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落尚且能见着一缕热气,她出门得急,腹中也确是饿了,笑道:“多谢陛下恩典,臣还不曾吃呢。”
说罢,拿起碗筷添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商郢倒也没说什么,只把玩着手中的筷子,涂着丹蔻的指甲在窄小的筷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忽而开口问:“青曳最近可还好?”
以前在相府时,吃饭时讲究“食不言”的。但自从遇着商青曳后,便再无这等讲究了,是而商郢问,她也就随口答了:“挺好的,只是比小时候变了不少。”
“哦?”变得更恨她了,商郢轻笑:“不管怎样,她都是青曳啊。”
“是,偶尔还能见些顽态。”
林之落胃口小,吃了一小碗便差不多饱了,放下碗筷,漱了口,看向商郢,她正百无聊赖的对着手上的银筷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林之落唤了她两声,她才回神:“什么?”
“方才听那女官说陛下候臣多时,不知是有什么吩咐?”
商郢丢了筷子,道:“哦,你不是也有事要见朕吗?”
“陛下英明,臣正是想说太子的事。”看来商郢早就料到自己会来找她了。
“太子?他可不是太子。”
商郢冷笑,林之落没听懂话中的意思,就要再问,又听商郢继续道:“他可是心心念念着当皇帝呢。”
“身为储君,想做皇帝也是自然的,这不是陛下你当初说的话吗?”林之落道:“更何况,太子的老师是静安,怎么会有谋逆之心呢?”
“老师是好,只可惜学生过于愚不可及。”商郢一手支颌,细眉微微压了一点,凤眸眯起:“朕不需要储君,尤其是一个不够听话的储君,废了也便废了。”
林之落听出来她话里的坚定,知道她心意已决,劝不下来,加之她对那太子也并没有上几分心,印象中约莫是个无大错的,有与没有也无甚差别,若不是因着上官静安的缘故,她怕是说也不想说前面那些话了,如今看来是上官静安默许了吧?她不再劝了,而是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依你看呢?”商郢将问题抛给她。
“不如让他在东宫自生自灭吧。没有了太子之位若放他出宫外,恐怕也活不了几天。”
商郢笑,没有答应也没反对,只是道:“之落啊,你还是太善良了。”
“那依陛下的意思,如何?”
“就按你说的来罢,不过不能放他在东宫。”
“那将他安置何处呢?”林之落问。
“这段时间劳烦你替朕打理朝政了,以后这些政事你便不必插手了,多陪陪青曳。”商郢站起身,负手而立,玄色衣衫在她身上妥帖至极:“朕已下旨,命解怀远为左丞,你回去吧。”
林之落蹙眉:“陛下什么意思?”
“朕准了你的辞呈,收拾收拾,带着青曳离开京城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啦,我也想诶,毕竟写这个阴谋阳谋什么的好费脑筋,很容易收局写不好,但是都过了一大半了,改不了00,不过放心叭,有打算将后面的一些发展一笔带过惹(其实是因为懒得动脑筋叭。。。)最后还是会过上简简单单性福生活哒~~~o(n_n)o~
☆、六十五章
“朕准了你的辞呈,收拾收拾,带着青曳离开京城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商郢已经背过身去了,林之落无法从商郢的神色中分辨真假,这是这一句,便足够刚吃罢饭的林之落噎好一会儿了,这儿之前明明都好好的,怎么免朝这么几天,她就被给废了呢?
“陛下,之落不曾递过什么辞呈。”林之落站起来,不卑不亢的反驳着商郢的话:“且陛下这一决定着实突然,可是出了什么事?倘若要死,也该叫之落死个明白吧?”
“叫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商郢不耐烦:“朕是体恤你,林之落你别不识好歹!朕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还没出京城,朕就叫侍卫军将你扔出去!”
扔下话,商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绕过屏风去了内殿。林之落傻眼的站在原地,还有这么逼人走的?秀气的眉毛微攒,她亦是个有心气的人,纵使觉出此事中的蹊跷,却也不愿容许自己过于卑屈,一拂袖,也自离开了,连东宫都不曾再去,只是她才离了栖襄殿没多久,便有一个身穿太监服侍的青年人赶上他道:“林丞相,倜殿下有请。”
林之落哪有心情理他?当下一拂袖,道:“不去!”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住她的衣袖不放,“林丞相,求您救一救殿下吧,陛下派人要拿了殿下去帝满宫,现在只有您能救殿下了!”
林之落扯了好几下袖子愣是扯不出来,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了,面上便带了几分火气,这皇室的人,一个个都有病吧?
“陛下的决定,我也忤逆不得,更何况帝满宫不过是冷清了一点,自然苦不得你家殿下,谈什么救不救?你且松手!”
“林丞相若肯与奴才去见殿下,奴才便松手。”小太监仰起头,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殿下一向奉丞相如老师,如今殿下遭事,也唯有丞相的话能听进去一二了。”
林之落无语,她该怎么告诉这小子,她刚刚才被商郢废了丞相之位呢?她蹙眉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松开我,我随你去就是了。”不等那小太监欣喜的接话,她又道:“但是我定是救不了他的。”
小太监脸一垮,就要再求,却见林之落神色一凛,他忙住了嘴,乖乖的松了手,打地上爬起来乖乖的在前边引路。
“这是往哪里的路?”林之落见他带着自己拐上了另外一条路,谨慎的停下了脚步,开口问道:“不是去东宫吗?”
“啊?”正在想事情的小太监愣了一下,连忙答道:“这是往帝满宫的。”
“帝满宫?”林之落的目光将他从脚往上打量了一遍,脚下仍是不动。
小太监被她看得不自在,身体紧绷着,耳边传来盔甲磕碰的声音,他揉了揉脸,焦急道:“林丞相,您……”
“你对往帝满宫的路很熟悉啊?”林之落忽然开口打断他,整个人开始往后退,两只手垂在身侧,面无表情的道:“我记得帝满宫除了亲卫军没有人知道在哪里,你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这条路很幽深,两侧都是枝叶繁茂的大树,恰挡住人的视线,脚下面的地砖上全是腐烂了的叶子,缝隙之间还有野草摇曳,这条路如此偏僻,容不得她不怀疑。
这个人,怎么如此谨慎?小太监眼睛一眯,面上闪过一丝瞬逝的狠辣,身体微微前倾,脸上仍是带着谦卑的笑,他往前了一步,做出要解释的姿态,林之落大声厉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太子近侍!”
小太监心一狠,就要出手,眼角余光机灵的瞧见林之落后方拐角处出现一只黑色的靴子,身子一顿,一抬头脸上的表情惊愕,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
随着林之落这一声呼喝,那队巡逻将士也赶到的,为首的将领一嘴的络腮胡子,反手握在剑柄上,见着她,忙行礼道:“林丞相,出了什么事吗?”
他说着,看向了旁边的小太监,一愣,皱眉道:“小顺子,你不好好陪着你家主子,出来做什么?”
那小顺子还未答话,便听那将领又道:“陛下有命,凡东宫仆婢,未得允准,一律不得踏出东宫一步,左右,押他回去!”
他身后第一列的两名士兵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款住他的胳膊架住他就要走,小太监无法,回头看了林之落好几眼,见他不开口,不由得心头暗悔,这么多人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随着二人离开了。
林之落望着三人的背影,嘴角往下撇了撇:“这位统领,方才那人,确是东宫的人么?”
“是,那人乃太子贴身侍从小顺子。”
“依照宫律,不是应该将他交予内宫监,由柳掌宫来度刑吗?”
将领愣了愣,道:“柳掌宫昨日已经卸了职,出宫去了,您不知道吗?”
“什么?”林之落哑然,商郢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挥挥手,那将领会意,打了个拱,带着一众士兵离开了。
林之落脑子有些乱,她摸不清楚商郢到底想干嘛,这三年来原来老相爷门下的大臣全都被调往地方任职,她只当是商郢看重,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了……
栖襄殿内,商郢抱臂倚在窗边,耳边已能听见聒噪的蝉鸣,玄色衣衫与她的身材完美的契合在一起,明眸善睐,她冷眼瞧着躺在原本属于她的榻上不肯下来的女子,一言不发。
女子倒不在意,自个儿伸手拣着榻旁的水果吃着,唇边沾上晶亮的汁水,承袭于她的母亲,她的五官本就带了几分魅意,这般一来,反倒让商郢先挪开了视线。
“上官静安,你赖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商郢冷冷的开口,眼睛却看着窗外,夜色浓浓。
上官静安扒着床沿,答非所问的道:“你怎么不和之落说实话呢?虽然浑卓玛雅对她有意,她不答应不就行了,干嘛非要逼她走?”
说到这个,商郢眸色便暗沉了几分,这个浑卓玛雅,真是一个极度霸道的角色,那日狩猎,浑卓玛雅明知林之落已和商青曳成亲,竟然向她提条件要求让林之落与她完婚,浑然不将她大商皇室放在眼里,未免也太猖狂了!后面的事,定然要防着她几分了。
“喂,想什么呢?”上官静安见她兀自沉着脸不说话,跳下床榻凑近她,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若是想我,我可就在这里。”
商郢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脸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却被上官静安勾住腰搂住了,她蹙眉:“放开。”
上官静安不动,依然稳稳当当的搂着她,“商郢你听我解释啊,我那天是……”
“放开我。”商郢打断她,腰间感受到那掌心的灼热感,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很冷,如一根冰锥子戳到上官静安心里,但她依然固执的搂住她,“你先听我解释。那天是我太心急没搞清楚状况就质问你,但是你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跟我讲,难道你没有错吗?作为你的伴侣,我是可以和你一起承担这一切的啊,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把我排开呢?”
商郢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上官静安亦不退让的与她对视着,两人这般对峙着,良久,久到上官静安觉得自己手都酸了,才听商郢幽幽叹了口气,仿若服软一般,“何必呢静安,我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又何必解释呢?”
听得她松软下来的语气,上官静安面上一喜,以为有戏,但听了商郢的话后,又垮了下去:“哎哎,我当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不是昏头了吗才说出那种话。”
“杀父之仇你不计较了?”商郢问。
上官静安脸色一僵,商郢撇开眼,将她推开,理着了理衣袍就要往外走,上官静安连忙拉住她,将她带到自己怀里,紧紧的圈住她,急急的道:“那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你。”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恨不得杀了我报仇的。”
“我……”上官静安结巴了一下,暗悔当时怎么就气急了一句话窜口而出了。
“静安,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你可知道当初你坚持要去赣州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吗?我担心你,主动过去想要劝你回来,你……”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上官静安堵住了她的嘴,眼泪粘在嘴边有着一股咸意,稍微离开了她的唇,她轻声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得不去做。你知道我为何会那般气急败坏吗?只因我以为我拼尽全力想要为你保住的江山你却费尽心思的想要毁掉它,我多不甘心啊!”
商郢愣住,表情有些惊愕:“你……”
“你以为我真的一无所知吗?”上官静安苦笑:“我也不知道是谁传给我的消息,说白翔有谋逆之心,让我提防。”
“所以你决定去赣州?”商郢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你母亲的笔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