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狙击手(老山狙击手)

第 25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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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倒了下去,同时竹节里一股清水哗地流泻出来。

    目睹此景,几个轻伤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兴奋地叫喊起来:“找到水了,找到水了,重伤员有救了!”

    毛竹不是每一根每一节里都有水,马小宝砍了好一大堆扛回来,费时不少。向前进对突击队员们说:“这种水不能喝多,喝多了会屙尿不出。先润润喉吧!”

    说完跟王宗宝转回身去抬另一个重伤员。马小宝又去砍了一些回来,大家用竹节水为高烧不止的两个重伤员清洗周身,进行了物理降温。

    这里离我军驻防阵地应该不远了,最多也就隔着好几个山头。但是地形不熟,走的方向不对,则很容易走入到敌人的阵地前面去,当他们射击的活靶子,需要相当的小心。向前进决定让马小宝先行回去找驻防部队,派担架队来,大家在这里等候。

    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碰上任何出来搜寻的解放军,难道回归方向错得很厉害?派个人回去是明智的,用不了多大工夫就有答案。但他在心里还担心着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副手黎国石。不知怎么的,他隐约觉得黎国石并没有死,一定还活着。虽然昨天王宗宝带来的消息是不利的,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黎国石不是个稀里糊涂就容易牺牲掉的人。跟分队失散后,他在树林中摸索了一个晚上。天亮了,他来到一座山上。不知这里的位置距离出发地多远,附近也没有阵地。他爬上一棵树,四处看过后,也决定向北方走。

    北方是自己祖国的方向,当然要想着向北方走。这是一个军人对自己祖国的感情,这个时候,对祖国的依恋表现得是如此的强烈!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艰难险阻可以让他放弃对自己祖国的靠拢!

    走下山以后,正巧碰到一队越军前哨,由外面路上过来,后面不远处是一个机炮连。他赶紧藏好身,只听那队越军的前哨在争论不休,不知说什么。

    走过他的前面时,前哨兵停下来一个,等后面的大队人马。这家伙站在路边,往后面的大队人马张望,看过来了没有。躲在草丛中的黎国石相距他很近,不过两米。他看到这个越军士兵很年轻,年纪也不大,跟他一样应在十八、九岁。

    杂乱的脚步声过来了,这个越军士兵扬手叫了声什么,好像是叫人赶快过来?黎国石有些紧张地望着他,生怕自己给他发现了。这个时候,突然啪的一声,不知哪里响起来一声枪击,后面大队人马立刻乱了,哇哇连声,有人在快速奔跑。

    停下来的在黎国石前面的那个前哨兵这时飞快地冲上来藏身,欲要抢占地利。他刚冲过路面,还没爬上不高的土坎,兄弟,对不起了!黎国石手指一动,冲锋枪子弹由草丛中射出,击中他面部。那个越军的前哨兵就这样一声不吭,趴倒在土坎上,一动不动,瞬间死去了。此时他右边草丛在不停地响动着,已有好几个人向他这边搜索过来。

    啪!

    又一声枪响,山谷丛林中还是分辨不出枪声方向,狙击手不知来自何处。但那几个搜索过来的越军却已经掉过头,往下跑过路面,哇哇怪叫着往对面山上而去。他们中一个人在第二声枪响时,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对面一棵树上下来一个人,就慌忙着招呼大家奔过去了。

    但他们不过去还好,这一去回来时就出了点意外的状况,弄得六个人几要伤亡殆尽。

    狙击手确实来自那里。但现在已经撤离,等他们追过去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敌人开来的这个机炮连连长和指导员都被打死了。自己指挥官被打死,他们很生气,又不敢耽搁得太久,没找到狙击手,能怪谁?到他们叫骂着跑回来时,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在路坎边一个家伙不小心踩中了自己人埋的地雷,地雷连环爆炸,当场将他们六个人炸死了两个,重伤三个,只有一个没有事。

    刚才第一声枪响,子弹射向那个连长,打穿了他的太阳岤。接着狙击手又向另一个指挥的人开了一枪,子弹打中他心胸肺部,敌人指导员受了重伤倒地,很快就断了气。干掉了两个有价值的家伙,狙击手赶快溜走,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等这里的六个人追赶过去,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黎国石在那六个敌军冲过去对面山时一直趴在路边草丛中,后来觉得这样很不安全,于是慢慢半蹲站立起来往后退上山去。在山上等了好久,情绪激动的敌人才又继续前进。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中弹毙命的敌人是何身份,但心中很是高兴。想不到敌人在自己地盘也会受到狙击手袭击,看来我们的报复手段也跟上来了。不知这里离前沿阵地多远?既然枪声是从对面打过来的,那么离我方阵地应该很近。

    等敌人去了一阵,他才重新摸下山来,到了路边,那个被他打死的越军看不到了,可能已经给抬走。下了土坎,他快速穿过路面,隐没在对面山脚下的灌木丛里,进入了浓密的树林。

    刚才狙击手就是在这片浓密的树林子里开的枪,现在那个自己人早应撤离走了,可惜不能跟他一道。抬头时,无意间看到一株树上有一个大窝,树枝间给用藤条连起来,搭建得很好。这是狙击手定点守候的杰作,看来那个狙击手在这里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

    阳光从东方斜斜射入,潮湿的林地空间像是密布青烟,在光柱中缭绕,徐徐升起。

    黎国石没有疲劳,继续盘过山去,他看到前面有一大片空旷的平地,草丛很密,从闪光来看,中间应当是有一条溪流穿过。他继续沿着山腰,绕着这片空旷的平地走,小心搜索着。很快,在那空地中,他发现了一个人走过的印痕,因为在草丛中有明显的倒伏现象。

    有人!

    狙击镜中,边防军某侦察兵队的一名狙击手正在穿过空地,往对面山而去。他只是发现了这个自己人,没发现另一人还在这边山上警戒,正在用狙击镜瞄准着他呢。他们是执行狩猎任务的,在干掉了敌机炮连的指挥官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现在正在转移阵位当中。黎国石没发现还留在这边山上的狙击手,却早已被对方发现了,这个应该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那个狙击手看到跟来的是个自己人后,松了口气,将枪收了起来,等他进一步走近。

    “喂,同志!”

    叫声将黎国石吓了一跳,黎国石一抬头,看到前面的一株树上,下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满脸胡须,军容不整,看上去像个土匪,跟解放军的边都沾不上。

    见黎国石还在用枪对准着他的战友,这个狙击手咧开嘴笑了一下。可能他是觉得黎国石胆小,太过于谨慎?他将79式狙击枪横在胸前,向他走过来。

    “你,是?”

    “解放军!自己人。”

    那个满脸胡子的狙击手向山下努努嘴,黎国石转头向下看时,那个通过空地的狙击手已经不见了,可能在对面山上担任警戒,等着他们呢。

    “我们的阵地在前面不远,你一个人?”大胡子问。

    “嗯,我是边防军侦察兵分队的,昨晚出来执行任务,跟大家失散了。不晓得其他人的情况如何······”

    “呵呵!那,不如跟我们先到阵地上休息一下,再联系你的部队?”

    “好啊!只能如此了。你们刚才干得过!”

    “嘿嘿,他妈的,报复一下!你都看见了?还好,你不是他们的狙击手。看上去你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吧?叫你一声小兄弟,不吃亏你对不对?”

    “不吃亏,不吃亏!大叔。”

    “你叫我什么?大叔!哈哈哈。”这个长得有点矮胖的狙击手几乎大笑起来。他抹了把自己脸上胡子,又向黎国石道:“我看起来是不是真的有点老了?”

    黎国石觉得自己刚才的称呼似乎有点过了,但一时间也不好改口纠正,就问:“不知该怎么称呼你?这年月大叔级别的老兵可能不会上战场的了吧,你应该不会很老。”

    大胡子说:“我姓张,山东人,今年21岁。”黎国石脸上有点红了。刚才那样叫他,难怪他摸着胡子哈哈儿笑。

    “刚才·······”

    “别道歉解释什么的,我这德性我自个知道,就算刮了胡子,叫我大叔的也还大有人在。”两人都笑了起来。他接着说:“你打前头,我押后,走!免得过去在那边的老李等急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穿过了那片开阔地。

    到对面的山下时,大胡子突然快步跟上来,催促道:“赶快走,旁边来人了。”两人迅速上了山。树上的老李还在警戒,向由他左边沿着空地过来的几个人瞄准着。

    那来的人是几个解放军,搜索昨晚失散的突击队员跟侦察兵小分队队员的。那些人沿着山边搜索过来,看到前面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地,很容易遭受伏击,可能觉得不太安全,就随意察看了一下。觉得不可能藏得有人,说了几句没什么发现的话,就打道回府去了。

    老李目送着他们远去,滑下树来,跟黎国石见面认识了一下。他自个介绍说:“我姓李,跟大胡子是一个班的。我们一个月前才加强到阵地上来,专门溜出来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打一枪就跑的活。你呢?看来大家都是同行。”

    黎国石说:“我是侦察兵分队的,我们昨天配属给你们前线驻防阵地上的一个临时组建的突击排,出境来执行任务。任务完成后撤离时,我跟大家失散了。刚才在那边,听到你们打枪,山谷中只听得到声音,却不晓得方位。倒霉的敌人一定是比较有价值的,你们厉害啊!出来多久了?”

    “这一次三天了!”老李说。这人是江苏的,家在南京附近的一个县。人长得很高大,比起那个山东老兄来,两人应该交换一下出生地域看上去才像。

    “请跟着我们走,这边!”大胡子说。

    黎国石跟着他们,很快到了阵地脚下。

    “小心点!防着他们的狙击手。这边的山头是他们的,我们的在对面,回去危险呢!慢慢地爬过去。”

    两小时后,满头大汗的马小宝身背五六节竹筒水,拿着他的侦察兵用自动步枪,来到了一座山下。前面枪声大作,一队出来接应搜索他们的解放军与敌遭遇,正在激战。他旁边不远处我军阵地上的一个猫耳洞里,观测战士在望远镜里发现了他,两下相距500米,那个战士立即汇报了情况。驻守阵地上一个班长赶来接着用望远镜观察,看到一个衣服全被荆棘挂烂了的解放军战士正在东张西望地向着北边走来,可能是上头叫大家留意的失散人员回来了。

    遭遇战斗在阵地前面三百米处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开打,这个班长下令支援,好让这个失散者快一点跟搜寻队安全接洽汇合。敌人一个班的人马在与搜寻队激战中,经不住我方阵地上战士用冷枪射击,两面受敌,丢下了几具尸体,狼狈地带着几个轻重伤员撤离入了丛林中。马小宝赶过去参战时,在硝烟未尽,敌尸横陈的草丛里,见到了搜索队的一个负责排长。

    那个排长翕动干裂的嘴唇,气喘喘地对马小宝说:“侬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你们。”马小宝将身上的竹节筒水解下来,分递给了这个黄浦江畔来的排长和他带来的兵们。

    “我是来找救援的,我们还有七个人,其中五个伤员,两个伤势很重。请你们快一点!”

    “唉,慢慢来,勿要大意。敌人狡猾着呢。到处都是地雷,你可要带好路,沿着侬走来的一步不差。”

    “阿拉晓得。”马小宝模仿着这个排长的口气应道。

    很快,说吴语的排长带领他的一个班,跟随马小宝,十万火急的赶去救援那些等着的精疲力尽的人。

    送走了马小宝后,向前进一直很担惊,他叫大家分散藏在草丛中,自己爬上一棵树,一双满布着血丝但不失去机灵的眼睛,仔细的扫视着他的周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远处十多里外群山上突兀着的某一座山的山峰,在如血的残阳中,像是张开大口中的虎牙。四山沉寂,这种感觉就像是即将要被吞噬一样,有点恐怖。

    他谛听着旁边往北边来的动静,人声、招呼、叫喊、脚步······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好几个钟头了,等得所有人都心焦。

    一阵风送过来,随风里来的除了草木竹枝的哗啦声,似乎还有人的说话声。一个重伤员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他听到的是一阵中国话。他正以为自己被大家丢下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听到自己人的说话声,心里的兴奋别提有多高。说话声越来越近,他努力地喊了一声:“同志!”

    他周围潜藏着的人听到了马小宝的声音:“就在前面了,怎么没看见一个人呢?”

    “侬是不是走错了?”

    那个重伤员又叫了一声:“同志!”随马小宝来的人走在前面的几个都听到了,一齐喊:“大家快出来!”

    终于等来了救援队,大家心里一阵高兴,能动的全从躲藏地现身出来了。

    搜索救援队的人用竹竿做了五副担架,在晚霞光照中,他们抬着伤员,所有人在天黑前安全撤退回到了祖国境内。

    在一个阵地驻守处的坑道里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向前进等三人随伤员们转移到一个山洞里。这洞子不是出发前接受命令的那个洞,这个洞子经营得很不错,顶上吊着灯光,里面还有部收音机,两把吉他。里面的兵们很悠闲的样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铺位上。

    安顿好伤员后,大家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很快,马小宝跟王宗宝两人都靠着壁闭上了双眼,鼻息沉稳,睡得很香甜。

    刚才跟老家伙联系上了,得知了班里其他人都已安全撤下了山,到了老山下一个村庄里休整,等他们明天下去汇合。

    向前进一时间还睡不着,这一次任务执行得很艰难,出人意料,远比以往的战斗令人后怕。在途中牺牲的那两个人给了他心灵上很大的震撼!尤其是第二个牺牲者,临死前想看一眼自己的妈妈而不得,带着永远的遗憾离开了。他想,说不定自己哪天也就那样了,葬身异域,临死前想见到母亲一眼而不能。虽然人很疲倦,但想起了母亲,他决定给家人写一封信。写好了,明天下山时候就可以发出去。想起来,有好久都没有给家人写过信了。

    找来纸笔,他开始就着膝盖头给家里人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好久没给你们写信了,在这次任务归来间隙,给你们报平安!我想你们一定很担心我,天天等着我的来信,希望能知道我的消息。没有办法,收复失地后,我们的训练任务更加繁重,有时候想给你们写信,拿起笔来,还没写几个字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前个月,我们地方上又有几个人牺牲了,相信你们也听说了。不晓得你们是不是很担心我,我们现在很好,只是进行训练,搞一些拉练任务,基本上不作战了。据我们师长讲,这地方的仗可能要打很多年,也可能是国家故意安排的,当实战练兵场,要让各大军区的人都来练练手。国家太平久了,没打大仗,部队的战斗力恐怕出不来,都来这里跟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人比划比划,免得丢了传统本领。我看到很多其他军区的部队,有很多还是北方人,也来南方练习丛林战。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不分南北的吧。

    爸爸妈妈,我有个要求:希望你们不要经常去烈士家。一、这会让烈士家属、尤其是做父母的想起烈士儿子,伤心难过。二、你们也会胡思乱想,伤心难过的,跟着会很替我担心。我刚刚服役,还有好几年都得要呆在部队,以后也许会继续上前线,但那只是去驻防,守边疆,打仗的可能性很小了。我们的炮兵很厉害,当步兵的伤亡很小。炮兵隔着几十公里打炮,将阵地泥土炸翻天,敌人尸横遍野,我们步兵基本上只是打扫战场,不用担心的。我常常想,那些牺牲了的人,他们的家人的痛苦是莫可名状的,没有语言能够予以形容。他们是一些勇烈志士,为了国家,为了边疆,他们不计回报地付出,很值得人钦佩。昨天拉练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我们拉练的队伍身上,是我们听来的。有两个突击队员在跟敌人作战的时候受了重伤,因为没有医药,天气又热,他们在回来的途中发高烧牺牲了。有一个19岁的战士临死前可想着他妈妈了,说只想看到他妈妈一眼。还好,我们不用再去执行作战的任务了,我们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兵,回到驻地,没事做就搞拉练,保持战斗力。

    训练及拉练任务之余,我总是很想念你们。我今年十八岁了,我知道你们把我养育长大,很不容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只有在心中默默地感谢你们,等我退伍回来,再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噢,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们我18岁生日是在战地医院里过的了。那时我去医院看一个受伤的战友,因为认识一个医院的护士,她们就给我过了生日,想起来我到现在都还很开心。医院的护士们长得可真是漂亮,爸爸妈妈,要不要给你们娶一个儿媳妇,到时候带回来?呵呵!

    给你们说说那些护士吧,她们都很年轻,都很漂亮,都很能干。但是有时候,我有点同情她们,因为我听说她们常常无故被伤兵打。这是难免的吧,他们受了伤,心情不好,打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部队的伤兵从不打她们。还有我们听说我们连长要升官了,当营长,排长则要接替连长的位置。他们为了国家,一直在作战,从79年打到现在,早就应该升官了的。我给你们说过,我们连排长都是四川人,跟我的关系都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人说军人是冷酷的典型代表,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在部队,领导们对下属别提有多好。总之,你们就放心吧,不用担心我

    。

    哥哥和妹妹都还好吧?妹妹上了高中,不晓得学习怎么样。妹妹你可要好好珍惜时间机会,用心念好书。后方如此安宁,不好好读书是不对的,对不起全体在前线舍生忘死作战的解放军呢!

    这里的边民可没有后方的幸运,许多年来,由于越军的侵略马蚤扰,他们很多惨遭杀害,大片田园被迫遗弃,许老人孩子无家可归栖身山林······虽然我们每个军人对生都有着深深的眷恋,但是,当看到这些,军人的职责告诉我们,祖国的尊严驱使着我们,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我们军人的一腔热血去换取祖国完整的领土,用我们的青春去托付起边疆人民的一方平安。好好学习吧!将来才能为国家的强大作更大、应有的贡献。哥哥,我不在父母身边,你就多孝敬父母,为家里多付出一些,弟弟感谢你了。爸爸妈妈、哥哥妹妹:请你们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到了能请假的时候,我就会请假回来看望你们!明天可能还要继续搞拉练,我以后再给你们写信报平安。啊,中秋节就要到了,祝你们中秋节快乐!

    此致

    敬礼!

    前进 敬上。

    年、月、日

    信写好了,他一直在脑海中想着归途中牺牲的那两个战士,心情激动,怎么也睡不着。他将信折叠好,装入内衣口袋,走出到洞口来。洞口有三个哨兵,他走过去时,忽然洞子外边哐当一声响,有人踢到了罐头盒子。只听到一个兵轻声说:“排长,你的左边有人影在动。”

    敌人来掏洞了。

    被告警的那个排长低声说:“阿拉晓得,侬不要慌张,等走进了再打!”

    等了一阵过后,没什么动静。

    天边滚过雷声,闷热的今夜里,可能会下起一场大雨。

    阵地上天晴落雨都不好过,没有人喜欢处在满是积水的猫耳洞里,浑身一个星期没一处是干的。喜欢雨,除非是大旱,晴的太久了。此时一连好一阵子的坏天气了,晴了才不过两天而已,是没有人想要雨天再一次来临的。而突然的风把阵地前残存的树枝叶和茂密的草吹得沙沙作响,看来真的要下雨了,不会有假。

    风带来的凉爽这才让向前进感觉到洞子里闷热难当。外面星月光变得特别的模糊,比起昨夜来还要差劲些,这是个月黑杀人夜。在洞口临风而立,向前进一面享受着风吹,一面等待着前面的进一步动静。

    洞口前面阵地是环行的,离最近的越军阵地只有100多米远。今夜早些时候他们发现了这边有了点异常,就来摸动静看情况。向前进对阵地的情况还不熟悉,他手里提着出来的也不过是一把随手在洞里拿起的79式自动步枪。写信的时候得要就着灯光,他离自己放置的武器有一点距离,出来时,见有一把枪就随手拿着。

    他不大喜欢79式自动步枪,他喜欢的是56式。但56式在云南这样高温湿热的环境里却容易生锈,让他不好说。

    风越来越大了,淹没了敌人来偷袭的脚步声和前面两米远处排长跟哨位上哨兵的对话声音。刚才的那一声踢着罐头盒的响动像是从未有过,消失在了一个世纪前。然而空气里的确有一种临战的紧张,这是一种气氛,有经验的老兵不靠别的,凭借着鼻子嗅这一感官就能知道。

    风力很大啊,这是雷电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他不知道这个同样说吴语的排长是怎样部署警戒兵力的,各个哨位火力如何?如果将哨位拉开,对前封锁,这样可以形成火力交叉网,互相配合有效地打击越军。

    刚才他们来时,经过的洞口左边草丛又高又密,那地方对着越军阵地,又便于越军的偷袭潜伏,应该用手榴弹加强封锁。但是手榴弹的杀伤半径是米,在齐人高的草丛中,投出去杀伤力就会减小。除非等手榴弹冒一阵青烟,1秒半后开始投弹,尽量在其落地前爆炸,这样才可以有效地杀伤越军的有生力量。

    乌云笼上来,夜里很黑,在洞口伸手不见五指。那个同样是来自黄浦江畔的排长在战壕里悄悄地运动,反映相当沉着冷静。他由洞口的2号哨位弯腰带了8颗手榴弹过到左边草丛密布的3号哨位,告诉他的一个班长,打起来时要用手榴弹往下扔出去空爆封锁前面的草丛,要等他的枪响后才能动手。

    来偷袭的敌人有五个,两个带着爆破筒和炸药包。前面探路的敌人弄出了那一声响动后,五个人全都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久了,见没有动静,企图等上面的守军放松警惕性,不再小心戒备了再摸上来。

    只要在临晨三点钟前摸到守军阵地五十米前就好了。

    环形阵地的一号哨位距离二号哨位有十米左右,在返回二号哨位后,那个排长再顺着战壕摸索前进,去一号哨位面授机宜。

    向前进一直站在洞口吹风,外面夜空中突然像是下起了流星雨,很是美丽。天边滚过的雷声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尖厉的啸叫,紧接着炮弹呼啸的怪声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入耳清晰。没有试探性,敌人一上手就来了个饱和式炮袭,似乎要将目标一下子都粉碎。

    眼看着那些炮弹带着尾焰,直奔洞口,来得很准,二号哨位一个哨兵怪叫一声,由战壕内猫耳洞逃窜回来,但职责所在,也不敢就直奔洞里去,返身趴在窄窄的洞里团团乱钻,觉得躲在哪都不安全。不用问,向前进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新兵。

    那些炮弹从洞口侧面打过来,砸落在前面,有些就在洞口爆炸,环形阵地上火光熊熊,许多东西从外面飞进来落在身上,让人很难不以为自己被击中了。那个新兵滚到向前进身边来后,可能觉得有个人可靠些,便趴着一动不动了。

    炮弹剧烈的爆炸在洞中听来嗡嗡作响,里面的兵全都被惊动了,能投入作战的,纷纷拿起来武器往外面赶,在闪光中趴下,往洞口爬。

    洞口顶上掉下来泥土。爆炸声惊天动地,闪光明灭,照见浓烟滚滚。向前进一瞥眼间只见那个新兵将脸部紧紧贴在地上,不敢将头抬起来半点。但是有好几次两人都被震起来,全身离地。

    爆炸声太厉害了,那个新兵刚被补充到这个阵地来不久,还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这是第一次,突然间他像是失去心智,经受不住了这种危险的考验,人在巨大的闪光中就要爬起来向外冲出去。不要说冲出去,只要他站立起来,在一瞬间很可能就会被无数弹片击中,撕裂成无数块。

    向前进急忙伸过一只捂住耳朵的手,将他狠命一拉,死死按住。

    两分钟后炮击到了高嘲,耳边全是剧烈的爆炸声,到处在震荡,人象被装在魔盒里摇。好几次那个兵都要爬起来,但都被向前进死死摁住,动弹不得,躲过了一劫。

    由于弹片、石块不停的打在身边洞壁上,向前进不敢抬头往外面看了。两人都将脸紧紧地贴在地上。

    好几分钟后,敌人的炮弹落在洞口的稀少些了,往我纵深阵地落去。很快,针对洞口的炮袭停止。外面依旧很近、隔得不太远的爆炸声中响起来激烈的枪声。

    来掏洞的敌人真正偷袭了。“赶快冲出去!”向前进对那个兵高声喊。

    “你说什么?”那个兵在外面的炮声和激烈的枪声中大声地问。

    “我说冲出去啊!”向前进已经站立起来,来不及抖落身上的泥石,立即往外冲。

    “听不见,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那个兵紧紧地跟着他。

    不好,前面的哨兵机枪子弹暂时打光了,出现了一个火力缺口,两个敌人瞬间冲了上来,一个拉燃了炸药包。黑暗中,导火索在嗤嗤燃烧。

    燃烧的导火索在距离地面不高的地方旋转着,被扔了上来,落在向前进脚下。他来不及开枪,飞快地弯腰捡起爆炸物,左手拼尽全力往下面一甩,炸药包被高高撂起,燃烧的导火线依旧旋转着,往右边坡下落去。下面传来一阵杂乱而惊恐的叫声,原来敌人还不止那么几个人,是小群多路进行偷袭。

    此时洞里的兵赶出来,纷纷参战,趴在战壕前沿,一阵子的往下打枪,扫射封锁。

    天亮后,打扫战地时,怎么也没找到越军的尸体。排长就问其他哨位哨兵你们是怎么打的啊,他的那个三号哨位的班长学着他的上海话:“阿拉是按照你的指示打的,没点儿改变。”派人到下面草丛中去看时,有好多血,是越军留下的。可能尸体都被他们活着的人拖走了。

    昨夜并没有下雨,闷热的天气一直到这时候才凉爽了些。

    恰好今天侵晨军工上来了,所有的伤员机缘得便,都要转移到后方去。昨夜没有休息好,下山的时候,向前进精神不大振作,他跟马小宝和王宗宝三人保护,山上的驻防兵没有再另外派兵。

    军工们抬着伤员,走一阵,歇一阵,从早上六点多钟出发,到八九点钟时的样子,大家到了一个村庄前面。穿过竹林时,走在前面的马小宝身子突然往后一缩,钢盔和向前进的脸撞个正着。“哎哟!”向前进一声叫唤,鼻孔中鲜血长流,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担架队停下来,原来马小宝前面一条竹叶青正绷得象弹簧一样张着嘴对着他。

    马小宝不顾身后向前进的情况,而是很兴奋地拉开枪拴,要和蛇较量一下。向前进一手捂住鼻子,走上前来,见是一条蛇,马小宝很认真地在对付,便推了他一把,含混不清地说:“别打它,撵走就是了。”

    过了竹林后,村长和其他等候在这个村里的侦察兵们站在村口,向前进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们:葛啸鸣、黎氏兄弟、熊国庆、田亮、王家卫、张力生、左建军。

    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大家相见时没一个吭气。

    增援

    与越南交界的滇、桂两省边防侦察兵,常年都得要在高山上守卡,在边境线巡逻,在丛林中潜伏,与艰难困苦打交道是家常便饭。要不然怎么会说侦察兵苦呢?他们的任务是一般军人们做不来的,这也不用说。有时候一个任务刚结束,另一个任务就会找上你,不会因为你的苦累没得到休整而取消。没有超人的战斗意志和过硬的军事素质,要做好一个侦察兵,可说是相当的困难。大家在这个村子里相见了后,吃了顿好的。晓得军情瞬息万变,没受伤的就安心等任务。

    饭后葛啸鸣跟武安邦一起,随着其他伤员,被送到战地医院里去了。战地医院离这里不远,大家护送他们到了那里,没什么事,于是回来到村子里,一边休整一边等待任务的再一次下达。

    大家都在睡觉,向前进虽然极度疲倦,但还是睡不着,一个人在老乡家的地铺上睁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看木楼板。房东老乡是个女孩子,很可爱,八九岁的样子,开开心心的,总是笑,并不因为两三年前自己的一只被越军炮弹炸断的脚而感到忧郁。也许她长大了,到了懂事的年龄,才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只脚而自卑感强烈。看到她是这样快乐,向前进真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那些该死的越南军人,为何要将炮弹倾泻到这些无辜的村民居住的村庄呢?之前我们并未在村庄里驻军,他们完全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真正的村民。再说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子,两三年前也就五六岁,难道她对越南做了什么,对他们构成了威胁?据她的抚养她的大伯讲,炮弹落下来那天,她的父母正从坡上劳动回来,随同她的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当场给炸死了。她的邻居大伯抱着她跑到附近的驻军连队去求救,部队官兵都气疯了。以后她在连队卫生室里住了好几个月,直到完全能下地行走。从那以来,所有的兵们对她都异常地好,她也从那时得来的印象里,认定除了大伯父一家人,解放军就是她最亲的亲人。

    她的右边整个前脚掌都给炮弹片销掉了,走起路来跛得很厉害。刚才她给大家送开水来,大家的心都很沉重。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可他们为了这些可怜巴巴的无辜善良的边民们做了什么呢?提供了什么安全保障了呢?她的家没有了,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是在建国以后的八十年代,一个通过革命取得政权,誓死以人民利益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她的军人却无法保护她的人民!让她的边民饱受战火摧残!

    这是他们所有军人的耻辱!也是整个国家民族的耻辱!耻辱来源于什么?不够强大!曾经能征惯战的解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