已然铸成,我该如何挽回?追根溯源,应该怪谁?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停止这一切,我不能再和林家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杜绝源头的举措必须从林济海开始。
对,离开他!这才是正确的决定!我得和他谈谈!就在我下定决心的一刻,林济海回来了。
他气se很差,疲倦而憔悴,我正待开口,他已躺在床上,顺手抱住了我。
“你干吗啊?如果累了,我去冲茶,你去洗澡。”我推搡他。
他缩了缩身体,蜷身枕在我的腿上,“好累啊,真的好困。”
“你夫人怎样了?”我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真是万幸。”他懒懒地回答。
“你好象…很在乎她?”我终于按捺不住。
“她是我老婆啊,我不该在乎吗?怎么,吃醋了?”他闭眼轻笑。
我满心不耐烦,“管我什么事啊?我只是好奇而已,你…”
你既然在乎她,干吗与她分居?干吗情人不断?干吗互不关心?干吗不相往来?
他看了看我,忽然叹了口气。
“雅如是我真心爱过的女人,无论沧海桑田如何改变,有些情愫还是令人留恋。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十八岁,风华正茂,初为人凄。”
我更加的好奇,“她已经嫁人了?”
“是啊,她是浩东公司董事长的千金,是艺大的校花,青chun靓丽,才华出众。她的丈夫,同样是富家子弟,两家结为姻亲,门第相当,非常登对。”他笑道。
“那你们…”我迟疑地问。
“我呢,只是一贫如洗的寒门书生,她是名副其实的“下嫁”于我。那年我在边境的生意本来做得风生水起,毕竟太过年轻,虽然踌躇满志,可是意气用事,不知为何得罪了当地势力,被人联合暗算,最后钱货两空,我回到了滨城,而她父亲正好从香港回乡办厂,大势招募员工,我便应聘上岗,成为浩东公司的一名业务员。如果你现在翻阅浩东公司的人事档案,一定会觉得惊讶——那年的每一个月,明星职员都有我!我的销售业绩,至今无人超过。他父亲很赏识我,我也节节高升,很快成了内地公司的业务经理。但是我在浩东公司只待了一年,因为我并不甘心久居人下,外面世界海阔天空,对我实在诱惑太大。还有一个促使我离开公司的原因,是雅如。
她父亲带她巡厂,我们因此而认识。她长得很漂亮,气质纯净优雅,我立时被吸引。当时她母亲卧病在床,她父亲常年为生意奔波,加之香港已经另有妻室,很难留在内地照顾发妻,她便执意留下来,甚至不顾新婚的丈夫还在香港。”他的记忆好象回到从前,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
“你们怎么开始的?”我问道。
“男人和女人,需要理由吗?”他用我的手捂住眼睛,拒绝回答我的提问。
用脚指头也想得出吧!除了久病的母亲,没有家人在身边,那个雅如肯定寂寞吧!谁也不能否认,林济海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后来如何?”我决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后来?后来还用我说吗?她离婚了,又结婚了——和我。而我自然不容于浩东公司,不,应该是不容于她的父亲,早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已经被公司扫地出门。”
“可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林思勉是怎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头,捏了捏我的脸,“小东西,专门戳人痛处呢!我们约定终身后,她承诺返港离婚,我也离开了浩东重回边境做生意,有一天我收到她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如果我有了孩子,你还愿意娶我吗?”
“你怎么回答?”简直是明知故问。
“我比她更简短,回信用了电报,只有区区两字——愿意。后来…就有了思勉。”他说道。
既然情深似海,而今为何疏离?我唏嘘不已。
“可是你的婚姻,似乎并不成功。”我今天铁了心,专门点他软肋。
“因为婚姻不是童话,未必有完美的结局。”他也叹气。
理由呢?他却并不想说,不顾我的好奇。
美丽的开始,惨淡的收场?此中必有玄机。
“因为女人吗?你这般风流,除了雅如外,可曾为其他女人动过心?”采取迂回战术,探询心中迷题。
他不经意地轻微颤动,被我敏感地捕捉到了。
“既然讲了一半,为何要卖关子?”我推他。
“好吧,若是我说,那个人是你,你肯相信吗?”他笑。
我嗤之以鼻。
“唉,我每次说真心话,从来也没人肯信。”他佯装生气,不再理会我。
我一定猜对了,他们之间,有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破坏天长地久的爱情?什么样的女人,可以俘获情场浪子的花心?我陷入惊疑之中。
我发觉双腿发麻时,他已经悄然熟睡了。
(二十三)订婚
“…我们分手吧!”我拼命地大声呼喊。
“碧落,快醒醒,你在做噩梦吧?”谁的身体如此温暖,将我轻轻拥在怀中?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刚才的大胆宣言,原来只是梦话吗?面前站立的男人,竟然是林济海。
“梦到什么了?昨夜你照顾我,觉得很辛苦吗?天亮十分,你一直梦呓不断。”他递来一杯热水。
我梦到向他提出分手,感觉异常真实,一点不象梦幻。
“我梦到…”我嗫嚅着说。
“对了,我差点忘记!”他笑着打断我,“我有礼物给你。”
“什么啊?”我满心烦恼。
他打开床头抽屉,拿出一只漂亮的首饰盒。
“上月去罗马公干,遇上bvlgari办展示会,这套首饰倒也别致,非常适合你。”
实在太美了。
那是一款星形的钻石项链,坠子却是月牙形的蓝水晶,就象天边耀眼的群星,簇拥一轮皎洁的明月。
匹配的耳坠是同se的质地,清雅中散放着诱人的美丽。
“星月同辉。”他笑道。
“什么?”我怔怔地问。
“它的名字,喜欢吗?”他为我戴上。
“何必为我破费?我还是学生呢,没有机会戴的。”我有些不安。
“我喜欢,不行吗?再说你怎么会没机会戴呢?我没有告诉你吗?林氏集团每年一度的慈善会,你是我的舞伴。我让佟秘书为你挑选礼服,你一定会在当晚艳冠全场。”他说道。
舞伴?他疯了吗?那种场合我怎么能出席?
“你应该带着夫人参加啊!我不适合…”
“她在病中,怎么出席?况且她从来不参加这种晚会,而我代表林氏,绝对不能推脱。你在担心什么?关于我的私生活,从不介意别人说…我不是伪君子,我喜欢,我高兴,我愿意,我管谁说三道四?再则莫说林氏集团,就是国内新闻媒体,谁敢随便大放厥词?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讥诮地说道。
好吧,最后顺从他一次!过了这晚,我们分手!他会同意吗?“协议”还没到期,皓南的药费开销极大…但是相处几月下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在乎!霸道而自我,骄傲而自负,征服yu超强…我在他的心中,什么也算不了!至于欠他的钱,我会努力偿还。
我甩了甩头,“好吧!什么人会出席?”
“公司高层,关系客户,诸如此类。”他开始不耐烦了,我只得停止罗嗦。
公司高层?林思勉会来吗?我的心揪成一团。
佟秘书眼光一流。她为我带来的三套礼服,端庄简洁,不失娇媚。
“沈小姐,你皮肤白皙,适合浅se系,所以我选了粉se,淡紫和浅蓝,你以为如何?”她的态度还是那么彬彬有礼。
“浅蓝。”我没有什么心情。
“嗯,浅蓝的礼服和‘星月同辉’很相配。”她笑道。
“星月同辉?那串项链?”我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那次去罗马,老板嘱我买下它,说要送给慈善会的舞伴,他要我为你准备礼服,舞伴当然就是你了。”
“请问…明天的慈善会有哪些人出席?我当他的舞伴,可有什么不妥?”我到底还是惴惴不安。
“小姐的订婚宴,参加的人多是家人亲友。不过是舞伴而已,若是你想得太多,白白的庸人自扰。”她客气地回答。
慈善会等于订婚宴?到底是她的脑子有问题,还是我的耳朵有问题呢?
“等等,你说谁要订婚?”我狐疑地问。
她突然有些懊恼。
“先生没有告诉你吗?请恕我失言!那是他的家事,我不方便透露!”
她脸se微变,三缄其口,不再多言。
次ri午时,整装待毕。
“很美!“一旁的林济海赞道。
“你的项链?”我暗自冷笑。
“我的女人!”他不以为意。
他拉过我的手心,径直步出卧室,一直走进车门。
“老董,凯英酒店!”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冷吗?”他体贴地为我披上外套。
“也许你应该告诉我,为何坚持要我出席?”我咬牙问道。
他微微一怔,“佟惠向来谨言慎行,何时变得婆妈起来?点子本是庄可的,我不过采纳罢了。”
“什么意思?”我追问。
“说是慈善会,并没有骗你。林氏每年秋季例行举办慈善募捐,善款捐给当年受灾地区或红十字会。当然,这也是公司树立良好形象的契机,所以这件事情一向交由策划部负责。今年我的准女婿荣升策划部经理,他的意思是——影儿因为母亲生病,故而希望婚事低调,雅如康复之前,他们只办订婚。订婚宴和慈善会同时举行,出席嘉宾的礼金,全部都捐作善款,一来行善积德,二来宣传公司。”他解释道。
“这样你还带我出席?”我的指尖掐进手心。
“不过只是舞伴,没有人会在意。”他淡淡地说道。
“没有人会在意?还是你希望有人在意?”我问。
他定定看着我。
“我的出现,对准新郎而言,算不算无声的jing告呢——安守自己的本分,做我女儿的老公!你的旧情人,现在是我的!”我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微笑。
“碧落,我希望自己不要太喜欢你…可是好象很难,你的确很聪明!”
“先生,到了!”可爱的老董为我们打开车门,僵局及时被打破。
迈下车门,四周已有长枪短炮侍侯。镁光灯闪个不停,而我的眼里只看见站立门口的四个人。
好一幅俊男美女图!身着银se小洋装的,正是准新娘杜念影,一头如瀑的黑se卷发,更加衬得她肤白如玉。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是百分百的大帅哥!同样银se西装的那位,姓庄名可,黑se西装的那位,手握一杯鸡尾酒,杯中艳丽的颜se,和他苍白的脸se对比强烈,他是…林思勉。他身旁笑脸相迎的那个女孩,看见我简直目瞪口呆,我暗暗叹了口气。燕子,我真不希望这样出现!
我肯定不是受欢迎的人,因为没有一人脸se好看。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杜念影,她冲上前来抓住林济海的胳膊,“老爸,你干吗要带她来?成心让我添堵吧?搁在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是什么ri子?都有些什么宾客?难道你也不在乎?”
林济海依旧微笑,点头和身边的熟识招呼,语气隐隐透着几分威严。
“影儿?你的教养丢到哪儿去了?永远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风度!从小教导你的,全部忘记了吗?今天你是主角,注意涵养,保持微笑!至于碧落,与你无关!”
“老爸!”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对不起,我并不愿意充当这样的角se!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影儿,开心点!”林思勉走上来抱着妹妹的肩膀,“看看前面,是谁来了?”
杜念影的目光掠过我的头顶,怨愤的神情一扫而光,惊喜交集地大声喊道,“二哥,你来了!”
身旁的林济海猛然回头,而我下意识地颤抖不已。
面前那个俊朗的大男孩,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血se。
(二十四)崩溃
“爸,我让二哥来的,今天是我的好ri子,你们不要制气呀!”杜念影小心翼翼地拉着林济海的衣袖。
“哼!”林济海不置可否,牵了我的手向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