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塌糊涂

第31节:第一次斗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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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打明个儿起,直到翌年春季新学期开学,我将每天早早爬起炕来,顶着凛冽的寒风,跟在黄大麻子的身后,和他一起去上“劳动课”,清扫我家大杂院门洞前那条一百多米长的胡同。

    黄大麻子是谁?他就是到处兜售“四大憋屈”的那个人。其实,我并没有亲耳听到过黄大麻子说这话。这话我是从我爹嘴里听到的。

    有一回,我爹拉稀,夜里跑了好几趟厕所,到最后都跑软了腿。我娘心疼我爹,就把泔水桶挪进了厨房,让他在屋里自行解决。我爹是腿上没劲儿,不耽搁他上面的那张嘴,他一边拉一边说:“黄大麻子说的还是真对!”

    我娘搭话:“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把扫帚,八竿子都打不着,拉屎还堵不上嘴,怎么还扯上了黄大麻子,我看他都快变成哑巴了,他能说啥?”

    我爹说:“不是现在说的,是老早年前讲的,这不正好碰到一块了。”

    我娘说:“什么话又碰到了一块,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我爹说:“啥话,跪着挖菜窖、猫腰蹲小号、活着戴绿帽、夜里来粪尿,四大憋屈呗。”

    我娘说:“看他那个老阴损样儿,一张狗嘴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我闷在被窝里,没闻着粑粑臭,倒是听见声音来,觉得这话新奇,就接话道:“黄大麻子啥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他说过这话呢?”

    我爹“哼”了一声:“小兔崽子耳朵还很尖儿,黄大麻子是你叫的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没你呢!”

    黄大麻子家和我家同住一个大院里。所不同的是,我家住的是两间东厢房,他家住的是三间南阳房。从前,我一直称他黄大伯。因其一脸筛坑,人们背地里都叫他“黄大麻子”。

    据说,在解放前,黄大麻子开了一家酱油厂和一座造醋的作坊,雇了十几号人,他就是一个大东家,不能说是腰缠万贯,可箱子底也藏有三两黄金,就连这大杂院里十几间房子,也都曾经是他个人家的,绝对算得上一个小资本家。

    听我娘讲,黄大麻子倒霉就倒在他的小老婆手里。那小老婆子尖哇邪乎的厉害,经常和大老婆拌嘴打架。大老婆有儿有女,底气硬,更是一点不让份。黄大麻子夹在中间,他也没招。一头是给自己传宗接代的有功之臣,他得罪不起。另一头是让自己每天都能消神败火的妙药,他又离不开嘴。没有办法,那就逃吧。黄大麻子把大老婆一人扔在家,自己和小老婆躲在酱油厂住。合该倒霉,有一天半夜,那小老婆突然叫梦给惊醒了,对黄大麻子说,她梦见有人在库房里偷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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