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已经在肉类食品公司橱窗排成长龙。上午快10点半钟了，可是运送肉食品的卡车还没有来。大伙等得不耐烦了，骂的骂，怨的怨——
“他妈的，今天到底有没有牛肉供应啊？要是懂得这样我就先去购买彩票了，说不定还中大奖呢！”
“是呀！我好久买不上牛肉了。今天，我们全家兵分两路，我老公和我大儿子去碰彩票的运气，我七早八早就拎着菜篮子来这儿排队，要不是为了过节，我今天还舍不得放弃寻找幸福之神的念头呢！”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纪40多岁的中年妇女。
一个老汉嘟哝道：“听说托拉斯是全市闻名的屠宰牛能手，今天我看他在屠宰场那里大喝一顿不可！要不，直到现在还不拉牛肉回来！”
“人家只顾满嘴油，肚皮胀，哪管你在这儿为了排队，站得两条腿快要抽筋啊！”
人群中，柳德米拉和小妮娜紧紧地排在人群队伍后面。柳德米拉看看女儿被寒风冻红的脸蛋，心疼地问小妮娜冷不，小妮娜摇摇头。一会儿，小妮娜担心地说：
“妈妈，今天可能没有牛肉卖了吧？要不，都快中午了，还没见牛肉影子！”
“会有的，今天是新年节假日！”柳德米拉和蔼地安慰女儿说。
“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开始卖呢？”
“再等一会儿运牛肉的汽车就来了。”
小妮娜伸手到妈妈的口袋里，掏出那本封面画有一头北极熊的肉类供应证，打开一看，眼睛都睁大了：
“妈妈，我们家去年11月和12月的肉类为什么没有买呀？”
柳德米拉接过供应证，笑了笑，说：“这两个月的肉类早就被人家一口吞掉了！”
“谁吞的？”
“还有谁？它呗！”她指了指封面的北极熊，风趣诙谐地说。
聪明伶俐的小妮娜明白妈妈话里的含意，也跟着笑了，两个小酒窝浅圆浅圆的，显得天真可爱。
眼下，要想每个月都能够准时按政府规定的供应量买上肉类食品，只能做梦了。甚至有的市民半年时间也买不上肉类，因为肉类食品太紧缺了。
过了半小时，三辆拉肉车在人们的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来了。托拉斯指挥车子，从侧门缓缓驶进去。
食品公司里面，托拉斯和屠宰手们手忙脚乱地把一挂挂牛肉从车上搬下来，然后又把牛肉整齐地挂在橱窗旁边的铁钩上。他用沾满牛血的围裙将手擦擦干净，坐在取暖炉旁边烤一下冷冻的手，再慢悠悠地吸一支烟。
烟圈慢悠悠地在他的脑门顶升腾起来。好不容易吸完一支烟了，他才慢吞吞地拉开窗口，开始经营他的生意。
小妮娜看见，托拉斯把他那个长丝瓜鼓起一个大肿瘤般的脑袋，从半圆形的窗口探出来，动了动厚厚的嘴唇，前面的顾客太嘈杂了。半晌，她总算听清楚了他说的话：
“诸位，请不要慌张，今天我们公司已经把牲畜场仅剩下最后的10头牛犊和乳牛全部宰光了，为了保证大家都能买上肉，今天规定，按排队人头数供应数量，每人限买250克牛肉……”
后面他还说什么，小妮娜实在听不清楚了。托拉斯话音落下，象一把盐撒在油锅里，前面的人立即炸开了，有的人大声说：“我已经两个月没有买肉类了，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买1000克！”
“不行！250克肉还不够我一家人塞牙缝，起码也要给卖给我500克牛肉！”
有的人责问道：“连牛肉都不能供应多一点，你说说，我们国家是发达的社会主义大家庭吗？”
托拉斯把手中的切肉刀往屠案上一拍，板着脸吼叫：“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要买就买，不买就滚开！今天整个市场哪家肉类供应铺都是彼此一样的，难道是我托拉斯独创发明的吗！”说罢，他的脖子暴突起了一条条青筋，就象一条条蚯蚓趴在颈项上。
人们稍为平静些。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再说下去，脾气暴躁的托拉斯就会把拉开了的窗口重新关闭起来，那就更糟了。
柳德米拉紧紧牵着小妮娜的手，很长时间才往前挪一步。她踮起脚看了看前面的人群，自己离橱窗的窗口还差得很远。一个个顾客买得250克牛肉后，既高兴又气愤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忍耐着严寒排了整整一个上午的队，才好不容易买得这点牛肉。
人群艰难地向前一步步挪动。柳德米拉母女俩非常担心买不到牛肉，一次次焦急地踮起脚尖往前看，要是今天再买不上牛肉，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去年冬天，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没有买到肉食品了，过两天又是吃素日，吃素日肯定是没有肉类供应的。
时间在人们的焦虑中漫长地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轮到柳德米拉挪到橱窗前，她掏出《肉类食品供应证》和卢布，递过去说：
“买500克牛肉。”
托拉斯接过《肉类食品供应证》，在上面盖了一个三角形的红印，标明本月度的肉类已经供应过了。他听到柳德米拉说买500克牛肉，马上把眼珠子瞪得溜圆，吼斥道：
“每人只准买250克！”
柳德米拉说：“刚才你不是说按排队人头供应数量吗，我和我女儿整整排了一个上午的队！”
小妮娜把站累了脚踮起来，仰头对着窗口大声说：“是呀，你说过，不论大人小孩，每人限买250克牛肉，我和我妈妈两个人排队，就应该得买500克！”
后面的人为了早点买牛肉，也七嘴八舌地帮她们母女俩说理。老半天，托拉斯才不得不秤500克牛肉给她。
从人群中出来，小妮娜高兴的脸好象春天里的鲜花一般喷然开放了。虽然站了一个上午，但总算没有落空，尽管只买到500克牛肉，已经谢天谢地了！要知道，她们为买到这一丁点牛肉，费了许多心神啊！
路上，小妮娜争着提菜篮子，怀里象揣着个兔子，一步三跳。柳德米拉看女儿那副天真活泼的样子，提醒她说：
“小妮娜，注意点，别跌跤了！”
“嗳——”小妮娜应一声，象三月树林中百灵鸟一般清脆，在柳德米拉的耳边久久萦绕着一声婉啭悠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