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希望也是判断。你们曾经提到过,太阳纹戒指是信物,每一代巫神祭司都有。可是戒指不在从文的手上,虽然她看中过。你们都忘了,戒指是属于婶……唔,乐平姐姐的,所以我觉得,如果巫神祭司真在我们之中,那必然是乐平姐姐。”
玄明率先表态:“宁宁说的有道理。”
众人齐齐看向杨乐平,她有一些忐忑,像个小女孩似的求助杨笑澜。如果她是巫神祭司,那意味着她和杨笑澜这一世的情缘难解,从一个局外人变成了局内人。
杨笑澜递上瑞士军刀,手指一划,数滴鲜血落在太阳纹戒指上,一层暗光后,血似被戒指吸收了一般。杨笑澜轻轻啊了一声,“真是你。”不是不唏嘘的。按压下此时所有复杂的情绪,握着杨乐平的手,将戒指再次与岩壁的纹路贴合。
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暗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越是接近沉睡之地,杨笑澜的神情越是肃穆,从前有过的幻象如今都不曾出现,一切是如此真实。依旧是熟门熟路,分不清是身体跟着意识,还是意识跟着身体。待看到青铜神树,她不自觉紧张起来,转动神树上的鸟,另一道石门随之打开。进入石室,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石室和千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室内的气味也是。
门口的青铜人像、内里的石床——石床的一角有她的血渍、青铜神坛、另一座人像,还有石床上躺着的戴着黄金面具的人。没有呼吸,没有起伏,但又似乎带着余温,随时会活转过来的古蜀国巫神祭司,从文。
一切的一切一如往昔。
“这就是从文。”杨笑澜声音黯哑。
“就是她,让你不忍心取下黄金面具,没有拿到净世咒?”语带指责的不是别人,只有关世云,她和其她几人一样,站在石室的门口。
“危及别人的性命,牺牲别人的理想,无论如何我做不到。无论当时影响到的人是皇后还是你世云师姐,我都坚持一样的决定。而且,在师父和兄长、袁世兄一起推论出所谓的救世故事之后,我并不相信净世咒真的能改变世界。”
关世云闷哼一声,不再言语。在现代接受如此多的科学知识,纵使一只脚踏在玄学的圈子里,她也不再有当年那么相信。
哪怕原子弹毁灭地球,人类灭绝一切重来,谁敢保证之后不会重复现在的历史。那么她们所谓的救世,对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进入密道之后,许多不属于方从文的记忆碎片不断向她涌来,有美好有愤怒有悲伤,立体而丰富。她想拒绝,又无从拒绝起。关宁从起先被她牵着,到最后拉住她的手,她亦似有所感,缥缈而模糊。
待两人站在石床前,清清楚楚看到巫神祭司从文,在一瞬间叫人窒息的痛苦过后,一切都停止了。所有的感伤、不属于她们的记忆片段顿时化成乌有。
仿佛被强行拖进别人的梦里之后,梦的主人打碎了梦境。
回过神时,杨笑澜已从青铜人像的心窝暗格里取下从启寄身的十节玉琮。暗格一打开,玄明便说,她闻到了灵魂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70回上下,这文就可以结束啦,(终于~~~
虽然离想要达到的效果有点远。
想表达得太多,能力还不够达成,只能希望下一篇写得更好。
anyway,感谢大家不离不弃。
下一篇还在纠结是写现代文(喜当妈的小虐故事)还是较长的古代文(为了姐姐上山下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当然天晓得会不会突然又出来个新鲜的脑洞或是完善之前的脑洞~~~~脑袋已成蜂窝。
啊,雷莛雨还是会断断续续更新。
☆、第六十五章 尘埃未定
古往今来,人们对灵魂的幻想有很多,有个说法是讲科学家做濒死测试,人轻了21克,21克是灵魂的重量。
那么灵魂以什么介质存在呢?从来没有人能够说清楚灵魂是什么。
如果有人问玄明这个问题,玄明一定会告诉你,灵魂是一种能量体。是一种怎么样的能量体,她无从知晓,若是她知道,就是从玄学到了科学。
她是命理师,她不是科学家。
她能够感知这种能量的存在,比如现在,此刻,亦能分辨出这种能量与关宁和杨笑澜同质。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能量体可以分割成几个独立个体分别在不同的躯体上存活。
对于不写论文的命理师而言,这些不重要,她无须究其根本,只消替人解决问题。
眼前,她就刚刚好能把玉琮上的灵魂碎片引渡给关宁,魂魄的兼容性很好,没有出现意外的问题。在石室外等候的众人放下提着的心,尤其是方从文。之后,就是杨笑澜那一魄了。
像是知道大家惦记自己的魂魄,杨笑澜不纠结,她只问,几时?
消耗了大量精神力,需要打坐恢复元气的玄明并不惊讶她的痛快,相处过后她才发现,少了情爱负担的杨笑澜是真江湖儿女,性情中人。她愿意牺牲,玄明自然要为她做好最充足的准备。要选一个自己精神状态巅峰的时候,最好还有其他精神力强的人护法,花店的老板雷莛雨是个很好的人选,还有一个人,她似有觉察但尚未确定。因此她选择了神棍的标准回答:择一天时地利人和时。
玄明休息的时候,关宁的视线始终在石床上的人和方从文之间打转,方从文好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关宁憋不住问她,会不会对那个从文的长相好奇,万一两人很像呢?方从文笑笑,捏捏关宁的鼻子说:“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好奇,是一种本能,她亦有之,尤其是在这个本该令人担心害怕的石室里,一切的残留印痕被打碎,心头隐形的压抑感消失后,她感觉到了安心,似是回到了一处安全之地。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回到”这个词,方从文错愕下,决定放弃一切好奇的念头,不探究,不询问,不去了解。她不想陷入诡异的事件里。
离开沉睡之地前,杨笑澜问大家,是这样恢复原状离开,还是从文和面具一起找一处埋了,入土为安,毕竟从启的神思已不在这里。
关世云、玄明、关宁都不发表意见,这一代巫神祭司杨乐平尚未接受这个现实,杨笑澜看向方从文。方从文认为,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资格做主,只有作为整个事件参与者的杨笑澜才有资格做任何决定。她只希望石床上的从文能得到安宁,灵魂的安宁。
随着众人离开溶洞,踏上归途,回到最初的树林里,雾气散去,已是夜幕深沉。从文还是躺在她和从启的安全之地,她的沉睡之处,神秘的面容隐藏在黄金面具之下。兴许将来某一天有缘人会误打误撞地找到她,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深夜的树林,少了白天如织游人的喧嚣,多了虫鸣与猫头鹰咕咕咕的声音。如果此刻出现几个女鬼、妖精开大会,或是几点幽幽鬼火,一点都不稀奇。还是景区的看门狗最先发现忽然出现的她们,她们谎称在树林里遇到了鬼打墙,兜兜转转一直到现在才能找到出路。景区保安连呼见鬼了,他们巡逻时并没有看到任何滞留的游客,尽管发现停车场里还有一辆车没有开走。一班女客,又有了“鬼打墙”经历,保安建议她们在景区保安室休息到天亮再回去。谢过保安的好意,没有为景区遇险吵闹的她们坚持上路。
回程换杨笑澜开车,杨乐平拒绝在后头睡觉,坐在副驾驶座陪她。关世云不声不响看时明时暗的窗外,有些消沉。方从文和关宁均十分困倦,靠着椅背假寐。
玄明恹恹的,缩在座位上看手机,可能在沉睡之地没有信号,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她和许唯每天都会打电话,但是现在?实在太晚。
“曾活得不见天日,疲倦渗入我的发肤,沿途幸有你最明了这辛苦算什么,见证这一切曲折,倦透也不顾……”车内,杨笑澜小小声地放着歌。
是周华健的沿途有你。
醒着的,睡着的,发呆的,都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到歌词上。“没有你在,分享世界也没生气,但有你在鼓舞,怎么都做得到,为你我愿挑选这漫漫长路……”
关世云和玄明一前一后接到了电话,一声简单问好之后,电话的那头亦沉默下来,似乎就连手表的滴答声也就此停顿。
直到这首歌结束,时间重新启动,一切停滞的运动继续原有的弧线。
打给玄明的是许唯,她散着头发抱着大兔子毛绒玩偶,一晚上拨了无数次这个号码,系统语音终于不再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试。明知道玄明足以应付一切,还是等到电话接通后才放下心。
偏偏这个笨人还要问她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
连『海』都找不到具体位置,她能安心睡觉?
可玄明在电话里撒娇,“事情解决了。老想你的。我快虚脱了,许警官~~~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好,真是好。”
这样的玄明还让她怎么跟她计较?
关世云的通话对象自然是杨回。“先前一直打不通,有些在意。确认没有意外情况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隔着电话杨回还能觉察出关世云别于以往的情绪低落,像是受到了打击。“如果不满意现在的自己,不如考虑换个环境,换一种生活。”收线之前,她留下这样的建议。
收回恍惚的注视,恢复一贯的冷然,关世云心道。还真是个老妖妇。
紧靠着方从文,关宁似睡未睡,清清楚楚听到两个电话接通的声音。她在心里头嘀咕,深夜不睡打这个电话,要么是记挂安危,要么就是讨债。打给玄明的一定是许警官,她们在谈恋爱,那打给小孃孃的又是谁呢?难道真是讨债?不。小孃孃的话虽不多,但这嗯嗯噢噢的语气,软软弱弱,她几时听她这么说过话?
随着关宁的一魂归位,事情妥善解决,大伙儿没有再游玩的心思,当晚回到酒店就商定好订了第二天下午回去的机票。
许唯一直说要去机场接玄明,玄明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接人的方式。飞机落地,取了托运的行李,刚走到出口,大伙儿就见到了许唯带着一个同事,直直地走到方从文跟前。
“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方女士,有一桩案子想请你回去协助调查。”许唯瞥了玄明一眼,就盯牢方从文,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施梧?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方从文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一脸严肃的许唯,直觉并不是因为施梧,但她想不到会和谁有关。
余光扫到面露不满的同行者,玄明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许唯暗叹一声问方从文。“六天前,晚上八点你在哪里?”
“六天前?”
“就是你开始这次旅行的前一天晚上。”
“有个老同学发消息给我一定让我去她家,钱索索,她在短信里说,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我去她家里时,家里没有人,电话联系不上。我等了大约半小时才离开,之后一直在家直到早上出门。”回忆起那天莫名其妙的短信,方从文也觉得奇怪,转念间她忽然明白过来。“案子和钱索索有关?她怎么了?”
“她死了。所以需要请你回去协助调查。”不打算解释,却还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解释。
方从文当即答应。她关照神色紧张的关宁先回家和母亲报平安,不要再惹云锦生气。
关宁瞪了玄明一眼,含着怪责,她觉得她分明是知道的。
“晚上电话联系,我去去就回。”方从文再一次交待。“只是协助调查而已。”像是怕玄明难做,走前还对玄明笑笑表示不在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原本开心的事情变得有些异样。
许唯带走方从文后。关世云、杨笑澜、关宁个个斜着眼睛看玄明,像看一个告密者,出卖者。
起初玄明没有作声,一脸无须解释这事情与我无关的淡漠,直到上了地铁,她才叹口气扯着关宁说:“许唯没有告诉我,只是在我们出发那天早上问过方从文有无异样表现,我说没有。工作的事情,原则上别人不提我不问,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很敏感。许唯不会冤枉人,而且……”
“而且许警官等了几天才联系方从文,没有影响我们的行程,已经十分通情达理,你说是不是?”关世云搂着关宁的肩头,将玄明未尽之意点明,居然没有半点讽刺玄明的意思。
关宁点点头,道理她不是想不到,只是……她对着玄明哼了一声,还狠狠踩她一脚。“那晚些从文就能回家了是不是?”
玄明啊哟啊哟哀嚎两声后才说:“那肯定嘛,许唯那么小气,一定不会管饭。”
☆、第六十六章 盘问
回警局的路上,许唯的同事开车,许唯和方从文一起坐在后座。没有闲聊,没有询问,只是沉默。方从文留意到,许唯的同事好几次想开口,但是从后视镜里看到许唯的脸色便住了嘴。许唯若有所思,神情中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这种怅然非心细如尘或睿智如方从文者不能发现。直到车子开进警局停好,许唯的惆怅才被一种决然所代替。
方从文没有如预料般被请到审讯室,反而被带进许唯的办公室。为方从文倒了杯水后,许唯坐到她的对面,先是审视,充满探究,就好像对这个人始终有迷惑不解之处。无论是许唯浑身散发认真的魅力还是因为玄明或是关宁的缘故,方从文很难为之着恼,她好笑地看回她。旋即她想起自己嫌犯的身份,主动把关于钱索索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那天傍晚她刚和云锦打完电话,才晓得自己无意中败露了关宁“离家出走”的计划。云锦没有第一时间要找女儿算账的打算。她好气又好笑之余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之后,方从文就收到钱索索的短信,记忆中,她并未留给对方联系方式,但她又深知,这年头要是真的想找一个人,总可以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