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盘根错节的真相 (03)
于是，他跟着我渡过日落、深入黑夜，随我踏过天桥、又陪我静待公园。
当我坐在便利商店内喝着一个人的咖啡，他便倚在玻璃窗外旁的墙面，藉着视线死角的遮掩守在一旁。
我不是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也不是容许他用这种方式来跟蹤我，只是我不愿花多余的力气，来指责他跟我走了同一条路。
我执起还没喝完的咖啡，走出自动门，于绍卓见我终于走出来，也跟着起身，我方向一转，面朝着他走过去。
于绍卓以为我有话对他说，两只眼直勾勾地观望着我，然而我什幺都没说就与他擦肩而过，这时他才终于出声喊住我。
「说是要回家，钥匙有带在身上？」
我凝视地面，简答。
「嗯。」
说完，我再度迈开步伐，于绍卓也在同时开口，这回语调还似乎暗藏玄机。
「是吗？」
我一听，下意识摸进口袋，接着一脸不敢置信地回头。
「你偷了我钥匙？」
不等他回答，我直接命令，「把东西还给我。」
结果于绍卓不仅高举双手作势投降，还一副事不关己的笑了。
「妳怀疑的话可以搜身。」
我简直气炸了！
「于绍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激动了起来，气得眼泪都要飙出眼眶，却依然不忘狠狠瞪着他。
这时候于绍卓双手放了下来，他走向我，含笑的眼神也产生微妙的不同。
「我没有要欺负妳，只是我有义务对妳的安危负责。」他语气温柔，伏身至我的高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我的表情变化。
确定我有在听他说话后，他才又继续说：「钥匙在我这没错，但现在是危险时期，组织随时有可能找上门，我不能让妳一个人回家等死。」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即使父亲的研究被当作生化武器，高价贩卖到战乱国家，滥杀一堆无辜的百姓，妳也坚持不接受我的帮助吗？」
见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他微笑，指了指我裸裎的脚。
「先带妳去穿双鞋吧。」
「我会还你钱。」
既然找不到理由拒绝，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但于绍卓却不懂我的用意。
「用不着这幺客气，一双鞋又没多少钱。」他摆手摆得自然，我随即又快速重申：「我会还。」
见我如此反应，于绍卓一时错愕难掩，随后一声轻笑传来。
「好好，答应妳就是了。」
听得我不禁眉头一皱，「我真的会还。」
不把我说的话当真吗？
而后他就只是伸出手指推了推我眉心，一脸拿我没辙地莞尔。
「行了、我也是真的知道了，妳坚持起来还真不是普通的棘手。」
我没否认，就只是默默跟进他的脚步，走入喧嚣的夜市。
后来，我们顺利买到一双鞋，本来应该买完就走，但于绍卓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要我陪他逛逛夜市挑礼物，结果到最后，他手里提的几套女性衣物，从要送女友的礼物演变成我的所有物。
我为此顿足了好一会，这小子，居然无中生有出一个女朋友，而且最离奇的是，我对这个曾骗过自己的男人深信不疑。
究竟是他骗人骗上瘾，还是我受骗成惯性，我都已经有点摸不着头绪了。
「妳该不会在生气吧？」于绍卓一副战战兢兢。
自从发现他买的那些衣服不是要给女友，而是给我的，我就一路安静到现在，所以现在他有这种怀疑也是相当正常的事。
我瞄他一眼，叹息。
「你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行为会惹人生气。」
被我酸了这句，于绍卓只好双手一摊，尴笑，「不然我人在这，随妳怎幺处置？」
「真的？」
「说谎吞一千根针。」他说得肯定。
「好。那你现在就脱个精光，在这个社区裸奔三圈，然后自己去警察局投案。」
我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于绍卓的下巴简直要掉下来。
「我住在这个社区、妳要我在这裸奔？」
「你想去市政府也行。」
任人处置可是他自己说的，比起他林林总总骗我的事情，我对他这区区的恶整又算得了什幺？
于绍卓正经八百瞅着我半晌，接着，开始脱衣服。
这下换我愣住，这种荒诞的要求虽是我提的没错，但我没料到他会真当一回事。
「喂、你干幺！」我将他扼住。
于绍卓停下动作，用他黑得发亮的瞳仁盯着我，「妳不是要处罚我裸奔？」
「但是我并不想看见你的裸体！唔──」
急躁之下我丝毫没控制音量，于绍卓赶紧一掌摀住我的口。
「这种话讲小声一点啊，现在已经很晚了……」
过近的距离使我一斥，我当机立断狠狠肘击他腹部，从他的手挣脱开来，而他遭受我的突袭顿时捧腹。
「痛──」
让他受伤并不是我的目的，只是我受够遭人箝制的感觉，反应才会这幺大。
本来我是该先关心他的状况，但我并没有这幺做，反而先警告对方：「现在你该清楚了吧？不想被暴力对待就离我远一点，我是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见我铁了心要弃他而去，于绍卓好像突然没事一般，直起身子挡住我去路。
「全裸可以、肘击可以、吞一千根针也可以，唯独不可以放妳回去。」谆谆教诲似地，他再次强调，「我说过，妳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我只记得自己答应过你买鞋的事，可不记得自己承诺过要跟你走。」我提醒着。
确实，我不能对vapire的事撒手不管，但我凭什幺要相信眼前这个满口谎言、甚至偷了自己钥匙的窃贼？
「除了我，又还有谁能帮妳？」
于绍卓就这幺一个简单的问题，我竟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见状，他轻轻一笑，又继续说：「不管妳有什幺打算，对组织一无所知是不会有胜算的。妳不必信任我、甚至不必原谅我，推心置腹也不是我们之间所需要的革命情感。我只是想让妳知道，妳需要帮忙，而我能帮妳，事情就是这幺简单而已。」
我开始不明白他这股不拔的坚持。
「于绍卓，你为什幺要帮我？」我问着，期望他能给我一个相信他的理由。
然而于绍卓没有立刻回答，仅仅是转过身，背对着我。
「择善固执，听过吗？」
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发生了这幺多，愤慨了那幺久，我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所谓的习惯，只不过是种掩耳盗铃的自我安慰，说穿了是种逃避。
人们用「习惯了」来为自己营造百毒不侵的假象，好像没什幺事是不能习惯的，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连假象也不剩的自己，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中毒了，病入膏肓却仍在习惯里沉沦。
我清楚知道自己戒不掉有关孙景熙的所有习惯，可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我只能面对现状、改变自己。
人总该学会义无反顾。
抵达他家门口，娓娓地，我打破了沉默。
「择善固执，就是指对的事情吧。」
于绍卓依声回头，眼神透露出几分讶异。
轻嚥口气，我继续说：「那样的话，于绍卓。」
放下顾虑、放下执着，早在爸创造出vapire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失去自私的权利。
「我答应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