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1 放不下的习惯 (01)
一晃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盛大的父亲节。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欢庆的气氛，超商、量贩店的传单上，也用各种父亲节的促销佔了一大版面，就连社群网站，也不外乎是一些庆祝父亲节的贴文。
我大略浏览了一下，再回到自己的主页，对比之下，我的页面完全就像蛮荒多年无人使用的帐户。
想当初根本没什幺注册帐号的动机，说起来，这纯粹是为了大学时的分组报告而存在的帐户，经营这个本来就不是我会做的事。
「难得看妳滑手机，我的也顺便给妳看一看好了。」
伴随声音，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于绍卓将自己的手机推过来，堆起清朗的笑。
我看看手机，又看看他，讷了讷，「为什幺我要看你的手机？」
「给妳看我那群朋友都在我生日时对我说些什幺啊。应该有不少惨不忍睹的丑照，借妳笑一下。」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提到丑照时嘴角还有些上扬。
我也不禁一笑，「我觉得可能会有人对你说父亲节快乐。」
因为于绍卓的生日，正好就是父亲节。
坦白说，我也不确定自己跟于绍卓，现在究竟是处于什幺样的关係。虽然闹过绯闻，但我们的相处似乎没有丝毫芥蒂，有时我甚至要怀疑，两个月前他面对报社时那番惊天动地的表白，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我也忍不住会想，如果他这个年纪比我轻的人，都能够不把那种无聊的八卦放在心上，那我这个早就出社会的人，也应当没什幺理由纠结着此事不放。
他没要强迫我做任何决定，我知道他从头到尾没打算给我压力，但究竟我的压力从何而来？
──「请妳，跟sean在一起。」
童桦当时的请求、那时强笑的表情，我始终无法装作没这回事。
其实事后童桦有来找过我，说自己那时是口不择言，要我别把那些话当真。可是我办不到，对我来说，说出口的话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就像于绍卓之于我，就像我之于孙景熙。
我开始深思，同时给自己一个考虑的期限，关于要给于绍卓的答覆，至今也该是时候有所回应。
就在他生日这天，我决定窖封有关孙景熙的一切，试着，去看见另一个人的用心。
目光慢慢聚焦在他喝饮料时眺望窗外的侧脸，我悄悄浮上一抹笑，心底很是平静。
他刚好转过头来，发现我在笑，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发笑，模样还有些傻气。
「怎幺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没有，看你手上那杯满好喝的。」
「这杯？」
他举杯递向我，笑得促狭，「不然分妳喝？」
几乎是在他问完的同时，我便从容不迫地凑过去，吸了一口。
于绍卓一脸就是张口结舌的样子，相较之下我则是极其自然的起身，然后慢悠悠地拎起包包。
「走了吗？去叔叔那。」
路过还傻在座位上的他，我背对着他低笑。
说真的，于绍卓会那样讶异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大概完全没料到，我竟然会乖乖张口任他餵食。
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变乖了，纯粹只是我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放下对这个人的戒心，至于从什幺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在他日复一日的包容里、也可能是在他对我一再关心的某个契机点。
他只要看到我就会笑，不论心情好坏，几乎是像反射动作那样。这是他和孙景熙最大的不同，于绍卓的笑容总散发出一种难以忽视的真诚，然而孙景熙这个人真正诚恳时，却是让人完全无法从表情分辨的。
比起孙景熙，于绍卓是沙漠里的绿洲，让我在乾涸的沙地里存活。
我很感谢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包含他雍容大度的体谅、包含他在我门前默默留下的那些关怀，就连我能赶在父亲节前和叔叔冰释，全都该归功于他。
是啊，我和叔叔和好了，就在他前阵子的一番肺腑之言之后。
「于绍卓，我得谢谢你帮我找回父亲节的感觉。」
很久了，我真的很久没过父亲节了。
「这没什幺啊，事情能解决，主要是因为妳愿意主动去跟简校长把话说开，我没有特别帮上什幺忙。不过妳突然对我这幺客气，我都要怀疑妳是不是书忆了。」
说着，他用食指点点我的额头，嘴角扬起时还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讲得好像我平时都很不客气一样……但是不管怎幺说，还是多亏有你的忠告，我才想通一些事。」
「我？」他笑了，「傻瓜，妳怎幺老觉得是别人的功劳。」
「谁叫有人明明功不可没，还硬要推得一乾二净。」
我故意讲得意有所指，于绍卓也立刻听懂我意思，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喂喂，妳话中有话啊？」
他一边说一边出手捏捏我脸颊，空气都被他笑得明朗起来。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对叔叔气盛的咆哮，几乎是一笔抹煞了我们曾经形同父女的情份。我把自己变成忘恩负义的人，浑浑噩噩这幺久，才终于被于绍卓的一番话点醒。
他告诉我，所谓的家人就是，当妳受到委屈，他为你挺身而出；当妳为他人流泪，他在某个妳看不见的角落为妳心碎。然而，当他为妳做得越多，妳却越会忘了感谢。
直到妳开始充满厌烦的嫌弃他，直到他追着控诉妳的不义，直到他终于也心寒的离开，妳想回头，才发现自己连他的影子都搆不到。
人生中的遗憾已经够多了，要是化开对叔叔的心结，能够使我将来少一件懊悔，那也绝对是于绍卓所带给我的三生有幸。
替叔叔过完父亲节后，于绍卓送我到公寓附近，就先去朋友那继续庆生。
看看手錶，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最近两週因为电梯维修，我都是走楼梯上楼，一开始特别累，现在倒也满习惯的了。
顺利抵达我住的楼层，我顺势从包包里拣出钥匙，正要迈过走道转角时，头一抬，远远就看见有个人蹲在我门前，正要起身。
因为不确定对方是谁，我没继续往前走，可那个人似乎颇为敏锐，虽然没回头看我，却好像有发觉我的存在，脚步一挪就打算离开。
我本来想先叫住他，但他一动我就被他留在门口的东西吸走注意力，顿时我愣住了。
盒面上那张熟悉的牛皮纸条，稳妥妥地就横亘在中央，每次都是不变的位置、不变的文字排版，我不可能认错。
一直以来在我门口留下东西的……难道，不是于绍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