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扇舞风华

扇舞风华_分节阅读_28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宁悟下令紧闭多桑城门,内外不许相通,在城内坚守不出。苏承靖大军速战无果,只好在城外驻扎,把多桑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和尉迟秋全然无关了。自撕破脸后,宁悟在他的饮食中加重了□□的分量,致使他体内的耀世毒性极快地蔓延。此时,尉迟秋的神智已经完全丧失,再也没有清醒的时候了。

    宁悟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原本的计划已经全部落空,还平白招来了大军压境,兰绪全线失守,只余多桑一城如激流中的孤岛,岌岌可危。这样的情形必然招致兰绪臣民的不满,为了眼前局势,兰绪大臣已经分为两派,在议事时吵得不可开交。

    一派认为大冕大军压境,多桑孤城难守,为今之计只有立刻开城门投降。请罪认罚,称臣纳贡。然后诿过于冷安珺,只说是受他蒙蔽,希望大冕方面能接受兰绪的请降,从多桑城外退兵,以保全兰绪。

    另一派则比较激进,觉得大冕劳师远征,大军必不能持久,而多桑作为兰绪都城,兵精粮足,城防坚固,牢不可破。不如先坚守多桑,等待冕军疲敝,再出城大战。兰绪之力自然不可与大冕抗衡,但即便是最终要降,也要让冕军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再有条件地议和。如果大冕执意不允兰绪的议和条件,便孤注一掷,玉石俱焚!

    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甚至连多年不问政事的兰绪王都惊动了,急召了长子宁悟回内宫问明情由,知道宁悟那胆大包天的计划,气得恨不得当即废了宁悟的议政王子之位,不过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耽于玩乐的无能之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是只能依靠宁悟。

    连续数日都没有争出什么结果,宁悟被这些人吵得头疼,索性由得他们去,抛下几乎撸袖子要打起来的朝臣,独自一人离开而了议事阁。

    从议事阁回到所居住的长阳宫,舞韵立刻捧上茶水,宁悟喝了一口,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何妙手呢?”

    “何大人在秋公子那里。”舞韵是宁悟多年□□出来的贴身侍婢,只要宁悟一说话,她便了解了主上的意思。急忙张罗着替宁悟换了衣衫,仔细打点好,引着宁悟从长阳宫的偏门出去,走宫内小道,直达尉迟秋所在的小院。

    整个小院都静悄悄的,宁悟和舞韵走进去的时候,尉迟秋正坐在屋内,何妙手和佩儿站在一旁,似乎只有风的声音还存在着。

    尉迟秋的双目已经失去了焦点,茫然呆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宁悟出现,他连动都没动,仿佛什么都没有感知到,他的世界已经一片空白,不复存在。

    “大王子。”何妙手向宁悟行礼,佩儿也急忙跪了下去。宁悟递了个眼神给舞韵,舞韵拉着佩儿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他怎么样了?”

    何妙手深吸了一口气,道:“秋公子体内的耀世毒性应该已经充分发挥,他现在神智不清,也不认得人了。按照您的吩咐,我重新调配了药物,让秋公子吃下去,现在已经初见成效。”

    宁悟皱着眉凝视着尉迟秋,尉迟秋懵然不知,眼神丝毫没有变化,如同一潭死水。宁悟负手上前,半晌,开口道:“你是谁?”他凑得很近,气息几乎喷在尉迟秋的脸上,尉迟秋愣了愣,似乎有些微反应。

    宁悟瞟了一眼何妙手,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尉迟秋有一点点动摇,嘴唇颤动良久,才极其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是,谁?”

    “你是谁?”

    尉迟秋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吐出:“我……是……谁?”

    “你是尉迟秋。”

    “我……是……尉迟秋?”

    宁悟满意地点头:“对,你是尉迟秋。”

    尉迟秋重复:“我是尉迟秋。”

    宁悟又问:“我是谁?”

    尉迟秋体内的耀世洗刷了他的神智,而何妙手所调配的药物,竟是让他变成了傀儡。宁悟觉得很有趣,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有什么样的结果

    “我是宁悟,我是你的主人。”

    “我的……主人……宁……悟……”

    “对,我是你的主人宁悟。”

    “我的主人宁悟……”

    “你要听我的话。”

    “我……听话……”

    宁悟神色一寒,突然改变语调说:“你的仇人是苏承靖。”

    “我的仇人……是……苏……苏……”尉迟秋并没有按照宁悟所预想的那样重复他的话语,提到苏承靖的时候,尉迟秋忽然开始抗拒,他说不下去,眼中似乎有反抗的微光凝聚起来,“不,苏……苏……”何妙手赶忙阻止:“大王子,药性还不稳定,而且秋公子似乎和苏承靖之间有很深的羁绊,唯有提到这个的时候,他还会有所反应。”

    宁悟怒道:“他不是应该完全疯了吗?”

    何妙手擦着头上的冷汗,低头道:“的确如此,但不知为何……大王子,容我再研究研究……”

    宁悟问:“那若是苏承靖出现,他还能认得么?”

    何妙手摇头:“定然不会。他现在什么都不认得,大王子便是与他说苏承靖,他也不懂。但他自己提起却是不行,应该还是有纰漏,我再换一味药,大约有用。”

    宁悟摆了摆手道:“来不及了,你今日按照原来的药方,再给他加倍的剂量,记住,今日是最后一次。”而后他又转向尉迟秋,冷声道:“尉迟秋,你的仇人是大冕三皇子。”

    这一回,尉迟秋再无反应:“我的仇人……是……大冕三皇子。”

    “没错,你的仇人是大冕三皇子,你要报仇。”

    “我……要……报仇……”

    宁悟露出得逞的笑容,凑近尉迟秋耳畔,低语:“杀了大冕三皇子,报仇。”

    “杀了……报仇……”

    “对。”宁悟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尉迟秋反复灌输,他心中酝酿着一个恶毒的计划,即便一败涂地兰绪毁灭,他也要把这个计划实施下去。

    ……

    ☆、三十三

    苏承靖的大军已经在多桑城外盘桓了数日,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多桑虽已是孤城,但有赖于兰绪人多年苦心经营,加上地势得天独厚,冕军远道而来,一时强攻不下。而且宁悟这个人,计谋才智上平平无奇,在守城方面简直是个天才。多桑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连日来,无论冕军如何叫战,宁悟都置之不理,紧闭城门,自从苏承靖领军以来,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如今遇到多桑这块硬骨头,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让大军在城外适宜之地驻扎,徐图后计。

    此时已经是初夏时节,虽说苏承靖手上这支冕军一直是在安州训练,不像北方军队那么无法适应兰绪的气候,但越往后天气越热,对于战局十分不利。苏承靖很是头疼,连日和冷麒玉禇陌尘商议对策,依然无计可施。

    冷麒玉和禇陌尘原本是久经沙场的人,在边关驻守数十年,无论经验和战功都非常丰富,只是边关大漠与北蛮瀚海国作战,终究与这攻城巷战不同,饶是禇陌尘这样的老将,也只能望城兴叹。

    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苏承靖心绪烦躁,解了战甲回自己营帐内,驱走了跟进来伺候的仆从,连庄璞送进来的茶也打翻了。

    营帐内的沙盘上,多桑如同一根钉子钉在那里,实在是碍眼地很。苏承靖捡起沙盘上用来代表敌军的陶俑,握在手里把玩,突然想起了尉迟秋。

    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到他了吧,不知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逃出兰绪,有没有解了身上的耀世之毒,苏承靖感到有些哀伤,那日他在马车中醒来,才知道尉迟秋竟然和自己最敬重的皇叔一起算计自己,他不是没有恼过伤心过失望过,可是一回到京城,看到冷麒玉苦心支撑的局面,他才知道自己多么幼稚可笑。后来安延恒送来那些证据,安延恒只道奉命已毕,要去兰绪救回孤身犯险的尉迟秋,苏承靖在那装着证据的包袱里,却发现一张尉迟秋偷偷夹在里面的字条。

    与君同在桃花镇之日,永生不忘,一扇之约,来日再还。

    只为这一句来日,苏承靖彻底清醒过来,强行扣下安延恒,配合冷麒玉的计划,解除冷安珺逼宫之祸,然后领兵出征,挥军兰绪。这是他苏承靖的责任,也是与尉迟秋的约定。

    苏承靖到达安州接掌兵权的当日,就着人打听尉迟秋的下落。之后一路进兵,到达多桑城下时,便立即让安延恒和庄璞带暗卫潜入多桑。只是宁悟防备地滴水不漏,大冕最精锐的暗卫,竟然无法突破多桑的防线。

    尉迟秋渺无音讯,苏承靖偶尔心中闪念,说不定尉迟秋已经……不,不会是这样的,他摇头甩掉那些不好的念头,把手中的陶俑丢回沙盘上,靠在桌前,以手支额,尽力不去胡思乱想。

    帐内较外头凉爽,连日征战的疲累也在这个时候袭来,苏承靖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似乎看到那魂牵梦萦的人款款而来。

    “阿秋,是你吗?”眼前影影绰绰的,苏承靖觉得身体有千斤重,他想上前看清楚,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三皇子殿下!”

    尉迟秋偶尔会这么叫自己,不过他更喜欢唤苏公子,苏公子,尉迟秋的声音柔软,还带着一点少年残留的清脆,他笑意盈盈,让苏承靖好不欢喜。尉迟秋还擅长扇舞,就是不知为何不擅长唱歌,连那首凤凰引,他能找到调子翩翩起舞,要他开口则是走音八千里不止。但苏承靖就是喜欢听他唱……

    “三皇子殿下!”

    尉迟秋才不会这么粗声粗气地喊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苏承靖想着,猛然间脑袋一沉,像从高处跌落,他双脚无意识地一踢,踢在桌腿上,便陡得醒了过来。

    果然是梦啊……苏承靖伸了个懒腰,刚才支在桌子上睡着了,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梦了些什么。他站了起来,又听到一声:“三皇子!”

    不是梦?苏承靖听出原来是安延恒的声音,方才迷迷糊糊的,只听到有人唤他,这时才明白,这是安延恒急着找他,被守卫营帐的军士拦在外面,因为不得他的命令,一直不肯放行。苏承靖提高声音:“让他进来吧。”

    隔离内外的门帘立刻被掀开,安延恒颇为激动地闯了进来,道:“三皇子,你看谁来了?”说罢也不等苏承靖回答,迫不及待地让开,只见一人站在帐外。

    帐外一袭素衣,尉迟秋茕茕孑立,恍然如梦。

    苏承靖一时连呼吸都忘却了。他设想过很多次与尉迟秋的再见,本以为自己会急不可耐地飞奔上前抱住他,把他搂在怀里吻上一千遍一万遍,或者直接把他关起来,片刻都不再放手,可当尉迟秋真正站在面前的时候,苏承靖竟然呆住了,他静静地望着尉迟秋,疑心这是梦,又不敢上前,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尉迟秋神色空茫,似乎是在打量着苏承靖,无悲无喜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带着如同世外仙人的气质。“巡逻的军士在多桑后面的山里发现了尉迟,就把他带了回来,幸赖苍天有眼!”安延恒不是没有发现尉迟秋的异常,然重逢的欣喜让他忽视了这一切,他见尉迟秋和苏承靖两两相望都一片迷蒙,便自顾伸手拉着尉迟秋进了营帐,推得离苏承靖近了些,“尉迟刚才就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那天杀的宁悟对他做了什么,也许是受了伤……或者什么惊吓?”

    尉迟秋还是没什么反应,安延恒道:“尉迟,你是怎么了,他是三皇子殿下啊!”

    尉迟秋慢慢地注视着苏承靖的脸庞,嘴唇动了动:“三皇子……殿下……”

    “殿下,尉迟公子他……”庄璞得到消息后先去禀告了冷麒玉,他是冷麒玉□□出来的人,自然是先顾着那边,得了冷麒玉的指示,又跑来苏承靖这里禀告,刚进了营帐就见尉迟秋已然和苏承靖相见,不由望了一眼安延恒,退至一边,不再说下去。

    被庄璞这么一冲,苏承靖如梦初醒,“阿秋!”他伸出手向尉迟秋走去,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摸了沙盘上的陶俑不曾洗手,两只手都黑乎乎的,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急忙随手在自己的披风上抹了抹,勉强擦干净之后才上前抱住尉迟秋,“阿秋,真的是你!”

    触手的温度才让苏承靖感觉到了尉迟秋的真实,他动情地唤着,“阿秋,阿秋……”每唤一声,他便将尉迟秋抱得更紧,像是要把人揉碎在自己的胸膛里。尉迟秋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这不是苏承靖熟悉的味道,但让苏承靖很是沉醉,他一遍一遍唤着他的阿秋,像是坠入了他最期待的梦幻,蔓延全身的温暖让他声音都变了调,“阿秋,我好想你……”

    “阿……秋……”尉迟秋茫然地跟着念道,“阿秋?”

    “阿秋你怎么了?”苏承靖抬起尉迟秋的脸,与他相对,望见他那如鲜花般饱满艳丽的唇,一时意乱情迷,忍不住吻了上去。

    初时,只是轻如蝶翼的触碰,尉迟秋唇齿间犹如花蜜般的味道,让苏承靖无法自拔。他忍不住吮吸着那唇上的芬芳,用舌尖轻轻舔舐,直至把那冰冷柔软的唇舔地火热,然后撬开尉迟秋微微咬合的齿关,夺走那里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