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碧落飞花

第 1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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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影”。

    我忽然觉得心慌,好熟悉的字迹啊!就在这一瞬,有什么东西从书里落下,我俯身拾了起来。

    我的手为什么止不住颤抖?我的大脑似乎停止了思维。

    一直有思考妈妈旁边的男人是谁?没想到今ri意外地知晓答案。

    人生充满戏剧xing。谁对我说过这该死的话!如果这就是我倾力追逐的答案,我可以选择放弃吗?我可以拒绝接受吗?一张照片而已,能够说明什么?可是我的眼泪与冷汗,同时不受意识的控制。镇静啊沈碧落!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jinfeng玉露时。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诗句,你就叫沈碧落怎么样?”妈妈的话,温柔得如同耳语。

    不,妈妈!我不是沈碧落,宁可是谢飞花,随风自在飞去,不留一丝遗憾。

    “碧落!”是谁无奈的声音?我木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对不起碧落,我真的…不知道。”第一次看见他仓皇的神情,“我…”

    “求你,”我吃力地说道,“什么也别说。”

    片刻也不能停留,我逃一样地离开。

    〃

    (五十)离恨

    那天晚上,以为我会再次失眠,结果并没有。

    我又梦见妈妈。

    “他就是你爱的男人吗,妈妈?请你告诉我!”我哭泣着恳求。

    “碧落,往事一去不返,何必苦苦纠缠?”她爱怜地看着我。

    “可是我好辛苦啊,怎样才可以解脱?”我哀哀地追问。

    “问问自己的心意,明确自己的爱人。”她轻声叹气。

    “爱人?我没有爱人啊,妈妈!爱情对我是奢侈品,我从没有付出真心。”我伸手想拉住她,可却触碰到空气。

    “不,傻孩子,你已经爱了,也已经付出了真心。”她的脸庞越来越模糊。

    “妈妈,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走!”我声嘶力竭地呼喊。

    没有人回应我,只有冰冷的眼泪将我唤醒。

    闹钟为何没响呢?天!时针已经指向九点!我明明一觉睡到天亮,可是比失眠更加疲惫。就在我匆匆起床的时候,电话铃急促地响个不停。

    “碧落,你还好吧?”是赵晖。

    “抱歉,老板!我今天大概会迟到。”我说道。

    “我觉得你需要休假。丽友的那件case,交给阿霞去做。”他温和地说。

    “想炒我鱿鱼?不妨明说吧。”我笑。

    “炒我自己也不能炒了你!到哪儿去找你这样的十项全能?”他笑言,“我只是觉得你上次生病后没有真正痊愈,反正公司的员工都有休假的福利,放松心情对你康复身体大有益处。”

    “你特意打电话,就为了这个吗?不过我很受用!”我有些意外。

    “美得你!有两件事情…”他略微停顿。

    “请讲。”

    “我姐姐准备回国省亲。但是她真正想见的人,不是我这个正牌弟弟,而是你碧落。她听说了你们母女的事情,一直激动得整夜难眠,正好也打算回国看看,所以就这两天到滨城。”他说道。

    “文婕阿姨?我也想见她。”心中的疑惑不安,正好由她来释放。

    “还有一件事。碧落,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他问。

    “没呢。怎么了?”

    “林氏集团的掌舵人正式易主。林济海撂下重担,林思勉走马上任。”他试探着说道。

    “什么?不可能!”我惊呼。

    “你也觉得意外吗?林济海正在年富力强之时,谁也不想他早有归意!按说林思勉才能与口碑俱佳,的确是商界冉冉上升的新星,不过业内谣传林氏的衣钵传人是二公子林思谅,因为他才是林济海的嫡出血亲。看来林济海度量不小,远非常人所能揣测的!”他道。

    我觉得全身发软,不知要如何应答。

    “碧落,你在听吗?我告诉你这些,因为觉得遗憾。那天晚上与他一同遇见你,我看见他眼里闪动的目光。就算我有些醉意,也很难不会察觉。林思勉曾对我说过,他有意去美国发展,我以为你们有可能…你没事情吧?”他轻声感喟。

    “我很好,谢谢。”我挂了电话。

    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对!直觉令我的双手颤抖不已。我飞快穿好衣服,胡乱洗脸漱口,然后出门拦车。

    我要找他!他会在哪里?林氏总部?凯英酒店?

    电话又响了。

    “是我,庄可。”对方气息不定。

    “有事吗?”我不耐烦。

    “碧落,你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吗?我说的是林济海这只老狐狸!”他大声说道,“昨天林氏集团董事局召开特别会议,今天便刊载在财经版头条,新任董事长居然是林思勉,任职权限追溯到三个月前。好个金蝉脱壳之计!他把责任与风险推脱得干干净净!关键时候,他不惜牺牲养育多年的儿子以此保全自己!”

    “什么?”我茫然地问。

    “你是傻瓜吗沈碧落!林氏的中报公布在一个月前,公司的负责人当然是林思勉!林思勉乖乖地做了替罪羊,他和宝贝儿子却安然无恙,待到事情风平浪静,他便可以东山再起!”他恨恨地说道。

    “不会!”我的反驳苍白无力。

    “等着瞧好戏吧!我会让林氏一蹶不振,林济海永远翻不了身!”对方挂断了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

    我克制自己激愤的情绪,使劲拨打林思勉的电话。

    无人应答。

    再拨凯英酒店的总机。

    “请接林思勉先生的专线。”我说道。

    “林先生不在酒店,我只能为你转接他的秘书小姐。”

    “好的,谢谢。”

    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而我的心扑腾不停。林济海,如果你敢伤害他,我会永远诅咒你!思勉,你的提议是否还有效?现在我愿意与你离开…

    “我是kelly,请问你有什么需要?”电话那端传来彬彬有礼的问话。

    “我想见见林思勉先生。”我极力克制自己。

    “对不起,他在开会,恐怕不能见你,除非你有预约。”她婉转的拒绝。

    “我可以等他,但必须见面。现在…马上!”我坚决地说。

    她犹豫了片刻,迟疑地问道,“请问你是…?”

    “我叫沈碧落。”

    “啊,请你稍等,我会打给你。”她客气地说道。

    电话在五分钟后响起。

    “你好,沈小姐。林先生在会客室等你。”

    “谢谢你,kelly。”我感激地说。

    再次见到林思勉,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上次是他的生ri,我送了最糟糕的礼物——我和他弟弟的暧mei关系!今天会怎样呢?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让他再受伤害!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他有些消瘦,却神采依旧。

    “好久不见啊,你好吗…沈小姐?”他含笑招呼。

    他叫我什么?我有点发怔。

    “沈小姐?”我问。

    他皱皱眉头,“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我对老爸的情人向来尊称‘小姐‘,如果你是思谅的女朋友,我倒是不介意直呼其名。”

    “思勉!为什么这么说?这样你开心吗?”我不禁泪盈于睫。

    我们一定要彼此伤害吗?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啊!

    “那么请问有何指教?”他冷冰冰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我认识的林思勉吗?不是!可是我有什么理由责怪他?我的所作所为看在他的眼里,分明是朝秦暮楚的薄情女子!

    “听说你被任命为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是吗?”我忍痛问道。

    “是啊。”他的眼神眺到窗外,压根不想看我一眼。

    “请你…不要接受这份任命!小心这是一个骗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一愣,随即笑道:“比之思谅而言,我的确受之有愧。不过这不仅是董事局的正式推选,老爸还转让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我名下。请问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思勉,请你认真考虑!”我含泪说道。

    “对不起,我还要开会,已经迟到了。”说完他拂袖而去,我呆呆立在原地。

    思勉,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完?真的好想你亲耳听见…

    我喜欢你。

    傻孩子,你已经爱了,也已经付出了真心。

    妈妈,爱的结果是受伤吗?爱的代价是心痛吗?

    如何抑制泪水?它已泛滥成河。

    〃

    (五十一)旧情

    如果真的是人生如戏,我就是最糟糕的演员。

    不懂掩饰情绪,不会伪装喜怒,所有的爱与恨,无法只在心里。

    “碧落,我建议你应该休假,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赵晖说道。

    “休假比工作更需要心情。”我收拾桌上的资料,天se已经暗了下来。

    “那么你一定没有心情…见见我老姐?她每天都在热切盼望与你见面,我的耳朵已经受不了她唠叨了!”他道。

    “今天吗?”我犹豫着。回家能做什么?除了胡思乱想。

    “那敢情好!”他似乎怕我反悔,立刻拨打了电话,“我和碧落说好了,今天一块吃晚饭…”

    终于见到文婕阿姨。她的名字对我来说,代表着模糊的记忆。她来自童年远去的过往,也来自妈妈偶尔的念叨。虽然人到中年,但她依旧美丽。妈妈平ri不施脂粉,穿着打扮都很简单,但是眼前这位女子,端庄高贵,气度雍容,我心中不禁有几分失落——如果妈妈还在,会是什么情形?

    “你就是碧落?天啊,虽然容貌不同,神态和秀影倒是神似呢!”她一边惊叹,一边抹泪。

    “文婕阿姨,这话对我来说无异于赞美。”我说道。

    玫瑰餐厅以西点jing致闻名,可是我们三人谁也没胃口。

    她是个体贴的女人,没有细问妈妈故去的过程。若是要我再次叙述,的确是残忍的事情。

    “你妈妈生活得好吗?毕业不久我出国了,几乎失去她的音讯。可是在我心中,她一直是最好的知己。”她的眼里有淡淡的忧伤。

    “是的,有我,有弟弟,我们生活平淡而美满。”我回答。

    “一个月前子华辗转联系到我,希望我对你弟弟的事情有所帮助,这也是我回国的目的之一。”她恳切地说道。

    我曾经希望通过她获知皓南的身世之迷,而当她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我竟然没有一丝激动与兴奋。

    “那么请你告诉我,谁是我妈妈爱过的男人?”我问。

    她的叹息几不可闻,“其实我所知道的十分有限。大学毕业前的那年暑期,我一心准备游学的事情,而她去了一家公司打工,我们碰面的机会本来不多。可是我渐渐发现她有些变化——常常低头沉思,时时神采飞扬。我想她一定恋爱了。那么多优秀男生追求她,可是她从来没有动心过——包括子华,还有我的傻弟弟。”她看了看身边的赵晖。

    “我死命地追问,她也并不否认,只说喜欢上那家公司的一位主管,除此之外再也不肯透露别的信息。毕业之后同学们各奔东西,不久我的求学申请办理下来,这时也收到了她的结婚请柬。出乎意外的是,她的结婚对象竟然是子华!她婚礼那天我正好飞澳洲,所以便提早几天赶去祝贺。”她的目光眺望到窗外,似乎往事重现在眼前。

    “后来呢?”我听得出神。

    “她笑着对我说‘文婕,距离无法隔断友情,可是爱情就不同,哪怕近在咫尺又能怎样?没有距离可以远过人心。’我看她神se憔悴,情绪也大不如前,便问起她的近况。她抱着我大哭,然后再告诉我——她怀孕了,孩子不是子华的,而是那个男人的!我听后大吃一惊。秀影被那个男人抛弃了,而他很快娶了别的女人。她对那人的痴心,子华对她的深情,实在令我心生感慨。可是以我对秀影的了解,她必定对子华愧疚一生。”她再次叹气。

    “那是个怎样的男人?值得妈妈如此付出?”我暗暗握紧了拳头。

    她摇摇头,“很抱歉,我没见过,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竟然松了口气。

    “不过,”她陷入回忆之中,“我无意看见他们的一张合影…秀影珍藏在钱包里。很英俊的男子,气度从容不凡,难怪她会动心。”

    “碧落,你没事吧?”赵晖喊道。

    我呆了呆,手中何时拿了芥末瓶子,不自觉地将大半芥末撒在了牛扒上。

    “我没事。”我倒吸凉气。

    “碧落,虽然有点渺茫,不过我愿意努力为你查找此人,假若对你弟弟有所帮助,我宁可倾尽全力,也一定帮助故人。”她说道。

    “不用了,阿姨。”我低头说道。

    “你确定吗碧落?”赵晖姐弟同时发问。

    我肯定地点点头。

    文婕阿姨一脸迷惑,正要张嘴继续探问,赵晖用眼se制止她:“咱们不要干涉碧落的想法吧,有些事情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他真是我的知音。理解我的逃避,美其名曰自然!是啊,自然!如果从开始我便“顺其自然”,还会有纠缠不断的痛苦与挣扎吗?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本是我庸人自扰!

    那天以后,再添心病。

    “老姐,干吗闷闷不乐啊?林大哥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皓南问我。

    “林大哥?”我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被子,“你最近见过他吗?”

    “啊…是前段时间。”他吱唔着说道。

    我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好了,我怕了你!他前天来看过我,嘱咐我别对你说。姐,你们怎么了?”他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满心气恼。林思勉你想干吗啊?既然大家已成路人,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现在需要的只有一样——安静。

    什么地方可以安静?繁华的都市,寂寞的心灵。看着车来人往,反而莫名伤情。

    听罢山中鸟语,坐看世间浮云。

    我无端想起了这句话。

    浮云寺古刹偏远,交通车并不便利。我提前两里下车,一路上步行而来。山中芳菲未尽,偶有花香袭人,空气格外清爽,令人忘却烦恼。

    有一条小溪从山涧缓缓流过,我正好渴了,便驻足喝水。小溪旁一位修长女子,大概是旅游的观光客,一直怔怔地注视着我。这人真是没礼貌!我站起身来,愤愤对视她。

    天,竟然是她!她不该在这里啊!我没来由的慌乱。

    “…碧落?是你的名字吗?”她问道。

    坐看世间浮云,需要何等胸襟!可是我心烦乱,只因旧情难断。

    〃

    (五十二)昨日

    我不能否认,她的确很美。微卷的披肩长发,娇俏的jing细五官。

    他和她,本是绝妙的一对——如果没有我趟浑水。

    “咱们算不算有缘?这样也能遇见你!”她笑道,“我明天回英国,临行前忽然想起这里。小时候,雅姨常常带着我和思谅来这里礼佛还愿。”

    她与林家是什么关系?我心中暗自思忖。

    “我叫康妮,如果你还记得。”她似乎看透我的心思,“我家和杜家世代交好,所以与林家关系也不错。我是家中独女,父母怕我寂寞,时常带我去林家玩,我和他们兄妹感情很好,雅姨待我如同亲生一般。雅姨喜欢这里清净,可是从不带大哥来,她说大哥xing子本来就喜静,只怕不小心佛心被引出来。影儿倒是跟来一次,可是却不肯再来了,她嫌这里沉闷无趣,木鱼声中老打瞌睡…故而到最后,只有我和思谅陪她前来。”

    “是吗?”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的车子停在山脚,如果你不介意,咱们边走边聊。”她说道。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这次的她好象没有恶意。

    山青水碧,凉风怡人,我们沿着缓坡而行。

    “你喜欢思谅吗?”她问。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还在犹豫中,她却笑着自语:“我们几个之中,我和思谅最为要好,我曾经傻傻的以为,他是天经地义属于我的。从香港到滨城,从滨城到伦敦,我们一起成长,我们欢乐共享,分担对方的苦恼,拥有共同的记忆。小时侯林家的庭院有棵老槐树,我们几个孩子淘气,老是背着大人爬树。有一次我和影儿在树上打闹,结果一齐掉下来了。思谅第一个向我跑来,背了我去涂消毒药水,害得影儿哭了老半天。所以她总是说‘康妮是二哥的亲妹妹,我大概是妈妈捡来的’。这话一直说了十年,以后却没再说过了,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我呆呆地摇头。

    “十年之后,我成了他的女朋友。”她的神se有些感伤,“也许这本身就是个错误。既然是心爱的‘妹妹’,怎么可能变成情侣?所有人都觉得顺理成章的事情,其实最最不合常理。可是当他提出分手时,我以为是他意气用事,我以为时间可以让他清醒——我是最适合他的女人,也是他最理想的选择。”

    “康妮,你的‘以为’没准是对的!”我忽然觉得羞愧。

    她淡然地摇头,随手摘下路边的相思草,“单相思不如不相思。碧落,当我任xing地回到滨城,当我企图挽回他的心,我从他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你可知道我的心情?憎恨与不屑,嫉妒与伤心,交错折磨我!影儿对我说了你和林叔与大哥的事情,我更加难以理解,凭你有何德何能,居然在林家掀起轩然大波!

    可是雅姨开导我,她说‘傻孩子,缘起缘灭,缘深缘浅,都是不可强求的事情。既然付出了,何必要回报?果真那样,不是真爱,而是私心’。雅姨一心向佛,心胸自然开阔,不过我对你改观的原因,是那天在咖啡屋的偶遇。”

    “咖啡屋?”我怔怔地问,“怎么了?”

    她笑道,“你为什么要替影儿挡住那杯咖啡?她之前刚刚给你一记耳光。”

    她的目光灼灼,害我手足无措。

    “她是孕妇啊,出自本能吧。”我说。

    “如果她不是,你又会怎样?”她追问。

    这倒难住我了。我想了想,“也许不会,当时已经懵了,根本未及反应。”

    她点头,“你很诚实,对我胃口。正因为是本能,我觉得你不是影儿口中那么卑鄙的女人,他们喜欢你,不会没理由。而我的执意坚持,只会令思谅困扰。我不希望到最后,美好的回忆都变得不堪。我应有我的生活,他不是我的全部。”

    因为智慧而自信,她才美丽而动人。

    “兴许多年以后,有人会遗憾地感叹——我是傻瓜啊,干吗没有赢得她的芳心?”我调侃道。

    她大笑:“谁说不是呢。我会找到更优秀的男人,让林思谅一边凉快去吧。”

    奇怪的友情,奇怪的滋生。

    我们一边漫步,不觉已到山顶。悠悠钟声回荡,霞光笼罩大地。

    “真美!”我闭目深呼吸。

    她看着我,认真地问:“其实我早该回英国,可是迟迟没下决心。现在好了,我已彻底放手,那么碧落,你预备和思谅重新开始吗?”

    我睁开双眼,没有再犹疑:“不。我和思谅,不会开始。”

    “为什么?他是真的喜欢你。利兹大学的注册期快结束了,可是他一直没有求学的情绪,就算我和他已经over,我仍然希望他过得开心。”她说道。

    “如果我说思谅不曾让我心动,那绝对是自欺欺人。”我想起那晚的星光,还有如星光的眼睛,“可是爱情不只是瞬间的心动,还有宽容与谅解,还有欢乐与苦涩,还有…压根没理由。”

    她愣了愣,然后笑了,她的笑容暖如chun风,我的心中充满感动。

    “我懂了。那个人,的确值得你珍惜,哪怕一生也值得。”她说道。

    那真是奇妙的一天,我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女子,收获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友情——虽然从那以后,我们没再见面。

    分手的时候,她对我伸手,“该怎么说呢?虽然很难再见,可是祝你幸福!”

    “谢谢,你也一样。”我道。

    我对她挥手作别,她却又唤住了我。

    “差点忘记了,有件事情也许你应该知道。林氏最近遇到麻烦了,虽然我不确定是什么,可是我爸抛售了持有的林氏股票,他们多年的交情,现在却急于套现,实在是有些反常。而且我爸也极力赞成我回国,之前他本来反对来着…我相信他与我的初衷绝对不会一致。虽然林氏与你无关,但是有你关心的人,与他一道共度时艰,应该是你希望的吧。好好把握缘份,别再错失良机!”她恳切地说道。

    那天回家,已是华灯初上。我看着朦胧夜se,心绪飞到九天外。

    我有一个可爱的老板,特意批准我休假三天。可是…

    昨ri之ri不可留,今ri之ri多烦忧,明ri之ri何处去,晓月楼上有人愁!

    〃

    (五十三)放手

    我该何去何从?心意彷徨,委实难决。

    好好把握缘份,别再错失良机!康妮如是说。可是想想他冰冷的神情,我受伤的自尊如何自处?庄可与康妮的话,一句句言犹在耳,他现在危机重重,我难道坐视不理?进一步是火焰,退一步是海洋,进退维谷之中,时间不觉流逝。

    但是一月后的某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是沈碧落吗?”我接通了电话,很熟悉的声音。嗯,是张医生。

    “是我,皓南没事吧?”听他的电话我就紧张。

    “是好消息。我们想确定你弟弟的手术时间,如果你方便,尽快来医院。”他说道。

    我有片刻怔忪。

    “请问,您指的是骨髓移植手术?”我问道。

    “当然。林先生捐赠的骨髓我们已经检测完毕,现在虽然妥善保存,不过你弟弟的病情,还是早点手术的好。”

    “什么?”我觉得呼吸困难,“林先生何时捐赠的骨髓?”

    他愣了愣,“半个月前吧。按照例行手续,有一些文件需要你签署,所以请你早点到医院来。”

    从医院出来,我没有回家,拦了车子来到林氏大楼。

    此刻我的头脑异常清醒——老天请给我力量,我不要轻易放弃!

    “kelly,不好意思,可以见见林先生吗?”我客气地询问那位端庄的秘书小姐。

    她的脸上快速闪过惊讶的表情,“沈小姐…林先生现在不便见客。”

    “我可以等。”她一定晕了,这句话成了我的不二法宝!然而就在此时,有人走了过来。

    “我哥现在是大忙人,我见他都必须预约,是不是啊kelly?”说话的人一身休闲西装,身形显得格外修长,表情却是不动声se。

    我默然。

    “您说笑呢。”kelly有些尴尬。

    “那么,我有话跟他说。”他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直接闯进旁边的办公室。

    我们的出现令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哥,耽搁你宝贵的时间,抱歉!”林思谅说道。

    还是林思勉定力够强,他对落座的几人说道:“对不起,稍后给各位联系。”

    气氛有点难堪——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们三人。

    “思谅,你还是这么感情用事!这里是公司,是上班时间!”他冷冷地说。

    “哥,我只是觉得——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应该坦然面对!至少你听听碧落的想法!”林思谅没有怯意。

    “给我五分钟,我要和你谈谈。”我走到他的身边。

    兄弟二人都沉默下来,林思谅率先离开房间。

    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我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为什么那么做——为皓南捐赠骨髓?”我一字一句地问。

    他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沈碧落,你不会以为我对你仍然怀有非分之想?就算我是白痴,也不会再动你的脑筋!我怎么可能与老爸和兄弟的女人纠缠不清?我之所以那么做,与爱情没有关系!”

    “请问与什么有关?”我咬紧牙关。

    他淡然微笑:“道义与责任,怜悯与同情。”

    “道义与责任,怜悯与同情?”我傻傻的重复。

    “也许我说的还不够明白?我懊悔曾经对你用情,因为我们不是同类人!捐赠骨髓一事,也是我们最后的关联,从此之后…我们再不相干!”他转过头去。

    “思勉,这是你的心里话吗?所以说…我不用对你愧疚,更不用对你感激?”我努力抑制泪水。

    “没错!”他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腕,“已经五分钟了。”

    “占用你的时间,我觉得很抱歉!”我扭头而去,不看他一眼。

    呵呵,短短的五分钟,我来不及说出心中疑问,只够他撇清我们的关系!不,我和他从来不曾有任何关系!沈碧落啊,你真是可笑!你放下尊严与矜持,就是为了如此不堪?

    我走出林氏大楼,天空飞起了细雨。

    没有再犹疑,我走向雨中。很好,林思勉!你说得出,我做得到!我要好好生活,从此与你无关!

    “碧落,你怎么了?”有人冲上来拽住我。

    “我很好。谢谢你关心!”我竭力保持微笑。

    他怀疑地看着我,“是吗?你好象快要哭出来…如果哥不能给你幸福,你何必还要苦苦留恋?”

    “思谅!”我不知如何作答。

    “和我一起去英国吧!”他脱下外套为我披上,“距离注册期结束ri还有十天,我曾在心里发誓…为你等待至最后一刻,这也是我迟迟不走的原因。碧落,你会喜欢那里!chunri绿草成荫,夏天花香四溢,秋冬是我热爱的季节,当林荫道布满银杏叶,眼里金黄一片,脚下沙沙作响…换个崭新的环境,医治伤口的同时,你可以静下心来问自己——什么才是你真正需要的。相信我…花儿!”他的表情认真,很难不被感动。

    “谢谢你,可是我…”我忽然有些动摇。

    留下吗?真的很累。离开吗?挂念太多。

    “不用急于回答,我会耐心等待。”他抬起我的手指,放在唇边摩挲。

    那天回家,我一直坐在窗台边发呆。我真的可以吗——放下一切,与他远走?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他给了我十天的时间,事情的发生在第三天。

    “碧落,你来一下。”一大早赵晖便对我说。

    “什么事,老板?”我问。

    他神se有些严峻,递过一张报纸来,“林济海大概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林氏终归是上市公司,这样的披露在所难免。”

    他在说什么?我摊开了报纸。

    财经版赫然醒目的标题——林氏新任总裁涉嫌经济犯罪!不过寥寥数字,我却看得心惊。只得强迫自己阅读内容——“…年仅27岁的林思勉在商界拥有上佳口碑,他为人jing明强干,行事雷厉风行,颇有乃父之风,然而此次林氏造假风波中,他一力承担了所有的责任,如果审查属实,即使保守估计,他也必有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大好前途毁于一旦,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碧落,镇定点!”赵晖抱住我。

    “这是真的吗?”我无助的声音,象个十足傻瓜。

    “碧落,喜欢就别放弃,为什么不能勇敢的正视内心?”他握住我的手。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一直逃避的只有我自己。

    〃

    (五十四)秘密

    现在该怎么办?我机械地拨打他的电话。

    “对不起,你呼叫的号码已关机。”盲音出现的一瞬,我的眼泪落下来。

    “当务之急,是找个明白人问清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且这个旁观者,最好知道事情始末。你先冷静一下,今天不用上班!”他对我下逐客令。

    明白人?谁是明白人?庄可是始作俑者,毫无立场可言;林思谅置身事外,未必了解内情,还有就是林济海,但是他说的话,我又怎能相信?一边搅尽脑汁,一边心乱如麻。

    而那个人,忽然电光火石般闯入我的记忆。

    如若不然,我如何鬼使神差拨通她的电话。

    “手机关闭,为您转接…”电话里传来不痛不痒的女声。

    大约几分钟后,有人接起电话:“林公馆,请问您找谁?”

    “请问林夫人在吗?”我问。

    “夫人不在家,抱歉!”对方有些不耐烦。

    在她撂下电话前,我还来得及说道:“拜托,如果夫人回来,告诉她沈碧落来电。”

    她显然踌躇了片刻,“沈碧落?好的,沈小姐,我会如实转告。”

    难道我已名声远扬,林家上下无人不识?我放下了电话,换好衣服出门。

    她一定会见我。

    果然不出所料,电话很快响起。

    “沈小姐吗?如果有空,寒舍一叙。”她温和地说道。

    “您府上?方便吗?”我犹豫着。

    “我这里原本十分清净,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情,门外确实有记者蹲点,可是医生担心我身体,早就对我下了禁足令,再则说我一旦出门,只怕会更加惹眼呢!告诉我你的位置,我让老董去接你!”她对我说道。

    二十分钟后,我到了林府。而她所言不假,四周有不少守侯的记者,各人长枪短炮蠢蠢yu动。老董绕道后门,方才避开耳目。

    林家的庭院占地颇大,草坪碧绿一片,鲜花反倒寥寥,主人的品位与众不同。

    她坐在临窗的靠椅上,扬手微笑招呼我:“很高兴见到你,沈小姐。”

    很奇怪,我们再次见面,无人感到尴尬。

    “请坐。”她指指桌上的杯子,“我自己磨制的咖啡,你尝尝味道如何。”

    我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的儿子就要身陷囹圄,她居然可以无动于衷吗?虽然她依旧美丽,但是难掩寂寞和疲惫。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是谁。”她轻啜咖啡。

    “那么何时知道的?”我搅动着杯子,竭力克制情绪。

    “那是大约一年前,我刚刚大病初愈,还在医院休养中。之前思勉体谅我住院无聊,遂为我预定了每天的早报,可是有一天却没有送来。百无聊奈之际,我嘱咐沙莉买报纸,她下楼半晌才回来,告知我早报卖完了。我看她表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