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人与海

女人与海_分节阅读_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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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海草坚定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没有呢。——没有人教我。这些都是我自己参悟出来的。”

    “可是……你……你不是才十二岁嘛……”杨帆愕然。

    许是猜到了杨帆的心中所想,海草满是了然地会心一笑,淡然说道:“小帆,你十二岁时,经历过丧亲之痛么?”

    杨帆讷讷地摇了摇头:“呒嗯,没有。……”

    杨帆的祖父在她父母结婚之前就因为肝癌去世了,至于杨帆的祖母,也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去世的。她的姥姥、姥爷如今都还健健康康地活着,所以,除了祖母去世以外,她至今并没有太过悲痛的记忆。

    海草微微颔首,缓声说道:“喏,这便是了。——只有经历得更多一些,才会思索得更多一些。我只不过是比你早得了一个‘契机’而已。”

    海草的这番话说得着实像一个看透人生百态、世间冷暖的长者。

    她的眼神平静淡漠,她的表情古井无波。

    此时,她就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故事一样。

    杨帆的心下里,不禁渐渐地升起了一丝肃然起敬的光景。

    只是,杨帆的嘴上却依然不服软,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

    但见她龇牙咧嘴,情态动作极为做作、也极为浮夸地哂笑一声,揶揄她道:“嘁,瞅你那熊德性!……你装这么一副洞悉尘世的模样给谁看啊?你年纪很大嘛?个小孩儿丫丫的,搁这场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咋?你难不成以为你得道成仙儿了嘛?……”

    然而,杨帆的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她知道,她与海草差得,并不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除了契机以外,她与海草差得还有一个“慧根”。

    契机是相同的。而之所以有人得道、有人不得道,区别便是这“慧根”的有无——

    有机缘,又有慧根,那人便是“智者”。比如这位人小鬼大的海草姑娘、海草小先生。

    有机缘,却没有慧根,那人便是“庸人”。这种人,说得自然就是她杨帆、杨大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姬摸……

    十个字的评论都冇得……

    ☆、第 27 章

    杨帆与海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间或胡乱地插科打诨。

    不多时,海草的帐篷就被拆卸完毕,各种零部件也按大小、粗细被归摞到了一起。

    海草的家当不多,就只有搭帐篷的油布和帆布,竹竿和铁支架,几盘绳子,几张毛毯,锅碗瓢盆等厨具,还有几个盛水的皮袋,两把鱼叉,一箱钓具,然后就是几件衣服和几双草鞋,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所以归摞起来并不费事。

    将它们陆续搬运到驳船上以后,杨帆就同海草一起把它又划了出去,而后放下碇石,停在了海龙号的侧舷处。

    身体轻灵的海草沿着侧舷的绳梯爬上了船,至于杨帆,则是站在驳船里面负责往海龙号上递东西。

    把所有的家什儿都递到海龙号上以后,杨帆就和海草一起把那只驳船又划回了沙滩,接着又合力把它抬了上去,在一个不会被涨潮的海水淹没的地方将它放好,还撮了许多沙子,借以稳固船底,防止它被大风吹跑。

    听海草说,有主的船舶都是停放在海港、海湾以及津渡里的,只有无主的船舶才会放到荒郊野外和沙滩上。为得便是,若是有人需要,就可以自行将它们取走使用。当然,是先到先得。而且新的主人也必须要对它心怀珍惜和爱护,仔细地使用、小心地保养。

    ——事实上,海草的这艘船也是她这样“捡”来的。

    当然,不仅是船。海草帐篷里的许多家什儿也都是她“捡”来的。

    这里的人都是如此,使用东西特别仔细。一旦某样东西用不到了,他们就会将之清洁干净,然后用一个木箱子盛好,放在自家门口。谁人若是有需要了,就可以不打招呼地将之拿去使用,还与不还,悉随己便。这是这里的民户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一开始,杨帆是想偷懒的来着。听了海草的这一番话,杨帆心说,反正明天这艘破舢板就要易主了,那干脆就放这儿放着就行了,不用撮沙子埋。

    于是,把这块破舢板抬上沙滩放好以后,杨帆就扯了海草的手腕,准备跟她一起涉水回船。

    只不过,海草却是个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人,非要做足姿态。

    海草说,要是不认认真真地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杨帆倒是不会怎么样,苦的只是海草——到时候,她一定会被人数落的。

    杨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下再不多言,只抄了一把海草递给她的短柄铲子,假模假式地撮了好几十铲的沙子,还跪伏在了地上,将铲背把边上的缝隙给拍得像墙砖一样平实。

    ——虽然杨帆平常时候的态度极其不老实,但她若是一旦打定了主意做某事,就会把事情做得完美到极致,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海草点了点头,对杨帆微微一笑。

    只是,刚寻思着表扬这只大尾巴狼两句,却见杨帆把铲子往她的怀里一怼,闷声说道:“喏,拿着。”而后,便弯下腰去,胡乱地挽起了裤腿儿。

    “诶?……”海草似有不解地望向杨帆。

    不待她说话,就看见杨帆一矮身,“嘿咻”一声,把海草像个麻袋似的扛在了右肩。

    “死小帆!你这又要干什么?!——”

    “把你扛回去呗,省得湿了衣服。”

    杨帆一边闲闲地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走着。眨眼间,便已置身于及膝的海水里了,自然,脚步也因为海水的阻力而愈发变得慢了下来。

    ——如今,水位已经快要降到杨帆的膝盖了。

    海草哧地一笑,不再与她斗嘴,只老老实实地在她的肩上趴着,轻声说道:“小帆,你这人真的很奇怪诶……总是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唔……虽然如此,却也并不讨厌。”

    “哼!多事!……”杨帆神色漠然地嫌弃道。

    “你关心别人难道就不能坦率地表现出来么?非要在这里假惺惺地装模作样……”海草忍俊不禁地说道,“小帆,你明明是那么心思细腻、温柔体贴的一个人,为什么却非要装出一副毛毛躁躁、咋咋呼呼的模样来呢?”

    “为什么呢……嘛、习惯了。——”

    说话间,杨帆已经扛着海草来到了海龙号的旁边。

    而后,肩膀一抖,将一只手托住海草的后背,另一只手抄着她的腿窝,把体形娇小的海草像捉猫似的捉到手上。接着,把她像投篮似的往上一举,又轻轻一扣,便把海草给稳稳地送到了甲板上。

    海草的骨架偏小,人也很轻,托在手上虚虚的,就好像在掌中托了个小纸片儿似的。

    杨帆大约估摸了一下,海草差不多只有六七十斤的模样。

    不是一般的偏瘦,而是很瘦。

    杨帆龇牙一笑,仰面与她调侃:“草儿诶,你真该多吃点儿啦。——看你这瘦的,跟个麻杆儿似的。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地吓唬你吭,这小姑娘家家要是弱不禁风的话,弄不好可是会被大灰狼欺负的哟——”虽然杨帆此刻的模样更像大灰狼就是了。

    海草将双臂耷拉在船舷外面,又把下颌闲闲地磕在船舷之上,眼波流光地嘻嘻笑道:“我才不怕呢——小帆会保护我的——”

    保护欲泛滥的杨帆心下里听得煞是一个受用,但面儿上却还是故作矜持,漠然说道:“哦?你花钱雇我给你当保镖么?”

    海草流目顾盼地摇了摇头:“呒嗯,不呢——”

    杨帆将双臂交叠在身前闲闲地抄着,下颌微扬,撇嘴说道:“嘁、你又不给我开工资,我凭啥保护你呀?你贵姓?……”

    “但是……我却可以让你来当船长呢。——”海草淡然叙述,切中肯綮。

    “yes!ada!——”

    闻言,杨帆瞬间把到了嘴边儿的各种埋怨都给咽了回去,当即立正敬礼,神色庄重地谢主隆恩。

    ——这货……节操呢?!

    爬上甲板、盘膝坐下以后,杨帆便抻着腰捞过那只盛有凉开水的陶制水瓶,直接凑嘴上去,咕嘟咕嘟地大喝了好几口。

    ——在这个世界上,平民阶级只能使用土陶制成的器具,只有贵族阶级才能够使用瓷质器具。

    放下水瓶,抹了抹嘴,杨帆便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一仰身,往甲板上一躺,浑身放松地酣畅说道:“哟西——爽——”

    海草微微一笑,拈过蒲扇,往杨帆的身旁靠了一靠,轻轻地为她扇风纳凉起来,温言说道:“小帆,刚才辛苦你了呢。”

    杨帆一脸惬意地享受着海草的伺候,微眯着眼睛,浑身放松,优哉游哉地在那里躺着。

    “小帆,你的力气好大呢。”海草笑嘻嘻地说着,“一分绳的船,被你拖在手里,就跟拖了个小橇车似的,哧溜溜地就被你给拖上沙滩了。”

    一开始,海草其实还想去找几截滚木垫着,将那只驳船给拖上岸的。谁曾想,这刚到沙滩边儿上,杨帆就把海草给撵到了一旁,然后自己撸了袖子,便像纤夫似的,将船绳扛过肩膀,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那艘小驳船似不费吹灰之力一般地拖上了沙滩。

    这着实将海草给吓了个不轻——在这里,寻常男子也是不太容易仅凭一人之力、便将一分绳的船舶给拖上岸的。

    “一分绳?”杨帆偏了偏头,似有探询地看向海草。

    如今,杨帆尚处在积累阶段,对这里的度量衡尚不大清楚,自然、就更不知道它们与地球上的度量衡之间的换算了。

    海草点了点头,耐心地与她解释道:“也就是‘十分之一绳’的意思。它是我们这里对于各种船舶的计量单位,一绳的船,通常需要二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来拖动,一分绳的船,通常也是需要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来拖动的。——嘻嘻,小帆,你一个人便可以顶上两名男子来用呢。——唔……不过你一个人就有至少三个人的饭量……如此想来、便算你身为男子,雇主也还是不敢雇用你呢。”

    杨帆花枝招展地挑了挑眉,哼哼一笑,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哼,姐姐我可是吃瘦牛肉长大的孩子呢。——穿着衣服倒是看不出来,这一脱了衣服哇,那可是浑身的肌肉疙瘩,一点儿多余的赘肉都没有——”杨帆从小吃得就是低脂、高蛋白的食物。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帆的体脂含量低得简直没眼看。如今整二十了,依然还是光长胸肌不长胸。

    海草哧地一笑,点头附和道:“嗯……的确如此呢——”

    倏然,杨帆思及了之前被海草给扒得赤条条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