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心里便觉得奇怪,所以请护士小姐代买了报纸…你和他上了报纸的头条!我吃惊地发现,与他牵手的女孩并不陌生,正是先前同饮咖啡的你!”她淡淡地说道,似乎闲话家常。
“对不起!”这是我仅有的回答。
她毫不介意地摇摇头,“家人总是担心我受刺激,其实我早就不在意了。这些年来,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还少吗?依红偎翠,留连花丛,可谓家常便饭!我只是觉得你不同寻常,而他放任媒体大肆曝光,有违他的一贯作风,兴许对你十分看重!”
“彼此毫不在意,婚姻名存实亡,有何意义可言?”我忍不住说道。
她微微地低头,近乎自言自语:“意义?二十八年前,我认定他是我今生的唯一,也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夫人?”我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我父亲早年在香港创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我母亲是他的发妻,他对抛弃妻女心怀歉疚,故而一直设法弥补。在我十八岁那年,父亲将我许配给香港的一位富家子,他以为门当户对的婚姻必定带给我一生的幸福,可是他错了。在欧洲蜜月旅行时,我们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我安然无恙,我的丈夫也没有xing命之攸,不过医生郑重地告诉我,他的手术留下隐疾,将会导致终生不育。
那是噩梦的开始。他由此xing情大变,焦躁多疑,动辄发怒,我每天都生活在惴惴不安之中,生怕一件小事就惹他大发雷霆。父亲见我郁郁不乐,便带我回内地散心,偶尔也去他的工厂,就这样认识了林济海。”
“后来呢?”我问。
“有一天,父亲让我陪同法国专家一道巡厂,他为我们一一介绍员工,直到林济海时,父亲一脸的激赏‘雅如,这是公司的王牌业务员,即将提拔为业务经理呢!’真的很奇怪,同样的粗布工装,他却象鹤立鸡群,气质出类拔萃,谈吐卓尔不凡!我们用流利的法语攀谈,我感觉到心跳在加快,在他的眼里,分明也有欣赏的目光。
情窦初开是美好的,也是危险的。当女人被感情左右,理智就会迷失方向。我第一次有了恋爱的感觉。我们拼命制造见面的机会,我们背着父亲偷偷的交往。我时常受到良心的谴责——我是有夫之妇,怎可红杏出墙?可是一次又一次,我无法抗拒他的柔情。
最终父亲还是知道了。他的反应十分激烈,几乎闹到绝交的地步。而我那时也卯足了力气,发誓与他抗争到底——我要自己决定人生!哈哈,现在想来,当初也许是心存报复之念,恼恨父亲抛弃母亲另娶,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她忽然笑出了声,眼里却涌动泪水。
“你们还是圆满结合了呀?”我呆呆地问道。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不是要听他们的陈年往事!可是直觉告诉我,我苦苦探究的答案即将在今ri揭晓。
“圆满?”她反问,“形式上的圆满比残缺更加不堪。不久后他自动辞职,我不顾父亲的反对,回港办理离婚手续。父亲追到香港来,苦劝我与他分手,直到我说出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捏紧手中的杯子。
“我怀孕了。”她轻声说道。
空气凝滞,令人窒息。
“我告诉父亲,我不能让孩子失去父爱,如同我可怜的童年一般。是这句话打动父亲的心?还是他有更深的用意呢?总之他默认了一切——我尽快离婚,改嫁林济海。但是,父亲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让我发誓必须绝对遵从,这也是他屈服的交换条件,你可知道是什么吗?”她目光迫人,我方寸大乱。
不,这不是真的吧?可是我清楚地听见她说道:“永远不要告诉林济海,思勉是他的亲生儿子!”
我抱住头,颤抖到不能自已:“不!”
“为什么父亲对他恨之入骨?当时的我不知道,直到三年之后,浩东公司破产。”她自顾说道。
她沉湎在悠悠回忆里,全然忘记对面傻掉的我。
〃
(五十五)承诺
“这不是真的!”我喃喃自语。
她冲我淡然一笑,不过她的笑容没有半点喜悦,只有难以言说的忧伤与苦涩。
“我比你更加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幻!当黎明的晨曦将我唤醒,我不过是做了南柯一梦!可惜昼夜轮换之中,我的痛苦益发真实。我的丈夫也是我的敌人!他亲手毁掉父亲的事业,浩东公司断送在他手里!
你认识林济海吗?不是指他的人,而是指他的心!当年我天真的以为——爱情至高无上,付出无怨无悔!他睿智过人,他俊逸超群,他的会心一笑,他的专注眼神,都可以令我迷恋沉醉!为了这些虚无的感觉,我不惜道德伦理的阻碍,更不惜清规戒律束缚,一厢情愿的坚信,那是为爱情牺牲!”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她摘下了茶几上的一朵月季花,慢慢将娇艳的花瓣一片片撕落,我不经意的发现,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回忆让她如此痛苦绝望吗?因而借此掩藏心中的不安?
“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她轻轻地说道,“除了有父亲的jing明头脑,他还有一副狠决的心肠!因为业绩出众,他深得父亲的赏识与提拔,掌握了浩东公司大量商业机密。就在与我私下交往的同时,他开始挖浩东公司的墙角——利用边境非法所得的走私货,与浩东公司的客户暗地交易,并且鼓励对方与公司解除合同,报酬是违约金由他支付,而货价比公司便宜百分之二十!巨额的商业利益,没有人能不动心。父亲很快知道他在捣鬼,可是奈何大势已去,浩东公司元气大伤,当年损失高达数亿,而他借以从此出头,积聚了可观的经营资本。”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全身冰凉。
“为什么?”她冷笑,“因为这是成功的捷径!他年纪轻轻,便功成名就,别人尚在碌碌无为,而他已经身价千万!他不用吹灰之力,就站在成功之巅!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这就是林济海其人!既然他是这样的人,甜言蜜语有何意义?山盟海誓有何意义?我怎能相信…他接近我的动机?也许一切都是骗局,承“父亲大概有两层用意。一是他对我心怀歉疚,故而也就加倍疼惜。他不想让我因此对他终身埋怨,静待我自己发现林济海的为人,如果当时就揭穿真相,只怕我难以承受打击。”她手中的花瓣簌簌坠落,最终只剩下光秃的花蕊,“还有一层用意,我后来才想通。”
“什么?”我抿紧嘴唇。
“他要我保守秘密,也是想试探林济海。大凡男人都会有私yu,谁会容忍他人的孩子?如果林济海知难而退,父亲自然求之不得,如果林济海一意孤行,他也得到永生的惩罚——他并不知道身边的养子,其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过父亲仍然没有料到,林济海竟然会同意娶我。”她说道。
“这不公平!你们难道没有考虑思勉的感受?他一直以为额外承受林济海的养育之恩,也常常因此在心中痛苦地挣扎徘徊…而你们呢,为了自己的恩怨,把他伤得好深!”我这是干吗啊?那是他的家事,我却泫然泪下。
她握住我的手。
“没错,这些年来,我与思勉一样的痛苦!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浩东公司已然濒临破产,我却再次怀孕了。我该怎么办呢?真相对我何等残忍,你又如何能够体会?新婚的几年,他虽然忙碌奔波,但对我柔情不减,我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结果居然是一场梦幻!他真心爱我吗?还是另有企图?我可以接受他吗?哪怕他品行不端?我应该原谅他吗?哪怕他毁了浩东?那是人生里最黑暗的岁月,我在种种猜疑中备受煎熬。我向他摊牌,也提到离婚,可他坚持不允。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忏悔之意,他的回答简单之极——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真的爱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算我不是君子,那又有什么关系?瞧,这就是林济海。他不想与我分手,或许舍不得产业?新的疑问涌上了心头,加深我们既有的矛盾。我对他就此灰心,离婚却无疾而终。
可是思勉无辜受伤,的确在我意料之外。他从小比思谅懂事听话,林济海对他也很喜欢,当他看着林济海的目光,不仅尊敬与崇拜,也有感伤与无奈,我才醒悟大错已经铸成。”她的眼中有泪光点点。
“你好自私!为什么不及时弥补伤害?你有很多机会告知真相!”我抽开她的手。
“我已经伤害了父亲,难道还要违背承静,我对他不再抱有任何期待。而他当然是不甘寂寞的,依红偎翠,佳人名媛,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当一切变得理所当然,你就不会再嫉妒怨愤。对于思勉,我也常常安慰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客观的认识林济海,不再对他怀有感恩的心。”她平静地说道。
“真是这样吗?”我愤然问道。
她摇摇头,神se凄楚,“事实证明我错了。林氏遭遇空前灾难,思勉偏要一力承担,他凭什么付出所有,自己背负这个黑锅?我低估了林济海在他心中的份量,也高估了林济海应有的悲悯之心!大难当头,他为了金蝉脱壳,不惜牺牲了思勉!我早知道在他的心中,两个儿子有着迥然不同的地位——他对思勉欣赏多于疼爱,他对思谅是恨铁不成钢!他毕生的希望全都在思谅的身上…纵然如此,也不该对思勉这般无情!如果他知道被出卖的人,同样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对思勉是否还有恻隐之心?我好恨!轰轰烈烈的爱情,惨淡无比的收场!若是受伤的只是我也罢了,偏偏牵累了我最爱的儿子!”
我拼命忍泪,结果没有用。
“干吗告诉我这些?我只想要知道——怎样帮助思勉?”我问。
“解铃还需系铃人。除了林济海,无人可以帮助思勉。对于林氏,他或许不能力挽狂澜,对于思勉,他一定可以还他清白!所以沈小姐,请你帮帮我!你去告诉他,放过思勉吧!”她哀声恳求。
“为什么不自己去?你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我觉得惊异,她干吗求我?
“你不知道,早在父亲辞世前,我就发誓不再和他说一句话!如果不是为着可观的家产与商界的名声,他也许早就同意与我离婚了!哪怕与他见面,我都觉得羞耻,所以说他才另置别院,我们俩已经行同路人。算我求你好吗?思勉在你心里,也是不同的吧?”她的眼神悲伤,令我不敢直视。
“我答应你!”我站起身来,预备告辞。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这是妈妈常常书写的一首诗。
我忽然想到那天晚上的林济海——接到思勉的电话,只有短短的几秒,整个人象丢了魂,只因她意外发病。
“林济海娶你的时候,知道浩东公司大势已去吧?”我发问。
她微觉诧异,还是点点头。
“他当然也认定,思勉不是他的儿子?”我追问。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你想说什么?”
我笑了笑,“没什么,说完了。”
情字到底为何物?让我们义无返顾?
走出林家大门,吐了一口长气。要打起jing神啊沈碧落,那是一场艰难的战争。
〃
(五十六)守望
林家府邸座落在滨城西门外的秀水湖畔,秀水湖原本是古运河的一条支流,顺畅的湖水偏巧在此处绕了个小弯,本城名流遂占据宝地,闹中取静,别有洞天。我谢绝老董相送的好意,取道小门而出,沿着秀水湖边,一路缓缓漫步。秋天快到了吗?树梢虽然枝繁叶茂,依稀却有点点微红。
“…夕阳西下雁南飞,落红片片自天坠,故地不见少年人,伤心总是离人泪,奈何西风紧,愁断湘江水…”是谁在且歌且叹?我茫然驻足张望。这是我幼时妈妈爱唱的歌谣,我常在她的歌声中安然入睡。妈妈!是你在天堂里唱歌吗?安慰女儿疲惫的身心?妈妈,我真的好想你!我觉得好辛苦!我认真努力地生活,可是厄运依旧眷顾,我小心翼翼地付出,可是仍然遍体鳞伤。我已经无力支撑了!告诉我该如何面对?
仰天望地,不见妈妈,却看见他。
他站在拱桥边的回廊外,静静地看着我。紫se的休闲毛衣,灰se的帆布长裤,俊美得如同梦幻。
“咱们每次见面,都象出其不意?”他咬紧嘴唇说道,“每当我倒数三秒,你就出现在眼前?”
“我情愿倒数三秒,回忆都消失不见。”我说道。
他有片刻沉默,我慢慢走过去。
“有你哥哥的消息吗?”我问。
他看了看我,长吸一口气,“jing方昨天带走他。现在拘禁中,除了宋律师,谁也不许见!”
“不!”我嘶哑的声音,令他微微一震。
“我不相信哥哥会做违法的事情!他为人谨慎,且jing熟法律,一定是别人存心陷害!碧落,一旦查无实证,jing方铁定放人。我正打算回家安慰妈妈,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你。”林思谅道。
我冷哼一声:“以林氏在商界的地位,此事若是毫不靠谱,难道无故空岤来风?”
他皱眉说道:“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哥?”
“我不怀疑他,我也不怀疑确有其事!”
“如果说我哥是清白的,难道他…为人顶缸?”他忽然白了脸,“你在怀疑谁…这不可能!”
“思谅,你冷静点!你从不觉得事有蹊跷吗?思勉接手林氏短短数月,林氏便无端飞来横祸!如果我没记错,他的执掌权限追溯了三个月!正是林氏公布中报的时候!”我说道。
他摇摇头,“老爸不会那么做!他疼我哥远胜于我,追溯权利是事出有因,因为我哥那时受让了林氏的股份!”
我冷冷地说:“事出有因?还是掩耳盗铃?”
他似乎被我激怒了。
“干吗针对我爸?你没有私心吗?不会是因为…你恨我爸?他坏了你和哥的好事?”
我不理他,转身就走。
已经走出数步,他又追了上来,脸se依旧难看。
“你想怎么做?”
“不知道。得和当事人谈谈——你爸或者你哥。”
他吁了口气,“林氏目前仍由老爸坐镇,他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总归比见哥容易些。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没有佐证,很难有突破口。我马上和宋律师联系,看看我哥有什么消息。告诉我电话号码,我要随时找到你。”
回到家后,我什么事情也不能做——除了望着手机发呆。
电话真的响了,不过并非思谅。
“沈小姐吗?我是kelly。”对方彬彬有礼。
我急切地说道:“是我。请问林先生现在何处?”
她略微停顿,“这个我不方便讲。我打电话给你,是林先生之前交代的。请告诉我你的邮箱地址,我会把申请签证的资料传过来。”
“你在说什么?”我愣愣地问。
“林先生嘱咐我为你办理留学英国的事情,如果资料齐全,应该不会太难。请问…”
没有等她说完,我已挂断电话。
该死!他想干什么?我说过要去英国吗?他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就在我怒意难平的时候,思谅的电话来了。
“碧落,我在楼下等你。”
我气喘吁吁地跑下楼,他快步迎上来,递过一个信封。
“宋律师见着哥了。他带回两封信,一封给我,一封给你。哥说,信里交代得很清楚。”
我拼命克制自己——镇定些,勇敢些!只有这样,才能承受一切。
信文不长,字迹刚劲飘逸。
“碧落: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一直在想,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从来不会很好的规划人生,所以才羡慕思谅的ziyou自在。而你和我一样,被太多责任束缚,被太多情感羁绊,忘记了生命最真实的意义——自我。和思谅离开这里,去英国重新开始,是最完美的结局。原谅我为你做主,只因希望你幸福。思勉字。
傻瓜!如果你不快乐,我又怎能幸福?我平静地将信纸折叠好。
“他对你说了什么?”我两几乎异口同声。
我们默契地交换信件。
思谅看后不发一言,而我看后立时呆掉。
他写给思谅的信,没有一个字,而是一幅画。
第一次在他的画室看见,那时并没有完工。朴素的铅笔勾勒出逼真的神韵,就这样不经意的让我感动不已。现在画已完成,可谓栩栩如生,我却止不住满腹悲苦。
混帐!把这个给你弟弟,代表了什么含义?难道我是商品,随你任意转送?
我抹去眼角的泪水,抬头看着思谅,“学校就要结束注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他笑了笑,“我从来都不是林氏的一员,连董事局的表决权都由我哥代劳,可是现在…我总该为林家做点什么吧!哪怕只是安慰老妈呢。事情不是没有转机,只要我们尽力争取。”
“思谅!”我不知说什么好。
从前在我眼里,他有几分玩世不恭,责任道义与他无缘,也许是我错了。就如思勉说的,他一直坚持自我,坚持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代表不懂付出与牺牲。
“碧落,为了尽快弄清真相,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我想办法见到我哥,你呢…最好和我爸谈谈。如果你觉得为难…”他迟疑着。
“不,没问题!”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思勉,忘记那首歌了吗?youarenotalone!
那天我们翩翩起舞,注定你我不再孤单。
〃
(五十七)前尘
我到碧落轩时,林济海已落座。
我有点意外。林氏现在一定忙成一团,这个大老板居然肯等人!
“怎么没有别的客人?”我忍不住四下打量,“这里的生意很差吗?”
桌上放着功夫茶的茶具。他端起茶壶为我斟茶,茶香四溢,浸入心脾。
“除了我俩,没有旁人。今天我包下这里。”他简短地回答我。
我冷哼一声,没有再接话。有钱就意味着特权?好象是的。
“无非是不想有人打扰。这也让你看不惯吗?”他读懂我的心声。
“我不是来讨论这个的。”我皱紧眉头。
“你想讨论什么?秀影吗?”他的目光闪烁,“那是疏忽造成的,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如果你为此而来,我只有道歉的份。”
该死!我一心为思勉而来,你却对我提起妈妈!好,既然如此,不妨新愁旧恨一起算吧!
“你的确应该澄清你和妈妈的关系,我洗耳恭听。”我攥紧手中的茶杯。
他微微低头,眼神游离在香茗之中。
“有一年夏天,她到公司来打工——雅如父亲的公司。她是个引人注目的女孩,天生有一种难言的魅力,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午休间隙看书!她的表情那么的专注,旁观者的我不禁动容。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与她搭讪,引得她失笑不已。”
“哼!那时你已经打算做浩东老板的乘龙快婿了?居然还去招惹她?真是卑鄙无耻啊!”我被气得热血翻涌。
“我从来不是君子,你比谁都清楚吧?况且男人与女人之间,根本没道理可言,只有缘分与天意。我们彼此动心,真的就是这样。”他不紧不慢地说。
“真的就是这样?后面的故事如何——你敢说没有始乱终弃?你敢说对她问心无愧?”我黑了脸质问。
“她在浩东只待了一个月,不久我劝说她离开公司…我为她租了套房子,我也偶尔留宿那里。她与雅如是不同的,雅如俊美端庄,俨然大家闺秀;她却温婉含蓄,生就小家碧玉。男人的私心一旦膨胀,如同野心一样的危险。我无法克制自己被她俩吸引,我也曾经在痛苦中挣扎良久…你一定不会相信,是吗?
虽然我与雅如已经私定终身,不过我以为她不知道雅如的存在,因为随后我也离开了浩东,雅如却返港办理离婚手续…迷局天衣无缝,直到秀影怀孕。”
“什么?”我神经质地问。
他的脸se也不好看,那一定不是愉快的回忆。
“有一天她欣喜地告诉我——她怀孕了!她那样的神se令我惊恐,她想干吗?就此锁住我的人生?不,孩子是一个错误,一切都是错误!我耐心地说服她,贤良的女人不该成为男人的绊脚石,我们还太年轻,太多的不确定。她慢慢平静下来,只问了我一句话。”
“你是个混帐!宁肯接受别人的孩子,也要拒绝自己的骨肉!因为…她是个不能带给你光明前途的女人!是这样的吧?”我含泪说道。
他对我不加理会,似乎在自言自语:“她问我——你对我可有真心?抑或*?你真正想娶的人,是不是浩东的小姐?原来她一早知道了。我当时满心烦恼,于是就口不择言,我回答——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也不会有结果!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是一场真心的游戏!”
我倒抽一口凉气。以我对妈妈的了解,自然知道结果如何。
“我们不欢而散。第二天我冷静下来,想和她好好的谈谈,可是已经人去楼空…除了留下一张照片。那是有一次我出远差,临行前我们去野外郊游,拍下你看到的那张照片。当时我也暗自庆幸,以她的优秀条件,一定有比我好的男人,而我也可以卸下包袱,好生与雅如规划未来。不过…不论你信不信,我竟然在往后的岁月中常常想起她——她专注的表情,她羞涩的微笑,无不令我回想联翩。如若不然,我怎会给女儿取名念影!
我的婚姻并不幸福。我开始流连风月场所,也认识不少女大学生,可是没人带给我秀影那样的心动…直到后来遇见你。”
“闭嘴!”我恨不得用茶水泼他一身,“林济海,你不配有人爱!因为你不懂爱!扪心自问,你追求老板的千金没有功利之心吗?如果杜雅如和我妈妈同样一无所有,你会义无返顾地选择她吗?还有,你们的婚姻不是天作之合吗?她毅然下嫁给一贫如洗的你,为什么又不肯好好的珍惜呢?你不是君子,所以有下流的资格吗?”
他脸se一变,“你见了雅如?为了思勉吗?没想到沈碧落还是个痴情种子呢!”
“痴情好过无情吧!陷害亲生骨肉,常人于心何忍?”我扬手摔掉手中的杯子,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他一愣,“亲生骨肉?皓南?他叫皓南吧?”
“呸!住嘴!皓南是我的弟弟,与你没半点关系!我说的…是林思勉!从小被你视为养子的人!”
他眯眼看了看我,然后咧嘴笑了笑,“无稽之谈!思勉是雅如与前夫生的。我说过了,她当年返港离婚,谁想却意外怀孕。”
“是吗?如果你认为是玩笑,一点也不难鉴定啊!你根本不相信,还是害怕相信?”我不顾语气的咄咄逼人。
他不再说话,低头思索着。等他再次抬头,脸se越发苍白。
“碧落,不要这样!我对你的伤害,怎样才能弥补?你一定要这么恨我吗?”
我转身离开时,听到杯碟碎落的声音,他在慌乱中撞翻了桌子。
“皓南是谁的儿子?”他嘶声问道,“秀影是南方人,我曾与她调笑——南方佳人,犹如皓月!如果他是我的儿子,我是赢到无以复加,你是输得彻彻底底!为了我的儿子,出卖了你自己!哈哈!是吧碧落?”
“你赢了什么?”我淡淡地问。
迈出碧落轩的大门,我听见隐忍的哭声。
〃
(五十八)春日
一年后的初chun。
“碧落,食品外运那件case,你做得棒极了!想要什么奖励?加薪与放假,随便你选择!”赵晖笑逐言开。
“啧啧,诱惑啊!我很贪心的,老板!如果熊掌和鱼我都想要呢?”我笑问。
他佯装叹气,“那我只有认了!谁让我给了你选择,可是你却没给我呢?”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这一年新晖公司顺风顺水,业绩一路飚升,声名越来越大,这是我们共同的欣慰。赵晖的变化也很大,他的身体康复得很快,心情也比从前愉快,年前他把妻儿接到滨城,大概是有老婆孩子相伴,家庭温暖胜过一切药石。
这一年我的生活同样翻天覆地大变化。皓南的骨髓移植非常成功,各项生理指标逐渐恢复正常,正在积极为高考做准备。我还在新晖公司上班,业务工作驾轻就熟,与霞姐一并成为老板的左膀右臂。
变化最大的不止这些——我并非刻意回避,有些事情直接面对或许更好。
林济海投案后不久,思勉无罪释放,接掌林氏集团的首席交椅。思谅于半年前去了英国,继续他的求学生涯。林济海的爱女杜念影与庄可离婚了——报纸曾大幅刊载,想不知道都不行。
我的故事似乎告一段落——其实并没有。
这天是周末,初chun的微风吹动我的百叶窗,空气中弥漫着慵懒的意味。
“起啦,老姐!别忘了你有约会!”皓南这死小子拼命敲门。
“是我约会还是你约会啊?”我愤怒地回答,“干你什么事?要你瞎cao心?”
他在外面委屈地叹气,“女孩子都这样吗?那我以后不敢约女生了!漫不经心,拽成那样!”
我又好气又好笑,拉开卧室的大门,捏他俊美的脸蛋。
“林思勉把你收买得可以啊!我怀疑你根本就是内jian!下班晚了也要问长问短,约会迟到也要催来催去,你到底是谁的弟弟啊?”我说道。
说完就后悔了。
真是“心急出错,口不择言。”他是谁的弟弟?是我不想揭开的谜题。在内心深处,我一直坚信——他与林家没有一丝半点的纠葛,他是我沈碧落唯一的亲弟弟,他与思勉血脉相通,不过是巧合的缘分,如此而已。什么是真相?真的重要吗?不,不是所有谜团都该公布答案。
他丝毫不以为意,“管你怎么说,总之别迟到!迟到的人不能原谅,哪怕是女人呢!”这小子整个一牛板筋。
得,我的懒觉泡汤了!等我赶到旺角咖啡厅的时候,时针端端指到九点正。
“够准时的!”他笑道,“正好陪我吃早餐!”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浅蓝se的夹克衫,闲散中透着优雅,眉目间益发温情,我不禁暗暗赞叹。
“怎么了?愣着干吗?我给你叫了火腿三明治和柠檬果汁,趁热快吃啊!”他努努嘴。
“你今天很帅啊!”我边吃边道。
“傻瓜!第一天认识我?只有今天帅吗?”他咧嘴一笑。
“真的,第一次见到你,完全没有感觉——也不是没有,不过是‘讨厌’。”
我的脑袋立刻吃了暴栗。
“快点,吃完咱们就出发了!”他催促道。
“对了,你说的节目是什么啊?还要我准备球鞋和睡衣?”我喝干了柠檬汁。
他低头一笑,“其实是思谅建议的,他说chun天最好的节目是登山和泡温泉。天泉山的温泉别墅,他为咱们预定了房间!”
“咱们?”我脸一红,不敢追问。
“他最近好吗?”迟疑片刻,我开口道。
“拿了全额奖学金,还提前攻到学位,你说能不好吗?”他满脸得意之se,仿佛说的是自己。
“那…思谅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留在英国吗?”我心底有一个疙瘩,一直没有解开它。
经过林家的努力,林济海判刑七年,以我对思勉的了解,他绝不会在群龙无首的时候离开林氏。更何况如果不是林济海主动认罪,现在入狱的铁定是思勉——虽然他心甘情愿。可是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后我们该何去何从?难道要终生待在林氏,放弃自己向往的人生?思谅本来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他就该牺牲自己的理想吗?
他看出了我的心事。
“碧落,林家经历这次劫难后,老爸应该看得通透了——人生苦短,很多东西勉强不来。林氏由谁接掌,无非能者居之,且要自觉自愿。不妨效仿王友声,他能转让半生心血给老爸,老爸为何不能把林氏交给真正适合的人?别担心太多,只要相信我!”他握住我的手。
我微笑着点头。是啊,有什么可担心的?一切顺其自然吧!就象我从不问他——是否知道生父就是林济海?他也许一早知道,他也许从不知道,事情的结局往往决定于人心与天意。
三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天泉山。
山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凉爽,草地上绽放着紫se的野花。
“先生小姐,这是你们的房间,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服务生殷勤地说道。
我打量着房间,觉得有点窒息。
房间很美,整洁干净,充满田园趣味。
我觉得惊讶是因为…到处都是玫瑰花。
“思谅说你喜欢黄玫瑰,让我发动鲜花攻势。可是…”他走到窗前,从花瓶里取出一枝红玫瑰,“我更喜欢它的花语,代表我全部的心声。”
他递过那枝鲜艳yu滴的花朵,慢慢低下头,吻在我唇上。
我噙住滑落在嘴角的泪水。原来幸福到极致,居然也泪流成河。
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停滞,留下所有的美好,忘却所有的伤痛。
远处传来隐隐的歌声,悠扬婉转,分外动人。(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