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塌糊涂

第32节:第一次斗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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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全是一些插科打诨的笑谈。好看的小说就在/我看众人都喜欢这样,自己也感觉很有意思。但二大妈可不觉得有一点意思,她多厉害,小小的脚还跺一下地,叫了一嗓子:“黄大麻子你要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不得避重就轻,戏弄革命群众。”

    二大妈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中就爆出一声:

    “打倒黄大麻子!”

    “打倒反革命分子!”

    接接着,全体“革命群众”一点不负重托,也亮着嗓门再重复高呼一遍。同时,还需要高高举起手臂,那拳头也一定要举过头顶,并且还要挥舞二、三下。

    我也高高举起手来,声嘶力竭地跟着喊叫。我还看见,在一阵一阵声浪中,那黄大麻子的身子也跟着一抖一抖,他的腰哈得更低了,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退休的徐老太太,她上课时手中的那把直角版。

    到了后来,不知何故,斗争会不开了。小热闹没了,大热闹来了,取而代之的是跳“忠字舞”。这个舞会还是由二大妈召集。参加跳舞的人数最多,整条胡同都站满了,上至花有白胡子的老头和腿脚晃悠悠的老太太,下到有刚会走的小崽子,都在一起扭屁股晃腰,高唱着“敬爱的,我们心中的红太阳……”,简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可比黄大麻子的斗争会热闹多了。

    我娘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对于我娘来说,这也是个突破。斗争黄大麻子的时候,她可是一次没有参加。只是我娘跳舞不行,都没有做体操好看,就和跳腿伸胳膊差不多。

    在这胡同里,扭屁股晃腰最好的人,当属三婶。二大妈不会浪费人才,她力推三婶做大家的辅导老师。那时,孙叔还会喘气,人也还没有跳楼,所以,他也得走出家门来跳舞。三婶站在最前面,一个人领着大家跳。孙叔站在第一排,一边看着三婶一边跳。我站在孙叔的身边,学着三婶的样子跳。我那时也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三婶扭屁股晃腰。

    三婶的腰软绵绵的,就跟面条一样,想怎么弯就怎么弯,想弯成啥样就是啥样。我试着也弯了几回,却差点拽个跟斗。有一次,人都散去了,自己就在三婶面前比划比划,还特意问她,我这腰弯得好不好。三婶笑着说,你哪来的腰子,人到七十岁才开始长腰牙儿呢。我伸出小手,捅一下三婶的腰说,这不叫腰叫啥?三婶说,叫身子呗。

    三婶的身子是出尽了风头。我看见过好几回,连那个被打倒的黄大麻子,他也曾偷偷瞥了几眼。黄大麻子一点也不轻松,他每天不仅要跳舞,早晨还要清扫胡同。这就是二大妈领导我们斗争胜利而收获的果实。

    我家所住的胡同虽长,但很窄,最窄处只有五、六米,最宽处也不过七十米,错两辆汽车得有一辆靠边等候。不过,发生这种情况的机会少之又少,因为十天半个月里也不见得有一、二辆车通过。

    黄大麻子做起事来还是非常认真,他把这条胡同打扫得十分干净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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