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 shit……难怪呢……”
难怪这小丫头之前跑得这么快，弄了半天是这么个景儿啊……
——“嘛、是我我也跑……”
杨帆在心下里暗自吐槽。
海草见杨帆一脸木然，就跟掉了魂儿似的，于是伸出手臂，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掌，小心翼翼地关切道：“小帆？……你……还好么？”
杨帆吞了一下口水，讷讷地点了点头，神色木然地说道：“噢……啊……嗯……还好、还好……还好遇到的是个妹子。……万一遇到的是个带月荷锄归的大老爷们儿，我要是这么跟他比心的话，非得叫他给一撅头拍死喽不可……shit……吓死妈妈了……”
海草见她这副模样有趣，于是掩唇一笑，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好啦，小帆，喏、我教你我们怎么行礼吧。——你看，是这个样子的。”说着，海草把右掌贴在当胸，微微地躬了躬身。而后，直起腰来，微笑说道：“喏，很简单吧——”
杨帆照着她的模样动作僵硬地学了一遍，而后直起腰来，点了点头，语声含混地咕哝了一句：“嗯，会了。……”
海草眉眼含笑，赞许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天，对杨帆说道：“小帆，我们快回去吧，其他的等回去再跟你细说。——锅上的饭都要凉了，得赶快吃掉才行呢。”
杨帆点了点头：“嗯，好……”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杨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虚虚地握拳抵在唇边，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迟疑着说道：“那个……小草儿诶……”
“嗯？”海草转过身去，微挑着眉，问道，“怎么了？”
杨帆咧了咧嘴，干笑着挠了挠头，强忍尴尬地说道：“那啥……就……就我吧……你别看我打扮得跟个男的似的，其实……我真的不是同性恋。……”
见海草似有懵然地看着自己，杨帆又挺直腰杆儿，伸出四指向天，神色肃然地发起誓来：“真的！我对天发誓！我的性取向是正常的！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杨帆绝对绝对绝——对是异性恋！——”
说这话的时候，杨帆就跟掉进麦芒堆儿里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刺攮的。
“诶？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呀？我又没有怀疑你呢。何况，误会不是已经解开了么？——我是不会对你有戒心的，你放心好啦。”海草星瞳流光，对杨帆粲然一笑。
杨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低声说道：“阿弥陀佛……哈雷路亚……那就好……那就好……”
海草见杨帆模样可笑，于是忍俊不禁地问道：“小帆，你好像很在意这回事呢？”
杨帆鼓了鼓腮帮子，到底还是叹息一声，怏怏地点了点头，愁眉苦脸地说道：“嗯……其实吧，我是有点儿恐同的来着……”
海草微蹙着眉，不解道：“‘恐同’？那又是什么？……”
——眼前这个外星人张嘴闭嘴地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词汇，身为很古的古代人的海草，的确有点儿跟不上趟儿了。
杨帆似有无奈地撇了撇嘴，摊手说道：“唔……全称就是‘同性恋恐惧症’啦。——因为我在上大学之前把长发给剪了，所以去学校报到的时候就是短头发的样子。后来参加了几次社团的联谊——对了，我是武术社的副社长来着。——然后吧……那啥……就有……女同学来……跟我表白了。……时间一长，我就变得特别敏感，一听见‘同性恋’这仨字儿我就浑身刺攮，各种不得劲。……”
言及此处，她又并拢四指，神色肃然地向天起誓：“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杨帆虽然不哈小鲜肉、花美男，但我也是有梦中情人的！——比如郑和，比如施瓦辛格，比如李小龙、成龙还有李云龙什么的。”
海草见她这般严肃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点头说道：“好了啦——我知道啦。——再说、你的声音这么好听，若是不回头看脸呀，我一定会在脑海里描画出来一个长发飘飘、婷婷玉立的女儿家呢。——”海草收敛笑意，神色真挚地望着杨帆，温言说道：“小帆，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闻言，杨帆不禁心中大喜。乃垂眸敛目、故作矜持地蹭了蹭鼻子，不好意思地娇羞一笑，闷声说道：“诶嘿嘿……哪有啦——”
——“就是嘛！我杨大侠分明就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嘛！——恁那些人净眼瞎！……你才‘帅t’呢，你全家都是‘帅t’行了吧！……哼！”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她的内心戏却十分波澜壮阔。
“就有——”
海草嘻嘻一笑，将手背在身后，翩翩然地转了个身，一边走着、一边语声轻柔地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杨帆说道：“对了、小帆，我倒是有些好奇呢，你为什么把头发给剪得这么短呀？我觉得、长发飘飘的你，一定会很好看呢。”
杨帆美得不行，直在那里不加收敛地咧着狗嘴晒大牙，一张大嘴几乎都要咧到耳朵根儿去了。
然而她的语声却是异常淡定，不见丝毫起伏：“我是为了去海事大学蹭课才把头发给剪得这么短的。”
多动症晚期的杨帆，从小就被别人叫做“假小子”。留了长头发以后亦是不能幸免，虽然不被唤作“假小子”了，但是却成了“男人婆”了。
——这是她杨帆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被人说成是“可爱的女孩子”。
她能不高兴么？
简直高兴死了！
海草没有回头，只是挑了挑眉，轻声问道：“诶？为什么？”
杨帆轻叹一声，耸了耸肩，撇了撇嘴，满是无奈地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决定长大了要当水手。结果长大了以后却发现，我们国家的航海专业都是不招女生的。然后我就很伤心啊，还在家里跟我们家老太太闹妖儿，想从她那儿抠搜点儿钱出来，然后去做变性手术，当个男的。——”
海草瞳孔一缩，似有震惊：“哦？女儿家的身体也可以换成是男儿家的身体么？”
杨帆点头道：“嗯，是啊。——我跟你说啊，我们地球上的科技可发达了。要不是有道德伦理的顾虑的话，科学家早就□□——也就是‘制造’出人类来了。”
闻言，海草一个踉跄，差点儿绊倒。
她哆哆嗦嗦地回过身去，神色愕然地望向杨帆，痴痴问道：“制造……人类？……”
杨帆驻了足，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哇！……这么神奇！……”
“当然神奇啦。——我们那儿好歹是科技时代嘛，比你们这儿至少先进三四千年呢。”
“天啊……三四千年……”
“嗯，可不是么。——然后我继续说啊。我们家老太太肯定不让嘛，然后就跟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用各种‘物质诱惑’来腐蚀我。最后我到底还是没经得住诱惑，答应了她的条件儿。
于是，我就不打谱儿变性了，也不打谱儿当水手了，把人生目标也改成是当体育老师了。后来我就考上了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大学，然后就去了大连。
因为我们家老太太在那儿给我买了套房子嘛，所以我是提前半个多月去的。然后我就一直在那儿住着。期间见了几拨有求租意向的租客，最后头着开学的时候，我才把房子给租了出去。
这期间，我一直在□□和贴吧上——那啥、就是通讯工具啦，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信件传递’或者‘飞鸽传书’之类的——反正这期间吧，我就在那儿跟海事大学的一个学长保持着联系。
直到开学之前，我才终于铁了心把头发给剪了，寻思着到时候拜托那个学长帮我弄一套海员制服，让我假扮成男的去海事大学蹭一蹭课。
托了我‘光长身高不长胸’的福，我顺利潜入了全部都是男生的‘航海技术’专业的课堂，还搁那场儿旁听了一年多的课。——嘛、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啦。喏，你看吧，我这完全是无奈而为之的。
话说、一开始吧，我其实还惦记着把学长、也就是李远航那老伙计拐来给我当相好儿的来着。俺俩之前还互相发过照片儿哪。——结果我剪了头发，跟他见了面儿以后——oh！shit！——那头直男癌竟然说一直把我当妹妹！——他他妈的竟然一直把老娘当妹妹？！
好嘛！……天天有事儿没事儿地发短信跟本姑奶奶嘘寒问暖的，到头来竟然告诉我说一直把我当妹妹？！我也得信哪？！真他妈了个德玛西亚的！”
咋咋呼呼地叙述完了自己的故事以后，杨帆大喘了几口气稍事缓和，稳了稳心神，总结道：“——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啦。”
叹息一声，杨帆耸了耸肩，又补充了两句：“话说、航哥今年念大三嘛，已经报名儿考研了。之前我还寻思着等他考上研究生以后跟他说‘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结果这研究生考试还没考哪，我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海草鼻孔一撑，轻哼一声，伸手照着杨帆腰上的嫩肉就狠狠地拧了下去，恨声说道：“呸！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这里可好了！”
杨帆像狒狒似的鼓了鼓腮帮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吃痛还是憋笑。
抿唇一笑，海草继续说道：“诶，小帆，不过、你为了去旁听课程，还真是下了好大的本钱呢。——换作是我呀，我宁愿不去旁听课程，也不舍得剪掉自己的长发。”
杨帆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嗯！谁说不是哪！……我真不是吹啊，我当年的马尾放下来都到肘窝了，真这么长！——”
杨帆一边说着，一边张牙舞爪地比划着，生怕海草领会不到自己的“谈话精神”。
“再用不了个三年五载的啊，我可就真的长发及腰了！——你想啊，那一把头发诶，我整整卖了八百块钱哪！——就算顿顿吃肉，也能在食堂吃整整一个月哪！那可是好多小钱钱的好吧！”
海草扑哧一笑，点头说道：“好啦——我理解的。”略一思索，海草又问道，“诶、对了，小帆，你很喜欢大海么？”
杨帆瞬间来电，倏然瞪大了眼睛，神色乖觉地点头说道：“嗯！那必须的！——我杨帆杨大侠就是为了海洋而生的。对！海的女儿！——我杨大侠就是海——的女儿！”
海草只手掩唇，轻笑了一声，又道：“小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大海呀？”
“唔……”杨帆皱了皱眉，端起手臂用右手的食指戳着脸腮，微微地歪着头，稍事思索，闷声说道：“为什么喜欢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嘛。上升到思想境界的话……应该算是一种‘信仰’了。——喏，就像别人求神拜佛一样。求神拜佛可以让他们的心里有个依靠，我心心念念着海洋，我的心里也就同样地有了依靠。”
“嘻嘻，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呢。”
“那啥、其实我觉得吧，所谓信仰，真的没有必要非得归于某个圣人或者是某个神仙。只要能够有所依靠，有所敬畏，督促自己不干坏事儿，我觉得这样就很可以了。——反正，依我个人之见，我觉得并不只是拜某个神仙的才叫信仰。有那些个烧香拜佛、三跪九叩的时间啊，我都能多种好几棵树了。——喏、你看嘛，热爱自然的‘天人合一’，不也是一种信仰嘛——”
“嘻——小帆，你真有意思。”
“诶……等等……”杨帆有些后知后觉地迟疑着说道，“我说小草儿诶，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管我叫‘小帆’呢。……吭？”
海草点了点头，一脸无辜地说道：“嗯。怎么了？哪里不对么？”
“哪！里！都！不！对！”杨帆眉眼一横，凶神恶煞。
“怎……怎么了？……”海草汗毛一炸，吓得不轻。
杨帆站直身体，交叠着双臂，略施威压地扬了扬下颌，故作严肃地说道：“喏，你看嘛，我比你大八岁。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大姐’才对。——但是吧、这个‘大姐’听上去又怪显老的。……那不然这样吧，你就管我叫‘お姉さま’行了——”
“偶内……什么？……”
“お、姉、さ、ま。——就是‘姐姐大人’的意思啦。——嘿嘿嘿嘿……快，叫声儿来听听。——”
杨帆龇着一嘴大狗牙，直不住地搓着双手，一脸坏笑地期待着海草的回答。
“偶捏……撒嘛？”海草极力地模仿着杨帆的发音。
“嗷嗷嗷嗷嗷！——不得了！——有毒！——”
杨帆闻言，瞬间头皮一炸。似是有电流涌过一般，从她的后脑勺子直接麻到了脚后跟。紧接着，杨帆就双膝一软，眼看着就要瘫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