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梭子打去。
“手榴弹!马小宝,手榴弹!”他立起去后半蹲着大喊。
马小宝来不及起身,一咬牙,手一扬弃,手榴弹往上划着弧线。不好,过高了,哐的一声,手榴弹碰到石壁,反弹回来,掉在向前进身边,嗤嗤冒烟。
“他妈的!”马小宝咒骂着。
向前进傻了眼,飞快地捡起来丢过去。
爆炸过后的硝烟在洞中久久散不开,再往里面太冒险了。向前进大喊:“先撤回去。”刚走得一步,突然感觉右脚趾头好痛,使不上力。
向前进在洞里往回爬行时感觉到地下是倾斜的,很不平整。左手往前够不着地方,估计是洞子往下陷进去了。洞里地形很复杂,不像上次去炸毁敌人重炮阵地时那般平整。弄不好,失足在洞里摔下去,造成非战斗伤,给来个骨折什么的很容易,那可就不划算了。还有,谁知道敌人是不是在岩石上布了地雷?
再说要是还有没被打死的敌人趁机追出来,黑暗中被流弹击中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所以现在他才感觉到危险。
他往前爬了两三步远,突然足下碰着了一个圆形能滚动的东西,那东西往外移动,哐当着往下滚落。听起来,下面的陷坑倒不是很深。滚动下去的那是一枚手榴弹。向前进起初还只以为是敌人的地雷什么的,吓得不轻。听了一阵,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
原来刚才向前进大喊要手榴弹,马小宝递过一枚给他后,向前进还没来得及扔,敌人的手雷倒是扔来了,他一脚将之踢开,往后倒时爆炸的弹片将他的右脚第四个趾头伤着了。当时他没感觉到,在爆炸的瞬间,他看到一个敌人的身影站起来了,就赶紧开枪,手榴弹松手放在了地上。现在被他爬行时带动,滚下洞里的陷坑中去了。
当时马小宝递给了向前进一枚手榴弹,自己也拔了一枚握在手中准备着,后来经向前进开枪后一喊,扔出去时,由于视线不好,碰在石壁上掉了下来,喜得好向前进动作飞快,才没有伤亡。要不然,实在不好说。
向前进被敌人的那颗手雷爆炸造成的的足部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弹片切入鞋底,几乎要将小趾头切掉了。
爬行中,感觉马小宝好像还在他右边挨着洞壁,向前进喊:“赶快离开,往回撤!小心点,别掉下去,下面还有坑,顺着里边走。”
只听马小宝问:“班长,你是不是受伤了?来吧,我背你。”向前进感觉到马小宝在伸手拉他。
向前进推了他一把,说道:“我没事,你赶紧往前去,看上面的人怎么样了。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刚才敌人在上面被我们打了,估计还会趁着浓雾掩护,组织进攻上来。我怕上面的人支持不住,你赶紧退回去,我随后就到。”
“不行,要走我们一起走。”黑暗中,马小宝又伸手拉动他,往前一拖。向前进右脚趾碰在一块岩石上,疼痛得哎哟叫了一声。
马小宝不肯先行撤离,抓着向前进的衣领,还在拖动他。向前进抓住他的手,低吼道:“快放手,我只是脚趾头受伤,没事的。你听外面好像有枪声,赶快出去。”
呆在里面太不安全,向前进半蹲起来,将身体重心移交左腿。弹片还在那里,怪不得碰着了就疼痛。向前进用手摸到弹片,一咬牙将之拔掉了。
“赶快走,小心点!”向前进右手轻轻推动了身旁的马小宝一下。马小宝感觉到向前进能够行走,于是打头,两人一前一后往洞口光亮处撤离。
向前进站起来走后,感觉到右足趾头痛得厉害,可不是一般的那种伤痛,而且血似乎流得特别厉害。他用足跟着地,一点一点地望外摸索着洞壁走。
这样用右脚跟着地,前脚掌抬起,因为血流,脚板底越来越湿,里面热热的,粘乎乎的,而且伤处还火辣辣地痛。
很快有光亮了,他低头一看,可不好,两边鞋帮子口都是黯红的血。
马小宝回过头来问:“怎么样,班长?”向前进侧身顺着洞壁,一瘸一瘸地往后撤,一边说:“没事,先出去再说。这个洞没用了,要是有炸药就好了,把它炸了。”
失去了隐秘性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利用价值当然不高了。但也不能让它被敌人利用来作往上偷袭我们阵地的基点。今天搞它这一下,敌人损失惨重,已经暂时达到消除安全隐患了。
此时白雾气丝丝儿不停地随风吹进洞里来,刚才的硝烟已经散尽,经过了两具血肉模糊的敌人的尸体,向前进看到了前面的这平整的地方摆着一些弹药箱子。
他迅速打开一箱来,捡了几枚手榴弹,想了想,决定等会干脆将这些弹药箱子们全都吊上去。
到了洞口以后,马小宝趴在洞口草丛后往外面看,向前进转身向后警戒。
“外面情况怎么样?”向前进问。
“可视度很差。”马小宝说。外面天气跟刚才差不多,浓雾里当然还是看不到什么。
“雾气太大!我们正好撤离回到上面去。”向前进移动着往洞口退出来,转头看了一眼,他注意到草丛被刚才的手榴弹炸过,洞口几乎已经豁开无所遮拦。
马小宝站了起来,伸手到洞口边去拉动绳子。
“班长,快过来。你先上去。”马小宝向他喊。
“你先爬上去,我随后就来。”向前进挥着手说。
“你受伤了,你先走。我留下来警戒好了!”马小宝的态度很坚决。
“这时候了,估计敌人没有追出来是因为全报销了。我们把他们的弹药全搬出去,你过来看看,那边还有什么。”
“好!”
马小宝顺着左边洞壁,才过去了二十多步,便只能看到他的模糊的背影。大雾天气,能见度真的不好。突然传来马小宝兴奋的喊声:“班长,这里边好宽,全是箱子,可能有很多弹药。他妈的,炸药包,爆破筒都有。”
向前进一瘸一瘸的想要过去,冷不丁枪声响了起来,子弹向着他这里扫射。一颗子弹反弹回来打中了他的左臂,他往前一扑,卧倒在地。
子弹从马小宝那里的侧洞里射出来,他赶紧往那边洞壁滚,躲到敌人的射击死角。
滚动中他向着敌人的枪口焰火处打了几枪。
马小宝不敢抬头,蹲着在弹药箱下,这可是弹药储存点,外面退路又不能让人快速安全撤离,引发爆炸的话就只能跟敌人同归于尽。敌人的爆破筒、炸药包之类的在这里堆积如山,乱七八糟。要是开枪引发炸药包,那可不得了。
他紧握着枪,咽了口唾沫,大声喊话:“嗄恩必包威瑞译!嗄恩必包威瑞译!空嫂航踢丢也嗄恩!空嫂航踢丢也嗄恩!”
敌人枪声停了,但没有人出来。
洞里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大家都很恐慌。
僵持了几秒钟,马小宝又喊:“牙得以!”
向前进移动到了马小宝身边,看到的果然是大箱的弹药。他的左手臂上在流血,还好可以活动。
“怎么样?别乱开枪。估计敌人不是很多,你再次喊话,让他们投降看可不可以。他妈的,那么多弹药!”
“嗄恩必包威瑞译!嗄恩必包威瑞译!牙得以!”
敌人没有动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再喊!”
“若松空也!宗堆宽宏毒兵!”
两人紧张地等待着,又过了几秒钟。马小宝低声说道:“班长,你先撤!我等会点燃爆破筒就出来。”
“好!小心点。我过去了。”向前进弓着腰,顺着洞子壁边一瘸一瘸地一阵小跑,而后趴下,往洞口那边爬。绳子在那边,那可是敌人开枪射击能够得着的地方。刚才中弹的左手臂在一个劲地流血,衣袖都红了。
他不敢爬到那边去,在这边洞口拔动草丛,同时伸出手去,想要让外面的人看到。马小宝回头看了一眼,大喊:“班长快一点,我掩护你。”说着往里边走了两步,将枪举过头上弹药箱,估摸着往里边进行压制扫射。
子弹在洞壁、弹药上打得叮当乱响。
外面没有动静,向前进爬到洞口那一边,绳子却看不到。他探身用手去外面抓,什么也没有。这可不妙,不知道绳子离开边沿有多远。
“绳子!绳子!”他向外面大声叫喊。
“是班长!赶快把绳子移动过去,偏得远了。”向前进听到了这是在悬崖边上向下监视洞口的熊国庆
在大喊大叫。悬崖顶上的人黎国柱正在等着,久久不见动静,突然又听到枪声,不晓得里面情况如何了,心中焦急,正要下来增援。这时候听到喊声,赶紧将绳子摆动,拿到洞口方向来。向前进看见了绳子,
赶紧一抓,没抓住,又用手在洞口往左边挥动。同时打了个滚,到左边的敌人射击死角来。
绳子跟着他往左边移动,悬在洞口边。
“马小宝,赶快准备,我上去了。”向前进将枪挂在右肩上,用手抓住绳子,用左脚蹬地,移动身子,出了洞口。
左边的岔洞不知道有多深,里面还有多少人。看来敌人也是投鼠忌器,害怕弹药被炸毁?如果不是向前进让马小宝回身去找弹药,估计敌人是不会暴露开枪的。
看到向前进离开洞口已经有了好几秒,马小宝顺着洞壁飞快地跑着撤离。不飞快地跑不行了,身后爆破筒在嗤嗤冒烟。
他同时拉燃了四根爆破筒。
到了洞口,他看不到绳子,用手往外面悬崖壁上一摸,糟糕,什么也没有。
“绳子,绳子!”他在洞口几乎跳起脚来大喊。他一手仅仅抠住洞壁上一石缝,身子往外面探出去,偏头向上,焦急万分地大喊:“班长,绳子,绳子摆过来一点。”
洞里有两名敌人听到脚步声离开,趁机由成堆的弹药箱后面冲出来,一看地上有东西在燃烧,吓得汗都出来了,两人赶紧用脚去踩,拼命地踩。
“班长,绳子,绳子!”
向前进正在往上爬,垂头一看,绳子果然偏离了很远,马小宝一只手在那里空自乱抓,就是够不着。他赶紧将绳子用左脚尖勾过去,马小宝终于一手抓住,身子飞快地离开了洞口。
洞里敌人还在惊慌失措地忙乱着,一时间失去了理智。一个家伙怎么也踩不熄灭那火星子,哇哇怪叫着。两人你一脚,我一脚,你踩你的,我踩我的,可能是太过慌乱,你又踩我的,我也帮你踩你的,有时候是互相踩中对方的脚背。一个敌人终于反应过来,弯腰捡起一根来,大叫一声,飞快地往外冲,想要扔出洞口去。
另一个还在那里死命地踩,越急越乱,怪叫着双脚乱跳。
出了洞口后,两人是顺着绳子往右边悬崖上爬。马小宝手脚并用,动作飞快,如瘊子般敏捷,边爬边喊:“班长,往左边,赶快往左边。”
向前进右脚趾受伤,借不上力,好在左手的伤并不重,还能运用。但凭着两手力量,速度慢了许多。听到身后的马小宝大喊,赶紧用左脚蹬动石壁,身子往右边荡过去了一点。
马小宝脚下一空,身子已经被带动到了洞口,依旧在大喊:“左边!左边!”
那名拿着爆破筒飞跑出来的敌人突然看到了洞口正上方悬着一双脚,几下弹动就不见了。他的爆破筒还在冒烟呢,这个才是最要命的,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拼尽全力,就往洞口外一扔。爆破筒呼的飞出,往下落入浓雾中。巨大的响声、耀眼的闪光、黑乎乎的浓烟随之而起,紧接着一团浓烟封堵了洞口。
马小宝只感觉到巨大的冲击波向上升腾起,人一霎那间觉得很轻松,似乎要随之飘飞起来。裤管里都鼓满了气,热热的很惬意似的。
但他没有升起去,反而是手一松往下滑了下来,被浓烟遮住吞没了。
扔出爆破筒的那名家伙顾不得许多,一股脑儿往外面冲。硝烟味很呛人,前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落。
爆炸过后,上面的熊国庆、黎国柱都在为被浓烟吞没而不见了的马小宝大吃一惊,突然听到一声恐怖的惨叫,好像有人坠下悬崖了,两人都大喊起来:“马小宝!”
只有向前进知道马小宝还在绳子上,他停留了两秒钟,想要向下看清马小宝的动静。浓烟升起来,眼前迷雾一团,他只得大叫了一声:“马小宝,马小宝,你怎么样?”
马小宝刚才好像被爆炸的冲击波震伤了,手臂上突然之间使不上力。他往下滑了两三米,脚下踩着了洞口的边沿的一小块突出的石头,人才停住了。他一直都有个念头:“洞里就要爆炸了!”人一落脚,就拼力一蹬那石块,身子往左边摆。
突然訇然一声巨大而沉闷的炸响,整个洞壁都震抖起来,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击波呼啸而出,挟带着弹片、石子向着尚未完全将身子移动到左边洞壁去的他袭来。
上面的人只看见洞口火光一闪,火舌伸出来五六尺长,同时喷出一股浓烟。马小宝只感觉到右半边身子仿佛如千百度高温灼烤,热气憋得他呼吸不顺。
必须赶快逃离,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念鼓舞着他,让他产生无穷力量。他两手死命抓住绳子,再度像猴子般往上爬。
此时整个悬崖都在抖动,洞口岩石开始崩塌往下掉落。
爬,爬,爬,只能拼尽全力往上爬!
要想求生的话,就不能停手。
爬爬爬!
向前进在往上爬,马小宝也在往上爬。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向前进的右脚根本不能使大力,只能用大拇趾头这边蹬动峭壁。他的两手肌肉绷紧,全身劲力集中,身子飞快地往上窜动着。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上面的人越来越清楚,终于就要到悬崖顶端了。白色的浓雾和黑色的硝烟中他已经看清了悬崖上的几个战友的脸。大家全都向下伸着手,向他大喊着。但他什么也听不到,洞里的连环爆炸和呼啸而出的气浪的尖啸声淹没了一切。
很快,马小宝又追上了向前进,人已经在他的双脚下。
只有一米了。
向前进距离悬崖顶端已经只有一米了。下面的洞口还没有被完全炸塌封堵,火苗子一次次地窜出来,卷着舌头,突出浓烟,升上来。
“班长,快!伸手!把手伸上来给我们。”这是熊国庆在大喊。他跟黎国柱同时向下伸出手。向前进正要伸出一只手,突然感觉到绳子松动了一下,人在往下掉。他大吼一声:“拉住绳子!后面的小树快受不住了,绳子!拉住绳子!”
他向悬崖峭壁上的三人大吼,一只右手迅速抓在了悬崖上。五个手指像是铁爪,死死地扣住岩石,以减轻绳子的承重。
“快抓住绳子!”马小宝也在大声吼叫着,他也明显地感觉到绳子在松动下滑,这可不是好事。
张力生刚才见这边响动太大,战友们焦急万分的喊叫声不断,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了,爬起来就赶往这里,看到情势危急,顾不得回去警戒,转身往后跑了两步,见草丛中有一块突起的石头,便飞快地躺倒在地上,双脚蹬住那石块,两手死死抓住绳子。
绳子他手里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动。熊国庆也倒在他身边,双脚蹬在他的脚背上,两人咬紧牙关,死死抓住绳子不放。
终于稳定住了。
黎国柱横着趴在他们前面,也用手来他们借力的那块突起的石块处找借力点,找不着,干脆抓住了一只脚,一手伸出给向前进的左手。
“用力!用力!右手!”黎国柱大喊。
上来了,向前进抓住悬崖边沿的右手指头几乎扣进岩石里,上身子一点一点的往上升。
“上来了,上来了!”看着他身子一点一点的继续往上,黎国柱兴奋地喊叫着。终于,向前进的双膝跪在了陡峭的悬崖上,他的整个人几乎虚脱。
马小宝也上来了。熊国庆和张力生在不停的收拢绳子,马小宝上来得要容易些。
浓雾中下起了雨点子。雨点稀稀疏疏,落了一阵,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停了下来。
马小宝上了悬崖后,看着拉他上来的两个战友,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人有些晕乎。他的右半边身子一部分轻度灼伤,并被砂石等渗进皮肤,血乎乎的。他看着两人,往前一扑,人就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把他拉上来!”熊国庆大汗淋漓,刚才拉绳子,跟张力生两人也是拼出了吃奶的力气。两人放下绳子,拉住马小宝的手,往上面拖。远离了悬崖,觉得安全过后,两人又赶紧分工,一任警戒,一为马小宝施救。
刚才上来的敌人虽然被打退了,但是没有遭到全歼,这里还相当危险,没有安全可言。张力生过来了后,那里的警戒有了缺口,必须马上填补。拉上来马小宝,熊国庆拿起枪,就往那边小跑过去,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这里黎国柱爬起来,发现向前进左手臂通红,知道是受伤了,赶忙问道:“班长你的手怎么样?”向前进回答:“没事,被子弹反弹,搭上了,可能刮破了皮。”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首先用左脚迈出一步,跛着往前走了两步。他必须要表现出没事的样子,稳定军心,让大家不慌乱。现在冷静很重要,他知道大家此刻需要的是一个向心力的支撑。
一阵风吹过,雾气涌动,那边任警戒的熊国庆回头看见他跛了,也喊了一声:“班长,你的脚?大黎,给班长看看!大家动作快一点!”他相隔大家并不远,可是刚才浓雾中他走过去时却看不到他了。现在这一阵风吹,大家才发现他还在旁边。
向前进又努力走了两步,到了悬崖上面一点过后,他再也走不动了,右脚趾头疼痛钻心,手臂上的鲜血也在冒着热气往下流,他晓得情况不一般,尤其是脚趾头,痛得让他受不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收回右脚,要脱鞋检查一下让他难以忍受的伤口。可是他脱不了,稍微一触动着受伤的趾头,便又是一阵钻心般疼痛,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帮你!班长。”黎国柱跟上他,但腿跪地,用手为他松了鞋带,可还是不能将脚脱出来。看到向前进很难受,黎国住说道:“班长,你忍一忍!”拔出匕首,为他挑破鞋帮子,沿着橡胶口划开。
鞋终于脱掉了,只见里面血糊住,几乎看不见脚的形状。因为一直运动,血还在像泉眼般一股一股地流。黎国住看到那小脚趾头下面一节白骨露出来,白森森的恐怖。他的手也早已沾满了粘乎乎的血液。看着那血,他有些焦急地说:“止血带!止血带!他妈的止血带!我的止血带呢?”
黎国柱一边自语着,一边在自己的身上寻找止血带。
看到向前进的右脚小趾头几乎被切掉了,只有一点皮连着,他觉得难以给他包扎不说,更重要是他感觉到向前进此时的痛苦。
向前进此时觉得疼痛钻心,忍无可忍。他偏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晓得保不住了,像是那一晚的那叫铁脚杆的军工般坐直身子要看:“我的脚趾头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他看到血几乎是在在一股一股地往外涌。
黎国柱大喊道:“班长,你忍一忍,马上包扎,止血带,他妈的,我的止血带呢!”他还在找止血带。
向前进已经痛得汗流满面,黎国柱一碰到伤口,向前进呻吟了一声,一咬牙,喊道:“黎国柱,就剩下了点皮,你帮个忙,干脆下手把它割掉再包扎。”
“不行啊,班长!止血带,我找不到止血带,他妈的,来了,止血带来了,我这就给你包扎,放心,一点小伤,没什么事。忍着点!我开始包扎了。”他喃喃自语着。
向前进努力喘息一声:“黎国住,拿刀给我,我自己来,把那点皮割掉,免得以后麻烦。”他旧坐着在草地上,惨白着脸。
此时他们的旁边张力生在喊:“班长,马小宝还没有醒,怎么办?可能是内伤,被爆破筒的冲击波炸的。班长,救救他!”
向前进回头说:“我知道!你别管那么多,用力给我捶胸口。捶了没有,生死由命,要死不能活,给我捶胸口,什么冲击波不冲击波,捶啊!”
张力生一直在给马小宝作人工呼吸,闻言扬起拳头,正要一拳头砸下,突然大叫起来:“好了,醒了,醒了!马小宝醒了,不用捶了!”
马小宝立起身来:“我被冲击波炸了,你还捶我?你不懂医理!”他咳嗽着说道。他的右半边身子现在已经是血乎乎的。
张力生一裂开嘴,笑起来:“我只以为你醒不来了,是班长叫我捶打的。你找他算账去。”拿起枪来,往前面去加强熊国庆的警戒力量。
“马小宝,你怎么样?问你呢,能不能挺得住?张力生,带着他,你们先走,离开这里。黎国柱,你动作快一点,雾气散了的话大家都有危险。这里不能久留,快一点!越快越好!拿刀来,别他妈的磨蹭了,替我割掉那点皮。”
“好的!忍着点!”黎国柱听他说得焦急,一手拿住那小趾头,往上提着,匕首轻轻一划,割掉了小趾头连着脚背的那点皮。
现在要好包扎多了。
“来吧!”向前进却还不知道,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准备长痛不如短痛,来个利索点的。
“已经割掉了。”黎国柱将他那节趾头拿给他。
那是他身上的受之父母的肌肤骨肉。现在看上去,短短的一节,血糊糊的,已经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你扔了吧,留着干什么?”他的两手无助地往后支撑在草地上。
“是!”黎国柱随手将之抛下悬崖。那节血乎乎的脚趾头在茫茫白雾中抛了个弧线,一闪就不见了。
马小宝还能走,他拿起枪,站了起来。看着向前进他们,他停住了,虽然现在先撤离要紧,但是他还不想走,拉动了好几下枪栓,那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你们先走,我跟班长随后就到。”黎国住仰起头向他说。他还得要为向前进作包扎。
“要走一起走!”马小宝再一次拉动了枪栓,等着。
“那你往前面去,跟他们一起,加强警戒,防止敌人上来。快一点,不要呆在这里!我没事的。”向前进反脸向后望着他。
“是!”马小宝拿着枪,踩着倒伏的草丛,往前去了。
黎国柱为向前进包扎了后,搀扶起他,向着前面的小路过去。
“班长,你们几个先走,我留下来!”到了先过去警戒的人身边,熊国庆说。
“我们应该一起走!赶快撤离!”向前进不同意他单独留下,觉得那会很危险。现在他不想留下任何人。
这不是讨论的时候,要走一起走,五个人拉开一定距离,迅速离开了这里,消失在了浓雾中。
作为侦察兵,这样子的与敌遭遇战是经常都会发生的,伤亡也经常都会有,所以没有人对刚才的情况有太多的惊慌后怕,大家都很镇定,相当有序地往山上撤离。当所有人借着浓雾潜回到出发时的潜伏地以后,已经是接近中午时分了。
炮眼
绝岭上两边的敌人没有受到任何惊扰,大家的行动无声无息,在能见度相当低下的大雾中,想要发现到这些人的动静那是不可能的。前沿阵地上的敌我双方刚才是听到了山下有巨大的山体震动,连带上面的山头都抖动起来,但谁也不原意冒险下山来察看。
不管怎么说,还好有这样的大雾,侦察兵们都非常感激。
这样子的大雾,不时间还夹带着雨点,大家在草丛中往回行时,虽然浑身都湿透了,但没有暴露目标,这已是值得人万分高兴的事。到了潜伏点以后,向前进顾不得伤口疼痛,立即召集大家开了个临时的敌情分析会议。
考虑到敌人特工会加大对前沿的活动,再说所有人呆在一个地方太不安全,于是一部分人被分派到岭下来担任分散警戒潜伏,岭上只留下了四个人。
岭上的人是两个在前沿观察的向前进和跟那个炮观员,另外两个是王宗宝和受了伤的马小宝,马小宝很可能得要转移到后方去。其余的都被派到岭下,加强预警。
被分派到分散潜伏的一部分人趁着浓雾潜回到座山雕那里,搞来了许多的地雷和手榴弹,在炮观潜伏地的绝岭周围加强了反偷袭布置。
下岭的人忙活了一半天,埋设地雷,大胆地挖潜伏坑,到下黑时候,一切都弄妥了,天又在浓雾中下起了雨。这一次雨点持续了好一阵,有二十分钟以上。
天气很冷。当岭下所有人重新潜伏下来后,就开始感受饥饿和寒冷带来的难受。
岭上的向前进受伤的脚趾头也在发着烧,并伴有一阵阵地灼痛。伤口在发炎,这可不是好事。他的一只脚就那样包裹着,穿不进鞋,也将有好一阵不能健步如飞了。
轻伤不下火线,这是优秀军人的操守。他坚持在岭上潜伏观察,要尽到一个军人所能做到的一切。毕竟这是难得的一次打击敌人的机会,他不想有一点伤痛就打退堂鼓。怎么说呢,至少那不是一个真正军人的风范。
坚持,只要还能坚持,就不轻言放弃。
今儿这一整个大白天能见度都不好,浓雾弥漫着不肯散去,他看不到什么,所有人,前线的敌我双方都看不到什么。
直到时间到了四五点钟的样子,天色早早阴暗下来,看上去光线已经很黑了,雨点在刚才听了一阵,又紧密地下了起来,不免让人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在擦黑时却渐渐小了,雾也开始慢慢散去。当下面河谷的村庄再一次出现在望远镜里的时候,向前进跟那个炮眼先生都惊呆了。仅仅一个白天的功夫,敌人不但将被炸毁的桥修复了,而且公路上停了大大小小一长列汽车。
大炮、弹药、巡逻队、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的身影。那个被炮弹轰炸的半光秃的山坡上,越军们居然全改造成地下式防御体系,只要再有半天的功夫就可以完工。这些人相当懂得利用大雾天气,对于曾经遭受过的打击,修复得非常快。
雨点还在下,稀稀疏疏,一忽儿又变大,淋湿在所有人的身上。敌人的巡逻队在河谷边加强着巡逻,来来去去,侦察兵想要再一次进入到那里已经不可能。
必须要再一次进行覆盖打击。现在只能靠他们进行呼叫。
“电台,电台!”炮眼先生回头低声喝道,慢慢转身,想要爬回去。
王宗宝拿着军毯过来了。
前面河谷里白雾在奔流,好像要在天黑尽以前找到归宿。不一会,村庄又一次出现在望远镜里,只见模模糊糊中,河岸边的敌人还在忙碌着搬运弹药,巡逻队在不停地来来去去。这些看到的景象只是一霎那间便又消失了,一阵风过,浓雾又弥漫起来,视线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电台,电台,动作快一点!”炮眼先生在催促。
有一滴雨水落进向前进的举着望远镜的右手衣袖里,那是从树叶片上落下来的雨滴。天空中不但白茫茫一片,大颗大颗的雨点也在一阵一阵的急促洒落着。
风里的雨点像是老天爷哭泣的眼泪,冷冰冰,一部分打在树叶上,一部分落进人的心里。大家都一动不动,静静地趴在隐蔽坑里艰难的熬着。
向前进浑身都湿透,裹在雨衣里,冷得发抖,牙齿上下交碰。右脚的伤口又开始疼痛,身后的马小宝则开始在发烧。他受的伤相当重,今晚必须转移到后方医院去。等一会天黑,将有两个人先送他到后方座山雕的地头,上军工的时候再运走他到战地医院里去养好伤再回来。
王宗宝爬过来了后趴在旁边问向前进的伤口怎么样了,痛不痛。向前进的右脚开始在发烧,毕竟有一个趾头不在了,战地上又没有好的医药,只能暂时止住血就不错了。好在天气不是很炎热,否则很容易感染化脓,三两天就溃烂开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向前进问马小宝怎么样了,王宗宝的脸上有一种忧心忡忡的模样。向前进知道马小宝一定受了较重的内伤,因为王宗宝说,他现在已经不能很清楚地说一句话,头烧得厉害。早上那一仗,马小宝已经拼尽了全力才爬回悬崖,如果不是他有一股蛮力,被爆破筒的冲击波击中,人就撒手掉下悬崖去摔个粉身碎骨了。
向前进只感到自己的右脚部分在发烧,也许晚上或者明天,整条腿都会肿大发起烧来,进而整个人也一样。他知道这是有可能的,但是他必须得忍受着像现在这样的疼痛,慢慢地熬着,直到能顺利完成潜伏观察的任务。
这是他的职责,他不能放弃,他只不过受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战场上这一点都称不上严重。坚持!坚持!一定要坚持!这是在跟战友们并肩作战,他不想弃大家而去。
所有人来到这里进行潜伏,监视下面的河谷,有着重要的目的。自7月份敌人的北光计划惨败,遭受重大损失以后,越军们相对沉寂了一阵子,但进入九月份以来,在苏联人的支持下,他们又明显加强了军事上的部署,很显然是要将他们一力要监视的那地方作为重要基地之一,准备着发起下一次大行动。
我们的情报是一定不会有错的,任何一个民族,都会有叛徒和j人,出卖自己的祖国和人民。无疑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叛徒,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敌人的计划,所以警惕起来,提高了预警。但也许是我们的侦查人员渗透到敌人境内,从他们的调动情况、结集方向等来判断的。也许潜伏任务完成后,他们就会渗入到越境内去捉一个大官什么的来,让其泄露点什么,则更能让敌人放弃以后的计划,大家可以相对平静下来,过一点安稳日子。他有时候又这样的一个念头,最好能够将他们的领导人干掉,推翻他们的反动霸权主义政府。不过想起来那也未免太容易了些,事实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像这样在这里躲藏着,悄悄地偷窥敌人军事基地,随时呼叫打击也是一种破坏性很大的打击,可以让敌人丧失较大的元气,丧失短期作战进攻的能力。
炮观员亲自用三床湿漉漉的军毯捂着头脸,躲在里面呼叫重炮打击。
王宗宝看不到向前进脸上的痛苦表情,但知道他是在装着没事。他想减轻点他的痛苦,就又问他要不要烟,说可以像炮眼先生那样躲在军毯里面来几口。向前进摇摇头,伤口现在对他来说真的还没什么苦痛,但以后就不知道了。只要止住血,消炎措施得当,理应没什么大问题。他叫王宗宝注意听着,判断有没有声音从军毯里发出来。
打仗,有时候是一种无聊的事情,敌我双方很多时候也都是在做着无聊的事,甚至是愚蠢的事。明知道危险,也不得不为之。
现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