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蹲在山脚下地上草丛里不动了,黑乎乎带着点阴森森气息的洞口就在他旁边。
“找到了,在这里。”向前进跟进去时,特种兵轻声说“留下两个人在这里,教他们将炸药包解下来,炸洞口只要一个就够了,我们可以多带一个进去,
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得摸进去了。时候不早了,天亮之前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出来。”向前进留下张文书跟黎国柱在外面策应,剩下的人,则跟着特种兵,全进了洞去。
这特种兵经验老到,做起这一行来,驾轻就熟,动作利索得很,只不知越南人吃了他们多少闷亏,无疑今天这个是吃定了。
刚一进洞,立刻闻到一种陈腐气息,大家身上湿透了,里面倒是很温暖,给人感觉那陈腐的气息并不难闻。不过洞里面漆黑的一团,什么也看不到,大家在紧张之中,就像进入地狱,步步接近死亡一样。好在地下很平整,也可以摸着洞壁行走。
向前进紧跟着特种兵,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一阵。大家悄无声息的走了大概二十米左右,突然听到前面不到三步远有人喊话。向前进只听到前面特种兵迅猛出招跟空气摩擦带起的风声,有人闷闷的呜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搏斗的声息了。倒是啪的一声,有一把枪掉在了地上,在洞里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大家紧张不已,停下来谛听了一阵。还好,没有什么动静。
向前进手在壁上摸着过去,走了三步,感觉手一下子摸不到洞壁了,前面空了,估计那里是个猫耳洞,里面躲着个暗哨,又给特种兵干掉了。向前进于是估摸着直接走了过去,好几步以后,他的手又找着了洞壁。于是小心翼翼的继续摸着走。
洞里开始滴滴答答掉下来岩浆水,声音很响亮。越摸进去,回响就越大。啪啪啪啪,叮咚叮咚······
走着走着,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不远有些黄黄的光亮,不知那里是不是爆破目标。光亮好像越来越近,向前进突然发现前面的特种兵不在了,后面也没有一个人跟着来。糟了,想是他刚才走错了!
原来刚才特种兵解决敌人的那里是个分岔道口,他身后的几个人都跟着特种兵往那里边去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照直走了过来。正想着该怎么办,是否走回去?突然身后嘘了一声,将他吓了一大跳。原来特种兵带着那几个人往里边走了一阵,没有去路了,就又回头,迅速跟来了。这时看见前面有了灯光,那特种兵处理这种情况显然很有经验,就示意大家停止行进,自己则快步走到了向前进前面来观察。
向前进等几个人却又像刚才敌人的枪掉在地上那样紧张担心起来。
黑暗中,向前进感觉到前面那特种兵趴了下去,他也跟着趴了下去。大家都跟着趴了下去。
那特种兵耳朵贴地,只有几秒钟,他听到了有好几个人的清晰的脚步声音由前面传了来,于是迅速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散开,准备战斗!前面的趴下,后面的半蹲,小心开枪,不要误伤自己人。”这一来倒好了,敌情明朗化,不再紧张了,大家赶快依照特种兵的吩咐,分散在洞壁两边,做好了战斗准备。
出来的敌人有四五个,在提着的一盏煤油灯光的照耀下,看得越来越清楚了。五个人,中间掌灯的走在前面一点,他的左右两边各有两人。那盏马灯倒不错,玻璃罩子,不过好久没擦了,有点熏黑了。现在敌人在亮处,我方人员暗处,情势对我们有利。
但我们不是为了消灭这几个敌人而来,如果干掉他们,惊起来洞里的其他人,那就不好办了。现在首要的是找到敌军的掩藏的大炮,将之炸毁。走进这洞来大约有了六十多米了,还没有发现目标,是不是敌人的炮根本就没有躲藏在这里?还是这洞太深了,要进去很久才有较大的空间,大家心里都没底。不过看见前面有人出来了,估计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特种兵突然转身向向前进轻轻说:“匕首,全拿给我!”向前进传下话去,大家赶快将匕首交了上来,一共三把。向前进递了上去。特种兵说:“你的也给我,快!”向前进说“我会!”特种兵说:“好!再给你一把,交换你的刺刀。别射拿灯那个,留到最后,让我解决。你负责最左边那个就好了。还有二十米,你过那边去,等我发刀你再动手。”
向前进赶紧将刺刀交换了他递过来的一把匕首。两把匕首射一个人,他完全有把握弄死他。他迅速爬过去洞的那边,然后半蹲起来。敌人越来越近,但在洞里,昏黄的灯光照不了多远,大家屏息宁声,等待着敌人走近。
敌人越来越近。向前进右手高举着,紧紧地注目盯着他们,突然他发现前面灯光处两道寒光一闪,立时右边的两名敌人同时撇了枪,各自用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干咳着。他赶紧发刀,匕首在洞里呜的呼啸着脱手射去。
中了!敌人甩了枪,摇摆着倒了下去。
剩下的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是两道寒光,发自特种兵手中,剩下的两人全都在瞬间中了飞刀射击,那盏灯最后掉了下去,叮当一声,玻璃破碎了,光亮也灭了。刺中掌灯的那名越军的是向前进的那把刺刀,他看得很清楚。
灯一灭,特种兵就低低喊了声:“冲过去。”趴在地的迅速爬起来,大家迅速掩了过去。特种兵说:“赶快搜身,看有没有火柴和打火机之类,把灯点起来。等等,先换装!”向前进马上明白了特种兵的意思,他是要冒险,光明正大的进去。向前进脑子电光火石闪念,说:“等等,不用换,搞不快了,将他们的衣服裤子脱下来穿在外面。”大家迅速拔了敌人的衣裤,穿在外面,赶快扎好武装,背起炸药包。
火柴在一个警卫员的身上找到了,他赶忙划燃了一根,大家找到马灯,发现还有半盏煤油,刚才破碎的只是玻璃罩子,并不影响照明,这时点亮了。这已经足够了,有了亮,好办多了。敌人有好几个都没有断气,赤裸裸不停动弹,大家一一将匕首拔出,见还在动弹的又补了一刀,然后将尸体全拖到壁边去。
突然后面传来了越军的说话声音,在洞里嗡嗡作响。脚步声也听得到了,此时任务的边都还没有挨着,又有了敌人,大家紧张极了!那个特种兵说:“不要慌,背起炸药包了没有?赶快往前走。”向前进掌着灯,大家快步向前面洞里走去。
刚一转过弯,突然间看见前面灯光一亮,只见洞顶上吊着盏汽灯,里面浩大一个空间。十几门大炮摆停在里面,四周都熟睡着越军,密密麻麻。里面三个角落有掩体工事,架着轻重机枪,掩体里的越军也睡着了。一个角落堆满了军火弹药。大家好不兴奋,而又万分紧张。向前进轻轻一口吹熄了手中马灯,放下了在地。然后解下炸药,奔向了左边就近的一个掩体,控制那里的进口。
大家赶快解下炸药包,特种兵飞快的一一设置,然后迅速将三个炸药包安放在炮群中间,三个堆放在军火弹药旁。这个特种兵正要离开弹药堆旁,这时候身后跟来的那几人的脚步声已经在外面跑动起来了,大声的喊叫着什么。大家听来,在静夜里那叫声嗡嗡的作响,简直震动了整个大洞。
向前进身边掩体里的那名越军突然被吵醒了,一个激灵,从机枪旁边抬起头来,睁开眼看见一个自己人站在身边,于是咧开嘴笑了一下,打了个呵欠。向前进那个紧张啊,浑身汗都出来了,也向着他咧开嘴笑了一下,简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名越军又打了一个哈欠,转头向外面狠狠地看了一眼,咒骂了一句什么。
他这哈欠一打,又来了声不耐烦的咒骂,大洞里睡着的本来有些警觉的其他越军已经醒了,这时一连也都打了几个哈欠,有好几个还坐起来了。此时外面脚步声已经急骤的响起,听来格外清晰,奔向了大洞里来。向前进身边的那名越军猛然觉得不对了,赶忙去抢那挺轻机枪。向前进枪口一摆,手指一动,ak近距离抵射,立刻将他打趴在掩体上。那几个坐了起来的越军哇哇怪叫起来,还没来得及去身边操枪,这里几个人的子弹纷纷扫去,将之全都打趴,接着猛烈的狂扫开去,立刻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外面奔跑来的敌人的子弹这时也狂扫进洞里来,欲图冲进来,封锁几个人的退路。
战斗猛烈的在洞里打响了起来。敌人太多了,对角落里的一些人已经抄起来枪,子弹当当的打在大炮上。
特种兵最先大吼一声:“杀出去!”
向前进早已抢过那挺肚子下大弹鼓轻机枪,一边向着才爬起来的敌人狂扫,一边也跟着大吼一声:“杀出去!”然后飞快地调转了枪口,从侧面向外扫射出去。这样不行,外面敌人的火力根本压制不了。熊国庆大喊道:“班长闪开,我来。”蹲下身子,肩着火箭筒,向着外面进口就一炮发射过去。火箭弹斜飞过去一丈,触在洞壁上,轰的一声爆炸了。外面一片明亮的火光,照耀进洞里来。火光还未减小熄灭,射击进来阻断退路的子弹顿时就没有了。
“冲出去!”大家边打边退。
看着自己人被大屠杀,爬起来一个倒下去一个,成了活靶子,那边掩体里一个越军赶紧将枪口抬起向着洞顶的汽灯狂扫去。猛烈的枪声中,汽灯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洞里立刻变成了漆黑一团。
“赶快冲!只有一分钟就要启爆了。”特种兵大吼着。大家一听,不敢恋战,两秒钟的时间,五个人全都冲到了大洞外面,后面残存的越军们则哇哇怪叫着追赶过来。黑暗中熊国庆大吼了一声:“你们先走,老子用火箭弹在后封锁。”这一来提醒了大家,手榴弹立刻就扔了好几颗在大洞里,猛烈的连环爆炸开来。熊国庆吼道:“大家赶快跑!老子要近距离抵射!封锁出口。”
手榴弹的爆炸杀伤力减弱了敌人的追击力量,大家趁着爆炸映照出来的微光,拼命在暗洞里冲出去了十来米。但子弹啾啾声还是从众人耳边划过。熊国庆说:“大家赶快跑!我要发射了。”转身站立着,往大洞里枪口的焰火方向再抵射了一弹,转身就跑。只跑了一步,身后猛烈的爆炸声又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他只感觉一股热气浪滚过来,掠过耳际时尤其分明的感受到了。他趁着敌人倒下,没有子弹射来了,又装了一弹,准备再射击。
向前进在前面大喊道:“熊国庆,不要再打了,赶快冲出去,洞就要爆炸了!”熊国庆猛然才想起,转身就跑,去追赶大家。
脚步声杂乱的在洞里奔跑着,五个人气喘吁吁,只如吴牛。还没有跑到出口,突然听到外面也响起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从黑暗的洞里看出去,腾起一阵阵明艳艳丽的火光。
向前进知道是外面的张文书跟黎国柱跟敌人激战开了,神经高度亢奋,大喊一声:“冲啊!”大家也跟着猛吼叫起来:“冲啊!杀出去!”
周旋特工连
还没冲到洞口,离着还十米远的样子,突然之间整座山都动摇起来,身后明光一闪,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后面推出来,将众人赶着走了好几步。大家都吓坏了!只见洞顶上岩石纷纷掉下来,像要大地震了!
特种兵没想到这次爆破威力竟然这么猛烈,看样子山洞摇动得就要倒闭!“赶快冲出去!”他跟向前进几乎同时大喊吼叫起来,声音都失了真了。
此刻外面也是火光冲天,爆炸声惊天动地,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连环不绝于耳。原来众人进洞了后,张文书跟黎国柱二人在这里断后接应大家,没多久汽车的马达声响,有三辆运输大汽车由下面接连开来,进来外面坝子里了。敌人有两个排护送搬运,要将弹药卸下来这里存仓。先下手为强!黎国柱过去,火箭筒对着一辆汽车尾部,吹了一火,引爆了车上炸药包。如此一来,接二连三,牵五挂四,三车弹药,愣是自己炸得天光地明,一派辉煌壮丽,让人叹服不已。敌人万分惊怒,当发现只有区区两人,真恨不能捉来抽筋剥皮,碎尸万断,于是嗷嗷叫进攻。
两人阻击敌人,消灭无数,渐渐由炮阵地口退回到了洞口。
敌人火力猛,人也顽强,此际二人正在吃紧,弹药打得稀缺,已经退到了洞口里了,据着洞口处一块不大的岩石拼力抗击外面越军的进攻。敌人的子弹打得二人身周洞壁上火星乱闪,碎石末飞溅。这里五个人大吼着杀出去后,力量立刻就发生了变化。只见熊国庆疯了似的高叫着:“全都闪开!老子吹火了!”肩着火箭筒,轰的一声,一发炮弹呼啸着飞出洞口去。外面敌人尖叫着逃跑卧倒,枪声立刻就停了下来了。此时谁还进攻?都不是傻子,躲避火箭弹要紧。枪声一停下,外面连环的爆炸声音更加响亮;身后洞里的爆炸声则更为沉闷,震撼着整座大山,让人恐惧不已。
大家更不迟疑,立即猛冲过去,趁着外面火箭弹爆炸的烟雾,突击出到了洞口外。呵,外面的天地真是无比壮观!四野山谷还黑沉沉的,处在黎明前的那一阵黑暗中,大坝子上却明艳焰火光,惊天动地的爆炸生发出的强烈火光映红了众人脸庞。火光照耀中,到处都看得见是狂窜的敌人,那些人是闻声赶来的特工和附近的隐伏哨们。两个排的敌军士兵损失过半,剩下的一部分像没头苍蝇,被炸蒙了;有一部分则再次在指挥官的召集下,迅速组织起来,不顾危险,突入到了炮阵地口了。
那些早先攻入到炮阵地小坝子里跟张、黎二人驳火长久对射的四五个敌人,被众人的龙卷风般的冲出来气势吓着了后,纷纷后退,退到外面出口跟大坝子的毗连处,跟外面要冲进来的大约两个班的人挤在一起。
此时洞里洞外,爆炸如此猛烈,真个地动山摇,谁人不怕?在外面的人不赶快进来躲避就是个死,在里边的人则不退出去也是个死,两拨人马在那里乱做了一团。终于外面爆炸的弹片和火光像天女散花,热气灼人,顶受不住了,越军们只得又一起死命在谷口往前冲进来。
艰难的拉锯战展开了。
众人下山了后,高地上连、排长一直在坑道里焦急的等待着,不停出到外面来看了几十回。直到了四点半钟的时候,两人正走出来战壕前沿,大山突然震动起来,地皮颤抖了一下,接着又一下。这是那大洞在爆炸。两人晓得是成功了,心中有数,喜滋滋不尽,急忙伸颈向黑沉沉的山下眺望。紧接着山下坝子里剧烈的爆炸声音和随着那爆炸升腾起来的火光,映照红了半边天空了。
连长不明就里,不知道这是额外的收获,只是像吃了兴奋剂,跳脚叫起来:“娃儿的些,硬是得手了哦!”大喜之下,一转身就抱住了排长,搂得紧紧的。排长赶忙将他死命推开:“连长,你抱着我干啥子,还亲了老子一口,我又不是你婆娘!”
“得手了,得手了!”连长兴奋不已,“娃儿的些,硬是要得!”
山下那大坝子上爆炸太猛烈了,就算冲出去也是个死!向前进只看见外边巨大的闪光,像连接不断的巨大闪电。这时爆炸的浓烟滚滚过来了,洞里硝烟气浪则挟带着泥沙,也不断的呼啸而出。现在说什么都听不到了,看什么也看不见了。向前进等七人陷入了绝地,被困死在了这个死谷里,反复的跟敌人进行着较量。敌人的增援力量越来越大,但谷口太狭窄,想要冲进来也不容易,且很多就那样被大坝子上爆炸的弹片击中要害自己死了。但还是没有人退去,仍然是不停的冒着危险抢到谷口来。七个人分散靠着山脚,火力死死压住谷口那里,不漏一点空缺。
七个人浑身透汗,边打边退到了葫芦坝子的里边去,外面炮弹爆炸的弹片和啾啾乱窜的子弹完全的避开了,相对而言要安全了些。
但前面是出不去了,得要马上再寻出路。
坝子尽头的山坡颤抖得异常厉害,让人难免产生即将大地震的恐惧,树枝摇动,山坡上石头滚落。大家顾不了那么多,摸索找寻一阵,才顺着一条极小的山路鱼贯往上爬。冒着滚落的石块,一面回头打枪,一面相互掩护,一个劲儿往后面山上撤退。
这条上山的小路太陡峭,开始上去全得要踩着梯窝。向前进抢来的那挺弹鼓式轻机枪早打完了子弹,扔掉了。在用ak掩护所有人上去了后,他才提着枪,最后一个使劲往山上爬去。在上去了的人居高临下的掩护下,他却没回头打几枪,很快就跟大家在上面汇合了。
大家气喘吁吁,继续在草丛中爬了一阵。很快草就没了,山上是丛林,大家进入了丛林之中。
山洞里剧烈的爆炸仍然在持续着,不过地皮的震抖小很多了。山脚下坝子里爆炸的猛烈程度及其火光也小了下去。大家迅速翻过了一座岭,爆炸声音基本上就听不到什么了。林中空隙地上方,夜色已经淡了,有了一种灰蒙蒙的苍白。
天就要亮了。
大家随着山势,时上时下,一阵急走。在丛林里仍旧像刚才出发下山时的那样漆黑一团,大家只能够向着背离目的地的方向往上估摸着走,不辨方向。
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敌人的追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向前进问:“大家都没事吧?”熊国庆说:“格老子,刚才真是死里逃生。我没有事,就是脸上被一块弹片剐了皮,现在火辣辣的,可能出血了。不晓得其他人怎么样。”
报告上来了,只有连长的营里一个警卫员手臂上中了一枪,这时啊哟的叫了一声。向前进走过去一摸,沾了一手粘粘的血,那警卫员又啊哟哦叫了一声。“得赶快包扎一下,你伤得不轻。”大家听了下来,分散警戒,等向前进给那个警卫员作简易包扎。
还不能停留,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在丛林里,遭遇小股子特工或者反击打夜战,他们是不怕的,平日训练有素。再说就算有人追来,力量也应该是分散的,一对一,不在话下,敌人稍微多一点也无所谓。
天还没有亮,现在很安全,然而安全只是暂时的,这毕竟是在敌后。天一亮,说不定越军的特工就会组织大规模搜山。敌人吃了这个大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只有那特种兵知道。
在密林中摸索着到达了一个山岭高地,稍微歇下来后,大家才来得及检查弹药。所有人坐在润湿的地上,盘点了一下,现在七个人加起来只剩下了两颗手榴弹、五个备用弹匣。弹药的严重不足,令得严峻的撤退安全形势摆在眼前!
那个特种兵说:“大家放松下来,再摸一摸身上,看有没有受伤。没有的话,我们不能呆在这里过久了,大家赶快离开,越远越好,尽量避开越军特工的追袭。想不到这一次干得那么漂亮,这个方向的越军至少得有三天不能动弹了。”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搞得这么大,真是出人意料。熊国庆说:“是真的嗦,看来老子们可以回去休息好几天了,打仗太累了。”特种兵呵呵笑了起来:“你们这群兵,真是不赖,我有点佩服你们!是不是受过特殊训练?都是老兵吧?我是打过79自卫反击战战来的,今年24岁。你们呢?”
大家呵呵笑起来,不说话。
特种兵问:“笑什么?我可不是哄你们,真的打过自卫反击作战。大家不能久停留,起来,赶路了!天要大亮了,现在越军一定在调集大量人马,要围攻我们,我们这次将他们······用你们南方人的话来说就是整惨了。”大家又呵呵笑起来,现在觉得他的塌鼻子腔音并没有什么特别了,觉得这话很有劲,激发了骄傲感。熊国庆说:“老黎,难怪你死活不肯答应叫你老弟来,原来是想自己过瘾,我还以为你是关照你老弟,怕他有危险。你是真想立大功来了。这一次,你把他们的三车弹药都毁了,河内的人可能都在骂娘。”大家又都笑起来。向前进说:“新兵时候,只见到他们的特工渗透到我们后防,搞得我们很惨,想不到我们这个,也来了个那个什么什么······我记不得了,慕容复那个什么?”
熊国庆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嗦?”特种兵说:“你们还真看金庸的书!走吧,别再坐着了,跟着我。”熊国庆说:要得。我们跟着你!79年的时候我还很小,十四岁,上初中二年级。你们呢?他是问张文书跟那两个警卫员。张文书说:我十三岁了。
特种兵问:“向班长你呢?”熊国庆说:“别问了,他不好意思说。”向前进不满了:“我怎么不好意思说了?那年我12岁。”特种兵说:“那么到现在17了。我当年参加反击作战时,也是17岁。我在战场上运气好,
立了点功劳,国家就非要感谢我,保送我直接去上大学了。”熊国庆说:“你是有点运气的哦,不晓得我们这次会不会也立点功劳,国家要是也很客气,非得要保送我,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推辞。”大家又都笑了起来。特种兵说:“好了,不要多说话了。天色越来越亮了,我们今天白天看情况,如果敌人追得紧,不能走多远,就得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晚上再赶路回去。”
熊国庆说:“要得,只是大家都没有带得有东西在身,到时候肚皮饿了,到哪里去搞点吃的?”大家都不去理会他的这句话,觉得这还很遥远。
林里光线越走越亮了,大家很谨慎,丛林里静悄悄的,除了这几个人的脚步和身子触动低矮灌木丛叶子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了别的什么了。
走了一阵,特种兵忽然转身回来说:“向班长,我觉得不对了,把你的指北针拿出来,我看一下方向。”
大家此时到达了一个小高地上,于是都停了下来,等特种兵看指北针。
特种兵看了一下,抬起头来说:“他妈的,我们刚才在黑暗中走的是南边方向,走了很远了。咦,我刚才怎么骂流话了,我是个大学生,斯文人,不能骂流话的。”大家呵呵的全都低声笑了起来,笑过了,熊国庆自己又一次呵呵笑起来说道:“我们不如直接南下,走几天就可以踩到平原,再直接来个枪访河内。他们的特工在我们后防线上四处马蚤扰,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们干脆回敬一次,来个直捣黄龙。”黎国柱说:“奇怪,你这次跟外人普通话说得很顺畅了。可是别天真了,就我们这几个人,你以为真有天将神兵这回事?都是神话里吹的。越军也不是吃素的,那么容易的话,这仗早就结束了。”熊国庆说:“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特种兵说:“从现在起,都不要多说话,丛林里也不安全,恐怕有他们的反侦查特工在转悠。我估计现在越南人大量人马已经调动了,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设伏。这样也好,我们就在他们的丛林里呆几天,别忙着回去,跟他们玩一回捉迷藏的游戏。”
熊国庆还是想到那个问题,就问:“那,吃饭的问题咋个解决哦?”特种兵见他很担心,就说:“这个太简单了,热带雨林中要找点吃的很容易。”黎国柱说:“四川省人多地少,他是饿怕了。”大家又全都笑起来。笑过了,向前进说:“好了,听特种兵吩咐,现在起不要乱讲话开玩笑了,真的因此而暴露了就不好了。”特种兵说:“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这个我很有经验。我们越往南走,就会越安全,但走得越远,也就越不安全。我们就在这片丛林里,离着自己阵地近,随时都可以趁机返回去。战场上,敌我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很正常。如果运气好,能碰上渗透到敌人后方阵地的侦查兵,就可以跟他们要一把无声手枪。那东西比飞刀要好。总之大家不用担心,我会带大家回家去的。”
回家,大家听到这个词,格外来了精神劲头。
向前进说:“没有人担心,我们这个连的兵,都不怕死,你也看到了,单兵作战没得说哈。我们连、排长也是打过反击战来的,摸透了越南人,连里平日对大家专门搞过针对性的加强训练。再说,上了战场,大家谁也就没想过还要活着回去,这一次,大家更是都够本了,你们说呢?”
“那是!”
“怕死不是英雄!”
“不就是个深入敌后?电影里见得多了。打仗都这样!有什么好担心的。”
特种兵很高兴:“这样就好了!你们这个连的兵,都真有一手!我相当的佩服!原来你们连、排长都是打过反击作战的,这就难怪了,强将手下无弱兵!我见过的侦察兵,接敌时单兵作战的素质,也就不过这个样子。”
大家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又嘿嘿笑起来。
特种兵说:“但侦察兵们的丛林战和生存技巧比你们要多一些,专门训练过的,搞渗透,破坏,暗杀,捕俘,全都精通。我再说一句话,你们虽然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但这是无比的漂亮仗!这一次,越南人只怕还以为是我们最优秀的侦察兵给干的,一定会调集大量人马,劳师动众,可真是要辛苦他们了。”
别看这特种兵说话嗡嗡声,还真是幽默,不愧为大学生,大家又忍不住呵呵的低声笑了起来。笑了过后,都不再说话了,跟着打头的特种兵走。特种兵叫大家拉开一定距离,跟向前进走在最前面。他现在要带领大家,找个地方先躲藏起来。
连接几天了,大家都在高度紧张的战斗状态中,昨晚又都一晚上没睡,精力透支相当厉害,完全凭借着一股勇气,使用着青春免费的豪情壮志,满腔热血,不叫苦,不怕累,更不怕死。
这样在丛林中支撑着小心走到十点多钟的时候,大雾弥漫起来,湿度更大了,林里空气有一种格外的清凉。白丝丝的雾气,压下进林里每一个人的身边,一走一带,追着人来。趁着浓雾,他们在林海深处的一个谷地洞岤里升起来火,烤吃着打来的几只小禽兽。这特种兵打猎也有一手,飞刀厉害不已,又快又有准。
张文书和一个警卫员在外头山坡上负责警戒,他们觉得是连长身边的人及营里下来的,责任重大,不让警戒就不行,向前进只好依着他们了。
捡来的枯枝都是湿的,烟很大,好在有浓雾作掩护,大家也并不怎样的担心。吃着东西的时候,黎国柱问:“熊国庆,你们四川人对吃比较看中,这几年搞改革,大家日子应该好过点了吧?”
熊国庆说:“你说得轻巧,下放到户才几年?再说老子们四川地方人硬是多了一点,一个粑粑分下来,落到口里的就没有多少了,塞牙缝都不够。不比你们湖南,相对来讲,地广人少。晓得不?人多好做工,人少好吃葱。要搞生活,就得人少。”
大家呵呵轻声笑了。向前进说:“不错,所以现在国家才搞计划生育。”
熊国庆说:“你们不晓得,我是农村来的,家里人都还吃不饱饭。我入伍前上高中,一个姐姐上大学,上大学虽然不要钱,但我们还是把家里读穷了。我在学校时吃饭凶得很,一餐要吃三个票的,可两餐才能吃上三个票,还真是饿怕了。我来部队以后,家里人松劲点了,我也吃饱得气壮山河。”特种兵说:“饱得气壮山河?这是什么话?不明白。”
熊国庆说:“呵呵。总之家里穷,不过有奔头。”
黎国柱说:“那是的。等你姐姐大学毕业,出来有工作就好了。你姐姐长得漂亮不?”
熊国庆说:“咋个的?你莫非还想打她的主意嗦?”
黎国柱脸上倒红了:“也就随口问问,你莫生气。”
特种兵说:“大家说话声音再压小一点,安全起见。还有,别细嚼慢咽,赶快吃,要上路了,不能久坐。虽然越军特工一时半刻还找不到我们,我估计他们都在前线封锁,但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打回马枪,满山乱窜,疯起来要找我们,抓我们去坐牢呢?”熊国庆说:“是真的嗦?看来同样是社会主义,老子们这次在他们国家犯了法了,破坏军用物质,这个罪名一定很大,老子好怕怕!你们呢?”大家呵呵呵一阵笑,又不敢太大声。
特种兵说:“老子······对不起,又说流话了,我打过自卫反击战来的,真没见过你们这种兵,大敌当前,还当作游戏,玩家家酒似的。一个二个都不怕死!乐观主义得不得了,人年轻,就是不一样。”向前进说:“哪里,前天早上第一次开枪杀人时我就怕得要死,不敢开,一个人又没有个倚靠的。后来就好了,豁出去了,一路猛打,找回了训练时的感觉······”特种兵说:“都一样,哪个新兵第一次开枪射人不紧张的?搞死一两个敌人就好多了。”
洞口外长草丛生,白雾气丝丝不停涌进来。向前进往外看了看,说:“好了,各位,莫要再只顾着说闲话了,哪个跟我我去替换在外头警戒的人进来吃东西。”
熊国庆说:“老黎,我脸上疤子有点痛,你跟班长出去下。警卫员同志,麻烦你屙点尿出来,帮我擦在脸上,消消毒。这是土办法,蛮有效的。”
那个手臂受伤的警卫员说:“这样行不行?你自己要求的,莫说是我屙尿着你。”
特种兵说:“你们莫提屙尿两个字,我还真憋得慌了,既然这样,你手臂不方便,熊老弟,让我来帮你。”
熊国庆想了想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以后你说出去,被你淋过尿,传扬到别的部队,笑死人。”
黎国柱提起来枪,说:“你们还穿着敌人的服装干什么?两根裤子,屙尿也不好屙。”熊国庆说:“是哈,都忘了脱了。”特种兵说:“不要脱。”黎国柱呵呵笑着说:“还想着拿它来蒙敌人呢?”跟着向前进出洞外去了。
二人前脚刚走,后面大家急忙把火熄灭,也就跟着出来了。特种兵两大步跟上来,对向前进说:“东西拿给他们,边吃边走。告诉他们,骨头不要乱丢,装进口袋里,免得敌人发现了,跟着追来。”
大家休息了这一阵,吃了东西,力气又复原了。张文书跟那个警卫员边走边吃东西,七个人都不再说话,沿着莽莽丛林中的山谷往上走。
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