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什么时候走？≈quot;程麟扭过头来问他。
≈quot;大概就这两天吧。≈quot;程问说完，两人久久无言，静默良久，程问才又低声道：≈quot;你打算怎么对程锦？≈quot;
程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quot;他恐怕回不了闽州了。≈quot;
程问自然知道，让程锦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找个理由将他扣在京城才好克制他的力量。想到这里，程问心中不免唏嘘，身为兄弟却要自相残杀，这是他最不喜欢的。然而自古有言，最是无情帝王家，争夺皇位，本就伴随着鲜血和牺牲。他只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点漆是跟着他们进宫的，程问命她随身伺候应虞，她自然也就照做了。应虞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坐下，看着锦鲤在荷叶下面钻来钻去，她就笔直地站在他身后。
应虞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她，随口问道：≈quot;你叫点漆？多大了？≈quot;
≈quot;十五。≈quot;点漆老老实实地答道。
≈quot;你跟在世子爷身边多久了？≈quot;应虞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带着亲和的口吻问道。
≈quot;不久，才两个多月。≈quot;点漆回道。
应虞对此倒是颇有些意外，于是便问：≈quot;那你为何跟在世子爷身边的？≈quot;
问到这个，点漆的眼睛似乎有点亮，语气也不似之前那样平淡，带着满满的感激说道：≈quot;世子爷把我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quot;
应虞点了点头，很能理解她的感情。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若不是被程问救下来了，后半生可能就毁了。
≈quot;你可知道，府上的那位顾道长是世子爷请来做什么的？≈quot;应虞问道。
点漆略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回道：≈quot;不知。≈quot;
≈quot;哦。≈quot;应虞本来也没怎么指望从她这听到答案，闻言很平淡地点了点头。
点漆误以为应虞是误会程问与顾念的关系，犹豫了一下，开口道：≈quot;世子爷与顾道长只是朋友，世子爷对您才是真心的，从兰城开始，世子爷就一直惦记着您了。≈quot;
≈quot;兰城？那个时候，你也在？≈quot;应虞有些疑惑地蹙起眉头，印象中他与程问在兰城的金月楼碰面之时，并无其他人在。
点漆解释道：≈quot;当时我并不在。但是后来世子爷去了淡水阁，找九姑娘卜卦的时候，我正好跟着去了。≈quot;
应虞当时是从淡水阁里带走了一本古籍，对于程问事后会去淡水阁打听情况倒是不觉得奇怪，只是一时有些好奇，九姑娘以卜卦闻名，不知程问当时让她算了什么。他这么想着，嘴上也就问了。
点漆反倒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quot;世子爷，让九姑娘算出你的下落。≈quot;
花一千两进淡水阁，却只算这个？倒是很像程问会做出来的事情。应虞不由地笑了一下，又问：≈quot;那结果呢？≈quot;
≈quot;九姑娘说了你在闽州，而且不用世子爷去找，你们很快就会见面。还说≈quot;点漆想起后面的话，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下去。
≈quot;还说什么？≈quot;应虞见她忽然停住了，反而更加好奇。
点漆抿着嘴摇了摇头，一副绝对不能说的模样。
应虞挑了挑眉，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声音也带了几分冷冽：≈quot;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的主子了吧，我若是命令你说呢？≈quot;
点漆回头看了眼程问，应虞见状又道：≈quot;你尽管说，有什么事我担着。≈quot;
点漆这才开口道：≈quot;九姑娘劝世子爷不要跟您走太近，说是您命犯凶煞。≈quot;
应虞不由地皱紧了眉头。淡水阁九姑娘的卜卦闻名度，即使是他当初在闽州时也有所耳闻，从未听说过她卜的卦有什么不准的。
可是看程问那样子，根本就没把九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如今甚至跟自己成了亲。
即便是街上随便一个江湖术士的话，平常人也是会稍微避讳一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程问向来不介意他的身份以及其他，只是跟随自己的本心。应虞心里一时感觉一阵温暖，一时又不免担心起来。若是九姑娘说的都是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他担忧地朝程问那边看去，程问对上他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
☆、但为君故
程问与程麟闲聊了一阵，他便被太监叫去御书房批阅奏章了，程问朝他挥了挥手，看着他离去，心道当皇帝真是挺累的，幸亏自己将来只需要当个闲王。程问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朝应虞的方向走去。
应虞坐在池边望着一池的荷花出神，浑然不觉他的靠近，程问对点漆挥了挥手，点漆悄声退下，程问便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应虞。
应虞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便对上程问笑吟吟的脸。程问顺着抱他姿势坐下，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开口说道：≈quot;想什么呢？≈quot;
应虞微红着脸挣扎小声道：≈quot;别这样，还在外面呢！≈quot;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点漆也走远了些，背对着他们，显然事先被程问支开了。
程问就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十分可爱，他忍不住轻咬了下应虞的耳垂，环在应虞腰间的手收紧了些，说话的气息都拂在应虞的耳朵上：≈quot;没人在看，何况你我已经拜堂成亲了，名正言顺，怕什么？≈quot;
应虞的耳朵立刻便红了，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是名正言顺，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吧！
程问怕他真的生气，便松开了手，改为拉他起来，哄道：≈quot;好了，是我不对。走吧，还要去拜祭一下岳父岳母。≈quot;
听他如此自然地称呼岳父岳母，应虞的面色也不由地柔和下来，本想挣开的手也任由他牵着，一直走到宫外，上了马车。
应虞心里想着事情，一时有些恍惚，刚在马车里坐下，就觉得一大片阴影压了下来，瞬间回神：≈quot;做什么唔！≈quot;
程问压在他身上，一手揽着他的腰，温柔地吻住他的唇。马车辘辘地行驶着，朝宫外远去，应虞一想到马车外还有人，心跳都加快了不少，他推了推程问，后者却变本加厉地把放在后腰的手往下滑去。
应虞连忙抓住了他的手，程问这才放开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唇瓣。应虞轻喘了口气，脸上染上一抹红霞，看程问脸上还带着坏笑，心中气不过，抬脚踹了他一下。
程问很是意外地看着他，笑道：≈quot;不错不错，夫人现在对我可是越来越不客气了，都能上脚踹了。≈quot;
旁人说这话，指不定是在生气，然而程问分明是乐在其中。应虞瞪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然而程问还是黏着他坐了下来，应虞干脆别过头去不看他。
≈quot;在宫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吧，有什么心事？≈quot;程问倒没有再闹他，温声开口问道。
应虞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垂眸犹豫了一下，才道：≈quot;我听点漆说，你之前在兰城让九姑娘算过一卦？≈quot;
程问挑了挑眉，倒没有惊讶他会知道这件事，很是平静地回道：≈quot;是算过一卦。≈quot;
应虞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抓紧，又问：≈quot;那她劝你不要过分与我亲近，你怎么不听？她说我命犯凶煞，你就不担心吗？≈quot;
程问偏头看了他一眼，应虞抿着唇，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程问嘴里听到什么答案，他说担心该如何，他说不担心又该如何？
程问对他笑了笑，说道：≈quot;你难道不知道，我可是那种别人越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偏要做的人？≈quot;
≈quot;你就因为这个原因？≈quot;应虞微微皱了皱眉，道，≈quot;未免也太乱来了。≈quot;
≈quot;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个了，我想要做的事情，即使是全天下的人反对，我也不在乎。≈quot;程问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
应虞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落到程问还未痊愈的手上，心里又是一阵愧疚，说道：≈quot;九姑娘也许没有说错，你看，你不是已经因为我受了一次伤了吗？≈quot;
程问抬起那只手看了看，无奈地道：≈quot;不是都跟你说了，这个不关你的事，不怪你的吗？≈quot;
应虞看向他，眼中写满了不相信。
≈quot;那你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会对我下这么重的手吗？≈quot;程问见他不信，换了个说法问道。
应虞想了想，慢慢地摇了摇头。就算他不喜欢程问，凭着程问世子爷的身份，他怎么也不会对他动手的。何况，最开始被程问威胁着动手动脚的时候，他不也没有反抗过吗？
这么一想，应虞也不由地迷茫起来，他确实没有与程问动手的记忆，但是隐隐约约，好像又知道自己做过这样的事。他突然想到自己昏迷过两次，而这两次程问都在。
应虞猛地抓住了程问的胳膊，脸色严峻，问道：≈quot;我是不是昏迷的时候做了些什么？≈quot;
程问沉默着没有答话。
≈quot;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我昏迷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会做些什么？≈quot;应虞见他沉默，心中更加确定自己昏迷之后一定不正常，着急地追问着他，≈quot;你说话啊，程问！≈quot;
程问安抚性地握住他的手，温和地说道：≈quot;别担心，等回去之后，我就告诉你，好不好？≈quot;
≈quot;你不能骗我。≈quot;应虞盯着他，严肃地道。
≈quot;不会。≈quot;程问对他微微一笑。
马车到了郊外，两人下了车，点漆从马车后面拿了准备好的香烛瓜果，跟在他们身后，朝山上走去。
这里很偏僻，不过是个普通的山头，依稀有条路通往山上。应虞的父母身份低微，因此也没有怎么厚葬，不过就是个简单的坟包，竖着块石碑。坟墓边的荒草都被修理过了，墓碑前残留着香烛燃烧过的痕迹，看样子应虞之前自己便来过。
程问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quot;只有一座坟墓？是合葬吗？≈quot;
应虞摇了摇头道：≈quot;我父亲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便过世了，死在外面，尸骨也没人收，我娘身在宫中不方便出去，所以连坟墓都没有。只有每年清明时节，偷偷在宫里给父亲烧点纸钱。≈quot;
程问安慰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应虞淡然一笑，对他道：≈quot;没关系的，我从未见过父亲，所以，也没有什么可难过的。≈quot;
点漆点好了香烛插在坟前，程问与应虞一起点了香，在墓前跪下，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内。应虞看了眼身侧的人，略有些羞涩地开口道：≈quot;娘，我成亲了，过来见见您。≈quot;
≈quot;岳父岳母在上，小婿程问前来拜祭，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应虞，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两位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quot;程问一脸认真地说完，又朝墓碑磕了个头。
应虞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嘴角不由地浮起一抹微笑。他望着墓碑，在心里道：≈quot;娘，这个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您在天有灵，一定也要保佑他，保佑他一世平安，安乐无忧。≈quot;
☆、但为君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