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航学长一开始向杨帆学妹展现出来的,无疑是一副“不安好心的好心大哥哥”嘴脸。
毕竟是航海院校嘛,跟军校一样,都是狼多肉少、阳盛阴衰的北少林。除了仅有的几个文科班、南华山以外,偶尔看见的几个活体雌性生物,也都是灭绝师太和金刚芭比,实在是惨绝人寰、人寰惨绝兮。
不过很遗憾,李远航学长内心中最开始对杨帆学妹的那不止一点儿的春心萌动,已经被那彪悍得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女大侠一剪子给“喀嚓”掉了。
喀嚓——
嘎叽嘎叽、嘎叽嘎叽、嘎叽嘎叽嘎叽嘎叽——
杨帆“喀嚓”掉的,正是她自己用海灰诗养护多年的那一头黑亮飘逸的秀发——叫她八百块钱卖给收头发的了。
李远航学长也以此为契机从杨帆学妹处主动索取了好人卡,对两人可以友达以上、但是恋人免谈的微妙关系彼此心照不宣。
也就是所谓的红、蓝颜知己了。
俩人儿是正儿八经的红、蓝颜知己。绝对不存在红着红着就黄了,蓝着蓝着就绿了的情况。
因为俩人儿都没对象——
然后重点是,一个是性取向正常的汉子,另一个是性取向同样正常的女汉子。所以,就算杨帆可以接受,但李远航却是始终接受不了跟一个理着板寸的大姑娘滚床单的。于是无论如何,俩人儿都是不会干柴烈火啪啪啪起来的。
——言归正传。
李远航这次来电话,是准备拖着杨帆一起去看一个航海历史的博物展。
杨帆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嚷嚷着要去看了,奈何一直抽不出时间。
据说,这次展览从最初最简易的罗盘,到现在远洋船舶上所安装着的各种现代化设备都有展出。有的甚至还可以上手去摸,身临其境地体验一下模拟操作。
对于狂热的伪航海迷杨帆来说,这无疑是一顿饕餮盛宴——唯一的遗憾就是吃不了不能兜着走。
现在,李远航已经到杨帆的宿舍楼下了,打电话来正是叫她下去的。
“杨帆,远航去?”
杨帆住得是六人间,杨帆是一号床。
位于杨帆上铺的二号床,宿舍老大,也是舍长的聂贤霞同学,把眼珠子从混战中的《英雄联盟》里拔了下来,撇了撇头,意味深长地对杨帆调侃。
杨帆的舍友们实际上并不了解杨帆和李远航的关系,只知道杨帆有这么一个亲密得恨不得搁一个被窝子里睡的男人。
李远航与杨帆的舍友们也只在外面见过几次。
给人的印象倒是挺好,尤其是穿制服的模样,冷不丁儿地看上去像是一匹白马,还似乎没有被哪位王子骑过的迹象。
于是她们就顺理成章地得出了“杨帆和李远航俩人儿是在处对象”的结论。
杨帆对此也懒得解释,就由着她们去了。
她是嘴比较懒的那种人,所以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没有必要非得跟旁人白费口舌,更何况事情还是无关痛痒的。
而且——
——“或许,自己未来真的可能会为了他而留出及腰的长发呢?……”
杨帆如此想着。
“嗯。”
杨帆点头应了一声。
身高本来就有一米七五的杨帆只消微微地踮一踮脚,就可以把上铺的情况一览无余了。
拧着眉毛了一眼聂贤霞的屏幕,杨帆便在那里翻着白眼儿说道,“团战的时候坑队友什么的、最硌痒人了吭。”
“我也不想送人头啊。——没办法,你看学校这个破网速……”聂贤霞指着屏幕上的断连提示,一脸颓丧。
“啧啧啧、残念哒——”
杨帆定睛一看,当即幸灾乐祸地扮起了鬼脸儿,花枝招展地蹦跶起来,“auv——可不得了耶——咱们聂大侠的战绩这下可要不好看喽——”
聂贤霞咬牙切齿地刚要回嘴,与她对头的三号床,宿舍老二林东雪就悠悠地开了口:“包租婆,中午回来吃饭么?”
“矮牙——明摆着人家小杨帆要远航不要我们,问了还不是白问?——你还想指望她给你捎饭么?”
窝在林东雪的床上,跟她一起看akb48公演视频的宿舍老五白芝童,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暂停有些反感。
前一秒她还在跟随着视频里的那些小姐姐们魔鬼般的舞步兴高采烈地扭动着,这正扭到兴头儿上呢,竟然就被她林姐姐给点了暂停。
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微微地皱了皱眉,白芝童便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旋即纤纤玉手一引,拖过鼠标,把暂停给戳成了播放,然后便在那里继续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像只大猩猩一样地扭动起来。
——“kyaaaaaaaaaaaaaaaaaaa——我们家小姐姐坠美了——好想舔——么么哒(づ ̄ 3 ̄)づ——”
上述内容便是杨帆从她白姐姐那般花痴迷妹的表情中读取到的信息。
不予置评地耸了耸肩,杨帆习惯性地用右手食指蹭了蹭鼻子,半是抱歉地对诸位女侠赔笑道:“那啥……展览馆比较远嘛,中午我就寻思着跟航哥一起在外头随便儿吃点儿了,我得晚上才能回来。——”
“晚间还回来作甚?”
对面斜角的上铺,一个将手肘闲闲地撑在床上,侧卧在那里看小说的女生贵妃倚榻般慵懒地撑起身子,将一缕散乱的鬓发拢到耳后,一脸“别说了,我懂”的表情,风情万种地抛着媚眼儿开了腔。
明明是以力量和刚猛见长的体育生,但这女生的身上却总是散发着沉静内敛的文艺气息,而不是分泌过多的雄性荷尔蒙。
本该是“女汉子”的她,却更像是一个温雅端秀的古典“女子”,何况她还拥有着筱原惠美一般温润如水的声线,是以总把身为“声控癌”晚期的杨帆给迷得神魂颠倒,张口闭口“お姉さま”地叫。
虽然如此……
只见那名女子徐徐地把书轻轻地搁在一旁,满是慵懒地继续缓缓说道:“长日无聊,何不去那绣帷里头略效绸缪,恣意行些‘颠鸾倒凤’之事?——明日周末,便是睡到日上三竿,却也似并不妨事。何如?”
——接上述。
然而事实上,这名“女子”却是嘴贱得紧,总不说人话。
“陈甄萱!!——”
杨帆当即被她气得咬牙切齿。甚至连“お姉さま”都不叫了。
“就是就是——萱萱说得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声音是从对面下铺传来的。
声音的主人之前正躺在床上平推哑铃,锻炼手臂肌肉。
现下她正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来了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坐起来,倏地一下把手臂抄到枕头下面,摸出来了一张名片大小的小卡片,故作千娇百媚、拿腔拿调地说道,“包租婆儿——我这儿正好有张七天连锁的五十块钱代金券儿,你拿去用吧,甭客气——”
说着,她便将两根手指头夹着代金券潇洒一甩。
一扬手,那张代金券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咻——”地一下,就稳稳地落在了杨帆的怀里。
然后,她便微扬着下颌,闲闲地抹了抹手,继续说道:“感激的话不用多说,请务必尽兴——”
杨帆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脸红脖子粗地顿足说道:“贾若敏!!——”
贾若敏收了下颌,挑了挑眉,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对了,友情提示哦——练‘体操’的时候、你可千万得悠着点儿吭,闪了腰可就不好了。——”
杨帆咬了咬牙,十指成爪,三下两下地就把手中那张代金券给搓成了球,旋即照着贾若敏的眉心狠狠地丢了过去,恨声说道:“你个该死的贾南风!跟你小情人儿用去吧!——”
贾若敏大眼一瞪,张牙舞爪地咋呼起来:“艾玛!!——都成这样儿了还用个屁呀!!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包租婆!!你赔我小钱钱!!赔我小钱钱!!——”
杨帆无奈地叹息一声,扶额苦笑,手臂发软地在那里摆手说道:“好啦好啦,真是服了你了……敏敏姐,你别搁这儿瞎扑腾了行嘛。——那这样吧,等晚上回来给你们带盆儿麻辣香锅。”
贾若敏这才安分下来,然后眉眼盈盈、流目顾盼地望着杨帆直点头,脸上写着大写加粗的“奸计得逞”。
杨帆哧地一笑,只作不觉,弯腰从床上抓起外套闲闲地搭在肩上,转身对舍友们说道:“那我先走了吭,不能让航哥等太久。bye——”
“等等。——包包,你来——”
陈甄萱将左臂撑在床栏杆上,将柔弱无骨的右手向杨帆轻轻地招了一招。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是管杨帆叫“包租婆”的,只有她陈甄萱,喜欢管杨帆叫“包包”。也不知是“包租婆”的包,还是“大包子”的包,抑或是“小笼包”的包。
当然,这不重要。
“遵旨——”
杨帆当即变作一副卖乖讨巧的模样唱了个喏,接着足下流风,拧着肌肉发达的腰肢,故作袅娜娉婷地婉转上前,将双手交叠在身侧,屈膝作礼,柔声说道,“お姉さま,有何吩咐?”
陈甄萱把手中的书递了下来,又顺势将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蜻蜓点水般地轻扫过杨帆的下颌,眉眼含笑,温言说道:“包包乖——帮阿姊将这卷书放到书架上去。再将旁边那本浅紫色的卷二给阿姊递过来。”
杨帆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去,软着声音与她家姐姐大人卖乖:“好——”然后一矮身,把书插到了陈甄萱的书架里面,接着取出旁边的卷二捉在手里,矮着身子从床下钻了出来。
站直身体以后,她便在那里微蹙着眉,细细地打量着封面,语声含混地咕哝道:“样……壶……啥这是?……字儿写得咋这么草?啥小说啊?……唔……封面儿上这个白衣服的小哥儿倒是挺帅的……”
陈甄萱玉手一拢,捞过小说搁在枕边,努了努嘴,微敛着目光,含嗔带怨地将食指轻点了一下杨帆的鼻尖儿,柔声说道:“噫!莫要胡闹。等你长大一些,再予你看罢。”
杨帆神色怏怏地瘪了瘪嘴,讷讷地点了点头,闷声说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