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我起来迟了。
头天晚上,为了迎接我“凯旋而归”,家里略背了一桌“接风”的晚餐。小张老师一出我家的门,人影还没有完全消失,我们就放桌拿碗开饭了。全家人除了我二哥上山下乡在农村外,都悉数上桌,那情形就如同过年一般。
我爹如释重负,终于搬掉了压在他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他特异常兴奋,喝得舌头都打弯了,人还没散尽,他倒是先倒在炕头上睡着了。人都走后,我娘也趴趴打起了鼾声。我因为白天吃了一大顿,晚上又往肚子里硬压进去了不少,撑的有点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不知“烙”熟了多少张饼,直到半夜自己才迷糊着。
我睡正香时,我被掐醒了。
我娘正拎着我的耳朵唤道:“儿呀!儿呀!快起来穿衣服,你要赶在黄大麻子的前头,争取早一天改造好。”
我忙溜儿起身,穿衣戴帽,下了炕,抓起那把二大妈代表居委会发给我的大扫帚,急急忙忙就出了门。
北国初冬的早上,天黑如墨,寒风刺脸。我打了个冷战,快步走出大院的门洞,站在巷路上一望,看见在胡同西头的昏暗路灯下,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在弯腰扫地。
我疾步走了过去,正是黄大麻子其人。
“黄大……。”那“大”字刚一吐出口,我马上卡壳了,有点不好意思,可一时又不知该用何种称谓叫他好。
“叫黄大麻子吧,顺口。”他挺直腰,十分干脆地说道。
“嗯……”我不可置否,长长地“嗯”了一声。
“那就开始干活吧。”他说。
“好,那我就开始扫了。”我晃晃手中的扫帚。就在扫帚头儿一挨地时,黄大麻子突然又开口了。
“慢!”他断然一声。我抬起头,看见他手指向胡同东头,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你就从东边那头开始扫吧。”
我一听,当时啥也没想,拎着扫帚走到胡同东头,甩开膀子就开始扫地。
我娘曾说过,天能饿死人,天冻不死人。果然不错,没过多大一会儿,我的身子就热乎起来了,大口大口的“白气”开始从嘴里往外冒。透过自己面前的一团一团哈气,我不经意间,撩了一眼在胡同西头紧忙活儿的黄大麻子,心中却突然翻腾起来,一边抡着扫帚一边寻思他刚才说的话。我在想,这黄大麻子为什么叫我扫胡同东头呢?
啥事一多想,准能想出问题来。我这个傻子也是一样,虽说自己笨些,但那脑子里还是有一点弯弯绕的。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上帝笑没笑,我看不见。但是,我心里笑了。我在暗暗发笑:黄大麻子,黄大麻子,你这不是地头上立界碑——分明要和我分段扫啊!哼哼!我不怕!一想到这,我那股好胜斗狠的劲儿头立刻被调动起来了,舞动起扫帚,左一把右一把大干、快干起来。
然而,虽说我那时的身子骨已接近了成年人,可说到底,自己还是一头没长劲儿的小毛驴,干点力气活没事,干慢活就差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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