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狙击手(老山狙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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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着俘虏赶快走啊!”

    因为很慌乱,大家跑的并不是同一条路,此时旁边有好几个战士停住了,不顾危险,跑过来,他们不忍舍弃自己的连长。

    这时那个带路的民兵也提着枪赶来了,大喊道:“你们快走,敌人太多,突击队的人就要挡不住了。往上面走,爬上山去。”围着连长的那几个战士还是不肯走,要帮他们的指挥官,怕他们连长等会儿落到敌人的手头。

    那个连长吼叫道:“他妈的,你们快走,不要管老子了!再不走,不听从命令,老子执行战场纪律,枪毙你们!听到没有!走,走啊!”

    “快走!快走!后面的人已经开始撤退了!你们几个赶快爬上山去,那边有好几个敌人沿着悬崖上过来了!”那个民兵心急如焚地说。

    “你们赶快去抢占制高点,老子随后就来。一个地雷炸不死老子,这边有一个大石头,等会儿我就跳过去。”他这样一说,那几个战士倒是清醒了,赶紧往肩上背起枪,去移动那块两千多斤的巨石,四五个人一起合力,竟然将那块巨石推倒,翻了个身,移动到他们连长的身边。

    “连长,等会你往这边跳,打个滚,躲到石头后面来。”

    “嗯,我知道!你们赶快上山,抢占地形。我随后就到。动作要快!我起跳了,注意弹片,还不跑?”

    “跟我来!”民兵带着那几个兵,快速地往前跑下斜面坡,到了崖底下。

    这个连长军事素质相当过硬,往旁边一跳,一个翻滚,瞬间躲到巨石后面。地雷爆炸了,他一根毛都没伤着。

    向前进等三人被压制在房子旁边,动弹不得,不知武安邦怎么样。向前进喊了两声:“武安邦,武安邦,你怎么样?”

    密集的弹雨打在周围,武安邦倒在房子旁,没有回答,可能牺牲了。此时又有两个越军在重机枪火力的掩护下,沿着山脚包抄过来。马小宝趴在房子旁边的一个排水沟土坎下,大喊:“班长,班长,你左边草丛里好像有两个人过来了。”在他那个视角他不敢开枪,怕子弹打过去,伤到向前进。

    敌人的嗒嗒嗒的冲锋枪子弹扫射过来,马小宝赶紧趴在土坎下,一动不敢动。向前进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马小宝引过去,一转身,向着草丛中猫腰运动过来的敌人打出了一梭子。

    突然有一颗手榴弹落在他作藏身掩护的石头后面,爆炸的巨响震得他耳朵里嗡嗡直叫,炸起的泥石落下来,一堆枯草叶烧着了,周围一片明亮。

    向前进的周围都是草,视线很差,但必须要把后面的重机枪手解决掉,否则情况太不利了。延迟下去,说不定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正当他在思索如何脱离这里,解决那挺重机枪,忽然又一颗手榴弹飞过头顶,落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在草丛中嗤嗤冒烟。他赶紧往后翻滚,躲避可能的弹片袭击。

    那颗手榴弹爆炸过后,浓烟还没有散去,马小宝抬起头来看班长有没有伤亡,向前进已经滚到了他的前面,躲在土坎下。敌人重机枪的子弹打得土坎上泥土飞溅,让他不敢抬头。

    手榴弹爆炸燃烧起的火光蔓延开来,越来越明亮,有那么一阵,向前进感觉到自己好像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动弹不得,却又逃离不开。

    他跟马小宝两人被压制在房子旁边,不停的有敌人从旁边钻出草丛灌木,过来搜索动静。但他们的重机枪封锁的范围他们也不敢接近,只能盲目的向他们打枪。

    “他妈的,怎么办,班长?”马小宝着急道。

    “别慌张,我在想办法。等会敌人的子弹扫射过去,我们赶快往房子后面跑。武安邦呢?是不是牺牲了?”武安邦就在马小宝身边不远,相隔两三步样子。向前进看见他一动不动,只当他牺牲了。

    “好像没事,刚才还在呻吟。我们撤退吧,侦察兵的人马应该去得很远了。其他人也都像是在撤退。”

    “好!再等一等,我把那挺重机枪决掉。不晓得黎国石在哪里,跟着他们撤退了没有。”

    此时黎国石正在想办法解决那挺重机枪,他已经很接近了。

    战斗在村子里打响后,黎国石干掉了一个向房子摸来的敌人,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敌人大都被其他人占据有利地形压制着,他于是接着往前运动,想要跟其他队员汇合。房子后面的地方很宽阔,植被茂盛,没过头顶。他提着枪,刚跑过一丛灌木,迎面碰上一个越军,开着火冲出来,他一枪将之撂倒,又一枪将他后面的一个家伙干掉。

    到处都是枪声,灌木丛、草丛、芭蕉丛,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躲藏着敌人。由于视线不好,他在旷地里来回冲突了好几次,都没能跟其他队友汇合。他心里很焦急,不晓得其他队友怎么样了,有无伤亡。枪声、爆炸声掩盖着敌我所有人在冲杀时的叫喊和咒骂。

    前方出村口敌人重机枪的扫射声一直在响,好像在往下压制着另一个出村口方向。他想这挺重机枪不管扫射向哪里,对大部分队友无疑都是个很大威胁,他也想着要去干掉他们机枪手。现在很重要的一步就是靠拢葛啸鸣他们,跟大部分队友汇合。但他不知道,侦察兵们去了又一阵了,此时其他队员已经在葛啸鸣的指挥下开始撤退,敌人放着枪,往他的右手边,沿着山脚在往村自进口方向追赶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心想,是跟着撤离呢还是继续想办法完成狙击手的职责。很可能那挺重机枪对村子前面的很多自己人都是个威胁。他定下决心,无论如何都得要把那挺一直在开火的鬼东西打掉,减轻房子前面其他还没撤退的人的压力。

    他在旷地草丛里不停地沿着沉闷的重机枪扫射声音接近,他小心谨慎地慢慢接近,过去后,到了一个斜坡,坡下草丛稀少些了,上面有一些树。敌人的大队人马在他的右边,脚步声和喊叫声沿着山脚纷纷过去追赶撤退中的侦察兵。他躲在树丛中观察了一下,看到敌人的重机枪架在前面出口一个较高的地势上,往下喷着焰火。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应该在百米左右。

    狙击镜里他看不到什么,被一片摇晃着的芭蕉叶给挡住了。正要移动枪口,突然坡前面草丛里冒出来一个家伙,向着他就是一个点射,子弹从身边飞过。他赶紧往左边跑,同时调转枪口,开了一枪。

    打掉了那个家伙后,黎国石飞快地换用冲锋枪,往下冲,借着草丛和灌木掩护,继续往前向着敌人重机枪阵地跑去。身边到处都有脚步声,枪声密集,子弹乱飞,谁也管不了谁。趁着混乱,黎国石用微声冲锋枪逢人就射击,哪里有响动就往哪里开枪,微声冲锋枪不停地咳着嗽,子弹一个又一个地找寻着敌人饮血。这样不要命的一路突进,很快他就直接摸到了重机枪阵地的前面二十米附近。

    钻出草丛后,他立即向着机枪阵地上开火的敌人打了几个长点射,敌人的机枪哑了几秒钟又响了起来,他刚跑了几步,又向着那里开了几枪。看过去喷着的火舌终于在草丛中消失,这挺一直响个不停的重机枪声音终于沉寂了下去。

    敌人的枪声停住的瞬间,向前进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响起来,又停了下去。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动静了,他想得趁着机会,于是立即爬起来,跑向武安邦。

    武安邦醒过来了,刚才他被重机枪子弹打断的碎裂木屑击中左眼,肿得很大,小腿肚上也中了一枪,子弹贯穿而过。往前扑倒时,也像那一次黎国柱在阵地前铁头功失灵般晕了过去。

    “武安邦,你怎么样?我们走!”

    村子前面突击队的人马在撤退,敌人叫喊着追击,枪声依旧很密集。

    “他妈的,我恐怕不行了,班长,你们快走吧!”武安邦侧着身,一手捂着眼睛。

    “你坚持住,要走大家一起走!”说着向前进伸手去拉他,没拉动。

    “班长,我走不了,不要管我,你们赶快突围出去,趁着混乱,慢了恐怕来不及了。”武安邦挣脱他的手。

    “别罗嗦!伤在哪里?”向前进赶紧蹲了下去。

    “左边小腿,他妈的,好像打穿了,整个左腿都没知觉。”武安邦绝望地说。

    “放心!还死不了。要走我们一起走!你别动,我先给你包扎。马小宝,警戒!”见马小宝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行动起来,向前进用自己的急救包,摸索着给武安邦找到创口,给他绾起裤腿,前后包扎起来。一边包扎一边问道:“痛不痛?真的没知觉?看样子应该只是腿肚子射穿了,没有伤到腿骨。真的不痛?那我们马上出发。”

    “不痛,只是感觉有点热,像发烧。”武安邦很肯定地说。

    “好了,我们走!右手端着枪,把左手给我,用力,起来了。”向前进搀扶着他,用左手挟持着枪。“走!”

    马小宝在前面开路,向前进搀扶着伤者,三人往房子前面走去,武安邦整个左腿都失去了知觉,只能是右腿移动,速度很慢。

    过了院子,进入边沿草丛,三人跟在敌人后面,慢慢往前面村子的进口撤离。

    枪声还在前面村口激烈地响着,敌军的进度很慢,流弹不时飞过来。看来阻击的人很顽强,有力地迟滞着敌人的追击,为撤离敌区的侦察兵赢得时间。

    这一仗打得虽然很短暂,但是很惨烈!敌众我寡,又没有炮兵协同,突击排的人马遭受到相当大的损失。此时尚有一部分伤员没来得及跟着撤离,散在草丛、灌木丛里躲藏着,要等天亮后再作打算。

    当三人到了村子的房屋前面时,附近草丛里有突击排的三个战士,听到脚步声,一个爬出草丛,发现了他们,一时间还分不清敌友,等他们过了院子走向草丛时,那个突击队员从他们行进方向和向前进背上的狙击枪枪管认出了他们,在后面轻轻喊了一声:“同志!”与此同时草丛里哗啦一声响,可把大家吓了一跳。

    “谁?”马小宝转身跑来,向前进等两人的枪口也指向了那里。那个伤兵赶忙说:“我们是突击队员,别开枪。”

    “好!到前面高一点的土坡上汇合。”向前进赶紧带着武安邦往草丛里走,躲藏好。那个伤员爬了过来,自报了姓名:“我是突击排三班的战士小刘,我们还有两个人,是二班的,在旁边藏着。喂,你们都过来吧,是自己人,侦察分队的。”他又回头低声向后面喊。

    那两人汇集了拢来。向前进向他们了解了一些战斗的情况。看来敌人追击的人有很多,可能还有后续部队,此地不宜久留,得要赶快离开。这三人的伤情是小刘右眼瞎了,当时他随着那个排长,爬上了田埂,正在弯腰往前冲锋,一颗子弹突然从他的左前方斜斜地射入眼眉眶,应该是抢先爬上村子边岩石占据有利地形的敌人,居高临下,发现了往前冲锋的他们,一个就朝他开了枪。子弹将其右眼眼珠子带出,他顿时就晕了过去。当时他往前扑到,还有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钢盔,将后脑勺儿弄了个槽。

    二班的两个战士一个姓廖,踩中了地雷,他当时感觉到了,但没有弹坑什么的可供闪躲,在激烈的战斗中,他叫大家散开,而后往前一扑,腿保住了,但一块弹片切去了他的右脚半个脚后跟。另一个战士则腹部中枪,子弹由侧身方向打过来,一颗将他的腹部横斜着划了一道口子,肠子都差点露出来,他当时也在冲锋,另一颗射入角度则要偏深一些,从那道口子上方穿入,右腰部射出。

    由于是遭遇战,仓促间打起来的,一是地形不熟,时间上没能允许他们抢占有利高地,二是力量悬殊过大,所以遭受重大损失在所难免。他们虽然受伤但是算幸运的了,有很多战友则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能醒来,看一眼这个世界,消除后方亲人们的痛苦。

    惨烈的遭遇战中,没有一个人畏死退缩,幸存的队友们在撤退时,由于在夜晚,又是在草丛灌木都异常茂盛的地方,兼顾不来,负伤的行走不快,落后了,只得隐藏起来。还好这三人运气都不错,没有被追赶过去的越军们发现射杀,性命得以保全。

    激战过后,幸存者们想到的首先是继续与敌作战,但是这样的情况,除了向前进跟马小宝,要追上敌人从后开火很容易,而其他的四人都不可能。大家仔细听了一阵,枪声好像远去了,流弹也不再飞来,穿过灌木草丛。

    突击队和侦察兵分队的剩余大部分人马退入村子进口后,阻击了一会,敌人太多了,根本抵挡不住,而要接应的侦察兵已经上山去得远了,大家不敢恋战,撤退得有些混乱。后面的一面吼叫着回头射击一面跑,前面的则一路往前狂奔而去。

    冲下了村口的那个斜面坡后,黎国柱在后面开了两枪,干掉了一个冲出草丛的敌人,立即转身往前跑。

    进村的谷地里,他们侦察兵分队的一些战士在依托着两边悬崖下的岩石抵抗,大家边抵抗边撤退,轮流掩护。在一轮撤退中他超越了好几个人,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不停地问身边过去的人:“看到我弟弟没有?你们有谁看到我弟弟没有?”一连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到,问到最后一个人都说没有,黎国柱立刻就哭了:“我弟弟完了,一定牺牲了!弟弟!弟弟!”

    回头打了两枪后他又往前跑。还没跑出两步,天空中传来了尖利的啸叫声,他一抬头,看到的是不远的天空中有好几发炮弹带着红色的尾焰。炮弹是从前面飞过来的,飞得很低啊,不好,落下来了,几乎从他的头上过去,在炮弹落地之前,他大叫着拼命地往前跑了十几米,而后卧倒在一块大石头旁边,一个翻滚,便跟几个战友挤在一起,等着爆炸。

    没有校正弹着点,头几发炮弹即已准确地落在谷地里,在追击过来的敌群中开了花。无数的炮弹随之呼啸而来,落在他们前面二十米处,往后打出了一条百十米的死亡线。敌人无数的残肢、枪件在闪光中升腾而起,血雾模糊。“他妈的,狗日的炮兵们真是打得太准了,赶快走!”黎国柱爬起来往后看,哭叫着骂道。爆炸的闪亮中,照耀着他们这几个兵,极力弯着腰,顺着右边悬崖,快速往前奔跑,稍一转弯即消失不见。

    向前进等几个人兴奋地看着前面炮兵大爷们打出来的死亡线,他们同样都看到了爆炸的闪光中升腾起来的敌人的枪件和残肢,血雾模糊。向前进实在很佩服这些炮兵,看着他们在一瞬间缔造的辉煌战果,心中激动不已。所有留在敌区的解放军们都兴奋不已,包括另外的一些未能撤离出去的伤兵,还包括黎国石。

    是的,包括黎国石。黎国石还没有牺牲,他只是右手臂受伤了,刚才在同一个敌人的搏斗过程中,有一个家伙从后面用刺刀向他捅来,他闪避不及,右手臂被敌人刺中。

    当时他消灭了那个重机枪阵地,四顾无人,迅速跑上去,将重机枪拆卸,能扔的都扔了。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突然旁边爬来一个家伙,向他开了一枪,却没有子弹射出,这家伙腿上受伤,竟于关键时刻猛然站立起来,用枪托从后袭击他。他刚转身,脑袋上被重重的击中,如果没有头盔,一定脑浆迸流不止。他眼冒金星,后退两步,摇晃了一下,见敌人又扑过来了,才赶紧开枪,将之击毙。

    枪声惊醒了阵地上一个昏死过去的敌人,醒来一看,一时间找不到武器,就爬起来,拼力向他扑去,黎国石听到动静,赶紧一侧身,却被他死死抱住了,两人扭打起来。扭打过程中,黎国石感到右手臂被人来了一下,晓得后面有敌人,于是用尽全力一甩,跟死死抱住他的敌人换了个位,那敌人惨叫了一声,被一把刺刀捅入后背部,在刺刀抽出去的瞬间,抱住黎国石的手松开了,人无力的往旁边到了下去。黎国石枪带还挂在肩上,趁着那敌人往后退的瞬间,赶紧操起枪,一阵狂扫。

    战友们都撤走了,他觉得这样一个人在这地方不安全,于是悄悄爬上了刚才来时的悬崖上去,躲进山边树林子里。

    百余米的死亡阻击线还在闪烁着火光,眼见炮袭如此准确,向前进突然醒悟道:“我们赶快走,炮兵很可能会连这个村子也一起炸掉。这里的炮击参数一定是早都定好了的,我们小心零星炮击。快走!”

    大家赶紧行动。现在战斗力量增大了,虽然大家身在异域绝地,但团结就是力量,只要不放弃,回去是不无可能的。

    向前进仍然是搀扶着武安邦,刚迈出了两步,突然被一具尸体绊倒,两人同时一个饿狗扑食,同时呻唤一声。小刘说:“你们踢到我们班长了,他是我们排的神枪手,也是全连,全团的神枪手,刚才他受重伤,死了一阵了。”刚才向前进听他们说,由于战斗发起很突然,打得很艰难,他们的阵地指挥员几乎全都伤亡。

    激战过后,呛人的火药味还没有散尽。到处都有敌我双方的尸体,夜里根本来不及清点,也不能够清点。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快撤离这个鬼地方。

    秘密的破袭作战变成了惨烈短促的遭遇阻击战,突击队的人幸存四分之一,损失异常惨重。出了进村谷底一段路后,大家在撤退过程中迷失了方向,走散了一些,一直到天亮以后,一部分撤离的人才陆续回到了国境线内我方一侧。

    前来搜索的解放军继续搜寻撤退中的失踪者。滞留在村庄和那个侦察连之前藏身山谷的十几个重伤员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他们大白天的不敢太深入,现在只能看他们各自的命运。

    由于在撤退过程中没有清点及尽可能地带走伤员,并且在撤退过程中组织无序,只一味地夺路狂奔,

    突击排的那个张排长受到了上级严厉的指责,可能会挨上纪律处分。当时要不是那个侦察连长还留在山头,用电台呼叫炮火支援,很可能葛啸鸣指挥的所有撤离的侦察兵分队人员都会落个失踪的名分,烈士都轮不上。

    撤回到我方阵地上的侦察兵尤其是葛啸鸣跟黎国柱大骂突击队的人不是个东西,撤退中不讲义气,只知道自己逃跑,不顾别人死活。突击队的人黑着脸,不吭声。黎国柱不知道自己亲兄弟下落,悲痛不已,咒骂声尤其响亮,激动的情绪完全发泄在他们身上。这个时候谁要跟他顶嘴他就会跟谁急,搞不好会拼命。理智这个东西,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控制,只不过是失去理智的表现程度的深浅不同罢了。

    他脸上表情有点呆呆地坐在坑道里,靠着壁,因为再也找不到发泄情绪的地方,故而只是一声声咒骂着那几个突击队员,仿佛他弟弟没有回来,生死未卜完全是他前面的几个突击队员的责任。突击队员们也知道丢脸丢大了,搞不好是责任问题,都等着转移,等上头的人定论。逃跑是谁也不想的,但当时的情况,撤离中能跑多快是多快,谁还管得了那么多?但回来就不一样了,议论起来,抬不起头。

    熊国庆在黎国柱身边坐下来,过了一阵,等他心情好些了,才道:“老黎,能不能跟你说句话?我们给师长提出要求,重新潜回去,把你弟弟救出来,找寻其他人下落,你看怎么样?我感觉到他们应该都没有事,可能藏起来了。我清点过了,回来的七人中,只有葛班长受伤重一些,其他的人有三个受轻伤,都没事,还可以继续战斗。那个王宗宝在撤离出谷地后才失踪的,也许我们跟着来路回去会碰上他?”

    黎国柱没吭声,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大家好不容易才从虎岤中脱离出来,可说是还没喘过气,又要帮着他寻找弟弟重返异域绝地,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然大家都拢来了,等着他发话。

    黎国柱看看大家,每个人的神色都是认真的,脸上表情都很严肃;肮脏的着装破破烂烂,每一个人的衣裤都没完整的。他又看着熊国庆,仿佛此际只有熊国庆才是他的心灵上支柱。熊国庆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头,转身看着葛啸鸣,说道:“葛班长,给老家伙打电话吧,趁着敌人也还没喘过气来,大家杀回去,看看能否找到剩余的人。”见葛啸鸣不表态,熊国庆一拉枪栓,子弹上膛,吼道:“弟兄们,任务还没有完,上级首长并没有宣布任务结束,大家杀回去,我们班里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相信他们没回来的全都光荣了。原意跟我走的,检查弹药,不够的,从他们的阵地上拿!大家准备出发!”

    “好!对!杀回去,大家准备!”好几个人附和着熊国庆。

    黎国柱见群情鼎沸,那几个突击队员也要争气,已站起身来,行动得比他们都还快!他抹了把眼泪,仿佛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坚定地说道:“对!任务还没有完。大家丢下其他人逃回来了,与其坐在这里埋怨等待,还不如行动起来,去看看再说。如果他们真的光荣了,大家就把尸体扛回来。葛班长,你不用去了,我们六个人还有突击队的出发。”

    呼拉一下子,大家就要行动,出坑道。

    “你们要去哪里?不许动!”他们去解救出来的那个侦察连连长这时候出现了,拦住了大家。“你们这样是目无纪律,擅自行动,你们的首长没有交给你们军人要听从命令行事吗?一个个那么冲动,哪里像个革命军人的样子。现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报告已经上去了,上头会组织救援队的。”

    熊国庆说:“他们才不会冒这种险,之所以救你们是因为你们手中有重要的情报来源。别挡着我们,让我们走。”

    那个连长说:“你说的也对,这样吧,大家再等等看,要是过了今天他们还不回来,大家明天再出发。我估计敌人很快会组织大规模的报复性炮袭和地面部队的进攻,对我方的失踪人员他们可能不能够留意到。再说,他们可能正在回来的途中,要是错过了,徒增伤亡就不好了。”

    葛啸鸣说:“说的没错,可能他们正在回来的途中,我们要是去了,没碰上反而再增加伤亡,那就不划算。等一天吧。”

    大家想想也是,只得放弃了出境救援,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中。

    夜晚的那一阵炮袭,打出的百十米死亡线,让追赶过去的所有越军付出了惨重代价,几近全员死亡。向前进带着大家向村子对面的山脚下转移后,刚离开还不到三分钟,我方炮弹便啸叫着飞了过来,大家紧紧地趴在地上,有一发炮弹落在了他们刚才藏身的那个土坡上,让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随之而来的落在村子中的炮弹爆炸的闪光照亮了夜空,敌人驻防的这个村子化为熊熊大火,瞬间毁灭。

    大家不敢停留,不停地爬行着,直至炮袭停止,大家离得远远的,才松了口气。

    在接下来的转移过程中,突击排里还没牺牲的另外两个轻重伤员从不同的地方自动地组织起来,藏在距离山脚悬崖下一丛灌木里,

    与过来的人取得了联系,很快大家激动的形成了一个八人的战斗集体。

    大家继续向山脚的悬崖下慢慢转移过去,同时不停的从死者的身上搜集弹药。从整体上看,他们这个临时的战斗集体战斗力已是基本丧失,不堪一击。但就是在这种残酷的情况下,向前进跟马小宝却没有舍弃大家,顾自逃离。

    将六个伤员都集中在了山脚悬崖下后,向前进将他们分散藏好身,叫马小宝警戒,自己再去前面一点的地方寻找其他伤员,他不想还有人一个人因为他的粗心大意而留在敌后。

    搜索了一阵,他向着一个有呻吟声的地方摸过去。到了那声音东侧时,突然听到黑乎乎灌木丛中有人喊:“同志,同志!”他赶紧摆过枪口,迅速卧倒,低声问:“谁?”就听到前方灌木丛里有人低声说:“你是侦察兵分队的,我是突击队员,不要开枪。刚才我旁边不远好像有动静,你去看一看是不是敌人退回来了,

    我不能动。”

    这个战士在撤离时被敌人打中身上好几个地方,肩背、腰腿都中了弹,刚才昏迷过去后被炮弹的剧烈震撼惊醒来一阵。有几个残敌往回爬,可能也受了伤,他听到了动静,苦于不能动,只能守株待兔。现在自己人来了,于是赶紧报告了敌情。看到向前进搜索过去,他努力地叮嘱了一句:“同志,小心点。”

    向前进脚下湿泥松软,向着那个突击队员的指引,正准备往西北方搜索。突然啪的一声,有人在前面草丛中打了一枪,紧接着就是枪机的空击声,一连响了好几下。向前进趁机跑过去,钻进草丛,星月光下,看到一个人影在往后爬,似乎想要转移。

    “什么人?”

    没有回答,那人打了个滚,他赶紧开枪,将之击毙。继续摸索过去,正巧碰到一个越军朝着他这里摸来,向他喊话。他又开了两枪。

    这样来回搜索了好一阵,没有再碰上其他人。看来村子前面除了他们,暂时没有别的人了。他转身去找那个幸存者,将他稍微做了包扎,搀扶着他,两人慢慢往悬崖下移动。

    邪狗

    ( 阴)

    昨去给一个同事接亲, 在彼听一老妇人说来一个故事:

    她儿子三伯家独居荒村,再无人家,有一大黑狗,平日就很邪,常作人呜呜哭声,颇凄厉惨切,大不吉之。又附近新埋葬一难产新妇,山岗常有人夜哭,更大恐之。

    长女于归在即,请木匠一来做嫁妆家具。初,主人家设酒杀鸡相待,留鸡腿二给小外孙,第二日时却不见了。问起来,谁都没有吃,可是奇了怪了。遂疑心木匠偷嘴,戒备之。如是三次,主人家颇有微言。

    木匠察觉,心里不是个味。又一日杀鸡相待,乃专一留意之。晚,木匠起身潜至厨房蹲伏,持利斧,时月夜见明,约三更,听人行侧门外,发呜呜低沉之哭声。木匠大恐,腿战栗。急念祖师相传趋避吉凶法诀,无应验,声益近,汗出。忽闻言:我死得好惨啦!冷风骤起,如冰凉之手抚背。木匠发声不出,腿移步不得,几欲骇死!

    俄顷,见一手由窗入,拔闩落,门轻开处,走入一人来。却是大黑狗,作人立行,径去碗柜,得物二,一嘴衔,一爪捧,蹑步轻出。木匠大奇之,恐惧已消,得长喘气一口。正欲起身,复又见那狗返入,衔门闩退,用爪关门,更大奇之。

    料想再无他事,方退,却见一手又由门窗伸入,上闩如初。

    第二日便如是这般,对主家说了。

    主家大怒,本苦于此狗不吉,欲杀之无辞,现得到借口,乃转身抄刀,寻狗时,却逃了。一周后,狗未返。

    一日木匠有事欲返家,夜幕低垂,过山岗时,闻前方有呜呜哭声,不由惧怖,握斧潜行近,见山岗新妇葬处路旁又一岤坑,泥土尚新,坑大小可卧人。狗人立于前,作妇哭声。木匠惊恐万状,晓得此乃邪狗,已为他爪刨大坑,备了墓岤。

    狗见木匠至,乃绕岤一周,示意木匠必死,此乃葬身地耳。复又坐岤前,与木匠对峙。时暮色苍茫,冷风大起,木匠汗透层衣。如此相持不退,而天已大晚。木匠不得已,持斧跃进,猛砍斫之。未中,狗退蹲下,作跃起扑咬状。木匠再进,狗又退,以岤周旋。木匠左,其则右之,木匠右,其则左之。如是再三。

    木匠喘,怒,见犬在对过,乃奋起跳入坑内,挥斧中其头,又数斧挥斫,立毙之。

    杀狗后,木匠腿软。又恐新妇坟内异动,乃不顾虚脱乏力,将之拖入坑内,覆盖泥土,为其葬身。后返家静养半月,元气方复。

    我不信,但故事是真的。邪狗······

    狗杀妇

    阴

    闻邪狗事后,回来跟同事说起此事,又闻城关东村有少妇,家中关系不睦,厌恶婆婆喂养狼狗,动辄棒打之,盖逆打狗得看主人面之意也,立威于婆婆跟前。狗衔恨久之。

    一日婆婆走乡下亲戚去了,少妇饿狗三日。狗目中凶光炽盛,有杀妇之意。晚,少妇受麻友之邀,哄尚吃奶之子入睡,乃外出通宵鏖战去也。狗挣脱铁链,入房用爪击打妇|乳|子,|乳|子大哭,惊动邻人,邻人不堪半夜哭声惊扰,乃打手机云如此如此,妇人归。

    归途有菜园墓地,路灯昏明。见前有狗影,也不为意。

    时夜半四更,忽风大起寒,颇有阴气,少妇汗毛战栗,心惊惧之。狗逡巡近,发呜呜作威之声。少妇见乃自家喂养之物,大呵斥之曰:如何?想咬我怎的?狗更不作声,忽助跑跃起,衔妇颈项,未几断其喉,杀之于道。

    菜园家主闻呼声救命,推窗时,妇人已倒地不起。唯见血流遍地,狗啮其肉数口,逃之夭夭。

    此事哄传,莫不惊悚。

    三日后,城中狗绝。

    岗上花

    远远看去,洁白的樱桃花盛开在山岗上。

    站在屋外的池塘边,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这是在春天来临之前的花,一树雪白,感召着阳光。放眼四望,山岳丛林的黯淡冬日的灰色中满是这种夺目的白。近处有一片楠竹林,也许人世间只有那种颜色才能称得上翠绿,不过这会儿这种生命的宣泄已经给山岗上的樱桃花占去了,连带身边池塘堤岸上的垂柳新芽也失去了光彩。

    樱桃花!我家乡的野生在山岗丛林中的木本植物的精华之花,盛开得那样热烈和纯洁。在岁末的日子里,他们总是那样子的默默无闻的开放,也许是为了迎接像我这样的人罢?

    每到这个时节,出门在外的人都陆续归来了,为着的那一个节日却还没有到,于是都难免无聊。像我,便只有看花。的确,每一年,这种花总是在我来到家乡过春节的日子里开放,从未爽约。

    我想,在这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是没有多少人能懂得这种花的美的。俗务的人们,自然不把志趣放在山野之物上。回到家来了好几天,一直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哎呀,你也回来了!发财了啊!回到了家,没什么事可做呢,我们一起来打牌吧!”许多年都一样,回来过节暂时间没有事做的人就都聚在一起打牌消遣,输赢钞票,并不心疼。可我是不会打牌的,三两天的寂寞日子一下来,便难免有些无聊之外的无聊,生发出来,不是人多热闹便可以排遣的。口袋里的文学书是留待晚上掌灯时看的,父亲也说,回来家,要多走走。

    父亲的话没错,白天这样子的走动走动,遥望那山岗上的洁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