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素手劫

第 4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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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身子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这番话虽是妙雨感慨之言却无异说给百维听的一般。

    妙雨见他神情如此异样俯身道:“大师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百维定了定神强笑道:“没……没有什么贫僧只是……只是听得南宫世家手段如此毒辣不免暗暗有些心惊罢了。”

    妙雨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

    过了半晌又道:“弟子这番推论虽未见十分正确但衡情度理再加上南宫世家昔日之作风想来也不致差错甚多。”

    百维长叹道:“道兄如此年轻思虑已如此周详好教贫僧佩服。”

    他这话倒是由衷之言绝无虚假。只因深知妙雨这番推论确是说得半点不差。

    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从几件别人万万不会留意的小事中将事情真象完全推断出来这思虑是何等周详目光是何等敏锐便是江湖老手亦有所不及。

    妙雨谦谢过了又道:“弟子便是为了此故是以未曾早些赶来哪知……哪知就只迟了这片刻功夫四弟却……却已……”

    语声哽咽.垂下头去。

    百维叹道:“事已至此道兄也不必太过自责自悔.妙果道兄虽已身死但临死前总算手刃了仇人也算死而无憾了。”

    妙雨黯然颔半晌无语。

    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不知大师是否听到什么动静才赶来这里?又不知我那四师弟怎会与南宫世家中人遇着大师当时想必在场不知能否将详情相告?”

    百维长叹一声缓缓地道:“那时任相公与道兄等都已入了秘窟……”

    妙雨接口道:“弟子似乎还留在外面。”

    百维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好厉害的角色。”

    但他早已将谎言编得十分周密自信纵在妙雨此等人物面前也不致露出马脚。

    是以面上丝毫不动声色颔道;“不错.道兄那时似是还在外面贫僧一时惶乱便末留意。”

    妙雨目光凝注沉声道:“弟子那时既然在外面大师若是听有异动弟子便也该听到。”

    他虽然咄咄逼人令人可畏但那双目光却远比言词还要锋利。

    但百维初入少林寺时曾在少林大小千百弟子目光注视下受到盘诘日前又在任相公深深注视下被百般追问均都未曾露出什么破绽是以强如妙雨也并未难得倒他。

    只见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干咳着道:“不瞒道兄贫僧那时确曾荒疏了片刻职守。”

    妙雨目光闪动道:“似大师如此持重之人怎会疏忽职守?”

    百维叹道:“贫僧虽知那时情况严重又曾受任相公之命留意四下动静但委实急着方便再也忍耐不得只有远远去寻个草深隐僻之处。哪知贫僧正在方便时便听到这边有轻微之兵刃相击声只轻轻两响道兄自未听到。”

    妙雨目光顿见缓和道:“难怪如此……”

    长叹一声接口又道:“但大师远离时本该先行通知弟子一声才是。”

    百维道:“贫僧自也知道理应如此.但那时情况紧迫贫僧怕迟则生变是以来不及通知道兄便匆匆赶去了。”

    妙雨微微颔长叹道:“造化弄人阴错阳差是以此事才会变得这般模样……唉!莫非是苍天存心要教我方落败不成?”

    语声微顿又道:“大师赶来这边便瞧见我那四弟与人动手吗?”

    百维道:“贫僧全力奔来只见前面草丛越来越深正是绝险之地敌方若有人埋伏在草丛之间对我等乘机施以暗算那确是令人防不胜防也端的令人难以闪避。”

    妙雨道:“大师所虑的确不差……唉!想来我那妙果师弟若是有大师一半谨慎小心今日也不致惨遭别人毒手了。”

    百维长叹半晌.黯然道:“不是贫僧畏畏尾只因贫僧断却一臂后自知武功已较前减去一半多是以凡事不能不特别小心。”

    妙雨频频颔默然无言。

    百维接道:“贫僧到了草深处立刻伏下身子蛇行而前只因敌暗我明是以贫僧也不敢出丝毫声音行走的自然甚是缓慢但走了不过盏茶时分便听得草丛间有人声传来。”

    妙雨动容道:“有多少人?”

    百维沉吟半晌道:“骤听只有一人但仔细听来便可觉乃是两人前后鱼贯而行贫僧立刻伏身不动只听那两人似在窃窃商议只因语声太低贫僧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妙雨忽然问道:“那两人可就是那边躺着的两具尸身吗?”

    百维道:“不错!”

    妙雨出神半晌长叹道:“我那妙果师弟想必是自恃轻功不肯在草丛中蛇行暗探反而在草巅施展草上飞行之轻功。”

    百维暗道:“他对那师弟之心性倒委实了解的很。”

    口中道:“正是如此。”

    妙雨扼腕叹道:“在如此情况下他飞行草上岂非明明要来送死唉!我只当他近年行事已能稍为用些头脑哪知……哪知还是如此。”

    百维道:“贫僧正自设法要听那两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方将耳朵贴在地上只听头顶上衣抉带风之声一闪而过。”

    他苦笑一声接道:“令师弟轻功委实高明等到贫僧想到这人影必定是他要想示警时他身形已远在丈余开外而且所去的方向也正是那两人暗中埋伏之处。”

    妙雨恨声道:“那两人见他送上门来自然不肯放过若未以暗器招呼他便是怪事了。”

    百维叹道:”道兄所料端的不错那两人果然出了暗器但令师弟终究也非等闲人物那猝然之暗器竟也未能伤得了他!”

    妙雨接口道:“暗袭纵然伤不了他但他真气一散便势必要落下地来.对方那两人想必是自非庸手前后夹击之下唉……唉……”

    连声长叹闭口不语。

    百维道:“那两人见到令师弟身形落下立刻左右分开这两人武功一强一弱令师弟本应先击强者哪知……唉……他终究历练尚浅竟将武功较弱之人.当做了强者全力挥剑击出却留下那真正武功较强之人在背后对他施以暗袭!”

    妙雨道:“那身形较矮之人鹰爪力已练到九分火候想必是武功较强之人。”

    百维心中暗暗敬佩这妙雨判断果然正确口中道:“贫僧见了这般情况再也不能顾及自身安危飞身而出也想对那武功较强之人施以暗算但贫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记左臂已无能为力虽然全力扑去但左面整个空门都卖给了别人竟被他反身一掌击落此地后面的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妙雨沉思半晌颔叹道:“大师左臂乃是新伤在那般危急情况之下自然难免忘记便是弟子也势必如此大师也不必太过自责自悔何况……”

    合起双目黯然接口道:“以那时情况想来若非大师这全力一击我那妙果师弟实未必能将那恶贼杀死!大师舍身为人教我妙果师弟终能手刃仇人理应受弟子一拜!”

    说话之间果然翻身拜倒。

    百维亦待回拜怎奈妙雨再三拦阻只得长叹道:“贫僧性命俱是道兄所救怎当得道兄如此大礼。”

    妙雨自是百般谦谢百维亦是满口感激两人彼此俱是礼数周到却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妙雨道:“任相公犹在等候弟子消息待弟子先送大师回去。”

    百维苦笑一声道:“贫僧伤处甚是疼痛只怕已是难以行走。”

    妙雨道:“弟子自当扶抱。”

    百维瞧了妙果尸身一眼叹道:“但令师弟之尸身亦需道兄携带。”

    妙雨道:“弟子先行将大师送回再来携带妙果师弟之尸身也还不迟。”

    百维沉吟道:“令师弟遗尸留在此间若是为蛇虫所侵贫僧于心实是难安道兄不如先将令师弟法体送回再来接引于我。”

    妙雨道:“但大师如此重伤若有敌踪再现岂非……唉!弟子怎能放心的下?”

    两人言来语去互相推让。

    妙雨终是只有从命横抱起妙果之尸犹自叮咛道:“千祈大师小心弟子尽快回来。”

    百维道:“贫僧省得。”

    妙雨又道:“万一有了异动便请大师长啸示警.弟子闻声立刻赶来。”

    百维苦笑道:“道兄只管放心.贫僧虽无计伤敌总还有设法自保之能。”

    妙雨道:“如此……弟子去了。”

    目光一巡顾转身飞掠而去。

    百维待他身形消失.赶紧取出那封戳有地煞钤记之书信。

    只见信中内容甚是简单写的是:“与玄真会晤之后暗随任无心车马前行任无心经此变故必至回声谷外三姓村村中有一土地祠祠中香炉中留有密令汝取之后遵令行事.不得有误。自后半月间为保密计汝可随意行事不必与上方联络无论闻得任何消息亦切切不可改变计划此令。”

    字迹娟秀与以往所有密令俱无二致同是出于女子手笔。

    百维几眼瞧过立时将信内内容紧记在心随手团了书信塞入污水洼内湿泥里。

    一时之间他心中既是惊叹又不禁暗暗窃喜。

    惊叹的是那五夫人行事果然郑重周密纵是对自己已十分信任之人也不肯将命令全部说出而要再三曲折务使受令之人做完一件事后方能得知第二件秘密.则此人无论生任何变故均不致影响南宫世家大计其组织之严密周详当真是丝丝入扣层层巡回之蛛网一般五夫人便如坐镇中枢之蜘蛛每一根蛛丝俱在其控制之中。

    令百维窃喜的是五夫人竟令此人在这半月中可毋庸与上方联络而随意行事只因若非如此此人身死之后自无法回禀复命五夫人便立刻知事情有变、三姓村外土地祠之密令势将改变。

    而五夫人此刻既令此人不必与上方联络此人身死五夫人自未必知情百维便可至三姓村外之土地祠中取阅密令。

    要知此刻百维已存心两边骑墙左右逢源是以他若能多知道南宫世家一份秘密便无异手中多了一件挟制南宫世家之武器。

    心念数转间突听草丛中微微一响。

    百维心头一凉转身望去只见草丛中正有一双眼睛也正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天色阴暗风吹草动。

    这孤独的一双眼睛在草丛中射出之冷冰冰的光芒实令人不寒而栗。

    百维只党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上来竟是不由自主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草丛中目光闪了一闪一个尖厉而粗哑、苍老的语声一字字地说道:“你可是嵩山少林门下之百维吗?”

    百维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贫僧姓名?”

    那语声咯咯一笑一个满头乱面带刀疤独眇一目单臂独足身穿褴衣手握木杖的怪异老人随着笑声自草丛中一跃而起。

    百维纵然胆大但此时此刻骤眼见着这生像有如恶鬼行动似是幽灵般的诡异角色心头仍是大惊挣扎着向后退了两步。

    那独臂老人咧嘴而笑露出森森白齿直似立将择人而噬。

    两人目光相对过了半晌。

    百维但觉一粒粒冷汗自额角冒了出来.沿着两颊流下那感觉直如虫蚁爬过一般无二。

    突见独臂怪人身形展动向前一掠。

    他手足虽已残废但行动之轻灵巧快却仍可惊世骇俗轻轻一掠.便已到了百维身侧伸出毛茸茸蒲扇般大的独掌向百维肩头拍下。

    百维纵在体力强健之时只怕也躲不开这老人如此迅快之身法何况他此时伤势正重体力不支更是难以动弹。

    刹那之间百维但觉喉头堵塞虽待惊呼却无声出。

    哪知独臂怪人手掌落下却甚是轻缓竟只是在百维伤处轻轻摸了一下摇头长叹道:“可惜可惜这条手臂已无救了。”

    百维见他非但语声缓和目光竟也变的甚是慈和看来绝无恶意这才暗中松了口气道:“前……前辈有……有何指教?”

    独臂怪人面色突又一沉厉声道:“你可是要盘问老夫来历?”

    百维道:“弟……弟子不敢。”

    独臂怪人定睛瞧了他半晌冰冷的目光中.又自渐露出暖意颔道:“老夫之来历你不必知道总之老夫是友非敌。你大可放心。”

    百维悄悄一抹汗珠道:“是!”

    独臂怪人缓缓道:“你臂伤虽已无救但你既是为我武林同道负伤老夫对你必有补偿来日必将老夫自创之独臂掌法传授于你。”

    仰天大笑数声.接道:“纵是独臂之人也未见不能称雄武林!”

    百维既惊又喜更是猜不出这奇诡老人之来历只是在口中连连称谢。

    独臂老人笑声突又顿住沉声道:“任无心近日可好吗?”

    百维又自松了口气忖道:“原来他是认得任无心的……”

    暗中不禁更是放心.恭声道:“任相公近日虽然食少事烦但身子倒还安健。”

    独臂老人道:”好……好……”

    突然大喝道:“但此刻老夫却不愿见他你知道吗?”

    百维茫然不知所以只是随口称是。

    独臂老人目光炯炯大声接道:“你也万万不可将遇着老夫之事告诉他。”

    百维讷讷道:“弟子知道。”

    独臂老人点点头又喃喃道:“少林弟子果然不差……果然不差……”

    突又大声道:“老夫还有件事要嘱咐于你你可莫要忘了。”

    百维道:“但请吩咐!”

    独臂老人道:“回去之后立刻要任无心将那玄真之岤道解开知道吗?”

    百维再也想不到他嘱咐的竟是这件事心中更是惊奇沉吟半响道:“玄真心智已然迷失不知前辈为何要将他岤道解开?”

    独臂老人双眉轩起勃然大怒厉声道:“老夫叫你如此其中自有道理你遵命去做就是噜噜嗦嗦问个什么?”

    百维道:“但……但前辈既下令弟子将遇见前辈之事说出弟子平白要任相公将玄真岤道解开任相公盘问下来教弟子如何回答?”

    独臂老人皱起眉头垂苦思了半响口中喃喃道:“这也有理……这也有理。”

    抬起头来大声道:“你偌大年纪总有法子使任无心解开他的岤道难道这也要老夫教给你吗?”

    百维苦笑道:“但……但贫僧实是……”

    独臂者人厉声喝道:“莫要噜嗦了.只要玄真能开得了口他自会将道理说给任无心知道。”

    百维苦笑暗忖道:“这老人倒是端的强横霸道已极但他既然对我如此强横想必也对我毫无怀疑之心将我当做了任无心之心腹所说的也必定是对任无心极为有利之机密。”

    —念至此他心中却又不禁泛起了许多互相矛盾.难以解释之疑窦。

    这老人若是不知那玄真实是南宫世家门下伪冒之人则必是对玄真已成疯狂之事深信不疑。

    将已成疯狂之玄真岤道解开只有增添任无心之麻烦可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只因玄真纵然知道一些南宫世家之机密.但在神智疯狂中也万万不会说的出来。

    这老人若是已知那玄真乃是南宫世家门下伪冒之人便该将此事直接说给任无心得知或是逼他说出真象或是将他除去更是万万不该令任无心解开他的岤道。

    只因他岤道解开后必定要与南宫世家互通消息对任无心而言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两点虽然互相矛盾错综复杂但无论百维翻来覆去如何去想也想不通这独臂老人要任无心将玄真岤道解开有何好处?有何用意?

    独臂老人目光凝注突然厉声喝道:“你胡思乱想在想些什么?”

    百维心头一震定了定神强笑道:“贫僧正在苦思不知要用何言语解释方能劝任相公解开玄真道长之岤道。”

    独臂老人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若说不动他难道不会自己动手吗?”

    百维沉吟一阵道:“弟子纵然有心如此但任相公独门点岤手法弟子实无法解开。”

    独臂老人双目一张目中神光暴射厉声道:“你怎知道任无心独门点岤手法无法解开莫非你已试过了不成?”

    百维心头一凛讷讷道:“贫……贫僧有……有一日见到玄真道兄满头大汗似是极为痛苦确曾在暗中试过一次但……但此事贫僧已曾说给任相公知道。”

    他纵是心计深沉能言善道但既在无心中说漏了嘴又被这老人如此逼问说话间终是不免有些神情惊惶言语支唔。

    哪知独臂老人竟似完全未曾瞧出神情反而大见缓和颔叹道:“少林、武当本是一家你瞧见玄真道长露出痛苦之色自是难免要生怜惜之心这也难以怪你的。”

    百维暗中松了口气悄悄一擦掌心冷汗垂道:“前辈明鉴。”

    独臂老人目光闪动缓缓道:“既是如此不知你可愿老夫将任无心独门点岤之解法传授于你?”

    百维心头实是大喜欲狂却不敢露于神色反而讷讷道:“贫僧学会了任相公独门手法任相公若是怪罪下来贫僧实是担待不起。”

    独臂老人大声道:“无妨任无心若有怪罪自有老夫为你承当。”

    百维挣扎着翻身拜倒道:“既是如此弟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独臂老人似是早有准备竟立刻自怀中取出张叠成三角的纸笺道:“这便是任无心独门点岤秘图以你武功根基不出三个时辰便可学会。”

    独臂老人仰长叹一声缓缓接道:“强胜弱亡虽是自然天经地义之至理但只要公道常在人心众志成城.也未见不可以弱胜强总之……”

    语声突然顿住凝神倾听刹那沉声道:“有人来了老夫别过……记着莫将今日之事说出……”

    语声未了人已去远。

    百维将秘图藏起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

    他虽然猜不透这老人之来历更不知这老人此举有何用意但能自老人手中学得任无心点岤之秘却实是令他喜出望外之事。

    只听草丛风声衣袂轻响妙雨果然已自去而复返。

    只见他双眉微皱.神情间似乎带着些怀疑之色四望—眼便自深深凝注着百维沉声道:“大师方才可是与人说话?”

    百维茫然道:“什么人说话?”

    妙雨皱眉道:“弟子方才明明听得有人语之声莫非还会听错不成?”

    百维心念闪电一转面上立刻露出苦笑长叹道:“哦那只是贫僧方才气恼之下忍不住喃喃对这两具尸体喝骂。”

    他若坚持妙雨乃是听错了妙雨万万不会相信但他此刻如此说法妙雨双眉立刻展开只是淡淡问了句:“大师气恼什么?”

    百维道:“你我本该将这两具尸身露骨荒野.任凭蛇虫噬食才能消得了胸中恶气但如此做法却又不免为南宫世家现.多添麻烦是以只有将他们尸埋葬。如教南宫世家知道这两人已自失踪还得疑神疑鬼去猜他们的下落。”

    他说的头头是道.妙雨非但是深信不疑而且大生钦佩之心长长叹息道:“大师思虑之周密高实是弟子不及。”

    百维微微一笑道:“若是特地为他两人挖坑刨土未免大费气力。”

    妙雨道:“若不挖坑如何埋葬?”

    百维随后一指那污水泥洼道:“那便是两人现成的葬身之处只要在上面盖些淤泥乱草谅那南宫世家无论如何也难搜寻的到。”

    妙雨拊掌道;“不错。”

    当下便立刻动手将尸身掩埋。

    他行事干净迅快不出顿饭功夫便已完全停当一眼望去果然瞧不出有丝毫痕迹。

    百维暗暗得意忖道:“南宫世家果然寻不着这两人时纵不当作是玄真做的手脚却也万万不会疑心到我身上。”

    只听妙雨道:“任相公等侯已久大师此刻可要动身了吗?”

    百维道:“自当走了。”

    妙雨躬身道:“得罪。”

    将百维横抱而起往来路飞奔而回。

    百维回到那秘窟所在之地只见门前尸身、血迹俱已打扫得干干净净。那边车马也已赶来。

    妙空手提马缰面上虽仍不失笑容.但眉宇间忧虑重重已远非初见他时那般乐天之模样。

    妙法道人目中泪痕未干正以几件道袍卷起了妙果之尸身。

    任无心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不时仰天吐出长气却难吐出心中之积郁。

    几人见到百维回来不免有些欣喜也不免有些感叹。

    妙法道人突翻身拜下以头撞地叩道:“敝师弟多蒙大师成全妙法实……实是感……感同身受。”

    语声硬咽几难继续。

    百维亦自回拜相对唏嘘.俱是语难成句。

    任无心沉声叹道:“大师可说是多灾多难一劫未平又历一劫……唉这都是任无心无能照顾之过千祈大师恕罪。”

    百维垂道:“任相公说哪里话来贫僧自己无能怎怪得了相公?”

    任无心望着妙果之尸身垂泪道:“妙果道兄之死更令任无心五内难安何况玄真道长又……唉!教任无心有何面目去对武当在天前辈?”

    妙法伏地道:“武当门户虽多不幸但我武当弟子若能为江湖伸张正义而死.却正属我武当一派不幸中之大幸。”

    语声锵然掷地成声就连百维听在耳里都不觉有些肃然起敬。

    任无心黯然垂道:“但……”

    妙法抬起头来朗声道:“但任相公若是只知自责自疚自怜自愧而灭了自家志气不知奋如此消沉下去南宫世家岂非大可不战而胜则我武当弟子死也不能瞑目!”

    他越说语声越是高亢.接口又道:“任相公若觉对我武当弟子于心有愧便该奋图强绝不气馁将南宫世家一鼓而灭则我武当弟子纵然身历万劫亦必含笑于九泉!”

    这番话更是说得义正词严大义凛然只听得任无心汗流浃背懔然垂道:“道兄以大义相责任无心敢不从命!”

    妙法长身而起道:“既是如此咱们便该快些离开此地以免睹景伤情只因此刻已非我等自伤自悲之时。”

    任无心道:“正是!”

    妙法道:“但我等何去何从任相公还是该全权调派责无旁贷。”

    任无心黯然长叹沉吟不语。

    妙空朗声道:“这付千斤重担、除了任相公再无人能挑的起任相公你若放下它来便当真无以对死者在天之灵了!”

    任无心仰天吐了口气.慨然道:“各位既然如此任某夫复何言?唯有以一死报知己拼全力与南宫世家一战!”

    妙法击节道:“对!只要能一战生死胜负俱非我等所计!”

    百维见到他几人面容那般憔悴神色那般疲惫与声势强大之南宫世家相比强弱之悬殊实是天差地别!

    但这几人面容虽憔悴.精神虽疲惫.但那种不屈不挠奋斗到底之无畏精神却是南宫世家最为缺少之物。

    那种牺牲小我慷慨成仁之决心与勇气更可惊天地而泣鬼神。

    百维瞧在眼里又不觉暗暗感叹暗暗钦佩情不自禁垂下了头。

    只听妙雨缓缓道:“此刻敌我两方强弱虽然相差极大但公道、正义既在我方只要我等将此股气势—直保存又何尝不可以弱胜强以寡击众?胜负还在未可知之数我等万万不可长了他人之志气灭去自家之威风。”

    妙法仰天长笑道:“三弟说得好好一个以弱胜强以寡击众!”

    妙雨微微一笑道:“何况我方也井非只剩下我等几个人了只要任相公登高一呼四方豪杰前来归附之人必定不在少数要知道江湖中不怕死不畏难的英雄到处皆是.又岂只我等数人而已。”

    众人轰然喝彩任无心面色也恢复开朗。

    唯有百维却不禁暗暗起了惭愧之心。

    妙雨接着又道:“更何况任相公昔日召集之豪杰也绝不只这里一处。”

    任无心道:“不错!”

    妙雨一掠上马车抢过妙空手中缰绳大声道:“我等此刻去哪里但凭任相公吩咐”

    任无心举手东挥朗声道:“这边去……我就不信南宫世家能有那般神勇能将我分散四方之集英秘窟全部毁去。”

    妙法将他师弟妙果之遗尸紧紧缚在车座下仰天长叹一声道:“走吧!”

    百维忍不住道:“常言道:入土为安道兄何不将妙果道兄之法体寻一向阳之土暂行安葬?”

    妙法目光凝注东方一字字沉声道:“南宫巨贼未灭普天之下哪有妙果师弟安魂之土?大师你岂非大大错了?”

    百维情不自禁垂下头去赧然一笑.道:“道兄说的是贫僧错了。”

    妙法朗声道:“南宫巨贼一日不灭我妙果师弟便一日不葬、南宫世家若能将我兄弟四人一齐杀死我兄弟四人也宁可暴尸荒野化为游魂厉鬼与南宫世家一较长短!”

    他语声中那种剽悍雄厉慷慨悲壮之气使得百维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阵寒意将头垂得更低竟是不敢再去瞧他一眼。

    妙法双目赤红.仰视苍天接口又道:“若是苍天有眼.终令南宫巨贼伏法那时我必将妙果师弟葬于天下群豪之前.葬得风风光光也好教那些目光短浅为虎作伥被南宫世家收买了的无耻之徒瞧瞧正义终必得胜为正义而战为正义而死之人牺牲必有光荣之代价!”

    百维心头更寒更是不敢仰视。

    他终是做贼心虚此刻心中已是忐忑不定不知道妙法这番话是否对他说的。

    幸好这时任无心已在拉他上车。

    百维匆匆而入.额上已自沁出了冷汗。

    微光透入车厢车中的玄真仍是不言不动宛如死人。

    百维全然未将遇着那独臂老人之事说出更未劝任无心解开玄真之岤道只是在一路上随时偷空将那点岤秘图暗暗研习。

    车行未及两日百维已将任无心之独门点岤之手法了然于胸。

    三日前他用尽各种方法亦无法将玄真岤道解开心中本是焦急万分。

    而此刻他垂手间便可将玄真岤道解开这举手之劳他反不愿做了。只因他算来算去也算不出那独臂老人要任无心解开玄真之岤道究竟有何用意。

    虽然他翻来复去判断的结果断定任无心若是解开玄真之岤道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那独臂老人竟会要任无心做出对自身不利之事百维却万难相信。

    他但觉此事之中定隐藏着极大之机谋极大之秘密这秘密亦必定是南宫世家与任无心之间胜负关键之一。

    是以百维纵然明知只要解开真之岤道便可将这秘密之谜底揭破但他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宁可将这秘密永存在心里。

    他三番两次举起手掌触及了玄真之岤道但终究只是悄悄放下。

    这种矛盾与痛苦的心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连行两日后任无心虽仍言笑如常.但神情间却已不知不觉露出了焦急紧张之态。

    有时别人与他说话他茫然不知所言。

    到了第四日任无心面上竟再也瞧不见半丝笑容。

    有时呆望着车窗外景物出神有时地只是望空咄咄长吁短叹。

    百维知他口中虽说不信南宫世家能将他分布四方之集英秘窟一一毁去心中其实却无丝毫把握。

    显然他生怕现自己另一秘窟又毁在南宫世家手中是以还未到地头心神便已不定。

    重重忧患屡屡打击实已使这意志有如钢铁坚强的任无心失却了自信而不敢面对事实。

    百维与妙法等人冷眼旁观只觉他甚至在暗中希望永远也不要走到地头。

    到了第四日黄昏妙法终于忍不住道:“再往前走便是赊旗镇过去便是中原之地咱们该如何行走但请相公吩咐。”

    任无心怔了一怔似是方自梦中醒来讷讷道:“前面便是赊旗镇了吗?”

    妙法道:“不错只因相公始终未曾吩咐去向.是以车行较缓。”

    任无心缓缓点了点头.复又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辽是妙法忍不住问道:“不知车子是否还要笔直前行?”

    任无心又自一怔苦笑道:“莫要笔直前行了转回头…”

    妙法双眉一皱.失声道:“转回头.莫非地头已过了?”

    任无心竟也不置可否只是缓缓道:“转回头过南召往伏牛山去。”

    妙法、百维对望一眼心头俱不禁为之暗暗叹息。

    妙法因是心事沉重百维也不禁感慨良多。

    当下妙法打马回头直奔伏牛山。

    黎明时车马便已驰入山峦起伏的伏牛山区。

    放眼望去但见四下群山衔接山外有山.峰外有峰。

    入了山区人烟便已逐渐稀少。

    到后来除了偶尔可见出自山畔樵舍出的淡淡炊烟袅娜升空外便再也瞧不见人迹。

    妙法又不禁大是怀疑迟疑地问道:“路途未曾走错吗?”

    任无心道:“末曾。”

    妙法虽然不再说话但眉宇间仍带怀疑之色却显见并未消去。

    但心中最是怀疑不解的却是百维忖道:“五夫人显然算定任无心必到回声谷之三姓村谅必不致有错但此去越行越是荒凉哪里似有村落的模样……这……这莫非是任无心已完全失却了自信之心.生怕又一秘窟被毁竟不敢径往三姓村去了?”

    只见车马前行果然越走越荒凉到后来四山合抱竟似已无去路。

    妙法双眉紧皱又自探车厢之内道:“前行已无路咱们该如何走法?”

    任无心嘴角突然泛起一丝笑容缓缓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秘窟的神秘之处便在这无路两字之上。”

    妙法愁眉顿展暗道;“不想这秘窟竟是如此隐秘想那南宫世家究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这次是万万寻不着此地的了。”

    一念至此精神大振纵身跃上车座全力打马前行。

    又自奔行半晌到了山谷深处。

    任无心突然开了车门轻叱道:“停下!”

    妙法吆喝一声车马骤停。

    任无心一掠而下目光四扫—眼突然仰向天引吭长啸起来。

    啸声清锐高亢直冲霄汉。

    第一声长啸响过四山突然起了回应似是不知有多少人隐身四山之后长啸而来与任无心遥遥相和。

    百维心念一动脱口道:“回声谷?”

    任无心啸声已住颔道:“不错这便是回声谷。”

    只听四山回声此来彼去历久不绝。直过了盏茶工夫大地方自恢复寂静。

    任无心纵身跃上车顶放声呼道:“义旗……飘扬……”

    四山立时响起回应:“义旗……飘扬义旗飘扬……飘扬……飘扬……”

    又是百十声响过大地终又无声。

    任无心面带微笑卓立车顶之上似是在凝神倾听着什么?

    但四山回音既绝除了微风清籁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任无心笑容突敛面色渐渐沉重双眉也渐渐皱在一处过了盏茶时分他面上竟已现出惊怖之色再次放声大喝道:“义旗……飘扬……”

    但这一次回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