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泅泳于牢笼 (01)
长长吁出一口气,映入眼帘的是明媚风光的早晨,高窗射入几丝和煦的晨曦,相当适合赖床。
不过显然我不是那种被绑架还能惬意度日的人。
我背单一掀,立刻坐起身,平复失眠整夜却被迫躺平的疲劳。
如果可以像蜘蛛人那样攀墙的话,我甚至想将自己挂在窗口汲取外头的新鲜空气。
走下床,我拾起桌上的漱口水和红豆麵包,身后同时传来异物碰撞的摩擦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件瀰漫淡香的大被子,既整齐又蓬鬆的飘了进来。
我将漱口水吐到纸杯,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重心不稳的无生命物体,好端端地坐落在木床上。
然后视线往旁边一挪──
「啊──真是够了!为什幺我非得为了妳这个麻烦人物被使唤来做这种事!」
张牙舞爪发着牢骚的,是和昨天身着同一套黑色紧身衣的猫女。
瞟眼床上的厚被子,我可不记得自己要求过这种东西。
见我一副事不关己,猫女脸色不是很好看地拎起一个小型医护箱来到我面前,重重一放。
「这、是、给、妳、的!」字字分明,语有不甘。
要给就给,给得这幺不情愿做什幺?
「干幺突然给我这个?」余光扫过医护箱,我问。
猫女随即翻我一个白眼,头还戏剧化地扭了半圈,定睛在我身上,「废话,当然是给妳处理手腕用的。」
良心发现想处理昨天暴力之下的产物吗?
我狐疑地望着她,不是很相信她有这种好心眼。
「看什幺看?妳最好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有那幺一点儿同情妳,说实在妳就算四肢都被扭断,我还想开香槟庆祝呢!会拿这医护箱给妳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还不是因为景──」
本来说得滔滔不绝的她忽然双手掌嘴,啪的一声非常响亮。
「因为?」我挑眉。
「呃、景……」
起先她支吾其辞,但只消几秒,她见苗头不对又即刻变脸。
「怪了,叫妳用就用,问这幺多干什幺?给妳十分钟把自己打理好,等会换上这套衣服还有任务交代妳!」猫女拎起一套简约有格调的洋装,另一手则手起鞭落,我的耳边顿时又嗡嗡作响。
瞟了她一眼想起方才她自打嘴巴的动作,此时我严重怀疑眼前的女人兼具施虐与被虐倾向。
等候我在十分钟内吃完麵包、换好衣服之后,猫女从外头带了一批人进来,自顾自地对那些壮汉发落工作。
我坐在床角观摩多时,终于明白这些人是来整顿旧室的时候,门外又出现一个男人。我麻木的脸色和猫女心花怒放的模样,顿时形成强烈对比。
孙景熙见我如此反应倒也不愿多说什幺,只有稍微以背抵着墙,貌似有些疲惫地托着额际。
虽然不明显,但他胸前有些起伏,貌似正微喘着,我猜想是刚结束慢跑之类的运动。
没等猫女下达指令,我逕自走向孙景熙,反正身为组织的领袖阶级无事不登三宝殿,刚才猫女提过的任务八成和他脱不了关係。
「好了,有什幺事还需要穿成这样?」
头一次走出那个房间,才晓得门外是另一个黑暗世界。
光是走道就彷彿集结了所有的不详,让人不由得绷紧全身的神经,连呼吸都感到压力。
见我稍嫌落后,孙景熙出声提醒,「跟紧。」
然后他忽略掉有关服装的疑问,只讲重点,「现在距离房间整理好还有点时间,妳先跟我去应酬。」
我听着不禁感到荒谬。
「应酬?你不担心我藉机逃走?」
闻言,孙景熙淡淡瞥了过来。
「我不会让妳有机会离开。」
他的笃定使我无话可说。收回视线时我不经意瞧见他昨天被我咬伤的部位,照这个情形看来不像好好处理过伤口。
自己的身体竟然这样无关紧要,无所谓也该有个限度。
昨晚说是还有事,指的八成也是组织的事,到底什幺时候才记得要休息?
他还是一样不会照顾自己。
想到这我又不甘地发现,到头来自己还是习惯替他操心。
对他恨之入骨的心情,加上与日俱增的爱意,也许我终身都难以摆脱与他有关的任何习惯了吧。
我慢下脚步,望着他的背影,捏紧裙襬。
「把我囚禁起来到底有什幺目的?」
孙景熙伫足不语,我又接着说:「如果你们要的只是指纹锁,大可以用更残暴的方式──」
「我们是商人,不是杀手。」
「但是你们不择手段!」被中断发言我再度驳斥。
他转过身来,凝视着我正抓皱洋装的手。
「书忆,我承诺过会结束妳的恶梦。记得吗?」
难能可贵的谦和,娓娓而真挚的口吻,教我既嚮往又难受。
我手一鬆,茫茫向后退了半步。
你不懂,被你背叛才是我此生、最痛不欲生的恶梦。
阖眼片刻,我重整思绪不让情感牵着鼻子走。
「你不必哄我……都已经没必要再对我作戏了。况且不管你做什幺,在我眼里你终究只是个该死的骗子,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换口气,我暗暗攒住袖口,音调却持平,「就是这里吗?应酬的地点。」
我们停在一扇类似刚果胡桃木製成的门前,孙景熙就站在我正前方,身上的淡香若有似无地感染着空气。
沉默半晌,他开口。
「既然妳觉得我该死,那幺作为报复,想不想看我受伤?」
虽然那样强烈的措词是由我自己所选,但从他口中听见我仍是为之一怔。
「……你想干幺?」
孙景熙回首览了过来,目光竟有些坦然。
「进去就知道了。」
说完,他推开门,一股橡胶垫味顿时填塞了我的嗅觉。
我将目光扫入室内,由泥砖砌成的壁面分布着纵横的管线,沿伸至四面八方形成疏而不漏的网,罩住整个空间。
房内左侧悬挂两个黑底红纹的柱体沙包,右侧则是一座形似牢笼的上空竞技场──也就是所谓的,拳击台。
而且这擂台的空间设计,是超乎常理的宽敞。
孙景熙走向场边的座椅区,欠身拣起一副拳套,我也跟近他身旁。
「拳击,以肉搏锻鍊体魄,是人类最原始的生存技巧,也是组织的法律。想在组织中生存,不论是体能或精神层面,都要具备相当程度的韧性。」
透过拳击将自身的肉体及灵魂千锤百鍊,为的就是执行任务时能畅行无阻,卓越的执行力就是他们的唯一準则。
至于法律……
「你们……用拳击来判断是非?」
孙景熙戴好拳套,调整姿势,瞄準沙包时流露出狮子狩猎的眼神。
「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是非,只有成败。」
霍地,他将力道轰入沙包,动作之流畅使我不禁摄息。
此时身后传来门轴相磨的声响,我依声回头,一名年约四十岁的男子随即映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