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娟,他说我永远都不能成为小娟。”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我修行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我?”
“他?他是谁?”白小舟焦急地问,“是刘明轩吗?”
“刘明轩?他现在叫刘明轩吗?”女孩看着她问,“你是他什么人 ?'…99down'”
“我……”白小舟犹豫了一下,“我是他外孙女。”
“他让我转告你。”女孩擦去眼泪,一字一顿认真地说,“缘分尽了。”
白小舟脑中一片空白,心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她激动地喊:“什么缘分尽了!他到底是谁?如果他是我外公,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
女孩的眸中泛起一层淡淡的光,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轻启朱唇,从喉咙里吐出来的竟是男音:“小舟,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白小舟吸了口冷气,这声音,分明就是刘明轩!
“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白小舟问,“难道我妈妈真的是狐妖吗?”
“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你是人类,你的父母也是。”
听到这个消息,白小舟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她倔犟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他们现在在哪儿?”
“缘分到时,自然能够再见。”那双眼睛忽然深深地望着她,眸子深处荡漾着爱怜和不舍,“小舟,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原谅我。”
“你做过什么?”
女孩的头垂了下去,就像睡着了。白小舟捧起她的脸:“你说啊,你做过什么?”
女孩睁开眼睛:“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走了。
这句话在白小舟的胸膛里回响,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无奈地跌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她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舟。”一双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将她抱进怀里,“小舟,别怕,有我呢。”
白小舟抱着自己的双肩,低着头不说话。朱翊凯心疼地说:“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白小舟一转头,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咬眼泪一边就流了下来。朱翊凯忍着痛,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她松了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哭得天昏地暗、涕泗滂沱。
已经很久了,快十年了吧,她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就像这些年来所有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委屈和悲伤全都爆发,心里的堤坝崩溃了,她才知道,其实自己没有那么坚强。
朱翊凯将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肩窝里,她的泪滴在他的肩膀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和她贴得这样近。
那个名叫北极的小女孩呆呆地望着他们,眼中满是羡慕,这就是人类的爱情吧,真好,如果天磊也能这样抱着她就好了。她不能气馁,她要努力修行,等将来有一天,她成为配得上天磊的大美女之后,再去找他。
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朱翊凯回过头,看见卫家人带着村民冲进来,手中提着锄头、菜刀等武器,嘴里喊着杀人凶手、作恶狂徒之类的口号。他皱了皱眉,正打算动手,忽然听那北极道:“你们继续,这些愚民我来对付。”
说罢,纵身一跃,娇小的身体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前空翻,化成一只巨大的白狐,双眼泛红、面目狰狞地朝冲过来的村民怒吼,众人只觉得一股猛烈的阴风迎面扑来,卷得几个冲在前面的村民飞了起来。
“妖怪啊!山上的妖怪下来吃人啦!”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村民纷纷丢盔弃甲,夺路而逃,不到片刻就跑得尾烟都看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菜刀和锄头。
“哼,对付这些愚民就只能用这种办法。”北极跳回石凳子上,叉着腰说,“你要是跟他们讲大道理,他们一定当你是傻瓜,恶人要用恶法子磨才行。”
白小舟第一次看见叉腰说话的狐狸,目瞪口呆地盯着它。它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别盯着人家看,真不礼貌。”
第二部 第十八章 炼狱劫数
“你是狐狸?”
“不是狐狸难道是狸猫吗?”
“……”
白小舟抓住它的腰,将它举了起来:“你和我外公是什么关系?”
“喂喂,把我放下来,抓那里很痒耶。”
“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就放你下来。”
“好啦,好啦,我都告诉你。”北极扭动身体,“好痒,先放下来再说。”
白小舟在石凳上坐下,将它放在双膝上,它蜷成一团,倒没有抗议。
北极永远记得1900年的冬天。
它是在这座山里出生的,从它记事以来,就没有父母,它不知道它们去哪里了,或许是被野兽吃了,或许是被猎人打死了。它从很小的时候就自己觅食,山林是一个恐怖的地方,那里有数不清的野兽,还有比野兽更可怕的猎人。
那年冬天雪很大,整个世界都好像被埋在雪下面了。它没有吃的,饿得发慌,冒着严寒出来觅食,却被人类放的夹子夹伤了。它以为自己死定了,拖着捕兽夹躺在雪地中,从它腿上流出的血将雪地染出一朵漂亮的莲花。
就在它最绝望的时候,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它的面前,那是一个男孩,他有着漂亮的五官和一双又深又亮,如黑夜一般深邃的眼睛。
他救了它,将它藏在自家床底下,省下自己的食物给它喂食。他说它的眼睛像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辰,于是他给它起名字,叫北极。
在卫家养伤的那段日子,它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卫天磊,是卫家的旁支子弟,被卫家收养。和他一起被收养的,还有另一个旁支子弟——卫小娟。
“小娟也姓卫?”白小舟插嘴。
“别打岔!”北极不满地说。
渐渐地,北极发现卫天磊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能够看见山林中的草木精怪,总喜欢提着白色的灯笼在竹林中穿行,跟精怪们说话,甚至驾驭它们。
北极曾听山里的前辈说过,有一种人类,他们生来就有地仙的潜质,有或多或少的异能,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吧。
卫天磊和小娟在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卫家的孩子都欺负他们,他们总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每次受欺负,卫天磊总是护着小娟。有一次卫天磊被卫家的长子砸伤了,小娟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哭,卫天磊忽然抓住她的手,认真地对她说,等他再长大一点,就带她离开,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北极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忽然很妒忌那个女孩,这是它第一次想要变成人。
只要潜心修行,就能变成人,这是从祖先那里遗传下来的,沉淀在每一只狐狸身上的记忆。那天它下定决心,要为了他,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这么卑微的愿望,也是奢求。
那天卫天磊到地里做工回来,原本每天小娟都会欢天喜地地迎出来,递给他一杯冰凉甜美的井水,可那天小娟的房间里却空空如也。北极跑进来,咬着他的裤脚往外拉。他将它抱起来,焦急地说:“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出事了?你尽管说,我能听懂。”
“她,她被卫家的人带走了。”北极结结巴巴地说,“说是要让她当烧面神婆。”
卫天磊脸色变了,丢下它就往外跑。北极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也连忙跟上。那些人来抓小娟的时候是很凶的,天磊一个人能对付他们吗?
那个时候,北极还不知道烧面神婆究竟是什么。其实,烧面神婆是紫妫娘娘的代言人,紫妫娘娘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神灵,谁也不知道,史书中也未见记载。当地人也只知道她许多年前出生在村子里,有一天大旱,颗粒无收,村民以为是神灵发怒了,就挑选了她做人牲,敬献给神灵。这个可怜的女孩被村民给活活烧死了,可是收尸的时候,人们却发现紫妫的身体并没有烧坏,只有那一张脸给烧得面目全非。人们以为是神灵显灵了,非常高兴,找了一张面具给尸体戴上,隆重地下了葬。
但是,雨还是没下,人们开始选第二个女孩。那天晚上,卫家的族长——也是村子的村长做了一个梦,梦见戴着面具的紫妫回来告诉他,她已经成了这一片山区的神灵,如果想要下雨,就必须做到三件事。
第一件,从卫家的女儿中选一个来做她的代言人,她可以赐给她神力,但必须毁掉她的脸,给她戴上面具。第二件,这个代言人不能是处女。第三件,为她建造神庙,世代供奉。
那个时候的人们都信奉鬼神,何况村子已经生存不下去了。卫家族长将自己一个不得宠的小妾生的女儿做成了烧面神婆,并在村子里修建了一座大庙宇。庙子落成的那一天,大雨倾盆而下。从此之后,原本贫瘠的土壤忽然变得肥沃,这个村子也渐渐富庶起来,卫家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家族。
卫家每一代族长都会收养旁支的孩子当养女,只等上一代烧面神婆死了,再将这名养女变成烧面神婆。
只要有烧面神婆在,卫家就能保住村长的地位,就能永远富贵。
卫天磊赶到那座进行烧面神婆仪式的小屋时,小娟已经戴上了面具。因为她还是处女,必须由卫家的长辈来破处,卫天磊看到了这一生烙刻于心,永远也抹不去的画面。
他最尊敬的长辈将小娟压在身下,那张慈祥的面孔此时变得贪婪而狰狞。北极不知道那个时候卫天磊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它站在他的脚下,能够感觉到从他身上溢出来的巨大悲伤,这悲伤令它喘不过气来。
它心中忽然涌出一丝恐惧,也许它该转头就跑,免得遭受鱼池之殃。可是它被那股气势压得连动都动不了。
族里的长辈勃然大怒,命令将他拖出去,先打几十鞭子,再关起来。当那些人将他架起,往外拖的时候,北极被一股劲风卷起,推出门外,门轰然合上。
然后,它听到了卫天磊的怒吼。
整座森林都像被他的怒气所震慑了,树木无风自动,发出哗哗的涛声,山林中野兽鸣叫,飞鸟争先恐后地离巢,飞向天空。
卫家的其他人带着武器冲过来了,卫天磊踢开门,浑身浴血,怀中抱着小娟,一步一步走出来。北极是真的被他吓到了,觉得面前所站的是一个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我诅咒这个村子,诅咒这个家族,从今以后,这个家族的所有男人,都会在三十岁生日那天变成石像。”
顷刻之间,卫家所有超过三十岁的男人身体开始僵硬,从脚开始,一寸一寸变成石头。
尖叫声此起彼伏,卫家乱成一团糟。卫天磊抱着心爱的小娟,一步一步走进竹林,消失在幽暗森林的深处。
北极找遍了整座森林,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一百多年了,她冒着生命危险,一直在村子四周徘徊,只为了等他回来。
“禽兽!”白小舟怒吼,将北极丢到一边,“凯子,带打火机了没有?”
“呃,你要打火机干什么?”
白小舟侧过脸,眼神阴冷:“放火!”
“啊?”朱翊凯连忙拉住她,“别冲动。”
白小舟捡起村民逃跑时丢下的火把,来到紫妫庙正殿,指着紫妫像骂道:“我知道你很可怜,我不想说什么‘正义’之类的大道理,今天烧你庙宇的人是我,你要是怨恨,尽管来找我吧!”说罢,将火把往神像下一扔,神像身上披着红纱,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朱翊凯看着面前蹿得飞快的火焰,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小舟,你就不怕他们报警吗?”
“他们敢吗?要是报警,村子的秘密就会泄露出去。就算他们不怕泄露,难道就不怕每晚都被狐仙上门骚扰吗?”白小舟斜了一眼脚下的北极,“你说是吧。”
北极嘿嘿冷笑:“不错不错,不愧是天磊的外孙女。”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白小舟问它。
“继续修行,总有一天我能去他身边。”北极跑了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我输给小娟也就罢了,竟然还输给了这个小姑娘。”
这个晚上,紫妫庙淹没在火海当中,熊熊烈火中,白小舟好像看到紫妫像微微笑了一下。
或许,这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吧。
朱翊凯开着一辆越野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白小舟坐在副驾驶座,从背包里掏出外公的笔记,刚要打开,却听身边的少年道:“在去村子里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猫死了。”
“猫?什么猫?”
“龙老师用折纸变出来的猫,那只猫能带我找到你。我把它放在后车座上,它一路上都很安静,我以为这种折纸猫本来就不太爱叫,也没放心上。后来开进了森林,找不到路,想让它帮忙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死了,后车座上只有几张碎纸屑。”
白小舟皱眉:“有人杀了它。”
“能够在我面前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的,没有多少,但必定是高手。”
“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
“别忘了,我是龙老师的弟子,这幻术我也多少学了一点,那只鸟就是我的杰作。”
白小舟抬头,看到一只黄色的鸟在头顶盘旋。
“不过,我毕竟比不得龙老师,寻找你还是花了点儿时间。”他打了个响指,黄鸟“啪”的一声化成了符纸,施施然飘落在他手中。“总之,一切等见了龙老师再说。如由卝99down卝整卝理果真有一个隐藏的敌人,我们就要小心了。”
白小舟点了点头,随手翻开笔记本,眼睛忽然睁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喂,你没事吧?”朱翊凯腾出眼睛瞟了她一眼。她合上书,望向窗外,眼睛微微疼痛,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笔记的扉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句诗,笔法苍劲,正是外公的字迹无疑: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你说,人有可能返老还童吗?”越野车徐徐开进凝华学园,白小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朱翊凯认真地想了想:“有很多种可能,也许是吃了什么东西,古代笔记小说里不是常提到某人在某处偶遇一仙人,赐给他一颗仙丹,吃了就能返老还童。”
“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朱翊凯顿了顿,说,“道家修炼成仙,白日飞升,也可返老还童。”
白日飞升?白小舟愣了一下,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她误入昆山,山中精怪都称刘明轩为昆山君,莫不是他真成了山神?
将车子开进了车库,刚一进门,瞿思齐就面目狰狞地跑过来。朱翊凯还以为他要问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正想酸他一酸,却听见他夸张地吼:“不好啦!出大事了!”
“什么事这么紧张?”
“司马老大和龙老师失踪了!”
“拜托你不要露出死了爹的表情,很可怕啊。”朱翊凯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他们俩不是经常失踪去办案吗?有什么好奇怪。”
“这次连秦哲铭也一起失踪了。”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啊,秦哲铭也一起办案去啦。”
“我跟你说不清楚。”瞿思齐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还是让他跟你说吧。”
这个时候朱翊凯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无声无息。他不禁暗暗吃惊,这么一个大男人就在屋中,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这个人,相貌无奇,毫无存在感,但绝不是泛泛之辈。
“各位,在下是异能研究会的特派员。”男人的声音沙哑,“你们可以叫我第七号。”
第七号?007吗?
白小舟拉了拉朱翊凯的袖子:“异能研究会是啥?”
“异能研究会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是我们的上级。”
“呃……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研究所?”
“曾经有五十个研究所,现在只剩下咱们一个了。”
“为什么?”
“因为十年前一次浩劫,大部分成员都死了。”第七号淡淡道,就像在谈论天气,“幸存下来的人伤的伤、残的残,研究所不得不解散,只留下了研究会。051重开的时候我很意外,这件事并没有经过研究会,而是更高级别的人所做的决定,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算得上你们的上级。”
“龙老师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白小舟懒得听他们叙旧。
“其实十年之前研究会就名存实亡了,之所以还保留,正是因为我们有浩如烟海的文献和盘根错节的情报网,那几个老家伙也是百科全书式的人物,虽说没有几个能出现场,至少对发生的灵异事件能有一个正确的判断。051重开,龙初夏和司马凡提可以说是最得力的干将,但是这次连他们都遇到了麻烦,可见情况已经很严重。”
“请直接进入正题。”白小舟打断他,不是她不懂礼貌,实在是担心龙老师三人,这个007还在这里渲染气氛,让她如何能不着急。
“各位听说过清香山精神病院吗?”
“赫赫有名啊。”瞿思齐说,“我们常开玩笑,说这么蠢,肯定是清香山上下来的。”
“五天前,有人在街上发现了一个精神病人,他病得很严重,拿着一把菜刀到处砍,说要砍死妖怪。他力气大得可怕,警方用了十几个特警才把他抓住,送到了精神病院。之后事态的发展就变得有些诡异了,110深夜接到报警电话,说有妖怪,杀人了,派了人过去,一去不回。警方又派了一队人过去,还是一去不归。一连损失了十几个警察,警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封锁了病院,层层上报,最后这件事还是落到了我们的头上。老家伙们通过卫星图分析,那座病院处于鬼门,风水极阴,恐怕里面已经大大不妙了。我们立刻通知龙初夏和司马凡提,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进入病院,刚开始还有联系,可是……”他拿出一台老式录音机,将一盘磁带放进去,里面响起龙初夏的声音。
“我们进入了大厅,这里到处都是血,电力系统已经完全失效,等等,前面好像有人。司马已经过去了……司马!小心!”尖锐的电流声刺破了众人的耳膜,“啪嗒”一声,第七号关掉了录音机。
第二部 第十九章 发狂的精神病院
“通讯到这里就断了,之后无论我们如何联系,都接不到他们的半点儿消息。”第七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诸位,现在你们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不过,毕竟太危险,你们可以拒绝。”
“且慢。”瞿思齐说,“我也有一件东西要给你们看。”
他打开秦哲铭的电脑,点击桌面上的一个音频文件:“昨天晚上我接到秦哲铭的电话,说司马凡提在qq上联系他,还和他语聊了片刻。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如果他回不来,就将这个音频文件交上去。”
“哲铭……”声音很小,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杂音,只依稀能听出是司马凡提。
“老大,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是秦哲铭的声音。
“哲铭……来……清香山精神病院……初夏有……危险……只有我们……能救她。”
“我们?”
“是的,我们,你知道,我们与其他成员是不同的。”
沉默。
“老大,如此这样做,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时间……犹豫了……快来……”
“老大!老大!”秦哲铭大声呼喊,再也没有人回答。又沉默了一阵,秦哲铭说:“思齐、凯子、不二、小舟,如果我没有回来,千万不要到精神病院来,切记。”
白小舟额头上暴起十字青筋:“这是什么意思?他越是这样说我们越是不能不去,这小子,其实很想我们去吧。”
“据我所知,秦哲铭是位没有任何异能、不懂任何术法的普通法医,他竟然会私自行动,这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何况病院已经被完全封锁了,他是怎么进去的也是一个谜。”第七号说。
“阿凡……司马老大呢?”白小舟问,“他有什么异能?”
第七号沉默片刻后说:“其实,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从来没见过他使用异能,也从来没有接到过他的任何异能报告。他的资料里面,异能那一栏,写的也是‘无’。”
“不可能吧。”白小舟惊道,“他常和龙老师一起办案,难不成都是龙老师罩着他?如果他真的对异能术法一窍不通,当时又怎么会让他做051的老大?你们说是吧?”她看了看思齐和凯子。
瞿思齐和朱翊凯互望一眼:“其实,我们也没有见过他使用异能。”
“难道,司马老大真的是个‘普通人’?”
“且慢。”007打断他们,“医院里的电力系统全部失灵,司马警官是在什么地方上的网?”
“手机呢?”
“他那个老古董,只有一部老爷手机,五六年没换了,根本没有qq软件。”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诡异,白小舟心里一阵发毛,如果qq那头的人不是老大,会是谁呢?
“各位,你们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我们也不能逼着你们去冒险,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抱歉。”白小舟认真地说,“我们还年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舟,你怎么……”瞿思齐话还没说完,朱翊凯的大手伸过来,一手搂住他的肩,一手捂住他的嘴:“小舟说得没错,连龙老师和司马老大都葬送在里面了,我们这些小虾米能顶什么事儿?不过是送死罢了。”
第七号皱着眉头,目光如刺,在两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见二人态度坚决,叹了口气:“既然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们也尊重。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任何消息,我们就会对精神病院彻底消毒。”
彻底消毒?
第七号在门外轻轻关上了房门,瞿思齐从朱翊凯手中挣脱出来,气急败坏道:“喂喂,就算你们信不过他,也不用这么捂着我吧,差点儿把我捂死!”
“哦,看来你变聪明了。”朱翊凯不怀好意地笑着。瞿思齐瞪了他一眼,“好歹是这么久的同事了,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我就这么恶心,不服你咬我啊。”
“够了!”白小舟伸手挡在二人中间,“再说下去我都要认为你们俩有奸情了。”
“和他?”二人异口同声。白小舟扶着额头,觉得很无力。“回到正题好吗?如果我们不想受那些老头子的控制,要如何进入精神病院?”
“这个简单。”瞿思齐掏出钥匙,打开储物室,“我记得咱们仓库里有一件宝贝,有离奇功效。”
他从博古架上拿下一只木盒子,打开,众人闻到一股异香。里面竟然躺着一朵娇艳的菊花。
“这是什么?”
“金甲菊。”瞿思齐神秘兮兮地说,“吃了它的花瓣,可是有奇异的功效哦。”
月黑风高,杀人夜。
清香山精神病院外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和铁丝网,丝网通电,偶尔会发出“啪啪”的轻响。四处都有重兵把守,唯一的出口更是固若金汤,四个警卫兵手拿武器站得端端正正。
“我都观察清楚了,除了这四个警卫兵外,还有一队巡逻兵,每十五分钟就会从正门前路过一次,我们现在只有十分钟不到。”远处的草丛中传出极低的说话声。
“这菊花的药效能维持多久?”
“五分钟。”
“这也太少了吧?”
“爱吃不吃。”
“别吵了,每人带三片花瓣,都省着吃。”
树影一摇,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却没看到人影。十几秒后,四个警卫兵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身子一软,纷纷倒地。
“快,把他们身上的钥匙拿来。”星空下,依然只听人声不见人影。
警卫兵身上的钥匙飞了起来,打开了铁丝网。忽然一声枪响,鲜血从虚空中飞溅出来,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思齐!”有人低呼。
其中一个警卫兵并没有完全晕过去,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谁,是谁?”
“凯子,你的迷药哪里买的,药力太差了吧?”
“放心,我能解决。”话音一落,警卫兵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慌乱之下他又放了几枪,震耳欲聋的枪声惊起一片飞鸟,扑棱着翅膀冲入天空。
“糟了,快走!”
不到一分钟,大队士兵赶来,扶起地上的警卫兵检查。
“他们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有人进去了,还是有人出来了?”
“看样子……”士兵们看着那条通往病院大门的青石板路,地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进门里去,“是有人进去了。”
“连长,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回头,恭敬地说:“首长。”
“让他们进去吧。”第七号叼着一根烟,冷冷地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再通知我。”
瞿思齐跌坐在精神病院门口的时候,金甲菊的效力退去了,三人身形显现。朱翊凯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东西,用白布包着,看起来像一件武器。
瞿思齐捂着自己的左臂,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将他的衣服染得通红。
“子弹还在里面。”白小舟皱着眉头说,“我还没有给人治过枪伤,只有试试了。”她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疼得他额头冒冷汗。
小舟的左手黑线弥漫,像无数极细极细的虫子在皮肤下乱爬。片刻之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展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子弹,而瞿思齐的伤口已经痊愈。
两个少年虽然早就猜到她有这样的异能,但亲眼看到还是很震惊:“右手恶魔,左手神灵,你是从欧洲穿越过来的吗?”
“你才是恶魔。”白小舟在瞿思齐脑袋上狠狠揍了一拳,瞿思齐捂着脑袋喊:“好歹我也流了那么多血,你轻点儿好不好?”
“嘘——”朱翊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齐齐回头,看向病院。大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那黑洞洞的深处,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呜咽。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朱翊凯道,白小舟拉住他的胳膊。“要去一起去,不能让他们将我们各个击破。”说罢又转头问瞿思齐,“你还能站起来吗?”
“怎么不能,我体力强得很。”他站起身,活络了一下筋骨,“走吧,我们一起打怪升级去。”
“你的生命力果然堪比小强。”朱翊凯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不死的。”
“喂喂,你能用别的东西来比喻不?”瞿思齐表示很不满。
白小舟懒得理他们,推开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哪怕她见惯了尸体也忍不住作呕。
天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血,难道她一不小心穿越到生化危机里了吗?
轻缓的脚步声从深深的走廊里传来,朱翊凯用手电照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步履蹒跚,一边走一边哭。
“是个小女孩。”他掏出手枪,吩咐小舟二人待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小妹妹,你没事吧?”
“我,我在找医生。”
“你病了?”朱翊凯在她面前五步处停住,“告诉哥哥,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好痛啊,医生在哪儿啊,医生……呜呜。”小女孩捂着脸痛哭,身上的病号服全是血。
“小妹妹,跟哥哥出去,我去给你找医生。”
“真的吗?”小女孩抬起头,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哭得泪眼婆娑,“哥哥,你真的会带我去找医生吗?”
“是啊。”朱翊凯又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道,“来,跟哥哥走。”
“可是我肚子好痛呀,好痛。”
朱翊凯放下枪,轻轻撩起她的衣服,瞳孔蓦然放大。
她的肚子是被剖开的,几个夹子将皮肤往外拉,里面的内脏看得清清楚楚。
“我在做手术,可是突然停电了。”女孩哭道,“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就钻进我肚子里面来了,好痛啊。”
话音未落,女孩的肚子里忽然多了一团黑色的东西,像橡皮泥一般,竟然有眼睛和嘴巴,嘴里发出桀桀阴笑,朝他面门扑过来。
白小舟大喊:“凯子,快躲开!”
朱翊凯的手中漾起一层金光,三道黄符将那团泥巴团团围住,无论那团泥巴如何挣扎扑腾,也无法逃出。
“收!”朱翊凯低喝,三道符齐齐收紧,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他的手中多了一个黄符包成的纸团。
“着。”他手腕一转,那纸团燃烧起来,发出嗞嗞低响和浓烈的腐臭味。
小女孩跌倒在地,他俯下身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白小舟问:“怎么样?”
“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脏?”白小舟真后悔自己让龙老师把阴阳眼给封起来了,不然说不定还能看到些什么。
“凯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记得我前两天跟你说的幻术吗?”朱翊凯打了个响指,一只黑鸦扑腾着飞进来,在他头顶盘旋,“这种幻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还好龙老师为了保险,一直在自己身上下了咒,然后留了头发在研究所,将她的头发包在符纸里,用术法使其幻化成动物,便能带着我们找到她。”这个“她”字还没有说完,一道阴风扫过,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只黑鸦被切为两半,他的肩膀如喷泉一般冲出殷红的血液,溅了白小舟一脸。
“凯子!”两人悚然变色,扑过去将他扶住,他嘶声低吼,捂着自己的伤口半跪下来。
是谁,是谁伤了凯子?白小舟回过头去,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过来,手中提着一把三尺长的大砍刀,殷红的鲜血顺着刀身往下淌,在他所经过的路上留下一串刺目的红。
她还没回过神来,一道阴风就朝她的面前扫过来。“当”的一声脆响,两件兵器在她面前相撞,溅起一串火花。凌厉的剑气在她脸颊上割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这个时候,她才看清,那是一个很高的男人,足有两米,很瘦,瘦得皮包骨,脑袋剃得光亮,一双眼睛漆黑,看不到白眼仁。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凶狠冰冷的气息,和他靠得近了,皮肤都觉得被割得生疼。瞿思齐手拿光剑,挡在他面前。那怪人的力气很大,将他的光剑压得越来越低。
“还愣着干什么?”瞿思齐侧过头来大喊,“快扶他走!”
“谁要走?”朱翊凯撕下自己的衬衫,将肩上的伤包起来,豁然而起,反手抓住背后的那件东西,“思齐让开,这个丑八怪竟敢偷袭他爷爷,我要让他知道他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凯子,你疯了吗?”白小舟怒道,“这又不是热血漫画,你逞什么能?”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弱吗?”他将那东西抽出来,外面所包的布条四散开来,如同飞扬的彩带。
那竟然是一把金锏,长四尺,无刃,有四棱。这种古代兵器分量非常重,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杀伤力十分可观,即使隔着盔甲也能将人活活砸死。
“你,你到哪里找的?”瞿思齐将剑一收,迅速退到他身旁。他提着锏说:“这是我家的祖传之物,我费了很大力气才从那些老不死手中借出来。”
“那可是古董啊,你可要悠着点儿用。”
“生死关头了还想着古董,你真是个人才。”
那提刀怪物桀桀怪笑,全黑的眼睛闪烁着凶残的光:“有趣啊,真有趣,来了两个能打的,把你们拦腰斩断,一定很有趣。”
拦腰斩断?白小舟记得几个月前好像看过一篇报道,一个杀人狂魔喜欢提着一把大刀到处杀人,他力气大得出奇,有时候竟能将人拦腰斩断。本市警方花了很大的力气,损失了好几个警察,才将他抓获,因他有极严重的精神疾病,被送到清香山精神病院治疗。
难道这就是那个杀人狂魔?
第二部 第二十章 重症危楼
可恶,这种变态就该当场击毙才是,留着又危险又浪费饭。
不对,他不仅仅是个杀人魔了,他,恐怕已经不是人了。
“丑八怪。”血液顺着朱翊凯的左臂往下流淌,他却浑然不觉,嘴角上翘,“等我将你那颗鞋拔子脑袋砸烂,看你还用什么器官说大话。思齐,带小舟走!”
“你能行吗?”
“废话那么多,是想我先给你一锏吗?”
“保重。”瞿思齐拉起白小舟,拖着她就跑,白小舟急道:“至少让我把他的伤治好……”
“再治一个人,你还能站得起来吗?”
“可是……”
“放心吧。朱翊凯没你想得那么弱,他能搞定。”
白小舟吃了一惊,抬头看他那张坚定的脸,他和凯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互相信任到相信对方的每一句话的呢?这就是战友吧,同生共死的战友。她也要相信他,相信他一定能够解决。
“开始。”朱翊凯抬起胳膊,将金锏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锏身在黑暗中漾起淡淡的金光,“让我看看你这个丑八怪究竟有多强。”
瞿思齐腿一软,跌倒在地,白小舟扶住他:“你没事吧?”
“没事,刚才中弹,失血太多,刚开始还没觉得,现在头晕得厉害。”瞿思齐勉强露出一道笑脸,“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白小舟摸了摸他的额头,都是虚汗,扶他靠墙坐了,掏出一块巧克力:“吃点这个补补。”
“失血吃巧克力?”
“不吃还我。”
“我吃,我吃。”他将锡箔纸撕开,塞进嘴里,“这什么巧克力,味道这么奇怪。”
“我做的,加了点儿料。”
“噗。”瞿思齐将一嘴巴的巧克力都喷出来,“你加了什么?不会是老鼠药吧?”
“呸,要毒死你我一定用断肠草!”白小舟怒道,“这是我小时候跟外公学的偏方,可以补气血的,你不吃也不要浪费啊。”
忽然间,瞿思齐的脸色变了,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身后。
“小舟,千万别回头。”
白小舟头皮一阵发麻:“我,我后面有什么?”
瞿思齐管不了那么多了,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就跑。她尽力仰起头,第六感告诉她,走廊尽头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却看不到任何人影,但是墙壁上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污渍。
不对,那不是污渍。那是手印!密密麻麻,整面墙都是手印,那些手印朝他们的方向蔓延,就像一大群隐形人扶着墙壁追过来了。
“怎,怎么可能,难道它们也吃了金甲菊?”
“别管它们吃了什么了,快跑才是真理。”他一路狂飙,忽然停了下来,白小舟急道:“怎么不跑了?”
“到尽头了。”
走廊尽头是死路,只有一扇窗户,窗外是十米高楼。
“我们刚才似乎跑到四楼来了。”瞿思齐又露出死了爹的表情,“要不,咱跳下去吧。”白小舟心想你坑爹啊,跳下去我们都死了。
“既然逃无可逃,就只能迎战了。喂,你先把我放下来。”这小子哪里来的力气,扛着我这一百多斤还能跑得这么快。
瞿思齐拔出剑,看着越来越近的血手印,皱起眉头:“它们数量太多了。”
“等等,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那些血手印,在墙上分布得好均匀。”
“是啊,每一个手印与手印之间的距离都相等。这么说来,难道是……”两人互望一眼,瞿思齐顿时信心满满,“我明白了,小舟,你瞧好了。”
对方并不是有很多人,而是只有一个人!
“喂,等等……”白小舟的话还没有说完,瞿思齐已经冲了上去,从怀中掏出一瓶墨汁,朝前方猛地喷出去。一个人影在墨汁下显出形状,那人足足高三米,身体异常宽大,白小舟能够感觉到它身上弥漫出来的恐怖寒气。
“思齐,快跑!快!”
“我是临阵脱逃的人吗?”瞿思齐一剑刺过去,那高大的怪物朝他吐出一口寒气,从剑尖开始结冰,一直蔓延到他的胳膊。白小舟大惊,朝他跑过去,他大喊:“别过来!别把我看扁了!”
“可是……可是他拿着斧头啊!”
“他就算拿着火箭筒我也能打败他!”刺骨的冰冷从手臂传来,他咬着牙,大吼一声,竟然将冰晶震碎了。那把剑朝怪物的肚子刺过去,直直地刺进它的身体,怪人的巨斧也砍了下来。
骨碌碌,有什么东西落在怪物的脚下,瞿思齐低下头,看见一颗拔掉了环的手榴弹。
“不是吧,这里怎么会有……”话还没有说完,炸弹轰然炸开,白小舟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了起来,朝后抛去,撞破了窗玻璃,急速下落。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地呼唤。
“谁?谁在叫我?这是哪儿,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你还没有习惯黑暗。”那声音低声说。
白小舟睁着眼睛看了半天,眼睛总算是适应了。身边依稀有个人影,看起来像个男孩,比自己要稍微矮一点,大概十三四岁。
“我这是在哪儿?”
“精神病院。”
“不对啊,我不是从窗户跌出去了吗?”
“只要进入这家医院的人,都不可能出去了,哪怕是跳楼,摔也是摔死在病院里。”
白小舟努力想看清那少年的面容,但光线太暗淡,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你又是谁?”
“我是这所医院的病人。”
白小舟心头一冷,糟了,是个精神病人,上天保佑他可千万不能是有暴力倾向的。
“你叫什么啊?”白小舟壮着胆子问。
“我叫夏兮。”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嘘——”夏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儿声,别把那些东西引来。”
“那些东西?什么东西?”
“你不会没看到吧,就是外面的那些怪物啊。”夏兮压低声音说,“大概是五六天前吧,我在自己的病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就趴在窗户那里看。我看到一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几个特警从车里押了一个人下来,那人头上蒙着黑色的面罩,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他的头好像特别大。他们把那个人押进病院,关进后面那栋重症楼,当天晚上就出事了,到处都是惨叫声。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出去,一直躲在这里。”
夏兮所说的那个人,就是007口中那个拿刀在街上乱砍的精神病人吧。不过真是奇怪,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需要用装甲车护送吗?
“我又是怎么到这间屋子来的?”她问。
“我听到外面有响动,刚开始还以为是怪物来了,吓得不敢做声。后来听见外面没动静,一时没忍住,从门缝往外偷看,就看见你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小舟这才想起自己跌出窗户之前发生的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激动地抓住夏兮的肩膀:“你,你告诉我,我出现之前,是不是听到了爆炸声?”
“没有啊。”夏兮摇头,白小舟不放心,又问:“你仔细想想。”
“真的没有,如果有爆炸声,我不可能听不到。”夏兮说得斩钉截铁,一时间白小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心,她明明记得炸弹爆炸了,自己就是被爆炸时产生的气浪掀出去的,不过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没有伤口,只有一些很轻微的擦伤。
或许,根本就没有炸弹爆炸,将她掀出去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思齐,或许还活着?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了,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膝盖里抽泣,思齐、凯子,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别哭啦。”夏兮说,“你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
白小舟擦去腮边的泪水,侧过头来看他:“对了,夏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啊。”夏兮很认真很认真地想,“我记不起来了。”
他果然有精神疾病啊,是不是健忘症呢?白小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只需要记得将来如何出去就行了。”
“出去?我还能出去吗?”夏兮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趾。
“能的,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白小舟安慰他,“然后通知你家人来接你。”
“家人 ?'…99down'我……我想不起我的家人是谁,他们也从来都没来看过我。”夏兮的声音说不出的落寞。他一个人在这个疯子聚居地生活,一定很孤独吧。
“没关系,我有个朋友,他是警察,他能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找到了又怎么样?他们都不要我了。”
白小舟的心隐隐作痛,夏兮只是个迷失了自我的可怜孩子,她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家人不要他了,失忆症虽然不好治愈,至少不会发疯啊。
“不管怎样,我们要想办法出去。”白小舟拍了拍他的手,“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找我的朋友。”
夏兮抓住她的手,祈求道:“不要,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在这里好难过,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听我说,”白小舟抓住他的双肩,“外面很危险,我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又怎么能保护你?”
“我能保护你。”夏兮认真地说,黑暗中只有他的眼睛又大又亮,“我,我虽然记性不好,可是我对这家病院很熟悉,我能带你走出去。”
“很危险的。”
“我不怕危险,我只怕一个人,你不知道一个人的感觉有多可怕。他们总是把我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人来,我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求求你,别丢下我。”说到后来夏兮的嗓音里都带了哭腔,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白小舟握着那双手,实在不忍心就此放开,咬了咬牙:“好吧,我带你走,拼了我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保全你。”
“我相信你,姐姐。”
这声姐姐喊得白小舟十分受用,她牵起他的手,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儿,四下里看了看,走廊上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小兮,我们现在在哪儿?”
“这是精神病院主楼三楼,重症病房。”
“重症?”白小舟压低声音,“重症患者不是都在后面那栋楼吗?”
“有暴力倾向的才关在那里。”
白小舟点了点头,握紧他的手说:“我记得之前我和思齐在四楼,我们到四楼去看看。”
夏兮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楼道,两旁的房间都安安静静,听不到任何响动。
“咔嗒。”
两人的步子一顿,齐齐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那间病房。
“姐……”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白小舟死死捂住,他抬起眼睑看她,她朝他摇了摇头,将他护在身后,踮着脚尖来到那间病房门口,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啊!”一个人猛地扑在门上,发出凄厉的惨叫,白小舟大受惊吓,往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啊啊!”屋子里的人还在惨叫,不停地拍打着门板,门上的小窗只露出他一双血红的眼睛。
白小舟爬起来,拉着夏兮就跑,楼道里到处都是血迹,地上的血一团团,踩上去像踩在了泥地里,黏黏的,混合着破碎的肉片,令人作呕。越往前走血迹越多,死尸也多起来,好在他们都静静地躺着,死状虽然恐怖,却没有爬起来。
夏兮紧紧拉着她的衣摆,直往她身后躲。白小舟搂住他的肩膀:“别看,越看就越害怕。”夏兮点了点头,却更害怕了,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小手冰凉。
一路走来,虽然遍地血腥,却没有遇到之前的怪物。爬上四楼,楼道里的情形和三楼差不多,她看了一圈,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来。
“这是什么?”夏兮问。
“是思齐的墨水瓶。”她环顾四周,在墙上发现了泼出去的墨水,这些墨水是思齐的必备之物,专门用来对付隐形人。
不过,这里并没有爆炸的痕迹,之前她所看到的手榴弹难道是幻觉吗?
“姐姐,你看。”夏兮忽然指向窗外,白小舟回头,看见对面那栋楼的窗户里有人缓缓走过。
“是思齐!”她惊呼。
“是姐姐的朋友吗?”夏兮担忧地说,“那得赶快过去救他,对面那栋楼就是重症病房啊。”
白小舟深吸了口气,思齐怎么会在重症楼里?他去那里做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嗡嗡声,像蜜蜂飞舞。等等,这里怎么会有蜜蜂?
“姐姐,小心!”夏兮大叫,白小舟将他一推,自己也因惯性后退两步。一只电锯在他们面前快速划过,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锐利凶器所带起的劲风。
她以为又是一个怪物,但她错了,那是一个人,一个货真价实的人,身上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手中拿着手术用的大电锯。他似乎很累,胸口快速地起伏,哼哧哼哧地喘气,至少这说明他活着,但他眼神迷乱,泛着疯狂的光。小舟认得那个眼神,小时候她被一条疯狗追,那疯狗就是这样的眼神。
“杀,杀光你们。”他喃喃自语,将电钻举了起来,刺向白小舟。白小舟躲闪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他的手腕,拼力制止那呜呜转动的凶器。
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的右手并没有戴手套,若换了平时,这个疯子应该早就中毒倒地了啊。
“放开姐姐!”夏兮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把手术刀,一刀刺进他的腰际。他痛得大吼,白小舟乘机一脚踢在他的要害处,翻身一滚,从他身下滚了出来。他站立不稳,身子往前扑,正好扑在电钻上,血肉模糊的声音响起,那是电钻切割皮肉和胸骨的闷响。楼道里回荡着那人的惨叫,白小舟一把抱住夏兮,捂住他的眼睛:“别看,快跟我走!”
她拉着夏兮飞奔,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穿着病号服,浑身是血,浑身是伤,目光混浊,像极了电影里的丧尸。但白小舟知道他们还活着,他们呼出的腐朽气息熏得她几欲呕吐。
“他们都疯了。”夏兮紧紧攥着她的手,“都疯了。”
白小舟一脚踢开一个朝她扑过来的疯女人,冲进了后面的花园。花圃中一个男病人正掐着一个女病人的脖子,眼中全是疯狂,一边掐一边喊:“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妖怪!妖怪!”
这个时候,白小舟才想起,这一路过来,遇到的人不少,偏偏就是没遇到妖怪。
真是奇怪了,之前所遇到的那些怪物,都到哪里去了?
“姐姐,有,有人抓住了我的脚!”夏兮忽然叫起来,白小舟低下头,果然看到一只惨白的手从草丛中伸出来,抓着他的脚踝。她一脚踩上去,听到一声惨叫。
第二部 第二十一章 防狼
“不要去……”草丛中传出虚弱的男声,“危险,危险。”
听他说话的语调,倒像是个正常人。白小舟扒开草丛,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警服,嘴角被划了一道,伤口一直延伸到耳根下,乍一看还以为是裂口。
“你,你是警察?”白小舟忍住心中的恐惧,将他扶起来,却发现他的左脚已经没有了,身下的泥土吸满了血,呈现出一种近似于黑的红色。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将左手按在他的胸口,血止住了,但失血过多,如果再不输血的话,她无力回天。
“阴谋,都是阴谋。”警察抓住她的衣襟,“我,我胸口里有……拿出来……”
白小舟伸手在他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照片来,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上面是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孩。
“她是谁?”
“我的,我的未婚妻。”警察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替我跟她说……说……我对不起她……去地下室……出去的路……”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也永远都说不出来了。白小舟探了探他的鼻息,将他轻轻放进草丛中,用杂草将他覆盖起来。
“姐姐,那边,那边还有几个警察叔叔。”夏兮指着前方,白小舟侧过头,看见几个警察正在互相搏斗,眼神凶狠,浑身浴血,那是真正的生死之搏,不置对方于死地不肯罢休。
“别出声。”白小舟说,“我们快走。”
她弯着腰,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绕过花圃,忽然“咔哒”一声,白小舟头皮一麻,转头看向夏兮,夏兮连忙摇头。
咦?是谁踩了枯枝?
草丛猛然一响,一个人跳了出来,身上的病号服已经破烂,其中一只眼眶空洞洞的,还在往外淌血。他凶神恶煞地扑过来,将白小舟压在身下,朝她的肩膀咬下去。剧烈的刺痛从右肩传来,虽然隔着衣服,还是被他咬下一大块皮肉。
白小舟用手臂抵着他的喉咙,反手从背包下抽出防狼喷雾剂,往他脸上一喷,他捂着眼睛跳起来,白小舟乘机爬起,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夏兮喊:“姐姐,小心前面!”
她抬起头,看见那两个互殴的警察并肩站在面前,手中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枪口指着了,如果你问白小舟,被人拿枪指着的感觉如何,她一定会说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怪物。”警察喃喃道,“怪物……杀……”
“杀”字还没说出来,两人背后挨了一拳,直挺挺地倒下,露出后面另一个穿警服的人,他脸上有道巨大的伤痕,从左眼角一直拉到右下巴,皮肉还翻着,往外不停地流血。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瞪着两人:“你们是谁?是人是鬼?”
终于有清醒的人了。白小舟喜不自胜:“我,我是051的,我的领导是司马凡提,司马凡提你认识吗?”
“司马的下属?”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又瞥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少年:“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这下子可把白小舟给难住了,思齐好歹有协警证,她什么都没有。
警察沉吟片刻,忽然问:“051的人都进来了吗?老郑呢?”
“老郑是谁?”白小舟傻乎乎地问。
“你们所的法医。”
“我们所的法医不是秦哲铭吗?”这个时候白小舟才反应过来,他在考验自己。
警察算是勉强相信了他,将倒在地上的两个警察一手一个扛起来,大步往前走,白小舟问:“你要带他们去哪儿?”
“藏起来,免得被怪物袭击了。”
说罢,冲进不远处的厕所,在里面检查了一通,确认安全之后,将两人安放妥当,锁上了厕所的门。
“走吧,我带你们出去。”他折返过来,对两人说。
“我不能走,我朋友还在重症楼里。”
“重症楼?”他皱了皱眉,“我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