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团出雄楚关的时候,雄楚关早派了一名骑兵过来通知。上官静安陪着林之落来到北城门口,摆好仪仗等候。
上官静安手上捏着使臣团的名单,打着哈欠,跺脚道:“这大漠的使臣团也够荣幸的,劳我们敬爱的丞相大人和我这个不成气候的左参议挨着风在这儿亲自迎接。”她一边说着,一边翻看名单,忽然道:“噫?大漠还真够大手笔的,还派了一位公主来诶?”
“公主?”闭目养神的林之落闻言睁开眼睛,凑过去看名单:“哪位公主?”
“好像是大公主。大漠有几位公主啊?”
“嫡系公主有三位,旁系的有一位。”林之落答着,从她手里取过名单翻看。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使臣团的确很大手笔,飞狼将护队,飞狼大将军马赫护队,国师随行,这个阵仗,比之于她丞相的身份,也是不弱了。
“嘿,这个国师是哪儿来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啊?”上官静安戳着名单纸面上的名字问林之落。
林之落没答她,合上名单,目视远方,轻声道:“来了。”
“来了?”上官静安连忙眺目去望,果然看到一队乌压压的的队伍缓缓往她们这边而来,正中护着两辆红顶的马车。
“这怎么,怎么跟商行似的,没错?”
“没错了,你看他们胸前,是飞狼将。”
使臣团越来越近,步伐整齐,大道上扬起一阵灰尘,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一将打后面策马上前,睨着林之落与上官静安:“你们便是商朝女皇派来迎接的人么?”
“你说什么?太高了我有点听不见。”上官静安可烦别人这样与她说话了,夸张的一只手支着耳朵,大声喊道:“刚刚是哪条狗在乱吠啊?”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马赫大怒,扬手便是一鞭要下去,上官静安旁边站着林之落,不能避不开,也便不闪不避的接了,将那鞭子牢牢握在手中,手臂一阵阵发麻,兀自还装作一派轻松的样子。
“呵,你又是谁的狗,也不看看地方便撒野?”
马赫阴沉着脸:“你们商朝便是这样对待来客的吗?”
“马赫大将军,你们大漠出使外国便是以这种礼数做客的么?”一直不曾开腔的林之落皱眉。
“你又是谁?”
“本相林之落,忝为此次接待的使者,贵国若是真心来使,还是下马说话为好,不然本相可不知道城头上的箭……”林之落指了指城墙:“会不会现在就射下来。不是威胁你,将军大可试试。”
后面的马车慢慢跟上来,士兵有序的往两侧散开,将两辆马车让到最前面,马赫性子冲,虎目一瞪,就要说话,便听马车里传来一道女声道:“马赫,下马。”
林之落心头一跳,这声音,莫名熟悉,目光往马车那儿看去,严严实实的看不出分明,许是听错了吧,她这样想。
马赫似乎很怕车中的女人,本来狠厉的眉眼都温顺了下来,一声不吭的从马上下来,林之落冲那马车拱手道:“多谢大公主配合,请大公主挑数十亲侍随行进城,余下士兵就地驻扎便可。”
马赫道:“那怎么行,谁知道你们商朝人耍什么滑?!”
上官静安冷笑:“你带这么多士兵进去,谁又知道你们大漠人耍什么滑?”
“你!你这个女人,我们大漠人岂会似你们商朝人那般奸猾?!”
“呵,这可说不准。”
眼见着两人撸着袖子就要打起来的架势,那马车中之人终于发声道:“都依林丞相。”
“大公主!”
马赫不情愿的喊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知道大公主已经决定了,瞪了一眼上官静安,只好垂头丧气的去安排驻扎事宜,林之落接过随从牵过来的马,翻身上马,领着队伍进了城。
上马之时,眼角余光瞥见车帘子似乎掀起了衣角,隐隐听到一个人说:“她就是上官静安?挺有意思的。”
带着些许笑意,林之落心头又是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好拖啊怎么办,不交代清楚又觉得好难受啊啊啊。
谢谢小伙伴儿的地雷~~~~(╯3╰)
☆、四十八
使团歇息在驿馆了,大公主和那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国师始终没有露过面,下车的时候也是戴着面纱,林之落只看到一个侧颜,并不分明。
安顿的事情自然有驿馆的人去办,林之落略略叮嘱了几句,临走前,又问那个一路黑着脸不大想搭理她们的马赫将军大公主的名姓,马赫还为之前在城门被威胁的事情耿耿于怀,哼了一声,一把将腰间的大刀扯下“哐当”一声扔在桌子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没搭理她。
林之落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问,招呼着上官静安一同出了驿馆,陈海已经在外面候了半晌了,见她们出来,忙迎过来拱手一礼道:“林丞相,上官参议。林丞相,昨日下官身体不适,不能相迎,多有疏怠。”
“陈大人不必多礼。”林之落虚扶他一把,微笑道:“身子可好些?”
“是是,服了药睡了一觉,已是好了大半。”陈海侧过身子将路让开,林之落随着他走:“下官设了宴席,还请林丞相与上官参议赏脸。”
林之落住了步子,道:“多谢陈大人的好意了,之落素来不爱那些的,今日也累了一天,便不去了。”
“诶林丞相……”
“现在赣州长官除了陈大人再无其他人,政务繁忙,陈大人少饮些酒,莫伤了身体。”
林之落叮嘱了一嘴,偕同上官静安一同往静安的府邸去了,路上上官静安扶着她的肩笑道:“你这般说,也不怕那陈海多想?”
“心里无鬼者,往哪里去曲解?”她话里并未有任何情绪,多想到哪里去?除非本身心里有鬼罢了,“年后没几天文良骥不成器的儿子又闹出一桩事儿,连累着文良骥也被贬了职,下放到内司库去做小吏了。”
“嘿!我就知道,那老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儿子能有个好?命根子都没了还嚣张呢!这下可好,用不着我出手,也算是便宜他了。”上官静安嗤笑一声。
赣州不比南方,这个季节了,总还有几丝雪,一年四季也没个暖和的时候,靴子踩在地上,硬硬的,跟被冻了一层似的,于是赣州的鞋底比别处的总要厚软一些,踩在地上发出馕馕的声音,两个人从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上官静安拢着袖子和;林之落并肩走着,林之落忽然道:“明日你同我一道去京城吧?”
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上官静安道:“之落,还记得我被贬那日,在宫道与你说的话吗?我说过,我生在赣州,赣州才是我该来之地而不是京城。”
“京城是你久居之地,所谓该往哪处去,不过是牵绊在哪。”林之落抿唇:“我想不必我说得再清楚,你心里明白。”
她自然明白,她屋里的枕头下压着一封封书信,里面的的熟悉字迹与思念,总让她眼热,后来她便不再看了,每收到一封,便贴在心口处,仿佛这样那份灼热的感情便能传递到心里去,她不去看不去听,便以为不会有,但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天撩过锦帘,袅袅烟雾中商郢背对着她,对跪在地上的人说:“杀了吧。”
“陛下,若是上官大人知晓,您……”
“上官飞白早已经在朕手上死过一回了,这个结解不开,你自管去办,别让静安知道。”
那一刻,火热的心忽然冰凉入窖,她听到了什么?她的父亲,是被商郢害死的?
“到了。”快到府邸了,林之落拍她的肩,“早点歇息。”
上官静安回神,抱着胳膊往前走了两大步,,从袖子里掏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
林之落随着进去,就要回房,上官静安拦住她,两人对视良久,林之落才道:“怎么了?”
她了解上官静安,上官静安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隔夜的仇怨,往日她与商郢不是没吵过架,最后都是第二天她主动腆着脸找商郢和好,这一次,时间算是长了,但也该消了吧?她便不追着她要个答案,认为她终会随着她回京的,那里,有牵绊着她的人,如何舍得呢?
上官静安吸了一口气,缓慢道:“之落,你知道净南霜和沈清灵吗?”
沈清灵,商青曳与商郢的生母,她如何不知道?当初叫岩松去扬州调查的时候,这个名字屡屡入耳,那一段又一段艰辛的时光,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个名字后面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坚毅?果敢?还带着女人独有的如水温柔?她想不到,上官静安忽然的一问,她便有些沉浸自己的思绪了,好半晌,才道:“我知道沈清灵,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
“呵,我倒忘了,你怎会不知道沈清灵呢。”上官静安喃喃了一句,挥挥手,自顾转身回了屋。
林之落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却也终是觉得累了,洗漱毕后也便睡了,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林之落用早饭时也没见着上官静安的身影,临去前,往上官静安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她暗叹一口气,不再去劝她,自顾上了马,往南门去了。
上官静安一宿未眠,满脑子都是商郢亲口承认害死上官飞白的那番话和母亲的手记,翻来覆去,争来斗去,挣扎着,犹疑着,她起身从最底层的屉子里取出一本微厚的书,封面无图无字,有一大片的黄渍,她毫不在意,披了件衣服凑在油灯那儿翻开,自己娟秀,她已读过很多遍,第一句,她都能背出来了——花有别时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亦知。
但她却看不明白最后一页的题字,虽是潦草,那笔力将纸张都划破了——家国何事害女子?枝上凤凰不如鸡。
她一页页翻着,上面记得那些事那些日子一一从她眼前滑过,她终究还是解不开那层心结,闭合上那本手记,一张小纸条从破了的夹层小洞里溜出来,她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怔在原地。
天还未亮,她便打点了行李,在赣州城外十里的树下,勒马相待。
这一路不似来时坎坷,还算安稳。回到京城已经入夜了,依礼安顿了使团,林之落便要与上官静安告别,谁知上官静安一把拉住她,道:“我也去你府上。”
“这么晚了,你去我那儿干嘛?”林之落纳闷。
“自然是去睡觉,我府上没什么人,又远,怪寂寞的。”上官静安说着,便拖着林之落往公主府走,“顺带着我也去瞅瞅你家公主长什么样被你宝贝的。”
林之落抽出手,严肃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住我那儿可以,但我先和你说清楚啊,公主这几天身子不大好,你别闹她。”
“怎么就我闹她了?”上官静安一脸的不乐意,又见她住了步不走,便道:“得得得,依你依你,护犊子!”
林之落不理她,自顾往前面走,上官静安在后边跟着,路边上偶有几个睡倒的醉汉囔囔着听不懂的碎语,或是失意或是颓丧,在这偌大的京城,总是很常见的。
“听说朝廷打算启用移民之策了?”上官静安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忽然问。
“嗯,正在准备。”
“劳民伤财。”
她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林之落这个人闷得很,总是上官静安起个头她才接一嘴,不知不觉,便到了公主府门口,府里灯火通明的,周遭有好几队甲士在巡逻。
上官静安脸颊抽了抽:“乖乖,你们这儿阵仗咋比皇宫还大了?多大一个地儿啊?”
她话音刚落,门口守着的两个兵士便跑过来,道:“驸马。”
林之落也是奇怪,怎么今天防守这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