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狙击手(老山狙击手)

第 2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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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壕下面踩中了敌人特工潜伏过来埋的雷。

    向前进跑上去,搬开那箱弹药。

    “我的脚,我的脚好痛!”

    “你怎么样,挺住,马上就到战壕了。黎国石,扛弹药!快!同志,你别怕,腿没事的,扶着我的肩,我们走!”

    其实向前进看到他的那只左腿炸没了,白骨露了出来。那个军工站不起来,向前进只得拖着他,拖往上面战壕。

    “卫生员,叫卫生员来!”上了战壕,向前进向哨位上一个兵猛力大喊。对面山头上的爆炸声音太大了,那个兵根本就听不到他喊什么。只是看到他拖着一个人,晓得是什么事情了,赶忙转身去喊人。

    血流的太厉害了,卫生员还没有来。慌乱中向前进只得用两手将他的小腿断口处钳住。

    “我的脚,我的脚好痛啊!”那个军工挣扎起来,紧紧地抓着向前进的手。

    “没事,没事,你的脚没事的,卫生员马上就来了。”闪光中,向前进看到他的脚上鲜血还在流。

    “卫生员,卫生员呢,卫生员咋还不来?赶快叫卫生员!”他转头对身边的熊国庆喊。

    卫生员是个胖子,跟着那个哨兵猫着腰飞快地从战壕里跑过来了。

    “哎呀,太痛了,我的脚太痛了!你别挡住,让我看啊,让我看我的脚还在不在?”

    “没事了,没事了,你的脚没事了。你有一双铁脚,没事的,炸不坏。好了,你看,卫生员来了。”向前进大声安慰着他。

    卫生员用急救包按住军工的断脚处,血止不住,但军工已经痛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了。

    “你用这根细线将他小腿捆扎起来,往上一点,免得血管收缩。你们几个,帮忙抬他到洞子里去。”卫生员两手鲜血,从脖子上扯下一根线递过,换了一个急救包。

    向前进用线将军工的腿脚捆扎好,早弄了一手的鲜血。大家抬着他,沿着战壕,进入到他们这个阵地的洞子里去。洞里面光线暗淡,有两个伤兵蜷缩在一旁,无力地靠在弹药箱子上。一个一只手齐肘处断了,脸色异常惨白。他抬起头,无力地看着进来的一群陌生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那种表情里有一种很无助的东西。另一个在压子弹,他们都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出一点多余的地方。

    然而洞子里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里面的空气不知为何很不好,有一种很浓的血腥味和某种说不出的怪怪的味道,可能那是活人身上的腐烂肌肉发出的。大家没有作声,不能说什么。驻守在这个阵地的是一个班的人马,现在连伤兵一起只剩下了五个。

    今夜上来的人,除了弹药,干粮,一条烟,没有水,带给大家的没有多大的惊喜。从大家都进了洞后到现在,外面的炮袭还没有停歇。听不到尖厉的啸叫,只听到剧烈的爆炸声,依然是惊天动地。闪光不时照进洞中,照见所有人的脸色,一忽儿通红,一忽儿一片惨白。洞一直都在抖,大家都坐地沉默着,没有谁说话。外面的哨兵还在监视敌人,没有进洞,怕敌军会趁着时机向这边搞偷袭。

    卫生员忙着照看军工的伤,军工依旧昏迷着。那个压子弹的伤兵一直在忙个不停,没有停过。大家分别坐在洞的两侧,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空气的沉闷让进来还不到五分钟的人感觉是像过了一世纪。

    这是一种难耐的寂寞,虽然外面的爆炸声惊天动地,死神已经光临在附近。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骤然的声响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双方密集的炮袭一直到现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看来今夜是没法通过另外两个敌人的前沿阵地了,大家只得在这里等,因为炮袭过后敌人很可能会在前面阵地发动步兵偷袭,天亮之前前沿到处都会有敌人,如果下去很容易受到冷枪袭击。

    向前进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昏迷的军工,守着他,等他醒来。这个班的代理班长此时正在跟下面某个永备工事里的连长通话,大声地吼着,要求再派军工上来,一定要送水。没有水,别说伤员们,没受伤的人也许会因为渴而丧失战斗力。他们已经有五六天没有喝过水,收集的露水不够伤员们用。

    “我们要求要派军工上来啊,水!我们要水!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敌人的炮打的太厉害了,我们的也很厉害·······听不到啊,什么等会再联系?要是线路断了呢?你说什么,连长?好的,我们会留意敌人的动静的。伤员情况很稳定,嗯,保证人在阵地在!一定要军工上来,我们有三个人受伤了,路上还有两个。如果不抢运下去,他们会死的。有一个很厉害,伤得很厉害!”

    洞子里只有他的声音,他的喉咙里吼出来的声音干辣辣的,在外面的爆炸声中,这声音时有时无。

    “我们还需要什么?要水,水!止痛药和急救包······连长,连长!他妈的!”代理班长抬起头来,看着大家,无奈地说:“线路又断了!”

    他艰难地伸了伸脖子,太渴了,刚才几乎是在喊叫,现在让他特别地难受。

    向前进刚一进来,就递过水壶给他,当他听说他们是去前面的阵地潜伏观察的时,就摇头拒绝了。所有的残兵也没有喝其他人递过的携带的水壶的一滴水。

    看着他实在是太难受,向前进再一次拿过水壶,递给他:“老兄,来一口吧!就一口,润润喉!一滴总可以吧。”

    代理班长眼睛盯着那个诱人的水壶,他的手抬了起来,又缓缓地放下了,再一次艰难地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们不能要你们的水。你们要去前面潜伏,那地方给养已经半个月没过去了,留着吧,多给他们一滴。我要求的军工,他们明天就来,我们能忍,不在乎多一天。拿回去吧,不要诱惑我们!不好,炮好像要停止,敌人的进攻就要开始了,外面只有两个哨兵,我出去看看。”他嘶哑着声,说出来的话异常模糊。

    卷起袖子,代理班长将子弹带挂在肩上,走出去了。“我也出去看看!”向前进说着,跟着走了出来。嘭······敌人停止了炮袭,一颗照明弹升上天空,照得洞口里一片亮晃晃的。外面硝烟还未散尽,黑色的浓烟在照明弹的映照下分外清晰,敌人在浓烟中,向着炮袭阵地猛烈地进攻,激烈的战斗瞬间打响。

    那个代理班长回过头来,看到有两个侦察兵跟在他身后出来了,叫道:“你们出来干什么,小心对面的狙击手!”又一颗照明弹升起,向前进和跟着出来的熊国庆趴在战壕前沿,观看着前面不远阵地上的攻防厮杀。

    那种厮杀是无比残酷的,人类最原始、血腥的手段在战场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展现,双方的士兵都呐喊着,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要杀死对方。

    屠杀无情地上演,远远看去,山头上有一上一下两道闪现的火光,双方士兵一上一下,冲锋枪、机枪喷出火舌,全在扫射。那一束束的火舌闪闪烁烁,在战壕前沿排开,

    子弹闪亮的轨道,交织成一片火网。不断的有照明弹升空,照见进攻的越军在被炮弹轰得光秃秃的山上倒下。

    攻防双方的士兵都尽到了一个战士的职责,没有一个退缩,逃跑。

    两三分钟后,炮弹的硝烟似乎散尽,向前进发现越军越来越多,从山下不停地上去,发动了潮水一般的攻击。前面的人不停地倒下去,后面的人又继续往上冲。

    抵挡的一方在战壕上排成一线开火,冲锋枪吐出的焰火不停地中断,出现空档,战线上枪口的焰火距离在逐渐拉长。向前进转头向那个代理班长喊:“只有两百米不到,敌人太多,我们支援吧。”那个班长摇摇头:“不行,我们开枪的话,会被对面山头的人压住的,没有用,别浪费子弹。增加了无谓的伤亡,人手更少,敌人会加大对我们阵地的偷袭。”

    “难道就那样看着他们不断地死,那样牺牲掉,丢掉阵地?”向前进无奈地问。

    “可是我们实在是帮不上忙,那是他们相互之间的事,这边的敌人只要我们不开火,他们也不开火。我们要是开火的话,他们也会开火从高地上直接开枪支援的。”

    那个代理班长说。

    “我们用狙击枪呢?藏起来,趁着照明弹升起之时打冷枪,干掉他们一些,可能会好一点。”

    那个代理班长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说:“那好吧,你到我这里来,用狙击枪试试看,我们的冲锋枪开枪会有焰火,容易被对面山头的敌人发现。我这里的前面有一些草,枪管不容易被越军的狙击手和监视人员发现。你们不是还有一个狙击手的吗,干脆也叫出来,帮着开火,干掉一个是一个。估计他们那边牺牲了不少人,压力太大,战壕上枪口焰火越来越稀少了。为什么他们还不呼唤炮火压制前沿呢?”

    凭着肉眼,只见前面冲击的越军在不断升起的照明弹下,倒下一批又上去一批,战斗还在惨烈的进行。向前进叫熊国庆喊黎国石出来,自己先在战壕里移动那个代理班长的阵位,从两个沙袋中间,伸出狙击枪管去。

    终于我军的回击炮火越来越靠近前沿,弹着点由两山的结合部往后缩,炮兵们也够大胆的,射击诸元修订得一点不差。

    向前进相准一个敌人还没有开枪,向上攻击的人潮就已经在一瞬间全趴下了,所有的向上攻击停止下来,枪口的焰火看不到半点。不到两秒钟,无数炮弹拖着尾焰光落下,阵地前一瞬间就被炸成了一片血火。

    剧烈的爆炸声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只看见那座山头战壕前沿,越军的尸体不停地被抛起,掉下去,另一些又再抛起来。火光中一片血红,断手、残肢、头盔、破布、枪支零件,一切可以被瞬间粉碎肢解的东西,在猛烈的炮火下,没有什么可以完整的了。阵地上浓烟滚滚,敌人整连的进攻被彻底抗击住,几乎没有一个可以逃生。

    “他妈的,太好了,打得太好了。”这边战壕里观战的所有人狂欢起来,刚才所有的担心瞬间释怀,人一下子的轻松喜悦真是无可比拟。

    “他妈的,利害啊,少有的大场面!”

    “他妈的”骂的不是敌人,而是炮兵,此时除了对炮兵们大骂一句他妈的外,还有什么能表达步兵对炮兵们的感谢呢。

    “我估计敌人丧失了一个连以上,刚才他们不要命的发起集团冲锋,可能还是加强连,从密集的冲锋队型来看,倒下一批又上去一批,应该在一百五十人左右。如果再不呼叫炮火支援,封锁战壕前沿,敌人一定会拿下那座山头。敌人这次死得惨,今夜那里将再无战事了!”那个代理班长发表着高见。

    重新回到了洞子后,代理班长说:“后半夜时候,你们应该可以从敌人前沿摸过去。但我们前面必须要有人去探路排雷,否则通不过。从我们前面敌占两个山头的结合部过去是个比较危险的地带,再过去就是敌人发起冲锋的出发阵地,雷应该全被引爆了,这是我主张你们今夜过去的原因。也就是说,今夜过去,只要通过一个雷区。”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今夜就过去。谁跟我去排雷?”向前进问班里人。我需要一个人在必要时进行火力掩护。

    “当然是我去!”黎国石说。

    “不行!我们之中只能去一个人。剩下的一个不能是你。”

    阵地代理班长说:“你们如果决定了今夜过去,那就要赶快行动,从我们阵地前沿摸下去探路。如果天亮之前能够有雾,那么通过那两个敌人的前沿就太便利了。记住去探路的人不能多,谁去赶快决定,剩下的这位狙击手要负责在这边警戒,进行反狙击。”

    黎国石突然问:“必须从你们的前沿摸下去?能不能从来路上向下进沟,那样要安全些。你们的阵地就在敌人的视线内,人那样下去很可能会成为狙击手的活靶子。”

    代理班长说:“可沟里的地雷更多,而且人更容易遭到我们旁边阵地上敌人的狙击火力袭击,他们可是直接压制山沟的。天就要亮了,行动快一点,请你们及早确定下去的人手。”

    听他这么一说,熊国庆、王宗宝、黎国柱、田亮等几人都要去,一时间倒争执不下。黎国柱说:“熊国庆,你别去了,王哥,你更不能去。你们别跟我争,比什么?说吧。我兄弟两个,家庭生活较好无负担,比战术、经验,我不比任何人差,比思想?我正准备加入中国共产党,写了申请书,正是要党考验我的时候。所以得让我跟班长去!”

    田亮阻拦住他,说:“慢!别慌张,大黎,你说的是没错。可是你别忘了,你兄弟两个都在前线。我跟你比,其他什么都优越过你,就是思想上不准备入党。

    要论这个,不入党并不表示我就不要经受考验。我是在党的教育下长大的,我跟你们党员一样的爱国。还有什么没?你说。你就坐下吧,你这身板,体积大,弹着点也大,绝对不安全。”他说得那个脸色惨白的断了手肘的伤兵看着黎国柱一笑。

    黎国柱说:“我身高体壮还有罪了?你这个矮子,我倒是对你的身高表示同情!”

    田亮说:“我是矮子?马小宝你别生气。你还别说,矮子有矮子的好处。假如有一颗子弹从我头顶上擦着盔过,我会一点事没有,而你呢,在这个位置距离,

    子弹会打中你什么部位?正是眉心。别再跟我争,我去定了。”

    “那好吧。”向前进同意了他的要求,叫他检查装备。为便于伪装潜伏,从炮群出发时大家就已经摘下了领章,头盔帽徽;各种随身携带的可能发出响声的武器装备事先也都用胶布粘紧。两人将随身装备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将各种带子及其松动的地方弄紧。

    “你们动作要尽量快一点,我带你们出去。麻烦这位狙击手跟着一道,其他人留在这里。”代理班长怕夜长梦多,十几个人留在他这里,要有什么事,他不好想,也不好向上级交待。

    向前进等几人绾起袖子,提着枪,往洞子外阵地出发。

    走出了洞口,满天的星光已不知何时变得模糊,几人沿着战壕,往刚才他们上来时的那个哨位弓腰过去。

    云好像上来了,遮住了天空。

    战壕上空有稀稀疏疏的雨滴洒落,视度降低。

    看来老天在帮忙。

    “你们从这里爬出战壕,这里还有一丛灌木,可以挡住点什么,便于隐藏。下面有灌木草丛的地方就多些,小心了,这里坡势陡,要一个一个地慢慢地爬下去,我们在这里看着对面和旁边山头敌人的动静。我们前阵子在前沿二十米布设的反步兵雷应该全被敌人的特工清除了,但还是要小心下面的陡坡。”

    在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过了对面山头敌人占据的阵地后,向前进先将冲锋枪平放在战壕边,往外推出去,回头说道:“田哥,你在我后面一点,别靠得太近,我先下去。”说完,人躲在战壕边沿残存的那丛灌木后,慢慢地爬了出去。这里与敌前沿两个阵地仅一沟之隔,尤其与对面的敌人,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敌发现,暴露企图。

    我军阵地前沿下面的坡势陡峭,一出战壕坡度就是六十度以上。他借着灌木、荆棘丛的掩护不停地往下爬,说是爬,其实应该叫蠕动。二十分钟前出三十米后,他发现前面更危险,是一个差不多三十多米高、八十多度的陡坡。估计陡坡荆棘丛中应该布满了还未被排除的地雷,很可能那些雷是越军的特工们埋设的。

    周围这一刻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刚才的激战杀伐,好像远离了这里。前沿是如此寂静,人呢,越南方的人,我们的人,都到哪里去了?累了,都睡觉了吧。

    雨星点子还在下落,轻轻地飘洒,落在叶片上,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来一阵大雨就好了。他感觉到热。

    两人都没有暴露,这证明了一切很顺利。现在就是眼前的这陡坡了,三十米,向前进真的想站起来,直接滑下去。如果这样莽撞,到那个前突高地不过三四百米,五百米不到,用他的速度来跑的话,要多久?可这是在战场,他没有忘记。他得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爬,不能惊动到任何敌人。

    听了一下,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下这个陡坡极易触雷、摔伤,可不下陡坡找别的路线很难说不被发现。而且这样下行速度也太慢,怎么办?他转头四顾,周围都是灌木和草,什么也看不到。

    他感觉到的热在扩散,他出了一身汗。

    六十度以上的陡坡,一直这样头朝下爬行,一般人很难受。

    现在坡势更陡!

    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这样头上脚下,倒着身子继续向下爬。他右手持着枪,左手用匕首不停地拨开荆棘草叶,戳着地面,还要留意地上面的绊发雷。

    一边探雷一边往下蠕动着身子,又爬出五米多后,他剪断了两根细铁线,起出了一颗压发雷。

    由于完全是头下脚上的爬行,坡度太陡,已经接近了一个钟,尽管是训练有素,他还是渐渐地感到头胀开始发昏、胸口变闷、呼吸也困难起来。还好,训练时每天推砖一万次,使得他手臂上力量变得相当大,没有发生抽搐现象。

    又往前爬行了十来米,发现了一颗越军mbv绊发雷。

    终究是这样倒立得太久,他感觉手臂开始酸胀。排雷时,额头上汗水也不停地滴落。为了控制下滑的身子,他咬着牙坚持一只手用匕首戳入地面,稳定重心,一只手排雷操作。

    在这个三十米八十度角的陡坡上,他排除了越军mbv绊发雷、nn79式等地雷共九颗。当他艰难地爬下陡坡时,人已头昏脑涨,浑身酸疼。

    他顾不得休息,下到山沟里后,在沟底六七十米宽的地段上,他模模糊糊分辨出对面山上两条越军下山来的偷袭路线。但向前进还是很小心,怕敌人退回去的时候又封锁了,仍然是爬行着,用匕首在右边那条通道上捅着。

    通过这几十米的沟底路线时很快,眼看就要到山底了。突然轰轰两声,从旁边的山上打下来两发直瞄炮,落在他身后的沟底里。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灼人,冲天而起的泥沙落在他身上。

    “田亮,田亮!”他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田亮应该就在他身后的两发弹着点中间处。

    他感到心里一片惊慌,转过了头去低声喊叫:“田亮,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只见田亮在浓烟中半蹲起来,抖去身上的泥沙,低声说:“我没事。”

    说完,拿着枪跑过弹坑,过来后他又低声说:“放心,我没事,死不了。”

    “好,赶快趴下隐蔽!我们过去。咱们来做个好事,把敌人的通道封闭起来。”

    两人在草丛的掩护下,顺着通道,爬行到了山脚下。两人快速地用排出的地雷在山脚将敌人的通道封闭起来,切断了敌人的偷袭路线。

    现在两人得顺着敌人阵地前的沟底过去,破障排雷。敌人在这个百米长的沟底设置了大量障碍,竹签、地雷、陷坑、铁蒺藜,封堵我特供军工往前输送给养给那个三面受敌的前哨阵地。

    大家时间有限,只能开辟出一条顺着山脚的曲线通路,供后面的侦察兵和炮观员夜间通行使用。离天亮还有一个钟头,刚才落下的那两发马蚤扰炮袭的硝烟已经散尽,什么都闻不到了。此际阵地上依旧是一片静,山沟里可视度相当不好。

    敌人就在山上,决不能让他们有所发现,否则后果难料。两人刚爬出了十来米,上面哗啦一下,传来了灌木叶被碰触的特有声音。两人静静地趴着,一动不动。

    有五个敌特工下山来了,端着枪,拿着炸药包、爆破筒,想要在天亮前对他们身后的我军阵地进行偷袭。

    听着声音往后面而去,向前进跟田亮紧张的心松了口气。

    两人继续慢慢地往前蠕动,无声爬行着。

    那五个敌人走着他们常走的路线,一路下来都没什么事,眼看就要到沟底了,大家停了下来,努力谛听了一下周围动静。还好,阵地上出奇的寂静,什么都没有。打头的一个特工继续下了山坡,到沟底时沿着常走路线走了两米,到一丛灌木旁时,突然腰身处绊到一根细铁丝。与此同时他身后另一个同伴也不幸踩中了他没有踩中的一颗压发雷。

    连环爆炸几乎同时响起,串联的绊发雷直接要了两名特工的命,两人中一人腰身被炸掉半边,另一名则后腰部被开了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同时一只脚被炸断。五名特工瞬间倒下了两个,轻伤两个,失去了偷袭能力。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师出不利,竟然中了侦察兵的招。

    阵地上的代理班长一直用望远镜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炮袭和地雷的爆炸声让上面的侦察兵战士们心惊肉跳,只以为是被敌人发现,敌人放炮袭击,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封锁马蚤扰性射击,放了心。

    天蒙蒙亮,向前进、田亮两人顺着敌人阵地的山脚清除了一条八十多米的通道,晨风中送来淡淡的硝烟味和较重的血腥气息。都过去了那么久了,此战硝烟味都还没有散尽。

    看过去,左手斜前方的我军高地上光秃秃一片,山上树木全都被毁,模模糊糊中,阵地前沿敌军尸体还有一些没有被炮弹炸毁,在战壕前沿堆积如山。透过望远镜,一些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人的血淋淋的内脏,还有的一长节,一挂一大串的那是敌人的肠子。

    向前进看了直恶心,想吐。

    他赶紧看下来,敌我两座山之间的沟谷间距也不过五十来米,炮弹的破坏威力太大了,山脚下一片弹坑,这边的山头可就更是一片焦土。

    昨夜的炮袭,我们回击得太久太厉害。

    两人很快往前又前进了二十多米,前面敌军两个阵地结合部的植被破坏情况倒没有多少,距离也不甚宽。

    “天亮了,我现在开始过去探路排雷,你注意警戒!他们可能已经下山过来了,得要抓紧时间。”向前进轻声对身后的田亮说。天亮了,对他们所有人都将很不利。

    他打头过去后,因敌占两个山头的结合部并不宽,还不到十米,而沟里的草相对于光秃秃的山头来说又很茂密,他们通行应该很顺畅,可以靠这基本上没受到什么破坏的草丛和两处灌木丛作掩护。

    想不到的是这里是雷区。向前进有点焦急,不知道敌人布置的这个雷场密度究竟有多大。

    必须得要争取时间,天大亮了就不好了,前面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虽说昨夜那段被炮火犁过,但终究是大白天,不安全。

    好在排雷很顺利,很快他就解决了六颗,前出到了结合部当中。

    天越来越亮,光线好多了,当他继续趴着排第七颗泥土里的雷时,突然“嘭”的一声,枪声划破了黎明时分的那种寂静,惊颤了山谷和整个前沿阵地。

    子弹!子弹射向了他。

    那是一发狙击步枪子弹,从他头盔边沿“嗖”地飞过。当子弹钻入脸旁地里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很快不到两秒钟的瞬间,他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子弹是从后面的敌占山头射来的,他被敌人的狙击手发现了。

    反应过来后,他赶紧半蹲起来,跳转身,像受惊的野兔似地往后面山脚下一丛安全的灌木丛旁跑。只跑了两步,他就到了山脚,看到田亮趴在那里,正在回旋过身子。

    现在向他开枪射击的狙击手就在他们上面,但不知在山上的哪个地方。

    在结合部这里看来,这两座山都比较陡,他这样往后退到山脚后,那里是敌人狙击手的射击死角,除非从上面冲下来,否则休想解决他们。

    看来暂时是安全了。

    “我上去干掉他!”田亮转过身后,开始往山上爬,可能觉得这样速度不够,又半蹲起来。

    刚才实在是太险,正惊魂未定,“嘭”地又一声闷闷的枪声在山谷中响起。两人紧张极了,端着枪,四处搜索。枪声来自斜面,也就是昨夜被攻击的那座我军占领的山头。

    那一枪的声音也是狙击步枪发出来的,开枪的人应该是那山头友军的狙击手。

    这就是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阵地毕竟太近,大家都盯得很死。除非你不开枪,你只要一开枪,必然会遭致报复。

    枪声响过后,山谷沟底里寂静了十几秒钟。

    “班长,前面山上有个敌人冲下来了!”田亮话音未落,抢出一步,率先开火。几十发子弹射过敌占两座山之间的结合部,覆盖着对面山上一丛正在晃动的灌木。山上光秃秃地,只有那灌木最显眼,而且那灌木的晃动尤其引人注意。

    向前进身边冲锋枪微弱的射击声音响了好几秒后,对面晃动的灌木丛平静下来。又一个敌人被消灭了!两人迅速四处环顾了一下。

    此时清晨里远处山头上升起了雾气,白丝丝的在游动。

    “那边有雾气了,我们必须在这里山谷升起雾气前排出地雷!”向前进说。

    田亮停止射击过后,向前进转身向他晃了晃手,示意他隐蔽好,然后又猫着腰往前跑步过去。他在那颗还没有排出的雷前半蹲下,放下枪。

    顺利排除了那颗雷后,田亮看见他又拿起武器,半蹲着向前迈出了两步。

    前面过去山脚下有一块大石头,向前进依旧半蹲着,仔细搜索着地上。看到那块大石头前面不远有一处泥土新鲜,土质跟周围的明显不一样,很松的样子,尽管伪装得很好,但有明显的色泽上的不同。好家伙,不挖地,一定是用沙袋装了泥土来的。

    有经验的采菇人,在发现了一朵蘑菇以后,总是会环顾四周,因为蘑菇是丛生的。在迅速地扫了周围一眼过后,向前进用手去试探,泥土真的很松。他于是用手指轻轻地拨开松土,几下过后,好了,泥土下面一颗苏式防步兵地雷逐渐露了出来。

    这里一大片地方,不可能只布下这么一颗雷,向前进有点怀疑,难道这颗雷下面还有什么?这种情况,无非是诡雷,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在这颗地雷的周围轻轻地刺探,然后进一步用手指拔去泥土。

    突然地雷旁边的一处泥土一松,露出了一侧的螺丝,螺丝上拴着一根线。绕过这根线,他又继续轻轻地拔开泥土,他妈的,地雷的这边击针套帽上还有一条线隐蔽在草中。

    看来,这两根绊线才是关键,千万不能触动到它们。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身后的战友们已经到了,全在他身后的山脚下,等着他快一点开辟通道。向前进真有点焦急了,可能是刚才下山偷袭特工踩上地雷的爆炸和狙击手的枪声让敌人知晓了山谷下有解放军,敌人偏又在此时打起了炮。

    当他正要顺着绊线认真查看的时候,“轰······轰······”几发步兵小口径炮弹打来。听到炮弹的呼啸声,身后有人在大喊大叫:“班长!快躲!”他赶紧卧就势倒,差一点就碰着了前面一根绊发线。炮弹落在他右侧沟谷地二十多米处,爆炸的弹片和泥石从他卧倒的身上呼啸而过。

    炮弹继续打过来,落在山脚下的结合部。他突然意识到,不能让泥石砸落碰到绊发线。如稍有意外,他的整个身子就会被地雷的爆炸震动抬起。现在只有一线生机,而且身后的战友也不能老是困在山脚,那样太危险,得要迅速通过。于是他不顾危险,伏在地上的身子赶紧调转过来,准备继续排雷。

    炮弹还在身边不停地爆炸,硝烟味和炽热的气浪异常浓烈。

    不能慌!这一次千万要挺住了!

    所有的人也都在山脚下紧张地关注着他,等待着······

    他定了定神,紧绷着脸,咬紧牙关,任凭炮弹在身边一一爆炸。第一枚防步兵破片雷找到了,他转过头,再去寻找另一枚。

    一阵风过,炮弹爆炸的硝烟淹没了一切,他努力睁大眼睛,顺着绊线,终于沉着地在草丛中找到了另一枚防步兵雷。

    “班长,班长!先撤回来!快快······”他听到爆炸的间隙声中身后的战友们在喊。

    他刚往后晃了晃手,“轰······”又一发炮弹落在他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泥土覆盖了他一身。他妈的,利害!他摇摆着头,首先稳定地插上了保险销。

    剪断绊线······

    这时,又有一发炮弹落在他右后方爆炸,山脚下的灌木丛被炸飞。

    在后面山脚下隐蔽的战友们眼睁睁地看着,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马上就要成功了,不能放弃!

    他又长长地吁了口气,而后咬紧下唇,继续用左手提住垂线,保持向下的拉力不变。从上切断绊线后,他用右手分别给两颗地雷插上了保险销······

    诡雷终于在他顶着炮弹的爆炸声中被排除。

    而他也完完全全出了一身透汗。

    排出了那颗诡雷,向前进快速地往前爬行着。大家松了口气,没来得及等他给出安全讯号,一个接着一个跑过去。很快大家全都到了敌我两山间的沟谷地,这里满是弹坑,应该可以顺着弹坑安全通过。

    “大家在后面拉开距离,注意后面山上的动静,我先过去,熊国庆、黎国柱你们跟着我。”说完,向前进端着枪,带头沿着弹坑,快速地往前跑。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一条堑壕在开阔地中格外引人注目。熊国庆往左,黎国柱往右,抢占警戒阵位。还好,身后众人通过沟谷底时,没有遭受任何袭击。

    现在向前进趴在一个弹坑边,观察着前面。

    前方一百米处的山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那里地势前突,三面受敌,就像一把匕首插入敌人心脏。按照军事地形学,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门户,门户是敌我双方都拼死要争夺的死亡之地;门户的另一个含义就是代表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那里无疑就是门户之地,往南可以俯瞰越北大片领土,他们这这个方向的一举一动,都可受到有效监视。

    眼下过去那里的这一百米距离无疑是越军们重点监控的又一条死亡线,百米远的距离,弹坑密布,难怪那里的阵地补给相当困难。再看过去,他们要去的阵地上没有任何植被,遍地的碎石和弹坑。要在这样的地方建立观察哨,这可是个巨大的考验。毕竟是一线阵地,无时无刻不在敌人的炮火覆盖之下。这通向阵地的百米死亡线,现在更是摆在面前的一大考验。

    “怎么样?班长。”黎国石跟了上来,趴在他身边。

    “我们必须沿着堑壕过去,你看这堑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