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前面,前面说不定真的藏了敌人在草丛里。我想要喝一口水,他妈的有点口渴。”他半蹲下身,取下头盔,翻转过来接水。
这些天所有人一直都是接天上雨水来喝,很快他将头盔端到嘴边喝了一口。
雨水里有一种咸咸的血腥味。很可能是他心理的作用,其实并没有那种味道。杀人杀得太多了,心里总是有一种畏惧,夜里噩梦时间也常常在莫名的害怕中醒来。耗子不是那种特别能接受战阵残酷的人,再说每天都是在等待死亡中度过,再坚强的人也都会奔溃。
喝了点水后,他觉得好受多了。重新戴上头盔,他又将枪口伸出射击孔,注目监视着前面。
闪电、雷声、大雨、天地间轰隆隆的沉闷的炮击,这一切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来吧,全上来吧。有种的就冲我这里来,大家真刀真枪地干,拼个你死我活!”他占据着射击孔,任凭雨水浇淋在身上,默默地念叨着,一遍又一遍。闪电中,前面的快刀乱石上,雨点真大啊,像是一颗颗白亮亮的冰雹,砸得石块都要跳起来。
多少个白天,黑夜,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这样子的等待着敌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一线狭小的活动范围,日复一日面对的熟悉的战友面孔,生活枯燥乏味,与枪为伴,枕戈待旦······这是异常艰难的防守,令人在心灵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敌人!
敌人又出现了!
猫着腰,端着枪,拿着爆破筒,炸药包······来了,上来了!
“来吧!全上来吧,上你爷爷这儿来,我是你祖宗,我喜欢你们!喜欢你们做我的枪下亡魂。”他瞄准一个,正要开枪,然而闪电一灭,敌人随之消失,不见了。又一个闪电,照亮前沿,他赶紧再次瞄准。
这一次他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敌人的身影在扭曲,随着闪电在晃动、拉长。
“你他妈的无常鬼!”炸雷声中,他打了个点射。弹壳抛落下来,砸落入脚边的水洼里。
一只手有力地搭在耗子的肩头上。耗子一惊,出了一身汗。座山雕过来了,问道:“耗子,这边怎么样?有没有动静?大家小心点,敌人诡计多端。”
“没有!座山雕你回去吧,这儿我们看着呢。”三号哨位的刚才跟耗子说话的那个兵从射击孔边转过头来说。“见鬼了,耗子刚才开了一枪。”
“他妈的,刚才我明明好多次都看到好多敌人上来了,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耗子放下枪,转过身来,肩背靠在战壕壁沿喘息。他感到有点体虚,头竟然被那个战友说中了,真的晕得厉害。
“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座山雕说着,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大雨中,耗子的额头烧得像七月的太阳。座山雕骂了一声道:“你他妈的病了也不说一声,我就知道你不对劲。走!跟我回去。害得刚才老子听你说敌人上来了,眼睛都瞅起了萝卜花,愣是一个鬼影子也没看到。你走不走?不走老子请你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头,打晕你!”
“好,我跟你走!”耗子一只手提着枪,一只手搭在他们班长肩头,座山雕半架着他,两人斜着身,往洞里去。
“座山雕,你听,那边好像打起来了。”到洞口时,耗子转过身,看到天空里照明弹耀眼的光亮升起来。
座山雕没有回头,隐隐约约的密集的枪声在大雨中传来,像是放鞭炮。
“别管他们,先进洞里去。今夜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我们能顶得住。”座山雕拖着他,走入里面。
座山雕出来以后,用夜视仪对前面岭上的炮观和侦察兵阵地周围反复地察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什么发现。
而此时前面岭上的炮观员和侦察兵们都有点紧张,倾听着那边的战斗枪声,不知道战况会如何。大家有一点担心,毋庸置疑,又有人将在这战斗中伤亡,不知是谁不走运。
敌人如果要上来偷袭这里,一定会跟他们驳火,大家一面听着那边的枪声,一面小心提防着岭下的动静,不知道这边敌人会不会来搞事。谁知道呢?打仗就是这样,自古兵不厌诈,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比的是智慧。
枪声在那边隔得并不远,相当激烈。一般这种枪战不会持续太久,大家倾听着,判断着战果。
枪声中夹杂着爆炸声响,那是手榴弹和火箭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我们的,分不清楚。
大约四五分钟后,枪声稀落下来。大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密集的枪声又一次大盛。
“这应该是敌人在组织第二次进攻!阵地还在我们手里。”向前进判断。
“可能是这样。”对于他的话,炮眼先生没有把握。
这一次枪声响了很长久,不一会儿,又响起了炮弹巨大的爆炸声。
“他们叫了炮火支援!”这时,炮眼先生很肯定。
向前进点头称是。
炮弹的爆炸过后,雨点小了,雷声闪电也停止了,那边的零星枪声也终于沉寂了下去。
夜深了,看来阵地没有事,敌人还是没捞到什么好处。如果阵地失守,我军一定是会趁着敌人立足未稳来一个反冲击,重新夺回掌握在手中。
那样的话,炮袭将会异常猛烈,火光会再一次染红那边的夜空。
现在一半人在睡觉,太疲倦了,虽然地上冰凉,但是这并不能抵挡虚弱的身子对睡眠的渴望。蜷伏在雨衣里,向前进睡得很香。
“那边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睡梦中有人推了他一把。
激烈的枪声就响在身边不远处,左边五十米处的敌人占领山头上火光熊熊,枪声间隙中,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向前进迷迷糊糊地问。
“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就动起手来了!”炮眼先生说。
原来为了进一步占领有利地形,形成战场对我有利态势,我军采取主动进攻的积极防御政策,终于对锲入到大家当中的这个敌占阵地动手了。
这下好了,只要将这个钉子拔去,那么对大家的威胁就少了许多。如果能将右边的山头一并占领,那么对大家的威胁会更少。
战斗持续了不到三分钟,我们一个班的战士事先潜伏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采用不打炮的奇袭方式,一鼓作气拿下了这个山头。
火光闪亮中,只见这些人影儿登上阵地后,又纷纷往下撤离。
为了躲避敌人的炮火攻击,他们并不笨。
果然敌人的炮兵在山头失守后的几分钟内就开始对山头上进行了高密度的炮击,炸起的泥土、石块不停地飞到这边岭上来。
很快我们的大炮又开始了发言。
一切又在几分钟内结束,黑夜恢复了本来面目。
“应该没事了吧?”太疲倦了,向前进呵欠了一声。
只要敌人炮兵不动,那我们也不会能主动打击到他们。这叫什么呢?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动。
向前进想起那次在悬崖上压制射击岭下的增援敌军,掩护战友们撤退时的情形。不老实我就打击你,这是何其的相似!只是这一次他们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虽然是疲倦难耐了一点,但是作为军人,不得不承认搞潜伏做炮观,还真是他妈的过瘾。
“要是敌人刚才突然往这边打几炮那我们就完蛋了。”炮声消停下来不久,炮眼先生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个,仍心有余悸地说。“大家相安无事就好,搞不懂他们为何要来个拔点突袭。还好敌人目标参数定得准,要是落偏几颗,歪打正着,可不就将我们报销了。”
暗夜里向前进低声呵呵呵笑。
“你笑什么,那可说不准,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你说谁谁谁?”
“不谁谁谁,好了,夜深了, 你休息,我继续今夜的哨。”说完过后,炮眼先生又喃喃自语:“红外夜视仪,将下面瞧一瞧!”
向前进想起炮眼先生现在的样子,他比二十多天前更瘦了。
“你说,我们来这里那么久了,为什么敌人就没发现我们呢?他们的狙击手好像没能寻找到点什么猎物。要是被他们的狙击手盯上的话,你说我们会不会被逐一射杀?”向前进裹紧雨衣,将军毯罩在头上,轻轻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他们没那么想,狙击手都往他么前面的山头上上盯着呢。等一会,大家来继续老山夜话,聊点什么。说老实话,我不大喜欢你们狙击手,专门打人家冷枪,打了就跑,让别人招受报复。”炮眼先生将岭下四周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觉得没能发现到点什么,于是放心来跟向前进进行前线的夜话闲聊。
两人躲在毯子里面,头挨在一起。
“有这样的事?你说的可能吧。但我们是不大那样做的。除非在任务中,上级要指派我们做点什么,否则我们一般不轻易杀人。”
“其实我那样说也不对。像我们这样偷偷地察看人家的军事机密,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但是不这样行么?不行啊。我只是有一个最好的战友给狙击手杀死,我对狙击手就有点偏见。”
“可以理解。在成为狙击手之后,我还没真正用狙击枪杀过人。以后会有的吧,慢慢看。其实狙击手很危险,一群人当中,会是对方狙击手的首要目标。”
“不怕你笑话,我还没真正拿枪杀过人。真正的对阵敌人,那种滋味是什么?”
“没什么吧,我是这样的。要活命,不能不杀人。”
“这话实在。”
“我从不喜欢说空话,套话。那应该是每一个步兵在面对敌人时的心理。”
“嗯!是的,要活命,就得杀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样面对面地跟敌人来个拼命,看谁能杀死谁。不过我想还是不要有这样的事情,最好大家能相安无事。”
“战争是无奈的选择,杀敌更是无奈的选择。战士,天生的使命或许就是杀敌,除此而外,还有什么更能让对方屈服的高招呢?”
“这话有点深奥!你说的恐怕没有了。”
“我们恐怕是一群让人最难理解的人。今后有人问起,你杀过人吗?你怎么回答?杀过?还是没有?当我以后卸甲归田,别人听说过我杀过人,而且很多,会怎么看我呢?”
“应该是很仰慕的吧。毕竟杀的是敌人,这是一种荣光!你不杀死敌人,他们会危害到我们所有人。”
“不晓得我们这一次任务完成后,战情会是如何。也许突然有一天敌人跟我们讲和,大家还不又是朋友了?国家和国家之间真是怪事。谁晓得以后我们之间会不会和好如初,忘了谁说过的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永恒不变的只是利益。”
“嗯。好像是美国的一个总统。我们以前跟美国怎么样?那可是生死对头,现在可好,大家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而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呢?苏联、越南,现在大家打得不可开交,谁料得到呢?”
“世事变幻无常,没有定规。可怜的只是那些牺牲的人们,他们恐怕看不到他们付出过后的化干戈为玉帛的那一天了。”
“那也是。我决定这一次任务完成就去上学了,我有个朋友,是个记者,很不错的······”
听到这,向前进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记者?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人有点胖,经常跟一个女的在一起,扛着个摄像机的?”
“不错,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见过。”
“嗯。他跟我说,这年月一定得要有文凭。我喜欢他跟着的那个女记者,她是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她是这样说的。”
“哦!?”
“其实之前我跟你说我没有女朋友是骗人的,我喜欢她,她是大学毕业生,很有水平哦!”
“是吗?你喜欢她,你喜欢她······”
“是啊,我喜欢她。你见过她的?觉得怎么样,漂亮不?”
向前进的心里像是突然之间被别人挖去了点什么,一下子变得无比空落了起来。
“怎么样,你觉得漂亮吗?说实话,我去上大学就是为了她!因为她喜欢有文化的人。哎,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从不跟人说这些,包括我那个朋友,你说的扛着个摄像机那个。你说说,她漂不漂亮?”
“我,我,哎哟,好象是又有蚂蟥在我大腿上的样子。我不知道······不聊了,这样子藏着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太危险了。”
夜空中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黑暗的世界,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更没有令人感觉到惬意的心情。讨厌的战斗持续了一天又一天,谁知道等一会又是什么状况呢?战场上充满着太多的未知数,也许下一秒钟他可能会牺牲,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想了想,忽然放松了,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能活到现在,已经相当不错了。其他的,本也没什么,何苦庸人自扰呢?
他轻轻转了个身,重新将身体蜷缩在雨衣里。夜气太寒冷,高地上与下面就是不同。
高处不胜寒。
这将是最漫长的一个黑夜,漫长到黑夜里的人几乎连等待天明的心都是黑暗的。有一霎那他不再盼望天明,希望能这样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希望的等待,没有任何东西来打扰到自己。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心理这一刻没有方寸。
想要永远的安宁是不可能的,这是在前线,能得到片刻的安全,已经是老天爷的特许与恩赐。不管下一秒钟或明天是什么样子,作为战士,一定要坚强,坚强不屈,在心底里必须要有压倒一切的豪迈之气。坚强!不错,作为战士一定要坚强!不管要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和曲折,一定不能沮丧,失去勇敢的信念。他在心底里告诉自己。只要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那么一切就将是美好的,没什么可抱怨。
他在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天重返连队时在阵地上遇见到那个战地女记者的情形,他尤其回想起他裤子上的两个补丁。那一条裤子现在还在老连队里,离开那里时他没有将它带走,而是和一些东西留了下来。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穿的裤子,上面有他的血,有很多人的关爱。到医院后,护士们替他洗得干干净净,折叠得整整齐齐。他得留下它,作为永久的纪念。
不知道为何,马莉莉已经在他的头脑里越来越模糊不清。在这个阵地上,他曾经跟身边的炮眼先生谈起过她,想起她的样子时,他的心中很平静,没有了往常的那种激动和某种异样温柔的滋味。
生死的日子改变了很多,包括他对爱情的看法。有多久没有跟曾经为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人联系过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了。日子过得太紧凑,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去想到点别的什么。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很容易淡忘一些本不该忘记的事情。
战地上只有伤亡,只有生死。爱情,可能会属于一些幸运的将士,但是决不会属于他这样的年轻人。
他跟马莉莉应该是结束了,或可称之为告一段落了。也许以后的人生他们之间会继续这一段初恋之情,但是现在呢?他们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她在他的心底里再也激动不起半点涟漪,能在他心中牵肠挂肚的是所有战友们的生命。
战斗,战斗,每天出入生死关头,在最危险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安危,他想到的只是战友们,是战友们的生命。
他跟她之间,一切都随风而去了。在最艰难的时刻,他没有想起过她,她也没有再来过信给与他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
他不需要她的鼓励支持,他本就是勇敢的战士,无畏的战士。
只是为何会是如此,他有点感伤。前线此刻是那么的安静,就如座山雕的话,打出了和平。后方的人们需要和平,前方的战士又如何不是如此?
现在这一刻想起那个女记者,她的模样逐渐清晰。他身边的这个炮观员喜欢她,愿意为了她而改变自己,走入到学校里去。也许他们真应该是一对,从这些天来的交往可以看出,这位战友是个不错的人,以后会有很好的前途。他拥有良好的家庭背景,本身自个也不是虚浮纨绔子弟,用前途无量来形容他的未来他想并不过分。像女记者那样的人,应该找个这样的人配对成双。
“不错,你们是应该在一起!”他轻轻地说。
“你说什么?”炮眼先生没听清楚他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
但是他也没留意到炮眼先生会听到他的肺腑之言,更没留意到他这样发问。当炮眼先生再一次问道:“你说什么?”他醒过神来回答道:“没什么,天气好冷,也许要亮了。明天应该是大晴天了吧,你看东方有星星呢。他妈的,好久都没有象样子的晴朗过了,真希望出太阳。”
“太阳······”炮眼先生喃喃地道。太阳已经很久违了,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太阳是个什么样子。
炮眼先生听了听,又说道:“不过呢,有时候还真舍不得这样的潜伏日子,想想蛮有味道的,人生的财富呢。这就叫做战斗的青春了吧,我以前读的书少,整天跟他妈的一大帮机关的少年打打闹闹,基本上就好似无缰也马。要去读书了,做一个斯文人,还真是不习惯。不过呢,只要她喜欢,我就愿意去。”
向前进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就问:“等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那个记者姐姐,我可还不知道她姓什么。”
炮观员笑道:“呵呵,想知道她名字的人可多了。不怕告诉你,她姓张。你说说来看,到底觉得她漂亮不?很想知道你的看法。我看她呢,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你们局外人如何看的?会不会觉得很一般的呢?”
炮眼先生忽然停住了,紧张地用夜视仪看着下面。好一会儿,他停了下来,说道:“没事了。眼花。接着说吧,你认为怎么样?”
“很漂亮,人很有个性。但有时候脾气很大,不过做事一向干练泼辣!”向前进回答。
“你怎么知道她那么多,很了解她。你们应该很熟!”炮眼先生说。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们是很熟。但是我是第一次知道她姓这个,叫什么名呢?”向前进又问。
“看来你有目的了。”炮眼先生沉默了一会,说:“坦白告诉我,是不是对她也有点意思?”
向前进双手乱摇,说:“怎么会呢?我们只是认识,没什么的,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会有点什么吗?”
“什么有点什么?这么说你们有过点什么?”炮眼先生赶忙问。他的语气里有一种紧张,对这个事想要穷根究底。
这怎么能说清楚呢?那是心底里一种微妙的东西。现在这种东西在向前进的脑海里已经幻化为一种精神上的动力。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别人说的心理上的变化。他只是淡淡地道:“她把我当小弟弟,我也是那样看待她的,把她当大姐。”
“哎哟,真的?你可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就好了,我还真怕你那个什么的,在心里面也对她有那种意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你是个不错的军人,有外型,有内在,年纪又不大,很多人等着你去挑选。我就不一样,一生只喜欢她这么一个人。”
“呵呵。”向前进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向班长,我不知道我似乎适合她,我看她时觉得她很圣洁,很与众不同,高高在上,比下去了所有我见过的其他女子。我只是努力地去迎合她的胃口,她喜欢什么,有什么向往追求我就努力去做到。其实有时候我也没底,追求她的人太多,我算个什么?起步太晚了。她身边的那个扛摄像机的小子是我同一个大院里的哥们,也在追求她。只怕他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我就没戏了。”炮观员说得有点忧心。
“她绝不会是那样的人!”向前进斩钉截铁地说。
“嗯!也许那小子说她喜欢有文凭的人是个陷阱也说不定,将我这个对手调虎离山,他好独霸天下,一个人机会就大多了。你不知道,感情这个东西,慢慢培养也能成功,所谓日久生情,这话是相当的有道理。我在想,我去上学,是不是个大大的败笔呢?自古兵不厌诈,那小子在她身边,当然希望我能离开得更远一点。我可别是中了他小子的j计!”
“呵呵!”向前进又低声笑起来。
“他妈的,想起来,感觉上是像有点中计了。你不晓得,那小子历来很阴的,学得他老子那一套。当年我父亲就那样败在他父亲手上,现在还遗憾呢。拐了!真的怕是中计了。”炮眼先生突然像是若有所悟。
“哎,你何苦这样搞得紧张兮兮!累不累?现在大家生死两端,还得要为这个事情操心,是不是多余了一点?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活下去,安全离开这里,有时间了再来考虑这些个事情吧。像你这样,内心里应该是很痛苦。”
“那你说我如果去读书了,会不会把机会留给了吴四眼?”
“应该不会,如果那个张姐喜欢的人是你,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应该都不会变。即使变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你这话我喜欢听,要留恋的话,就留恋那些对你生死不变的人。那样的一些人才值得你去留恋。看不出你年纪轻轻,懂得的倒是蛮多。”
“彼此彼此。你去上了大学,说不定遇上更好的,你的心也就变了,不再像这样想了。环境改变,有时候是没办法说得清的。慢慢看吧!我说的应该没错。”
“有道理,也许我真的在环境改变后就不像是这样想了呢。兄弟,我可是就要熬出头了,这样每天在鬼门关口转悠的艰苦日子就要结束,不知道你们还要熬多久。”
“是啊,不知道。我现在什么也不去想。想多了没用,说不定一发炮弹落下来,瞬间就报销,谁能说得清楚?也许过几天任务结束,战争停息,两国讲和,大家都不用打了。我们不断地往前推移,占据有利地势,牢牢控制住他们,他们可能觉得咽喉里紧迫,出不来气,就主动提出议和呢?”
“议和?你以为真有那么容易的事,你倒是蛮会幻想。你们侦察兵,慢慢熬吧,说不定要你们悄悄地到河内,将越共的总书记绑架或者刺杀,那么议和就有可能。呵呵!”
“呵呵!有道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那个机会,大体上,那是痴心妄想。”
“是啊。你看,天要亮了。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惊动到敌人。我们好像越来越不将潜伏纪律放在心上了,这样下去,也许终究会倒霉。”
“生死由命!”
“对!生死由命。同样在战场上,很多人牺牲了,大家可都还活着,这命,是个神秘的东西。”
夜空慢慢亮起来,没有雾气。
看了周围一遭,向前进突然说:“不知道我的那个受伤的战友情况怎么样了,一直都没有消息。还有那两个在前次任务中受伤的,如果伤口愈合,也应该归队到这里来加强我们的力量。也许他们还没有出院,他们一个肩胛骨被打穿,另一个眼睛受伤,腿脚也给重机枪子弹差点打断。”
炮观员喃喃道:“打仗就是这样,伤亡在所难免。我想我们的任务也就快要结束了吧,离原定的一个多月已经差不多了。”
向前进回答道:“那还不是上头一句话?还有要看敌情变化。我们这里躲着,做了太多坏事,黄狗们可能恨啊,巴不得嗅出点什么,扑上来咬我们一口。”
炮观员说:“那是!天亮了,你休息一下,我看着。”
炮眼先生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在提起过有关女记者的事,向前进也没有主动过问。每一个白天黑夜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好像都有意无意回避这。
一连着晴了五天。晴到第四天的时候,大家开始没水喝,第五天可就渴得不行,只能趴在地坑里吸气。
从潜伏到现在,算来已经有了三十八个日日夜夜。第四十天,大雾又弥漫开来,连绵阴雨的预兆很明显。
流淌的热血
那天晚上,耗子在洞岤里迷迷糊糊说了一夜胡话,座山雕看护着他,还好医药充足,天一晴就没什么事了。一连的几个大晴天,前线都没有什么事,大家都赶忙把被条衣物之类东西拿了出来晒。
然而还没好好享受几天舒心的,天又阴了。日子不好过,大家在洞里面都沉默着,看着外面的天色不出声。
“他妈的这大雾天气别要出什么事啊。要是小鬼子们趁着雾气摸上来搞偷袭,又要出人命的。”耗子在擦着一把冲锋枪,地上摆满了零件。
见没有人附和,他接着又说:“不晓得下面的侦察兵们和炮观员怎么样了,不能活动,快一个半月了啊,人也许都同化变作泥土了。那个向班长的脚不晓得怎么样,那一次我下去送药,他们岭上的几个人皮肤都被湿润泥土和雨水泡发白了,起着皱。不晓得他们还有坚持多久,座山雕你看呢?”
座山雕叼着支烟,正在对付枪拴上的锈迹。吐了口烟,他偏着头说:“哪个晓得他们的事,各人自扫门前雪,管好自己就行了,别空替他人担忧。”
“我晓得,座山雕,你是还怪我上一次感冒了没有告诉你,眼花了说看见了敌人让你担心得要死。”耗子忽然叹息一声,又说;“唉,不过说真的,好像好久都没打仗了。”
吉麻子呵呵笑道:“没仗打好啊,谁想要杀人?以后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前线动刀动枪杀过人,我要是能活到退伍,回家去后,对于这一段人生我会三缄其口。”
“可是没仗打,我都不知道该给我女朋友吹嘘点什么了。昨天上军工来时,我的信没法写。”耗子又叹息一声。
“算了吧,你那点文笔,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不知你怎么能骗到女朋友的,居然也听你神侃瞎吹,迷上了前线。”座山雕一口吐掉烟头,看着耗子,忽然捡起一块石头,往吉麻子身上丢去。
石子落在吉麻子左边耳朵上,他背对着洞口,转过头去,看到耗子在左边裂开嘴笑。他顺着耗子看过来,见座山雕正在埋头摆弄手中枪件,一本正经的样子,料定刚才抛石子砸他的人不是座山雕,非耗子莫属。
“耗子,你招打了不是?”见耗子还在笑,吉麻子不客气了。
“我笑怎么啦?那条法律不许我笑了?”耗子说道。
“老子这里的法律不许你笑!你平白无故拿石子打我干什么?哪条法律允许你用石子砸人了的,说!”
耗子只是笑,没回答。座山雕不耐烦道:“你们他妈的无聊!没事找事。赶快擦枪,还有好几把呢,再不擦,枪栓都拉不动了。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大家就都埋头擦枪。
一会儿又有一颗石子趁吉麻子不注意,落在他左耳上。这一次吉麻子立刻转回头看耗子,耗子正好看着他,又笑了一下。吉麻子就起来了,骂骂咧咧的,捋起衣袖,走了两步,要跟耗子玩玩。
耗子忙说:“不是我。你看清楚点,搞错码头了。”吉麻子顺着耗子眼光转头去看座山雕。座山雕则哪里像是个作弄人的样子,依旧是一本正经,旁若无人的顾自擦他的枪。
“肯定是你,不是你是哪个?难道还是座山雕?座山雕你说是不是你?”吉麻子高声说道。
座山雕茫然地抬起头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是我?”
“我问你拿石头砸我的人是不是你?”吉麻子很认真地问。
“我当然不会说是我啦,我怎么会说是我呢?”座山雕也很认真地回答,消除了吉麻子的疑虑。吉麻子说:“耗子,我原谅你,你要是敢再搞一次,别怪我放闹药,或者是夹子什么的,到时候可别吱吱叫换。”吉麻子警告完毕,重新又坐回地上,靠着弹药箱。
座山雕呵呵呵笑,看着耗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耗子说:“吉麻子,难怪你小学没毕业。告诉你用石头砸你的人是座山雕,刚才座山雕的话你听不出来?他说他当然不会说是他,他怎么会说是他呢?这话里的意思明白着的么?”座山雕大笑起来,吉麻子想想也是,也嘿嘿嘿笑着。
大家正找着乐子,突然洞口光线一暗,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洞口被陆陆续续进来的人给堵住了。打头进来的是个有点瘸的,背着光线,一下子倒还看不清是谁。他旁边一个人说道:“一个多月不见,你们倒好兴致啊!”
“我们是炮观员和侦察兵,回来了。他妈的任务终于完成,要收工回去了。”那个有点瘸的人说。
“座山雕,好像是,是炮眼先生和向班长他们撤回来了。”耗子也有点吃不准。这些人全都背着光线,看样子浑身脏兮兮,大包小包的,像是一群要饭的难民,堵着在洞口。
“啊,是你们?”座山雕站了起来,地上的吉麻子和耗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进来的所有人放下包袱,卸下弹药武装,人全像是散了架,一个个坐倒在地,呻吟喘息。
“刚才还说到你们呢,没想到就上来了。真他妈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幸而好没背地下说你们的坏话,不然让你们给听到可就不好了。”这回是耗子嘿嘿着笑。
向前进靠在一个弹药箱上,长伸着腿,觉得舒服了,问道:“说什么呢?”
“什么都没说,你们硬是一个半月都没让敌人发现到行藏,真是厉害啊!要是我可能就做不到,不是可能,而是百分之百做不到。厉害,我佩服你们!”耗子说完,竖起大拇指。
向前进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什么都别说了,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座山雕说:“好好好,你们过来这边,到我们的铺位上去,好好睡一个觉。耗子,你们两个把东西往外挪一挪,腾出点地方来。”
进来的十人纷纷起来往洞里面去,在一列草铺上倒头便睡。
外面的雾气时浓时淡,原来的三人转移到洞口边在继续擦枪,一面说着闲话。
“他们这些人浑身肮脏,头发胡子老长,而且还瘦不拉鸡,侦察兵不是好当的。看上去,他们一个半月下来,要比我们在这里呆几个月还惨。”耗子说着,往里面看了一眼。
洞里面传来呼噜声音。
“哎呀,他们居然有人打呼噜,搞潜伏打呼噜,座山雕,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跟他们这些人一起?”耗子问道。座山雕看了看外面,没有出声。
外面的雾这时候很大。
“你们动作快一点,我出去看看,雾气那么大,我觉得不大安全,要防着敌人特工。吉麻子,你跟我来,你到右边去,我到左边。”说完,座山雕拿起一把枪,边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