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点多钟，天气比早上暖和些。街道上到处都是扯碎了的五颜六色的废彩票。许多小孩子在彩票摊附近低着头，弯下腰仔细地寻找些什么。原来，他们正在捡地上的烟头、钮扣、打火机、或者卢布、戈比等，这些东西都是彩民们争购彩票时弄掉的。
小妮娜提着菜篮子，兴奋地行走，不时从地上捡起一两张废弃彩票，蛮有兴趣地看来看去。柳德米拉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妈妈，你看——”小妮娜拾起一颗黑色的大钮扣。
柳德米拉接过钮扣一看，啊，好熟悉哇！这不是小妮娜他爸爸今天穿的那件铁灰色西服的扣子吗？是的，她非常记得这颗扣子上面的记号——旁边被火烫得变了形。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她正在一边做晚饭，一边给丈夫的新衣服钉扣子。忽然锑锅里的粥溢了出来，她忙去揭锅盖，而放在膝盖上的一颗扣子掉在火灶口内，她发现后，急忙用木棍拨出来，可是已经被火炭烫了一下。
小妮娜说：“妈妈，这不是爸爸衣裳上的钮扣吗？”
柳德米拉“嗯”了一声。
小妮娜又说：“妈妈，你说，爸爸今天能够中奖不？要是中奖了多好哇！”
从小女儿那副天真烂漫的笑脸上，又看看手中的扣子，柳德米拉想起自己以前买过几次彩票的辛酸，她深深领教过抢购彩票的苦罪。所以，她没有回答女儿的话，而是把那颗钮扣放进口袋里。
她牵起小妮娜的手，急于到皮鞋厂的彩票摊位，看能不能见到自己男人。可是到了那儿，人群密匝匝的，她踮起脚，四下看看，哪能寻见费奥多尔的影子呢！
无奈，她只好从小妮娜的手中提过菜篮子，牵着她的小手，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走进了儿童世界商场。这里是全市最大的一家儿童商场。
新年之际，商场装饰一新，货架上摆满了许多东西——绝大多数都是适应儿童的商品。儿童玩具柜台处，展出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儿童手表、小摩托车、小飞机、小手枪、木马、塑料洋娃娃……
柳德米拉带着小妮娜来到这里看了一阵，才低下头来问：
“你想戴儿童手表吗？”
小妮娜摇摇头。
“妈妈给你买一个洋娃娃，好吗？”
小妮娜说：“妈，我们家里穷，我什么也不想要。”
多懂事的孩子啊！小妮娜知道，爸爸和妈妈辛辛苦苦做工，每个月挣的钱不多。所以每次上街，她从来不同人家的孩子又哭又叫，吵闹着买这买那。
柳德米拉牵着女儿的手，缓缓地顺着人群，走到童装柜台，货架上摆满了式样漂亮的女童装上衣，她打算给女儿买一件童装以及两件婴儿的内衣。可是一看价格标签，太昂贵了。她想找便宜一点的，看来看去，就是找不到。于是，她问一名售货女士。售货员告诉她说：
“因为童装比成人服装利润少，所以，缝纫厂也好，供应布匹的纺织工厂也好，每年都在减少儿童用品。这两年，儿童袜子、连衣裙、幼童的罩衫、新生婴儿的内衣常常缺货，几乎完全定型了，这些东西成了这家商场顾客和店员每天争吵的火种。”
柳德米拉听完，愤惫地说：“真是岂有此理！为了利润，竟然连孩子们穿的用的产品都不生产了！”
“唉，这又有什么办法，连我自己有时候也常买大人的服装拿回家去改成孩子的呢！”那个售货员深有同感地附和道。
在这家商场里，许多牵着幼儿的夫妇在里面转来转去，都买不到舒心、价格适中的童装，无不失望地走出商场到别家商店觅寻。
柳德米拉和女儿转了几圈，看见人们排着又长又乱的队伍，就问：“喂，你们排队买什么呀？”
一个女人对她说：“等一会儿有一种漂亮的涂漆摇篮出售。”
柳德米拉想了想，便马上站在队伍后面。半小时后，售货员搬出很多摇篮，当她听到一只摇篮价钱需要35卢布时，惊得从人群里退出来。她连想也不敢想，一只普通的摇篮竟然标那么贵的价钱，几乎是她半个月的工钱了。
她看看在儿童商场再也没有什么适合买的东西，牵着小妮娜的手，走出门外去了。
柳德米拉顺着街道的走廊，经过一家糖饼烟酒公司，橱窗里面的玻璃瓶盛满了包装漂亮的糖饼。她想，小妮娜上街大半天，肚子一定很饿了。于是，她掏钱买两个大烧饼，再买一瓶酱油和一瓶普通白酒。她把烧饼递给小妮娜，说：“喏，你吃吧！”
小妮娜把一只饼放在妈妈的菜篮里，把另一只饼掰开一半给妈妈吃，柳德米拉做个样子只好尝了一点点。
街道大楼的钟敲了两响。小妮娜一看，说：“妈妈，两点钟了，我们回家吧。”
柳德米拉说：“我们再到红场百货大楼看一下。”
母女俩刚走出糖饼烟酒公司门口，里面有个售货员伸出脑袋东张西望一下门口外面，发现没有谁注意朝这里看过来，立即返回店里提起事先准备好的半桶自来水，就“哗啦”一下将水倒进装酱油的瓷缸，然后又把半桶水渗进酒坛内。做完，他为自己利索的这一损招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
一会儿，有两个老头拎着瓶子进来，那个售货员显得十分热情地招呼：“两位先生，来买苹果酒吧，这酒新出厂的，是我们公司驰名久仰的‘不倒翁’，价钱又便宜，保证你们喝了一回想两回，千杯不醉呢，来吧……”
红场百货大楼门口，撒满了花花绿绿的废彩票，一阵风刮得到处飞扬，连商场里面的地板上也飞进了不少纸屑。广告宣传橱窗陈列着的商品图案已经重新摆放过了。门前两侧竖着两幅发行彩票宣传画，每位顾客踏进商场时都有意无意地欣赏一下画面。
柳德米拉母女俩也不例外，停在宣传画前看了几眼，尔后才慢慢走进商场里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