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碧落飞花

第 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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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千杯少,会须一饮三百杯!”她再度对我举杯,已然酩酊大醉了。

    她斜靠椅子上,嘴里似有呓语,我却犯起愁来。她醉得人事不醒,我怎么弄她回去?况且她家住何处?我也不知道啊!我深深地叹气,全心全意爱一个人,难道真的那么辛苦?

    我拨通电话,“老板,是我。沈碧落。”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吃惊,“碧落?什么事?”

    “我没事。是霞姐醉了。我不知道…”

    “行了。”他打断我,“你们在哪儿?”

    赵晖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十分钟后他来到绿se心情。

    他看了看醉得一塌糊涂的霞姐,伏身将她抱在怀中。

    “麻烦,买单!”他招呼餐厅的服务生。

    他一手揽着霞姐,一手摸索着外套。

    钱夹掉落下来,我低身为他拾起。

    只这一瞬间,我看到翻开的钱夹有一张醒目的照片。

    完全出自本能,差点就要惊呼。

    那照片是张合影,年轻的两女一男。

    其中一个,是我妈妈!

    (三十五)心乱

    我的老板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失态,他从容地招呼服务生结帐买单,一面对我说道:“碧落,别傻愣着了,忙我扶她一把啊!我先送她回去,然后送你回家。”

    “啊…不用了,天se还早呢,我自己回去。”我急忙推辞。

    “那好吧,你小心点。”他点头嘱咐我,将霞姐半抱半扶的塞进车里。

    那天夜晚,我再度失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有妻有子的男人,钱夹里珍藏的不是家人的照片,而是…我的头好晕!他和我的妈妈,难道有纠葛的情缘?心里疑问百思难解,叫我如何能够安睡?

    自从皓南生病住院,家里益发冷清起来。夜se深沉,四周无声,我忽然希望有人可以倾听我的苦恼,当然最好是个陌生人。因为隔着时空的距离,不用彼此设防,不用怀有戒心,袒露所有心事,释放一切情绪。可是世上真的有陌生人吗?那个从前的最佳听众,变成我刻意回避的人。为什么这样的夜晚,我竟然会想起他来?我有多久没有上网了?可是今天想要打开电脑。

    有留言。我看看时间,是一周以前。

    “该要如何称呼你?碧落?飞花?难道真的人生如戏?那天的你,用了‘游戏’这个字眼。可是对我来说,竟然如此认真。无论是网络上的畅所yu言,还是那个夜晚的一见倾心。是谁说过‘人生苦短,有如朝露’?难道你希望未来只有遗憾和痛苦?还记得那晚的星光吗?璀璨得如同你的眼睛,未来也应该一样灿烂,不是吗?我正在申请去英国求学,如果我不介意往ri种种,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末尾没有署名,是一丛盛开的黄玫瑰。

    心里酸痛涌动。思谅,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的你,再也不是寂寞的逃兵;现在的我,再也不是自在的飞花!盛开的黄玫瑰,娇艳yu滴,高贵动人,可是在我眼里,不过是无奈的感伤,不过是绝望的美丽。

    我关掉了电脑,完全没了情绪。

    次ri一早,我的脸se糟糕得要命。

    “碧落,你没事吧?怎么你也醉了吗?”霞姐不愧女强人,经过一夜的宿醉,照样神采奕奕。是啊,ri头底下生活的人们,谁不是每天掩藏伤口,戴好面具重新再出发?象我这样的死心眼,大概实在不多吧。

    “谢谢,没睡好而已。”我冲她点头。

    王超走了过来,手握一张报纸,“碧落,你是华大毕业的?”

    “是啊,有何见教?”我笑道。

    “华大真牛!学术当然不错,炒作也很擅长。一个旅美学者回国讲学,也能占据报纸的头版!”他把报纸递给我。

    不看则矣,一看大惊。

    那条新闻是——“华大毕业的旅美著名学者严子华,即将重回母校进行学术讲座讨论!”

    严子华?熟悉的名字,陌生的家人。他是…爸爸!不,严格的说,他是皓男的爸爸!记忆穿越时光隧道,思绪再次回到从前,那个短暂相处的男子,那个儒雅温和的长辈,他马上就要来到这座城市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的心里g情与喜悦交替澎湃…意味着——皓南的希望多了一分!张医生说过,如果是近亲骨髓配型,成功的机率便会大大提高!皓南是他的亲生儿子,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从前彼此失去联系,而今希望近在眼前!我如何舍得错失这个大好机会?哪怕最后努力变成徒劳,哪怕最后希望化为泡影,我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就在我兴奋莫名的时候,思勉打来电话,约我共进晚餐。无数次拒绝他之后,今天我想放纵一次。

    “碧落,我有两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他说。

    “好的,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我欣然答应。

    晚餐约在一家ri本料理店。北风吹打着菱花窗,木制吊灯摇曳不停,我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林思勉听后良久无语。

    “怎么了?你觉得有何不妥?如果我将皓南的病情俱实相告,他一定愿意配合医生检测骨髓,皓南是他的亲生儿子,难道他会见死不救?”我说道。

    “碧落,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对此希望太大,失望也会成倍增长,我不忍心看你失望。”他迟疑地说道。

    “你一定要打击我吗?”我有些不满。

    “那好,不说这个,祝你幸运!”他对我举杯。

    “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我笑问。

    他有片刻犹疑,“第一件事情,我决定还是暂时保密。”

    “既然如此,巴巴的吊我胃口干吗?”我失笑。

    “这个啊,因为我刚刚决定的。”他也笑。

    “那好,希望第二件事情是个好消息。”我道。

    “那要看你怎么想?对我至少是的…美国的ce公司向我发出邀请,那是一个大型的合作项目,如果我应承下来,可能会长期待在美国。在老爸眼里,林氏最终的掌门人是思谅,他也应该学会慢慢成长,逐渐担负起家族的责任,而我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碧落,这是一个良好的契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至于你弟弟,我会联系当地最好的医院,一定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他认真地看着我。

    “思勉…”我yu说还休。

    他克服了怎样的心理障碍,鼓起勇气对我说出这番话?他为了我,不惜失去父亲的宠爱,不惜失去家族的地位,不惜失去成功的事业,甚至不惜被人耻笑和羞辱。可是…

    如果有朝一ri,他知道倾心喜欢的女子不仅是父亲的情人,而且与亲爱的兄弟纠缠不清,他能否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而我,还有再爱一次的勇气吗?当全心的付出转眼成空?

    痛悔交替,伤心难言。

    (三十六)问情

    “碧落,不要急于拒绝我,希望你认真考虑,可以吗?”他伸手与我相握。

    我难过得几近落泪,“思勉,你对我还不够了解…我真的不适合你…”

    “不用太了解,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心。”他将我的手放在唇边摩挲,他神态温和自然,反倒是我红了脸。

    “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喜欢我?比我好的女孩子,真的是成千上万!”我问道。

    “应该怪你自己呀。”他笑道,“记得初次见面吗?你和我唇枪舌剑的样子,象极了一只可爱的刺猬!小心翼翼保护自己,随时处于作战状态!我也真是傻得可以,居然对你就此上心,而且再也无法自拔。”

    “思勉…”我哽咽。

    “你看上去敏感多疑,眼里有愤怒和忧伤,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可是我没有办法不去想你…冷餐会那晚,我很想明确心意的,可是怕你觉得唐突,当我从ri本回来再次见到你,你竟然出现在我爸爸的别墅!一切就象在做梦,一个真实的噩梦!那晚我第一次宿醉…”他说道。

    “后来就遇见金燕?”我问。

    “她都告诉你了吗?我酒后失德,原本不怪她,但她会错意,我并没有…”他皱眉说道。

    “我知道了,不用解释。”我更加烦恼,“思勉,你不必对我如此用情,你应该喜欢别的女孩。”

    “行了!”他用手捂住我的嘴,“我给你时间整理心情,你给我时间证明心意。”

    话已至此,夫复何言?今时今ri,他成为我最甜蜜的伤痛。

    绝不放弃皓南,这也成为我为之奋斗的目标。所以五天之后,我来到华大最大的阶梯教室。这儿曾经是我求学的殿堂,美好的学生时代一去不返,成为永恒的青chun记忆。虽然我比报纸公告的时间早到半小时,可是满室的人头攒动仍然令我大吃一惊,看来这次的学术交流策划得非常成功。我四处环顾,希望找一个前排的位置,就这样看见了我的死党孙晓。她坐在前排正中,身旁的位子放着她的帆布书包。我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天哪,碧落!这段时间你老是说忙,竟然有空听学术报告!”她真是本se不改,还是咋咋呼呼的。

    “是大侠的位子吗?”我问。

    “是啊,这家伙在看篮球比赛,说好马上就到。既然你来了,他就靠边站吧。”

    “嘘!”我用手指示意,“马上开始了。”

    主席台正中那个温文的男子,面带隐隐微笑,眼睛深邃有神。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模糊的记忆变成清晰的现实,我的心里反倒充满了失落。讲座很成功,本城的文人墨客悉数到场,还有校长和许多zhengfu官员,台上的男子侃侃而谈,台下的听众浑然忘我,大概只有我对他的谈话充耳不闻,我只关注他的举手投足,我只观察他的眉梢眼角——说实话,他和皓南并不相象!皓南或许更象妈妈。

    我当然也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人。那个女子四十出头,虽然算不上美丽,不过也别有韵致,她不时侧头对他颔首微笑,间或为他递过茶水。

    “那是他的夫人,听说是位华裔才女,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啧啧,多么幸福的三口之家!”孙晓小声说道。

    多么幸福的三口之家!我也曾经有过,可是现在…

    “…东西文化没有必然的差异,因为人类的感情是相同的,只是表达方式和生活背景不同而已。譬如情诗,拜伦的诗大气恢宏,雪莱的诗细腻严谨,可是他们都喜欢直抒胸臆;中国古人崇尚含蓄委婉,表达方式自然不同。君言相思一样苦,妾叹离散两般愁,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由…”他原来在讲古诗。

    哼,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由?你有娇妻幼子相伴,可还记得从前故人?

    三小时的讲座结束了,台下欢声雷动,对严教授的理论显然非常认同。方校长走到台前,照例充当着司仪:“多谢各位前来参加严教授的学术讲座。严教授治学严谨,一直潜心研究中西文化,为中西文化交流甘做桥梁,可谓华大的骄傲,也是鄙人的楷模。趁今天这个大好的交流机会,大家有何问题,尽管畅所yu言,相信严教授必会倾力解答。”

    校长发话,众人踊跃。

    “请问严教授,听说你在美国宣扬中国文化,在中国又宣扬西方文化,这是什么原因呢?”提问的是一个男生。

    这问题有点尖锐,我终于来了兴趣。

    “因为我不想班门弄斧啊!扬长避短的道理我还懂。估计我在美国讲他们短暂的文化史,一定会被人仍西红柿的。”他不紧不慢地回答。台下传来会心的微笑。

    “我们看问题不能看表面,而是看实质对吧?无论怎么做,我希望文化的共同xing可以带给世界更多的理解和包容。”他接着说道。

    他是个睿智的男人,我不得不承认。妈妈和他有缘无份,实在是可惜可叹啊。

    “还有同学提问吗?严教授将于明天飞抵beijing,在那儿举办学术交流会。请同学们把握难得的机会!”方校长说。

    他要走!不行啊!我急了。几乎不加考虑,我举起了右手。

    “这位小姐请讲。”他温和地笑道。

    他叫我小姐。当然,我这个半个月的女儿,他又怎么能够记得?

    “我想请问严教授——中国古诗固然含蓄,可是常常言不由衷。既然‘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由’,何来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问道。

    你对妈妈,是否还存有三分记忆,二分柔情,一分怜惜?

    一室哑然,他也默然。

    他不加掩饰地打量我,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惊奇。

    (三十七)真相

    他终于开口回答,眼神仍是探究的,“并非言不由衷吧?情之于人,种种不同,便是同样的人,也视心境和时世不同而变幻…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再做探讨,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这样吧,严教授还有公务在身,大家还有问题请教的,请留意我们的行程安排。”方校长站了出来,适时地为他解围,结束了这次讲座。

    犹如众星捧月,他被簇拥着退向后台,或许是我的错觉,他的眼光似有若无地向我扫来。

    “沈碧落,”方校长将我扯到一边,“你今天不会是来搅场的吧?好端端的问什么古诗?严教授被你问得够呛!”他气呼呼地说道。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是他器重的学生,不想无端与他翻脸。

    “头儿,生气啦?我哪敢拆您的台?是真心请教来着…严教授马上要离开滨城吗?”我笑道。

    “你这丫头和他较真到底了?他明天一早的飞机,机票已经预定了的。”他放缓了语气。

    他真的要走。这座城市难道没有留恋的过往?惦念的亲人?美好的回忆?寒意漫过全身,失望充斥内心。

    “孙晓,想喝一杯吗?我请客。”我挽住好姐妹的手臂。

    我俩还未走出教学楼,有人在身后叫我名字。

    “碧落!请留步!”这次他叫我碧落,原来他没有失忆。

    在他身后数步,是那位端庄秀丽的夫人。她含笑对我点点头,仿佛是多年的旧识。

    我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

    “你好,严教授!”我微笑。

    他对这样的称谓并不太介意,可是眼里快速闪过一抹伤感,“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碧落,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我冷冷地说道,“你打发众人叫住我,只是为了这个吗?对自己的亲人尚且没有丝毫关心,反倒在意我的答案?”

    他皱皱眉头,“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你妈妈和弟弟都好吗?”

    “我妈妈很好,她去了一个宁静安乐的所在;我弟弟不好,他病入膏肓,已时ri无多。”我平淡地说道。

    他有一些步履不稳,脸se瞬间变得煞白。

    “你说什么?他们怎样?”他急促地问道。

    “妈妈两年前病故了。皓南得了重病,现在危在旦夕…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事情想要麻烦您。”我忍不住啜泣。

    “行程已经定好了…什么事情啊?不能改期吗?”他问。

    “与皓南有关,是他不能等。”我直视他的眼睛。

    “好吧。”他走向夫人,并与她低语。那个女人用惊讶的神se打量他,最后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与平静。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可是实在不愿意放弃眼前的机会。

    “明天八点,银河酒店咖啡厅。”他说道。

    他温柔地揽过夫人,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待我回过神来,正对上孙晓恼怒的脸庞。

    “碧落!我们还是朋友吗?这一年多来,你变了好多!我已经快不认识你了!我无意窥探你的**,可是如果朋友之间没有坦诚只有秘密,那不是真正的朋友,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她转身yu走。

    我伸手拉住她,“如果我告诉你,除了皓南之外,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你肯信吗?孙晓,我对你隐瞒了很多心事,其实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也不想失去我最要好的朋友。”

    “为什么说‘失去’?”她疑惑地皱紧眉头。

    “因为我羞耻,不配你为友。”我泪如雨下。

    学校外的小酒吧,我和孙晓相对而坐。一年来经历的点点滴滴,跟随指尖那杯瑰丽的红酒倾泻而下:皓南的病情,庄可的分手,林济海的协议,以及与林氏兄弟的纠缠,最后是与严子华的关系…

    “天哪,碧落!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孙晓惊叹。

    “我情愿都不是真的。”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现在你该怎么办呢?可怜的碧落!”她伸手轻抚我的脸。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为皓南争取生存的希望,我拼命努力都是为了这个啊!所以…明天的见面令我期待。”我握住她的手。

    “你会好运的,碧落!虽然我不能帮到你,可是你疲倦或者伤心的时候,请不要忘记我。”她向我举杯。

    次ri早晨八点,我准时来到银河酒店咖啡厅。对面的男子比我更早,他面前是一杯蓝山咖啡,我位子却放了一杯橙汁。

    “如果我没记错,你很喜欢橙汁。”他说道。

    “你的记忆很好,不过那时我七岁。”我淡淡地回答。

    “是啊,人的口味容易改变,原谅我自作主张吧。想要吃点什么?”他的绅士风度,没有丝毫改变。

    “我冒昧请求你改变行程,不是为了这顿早餐。请你帮帮自己儿子!”我恳切地说道。

    我没有与他叙旧,而是直奔主题,从皓南的病因说起,也说到妈妈的早逝。

    他紧紧地握住酒杯,眼角有哀伤的泪水,怆然的神情绝非伪装。

    “我知道了,碧落!可是…如果我令你失望…”他嗫嚅着。

    “不管你和妈妈有何恩怨,皓南是你亲生的儿子啊!近亲骨髓配型成功机率很大,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无药可救?就算现在你有了美满的家庭,至少对亲人应有道义的责任吧!”我愤然说道。

    他摇头苦笑,“碧落,我没说不愿意。如果可以捐献骨髓,我不会有半点怨言。我指的是…”

    “什么?”我追问。

    “对于皓南来说,你和我的配型机率一模一样。”他黯然回答,“因为,皓南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的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

    他在说什么?

    “我可以为了秀影做任何事情,所以愿意明天就去医院检查。但是请你不要抱有太多幻想,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太失望!”他低头说道。

    “爸爸!”我的泪水再度缺堤。

    “此情可待成追忆…碧落,我情愿忘记,可是却不能…”他眼眶泛红。

    冬ri微雪纷飞,窗外行人匆匆,记忆穿越时光,往事浮上心头。

    (三十八)心事

    “如果事情不是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断然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因为当年我答应过秀影的。”他定定地看着我,可是眼神飘忽迷离,仿佛一切成为空白,思绪飞至九霄云外。

    “…秀影有一种特别的美丽,她并没有倾城的容貌,可是她温婉沉稳,非常具有亲和力,无论是谁都喜欢与她接近。我们同学四年,她是我第一眼喜欢上的女生,也是我第一次认真追求的人,可是她对我的感情…没有超出同学和朋友。

    她的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懂得友情的可贵,她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后,担心对我造成伤害,本来毅然与我疏远,是我执拗地不肯放弃,一心希望她回头看我。

    毕业之后,她分配到报社上班,我去了研究所工作,我们还是经常保持联系。那时我身边不乏优秀的女孩,可是没有一个象她那样令我心动,我知道有不少出se的男人追求她,可是我告诉自己,她一定会选择我。

    人生真有奇迹。有一天她致电给我,‘是否真的如你所言——任何情况下,你都会娶我?’

    我连想都没想便回答:‘是。’

    ‘如果我怀孕呢?’她又问。

    ‘我愿意做孩子的父亲。’我回答。

    半个月后,我们结婚。”他娓娓道来,我听得出神。

    人生如戏吗?我们每天奔波劳累,我们时刻心力憔悴,既为了爱,也为了恨。同样的剧情,我从林济海口中听到过。

    “如果我有了孩子,你还愿意娶我吗?”他的女友如是问道。

    “愿意。”他的回答分外简短。

    而那个孩子,并不是他的。

    “就是皓南吗?”我问道。

    “是的。”他终于将目光投向我,“碧落,你的妈妈有一种力量,可以改变男人的命运!”

    “谁是孩子的父亲?”我问。

    他轻轻晃动手中的杯子,美丽的液体微漾出奇妙的弧线,“男人的自尊心大于好奇心,我从没问过,也不想知道,原谅我,碧落。”

    “这么说来,皓南的身世成了绝望的迷题,永远无法知晓答案?寻找他唯一的血亲,成就他唯一的希望,通通都化为泡影?”我的牙齿将嘴唇咬出血来,可是没有疼痛苦涩的感觉,因为心里加倍的伤感无奈。

    他同情地看着我,“也许文婕知道那个人是谁。她们是大学同窗,也是要好的姐妹,相信她俩无话不谈。不过听说文婕很早就移民澳洲,没有家人在国内,只怕不好联系她。再则就算找到她,你就一定找得到皓南的生父?那人或许失去下落,或许不在人世,也或许…他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你和皓南的意外出现,只会打破他的宁静生活,彻底毁灭他的美好人生。还有,你能保证皓南的生父可以挽救他的生命?成功的机率有多大?千辛万苦付出一切是否得不偿失?碧落,原谅我泼你的冷水,你真的想过后果吗?”

    “我从小梦寐以求的,就是有一个家。这个梦想是妈妈帮我实现的。她给予我家庭的温暖,给予我人生的希望,美好的记忆虽然短暂,可是我却一生也难忘。皓南对我的意义,超出一般的兄弟,他是梦想的延续,也是真情的回馈,我可以为他付出所有,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我说道。

    “对不起,碧落!我可以为你做什么?需要去医院的话,我今天就去。”他表情诚挚。

    “如果你所言非虚,去医院没有意义。不要为我耽误行程,假若方便的话,帮我打听文婕阿姨的联系方式。”我摇头说道。

    “好,我会尽我所能。”

    “可以问你吗?”我顿了顿,“这么多年为何音信杳无?这次回国为何不找妈妈?”

    “音信杳无的是你的妈妈。今天我才知道——当年的她从报社辞职,辗转到一所僻静的中学当老师…我写过信,打过电话,始终没有联系到她。我以为她有心与我绝交,所以这次也没打算见面…谁知道就此相见无期了。”他怅然失落。

    “你很爱她?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坚持,最终选择放弃?”我执着地追问。

    “如果你指离婚,”他轻声叹息,“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幸福。她要为孩子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我荣幸地充当了这个角se,但是她的心里从来没有爱过我,这样的婚姻怎么可能长久维系?她常常对着皓南发呆,对我却变得小心翼翼,我要的不是感恩,她又给不了爱情,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我想起妈妈当年说过的话——“是妈妈亏欠他!”

    原来是这样。为了皓南她选择亏欠爸爸,可是另一个男人亏欠了她。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的心头疑问萦绕。爸爸如此的优秀,她竟然另有所爱!

    谈话结束了,我木然起身,“无论无何,谢谢你了!”

    “碧落!”当我转身向门外走去,他忽然出声叫住了我,“那种力量,你也有的!”

    改变男人的命运?不,我不要那种力量!我的命运已然错综复杂,无法抑制它的枝节横生。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碧落,你在哪里?”是林思勉,他的声音急促,隐隐透着喜悦。

    “怎么了?”我有点心不在焉。

    “我要见你,现在…马上!”他说道。

    “在哪儿?”我问。

    “我在酒店呢,一时走不开,你可以来吗?我在办公室!”他道。

    “好。”我挂断电话。

    我拦了一辆的士,向凯英酒店而来。

    如果那天我不去,命运该走向何方?

    (三十九)兄弟

    凯英酒店到了。

    “小姐,请问你有预约吗?”他的秘书客气地问道。

    “我姓沈,林先生和我有约。”我皱皱眉头,难道他不在?

    “是沈小姐啊,林先生特意嘱咐请你进去稍等,他正在开会呢,大概快结束了。”她殷勤地为我开门。

    刚要迈进大门,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kelly,晚上的party准备好了吗?老板说是年轻人的聚会,他不想前来让大伙扫兴,所以你们可以尽情玩玩。”

    我猛然回头,看见佟秘书。

    “沈小姐,”她略微有些吃惊,迅疾又恢复平静,“好久不见!”

    她是林济海的左右手,见到她很难自在如常。

    “你好,佟小姐!”我只得招呼。

    “林先生今天的生riparty,你会参加吗?就在酒店的旋转舞厅,都是公司的年轻同仁…”她笑道。

    “不,不用!”我下意识地摇头。

    她会意一笑,“是大少的生ri,不是…老板生ri。大少表面非常严肃,其实私下为人随和,每年生ri都会邀请同事,大家借机热闹一番。”

    他要我来就为这个?现在的我哪有心情?

    “碧落,你来啦?快进来吧!”身后有人喊,正是林思勉。他转头对身边那人说道,“思谅,今晚你会来吗?”

    晕眩。

    我为什么来这里?如同地雷阵,步步都惊心。

    “当然,我带康妮一起,可以吗?”林思谅看也不看我。

    “好,不见不散。”他愉快地与兄弟挥手作别。

    “找我什么事?”走进他的办公室,我全身几近虚脱。

    “当然是好事。不过碧落,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我不要现在告诉你,请原谅我卖个关子,你必须有交换条件——参加今晚的party,作为我的女伴!”他笑意盈盈,我满心烦乱。

    “你觉得合适吗?你能否体会我的心情?刚才见到佟秘书,还有你弟弟…我有多尴尬,你是否知道?”我推开他紧握的手。

    “傻瓜!我就是…要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你并不可耻!为何要介意?从此以后,我会正大光明地牵着你的手。既然下定决心去努力,就应该有承受一切的勇气。我才不怕,那么你呢?”他轻声问。

    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还有爱人的勇气吗?我不知道。可是我无法拒绝他的邀请。为什么这样?为了我的感动?为了他的深情?也许二者皆有。

    黑se的套头毛衣,宝蓝se的呢子裙。当晚七时,我来到凯英酒店的旋转舞厅。party的气氛热烈而随意,年轻人永远jing力充沛,鼓乐声响,歌舞升平。餐桌上是happycakes的生ri蛋糕,俊男靓女的中心人物,一身黑se休闲毛衣,蓝白相间的格子衫,俊朗挺拔,卓尔不群。

    “生ri快乐!可惜我没带礼物!”我笑道。

    “你的到来,是最好的礼物!”他冲我眨眼,“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所以你可是欠着我呢!”

    “关子要卖到什么时候?”我佯装生气。

    “等你与我共舞一曲之后。”他向我伸手。

    “anotherdayhasgone

    i‘mstillallalone

    howcouldthisbe

    you‘renotherewithme

    youneversaidgoodbye…”

    我极力忍泪。思勉,你为何如此待我?youarenotalone!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我只怕自己辜负你的真心!

    曲毕,掌声响起,我和他俨然成为全场的焦点。是的,众多目光纷沓而至,还有…他的。他身边有一位漂亮的女孩,一身洋装,卷发披肩。

    “哥,恭喜你又老一岁!”他快步走了过来,兄弟俩亲热拥抱。

    “生ri快乐,大哥!”那个女孩也与林思勉亲热相拥。

    “康妮,很高兴你来!这是碧落…”不等他介绍完毕,那个叫康妮的说,”很荣幸认识你,碧落小姐。”

    我的直觉很准,她对我没有善意。

    “康妮,为我调杯鸡尾酒好吗?我有话跟老哥说,等会咱们再拼酒。”林思谅对女伴说道。

    “美丽的小姐,可以把你的男朋友借给我吗?”他咧嘴笑道,对林思勉说,“想和你聊聊。”

    我无语。林思勉向弟弟的肩头擂去,“什么事啊小子?”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等等我,碧落。”林思勉对我说。

    他们向露台走去,厚厚的玻璃门仿佛是坚实的城墙,将我们牢牢的隔离开来。

    我只看到两人的背影。

    今晚有星光吗?那个星光满天的夜晚,我无法避免意乱情迷。不要啊,难道那段记忆,竟然不能抹去?

    大概是鬼使神差,我慢慢打开大门。

    “…哥,我生ri那天,你也说要来。”他的声音轻轻传来。

    “是啊,可是你有约会,是你拒绝了我。怎么了思谅?”他的哥哥不以为然。

    “没错,因为有个女孩在我身边…那晚,我们一直在一起。”

    “思谅,”林思勉笑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康妮啊,你不需要向我交代。”

    “哥,对不起…如果我说——她是你刚才共舞的女孩…”他的声音那么清晰,可是却象来自天外。

    “思谅,你在说什么?”

    沉默。

    原来沉默是绝望的兄弟,如影随形。

    (四十)缘分

    我有些茫然地转身,竟然撞在玻璃门上。不远处的两人几乎同时回头,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与脸se,我只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离开,我要离开这里!我推门而出,直冲到楼底。天se已经暗了下来,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我的脑袋一定坏掉了,否则干吗来是非之地?上次和林济海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