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涯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性，否则的话，他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救下被卖到青楼的女子，带她远走高飞远离这个伤心地才是，而且好歹秦波救了女子一命，就算后来又因为太穷将她卖掉，应该也罪不致死。”
司徒无痕：“假若这名女子确实已经死了，而对方想要报仇，这样的话，给死者验尸时出现的奇怪情况，我倒是能多少猜到一点。杀人者之所以要将秦波毒杀后再吊起来，恐怕是因为想让秦波和被他卖掉的那名女子一样，也就是说，那名女子很可能是上吊身亡的。”
“如果她真的上吊身亡，那么官府的卷宗里应该多少会有记录，我现在需要查的是去年一整年到今年这段时间内，是否有青楼女子上吊自尽的记录。”慕天涯笑了起来，果然，只要跟司徒无痕一起时，他的条理就会无比清晰。
“不过，这也都是假设，”司徒无痕道，“若我们最初的猜测不成立，这个案子与那名女子全无关联，那么后面的也就都不成立了。”
慕天涯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现在的线索几乎都断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明日一早我便去翻查卷宗试试。”
“那早些休息吧。”说完，司徒无痕起身，收走了桌上的酒杯酒壶。
慕天涯愣了一下，垂头丧气的想，为什么不把酒喝完再和他讨论案情呢。
本以为第二日可以去翻查卷宗的慕天涯，在当晚就被迫从床上被人挖了起来。
大牢里有一名犯人越狱了。
准确的说是一名还没有定罪的犯人。
当慕天涯接到捕快来报，匆匆忙忙起身冲到向齐云的房间时，时间已过丑时，拿起向齐云递给自己的本子一看，慕天涯才恍然大悟，越狱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司徒无痕时抓回来的人。那人被抓回来后一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单凭他们搜集到的证据还不足以定他的罪，而向齐云是一个不会动用私刑的知府，再三权衡了一番，只得将此事上报给刑部定夺，可刑部却一直没有给答复，这不知不觉一拖竟已有差不多半年时间了。
可是一向在牢里表现规规矩矩的人，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越狱呢？
慕天涯即刻赶往了大牢，查看了牢房里被拍断的牢门，眉头微微一皱，此人武功不差。
他转过身问狱卒：“今天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吗？”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茫然的摇摇头。
慕天涯心中一动，问道：“今天有没有人在犯人面前说过什么？比如判刑之类的？”
“没有啊，”其中一名狱卒皱眉，犯人跑了，他们可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我们只是聊了一下最近的案子。”
“你们说过什么？”
“这个……”
“说。”慕天涯有些动怒了。
“啊，是这样的，前几天我问凌捕快借了钱，今天正好打算还给他。傍晚那时正赶上去前面吃饭，我去找他的时候，不小心在园子里，听到一点大人和凌捕快的谈话，回来以后，就跟他嘀咕了几句。”狱卒甲指了指身边的的狱卒乙。
“具体说了些什么？”
狱卒甲挠挠头：“我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起了凌捕快的身世，说……他这次办的案子里也有一个被卖去了青楼的女子，那个叫秦波的真是作孽。向大人似乎也看出凌捕快今天情绪不好，安慰了凌捕快几句。”
“就这些？”
“没错就这些。”两名狱卒连连点头。
慕天涯低头想了想，扔下一句“以后少在犯人面前乱嚼舌头”，便匆忙离开了。
狱卒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几句话哪里得罪到那个犯人了，居然不惜暴露了他一直隐藏的武功，拍断牢门以后逃走。会不会犯人的逃走其实根本是个巧合和意外？根本与他们说的话无关？
当然后面这一句，两人是不敢开口的，只能自认倒霉，现在他们只希望慕捕头和凌捕快能赶紧把人抓回来。
慕天涯再回到向齐云房间的时候，司徒无痕已经坐在了屋里，虽然他不会加入追捕犯人的行列，但是大半夜的周围这么闹哄哄，他也难免被吵醒了，这便索性过来看看。
慕天涯将牢里狱卒的话说了一次，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向齐云道：“大人，我觉得这次的事不简单，我总感觉这名犯人是不是与秦波被杀案的凶手认识，或者说，他认识秦波。”
“有这个可能，他听到自己认识的人做了一些……他清楚内情的事，所以逃走。那么他逃走是想要阻止对方还是想要帮助对方？”半夜被吵醒的向齐云这时脑筋也不是很清楚。
“不管是哪一种，他逃狱这是事实，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沉默了这么久，却在这个时候选择逃狱，要知道，就算他是清白的，只要逃狱就是一条罪了。若他是清白无辜的，又为何一直不说一句话。”司徒无痕摸了摸下巴，继续道，“关于追踪我倒是会一点，或许能帮上忙。”
“你身体好了吗？”慕天涯问道。
“不碍事了，向大人，既然我们都怀疑这个人越狱和那起案子有关，我建议不如兵分两路，天涯和加文继续顺着原来的线索查杀人案，我试试能不能追踪到这个越狱逃跑的人，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一起破案。”
向齐云看着司徒无痕略显苍白的脸色，迟疑了一下决定：“就这么办。”
第三十二章 城东旧事（五）
商议好后，司徒无痕和慕天涯便分头行动了。慕天涯去了卷宗房翻查一年来的各种记录，希望能在其中找到新的线索，而司徒无痕则是去了大牢。
卷宗是分类存放的，所以慕天涯很容易便抱出了一摞做着“自杀”标记的卷宗，如果自己和司徒无痕分析的没错，那么直接查自杀的青楼女子应该能找到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到慕天涯从卷宗室出来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了，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向齐云的书房。
敲门进入，向齐云正在看一封信，见到慕天涯进来，不紧不慢的将信收了起来，笑着说了一句：“你师父到江南去了。”
慕天涯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了向齐云，说道：“从去年年初一到现在的记录我都翻查过了，在青楼里上吊自杀的女子一共有三人，一个叫小翠，一个叫诗诗，一个叫白桃，三个人都是被买回青楼的，自杀原因应该都是无法容忍……青楼的生活，可是她们的真实姓名和真实年龄却没有人知道，更加没有记录过她们是被谁卖到青楼的。”
“也就是说，只能一个个去查了。”向齐云皱眉，这件事如果真的和那名逃走的犯人有关，拖得越久越危险，那人，似乎武功不错。
慕天涯点点头：“我立刻就去。”
“等等，先去厨房，李大娘准备了些吃的，别累坏了，不然你师父回来看到可会怪我的。”向齐云笑道。
“不了，我路上买点馒头就好，”慕天涯急忙往外走，“我担心无痕一个人会有麻烦，这边完了我去找他。”
看着慕天涯匆忙消失在门外的情景，向齐云微微一笑。
话分两头。
就在慕天涯进入卷宗房的同时，司徒无痕到了大牢，仔细的勘察了一下附近，慢慢的追着对方留下的痕迹离开了衙门。
司徒无痕暗想道，对方的武功看来比自己高出不少，若不是他心乱如麻，毫不掩藏行踪，只怕自己要追踪起来也不是这么容易。
一边观察附近留下的痕迹，司徒无痕突然想到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事。
如果逃跑的犯人确实是杀人犯，这次只是因为意外才逃离大牢那还好说。若这个逃跑的犯人没有杀过人却保持沉默大半年的时间，那么当初在山上破庙里发现的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无痕觉得自己头开始隐隐作痛，索性不再去想这些解不开的问题。
顺着对方留下的若有似无的痕迹，司徒无痕一路追踪，当然，也并不是那么顺利的，中途不止一次弄错了方向，追出一段路后才发现，又回到出错的地方重新开始，不知不觉，天也渐渐亮了起来，街上的人开始慢慢多了。司徒无痕暗道不妙，这样要追踪起来就更难了，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司徒无痕顺着隐约的痕迹，追踪到了城东，却发现对方似乎出了城。犹豫了一下，司徒无痕还是跟了上去，反正一路上他都有留下记号，倒是不怕慕天涯找不到自己。
最近似乎越来越依赖这个人，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施展开自己并不擅长的轻功，司徒无痕跌跌撞撞得继续追踪着。越往前走总觉得眼前的景物似乎有些熟悉，细细一想，原来如此……
这条路，似乎是自己第一遇见慕天涯后，和他同乘一骑入扬州城时走过，那么也就是说，前面就是那个破庙。
司徒无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前方，停留了一阵，在一边的树上留下记号，然后继续往前追去。
可对方的线路却似乎并不是往破庙去的，在树林里，对方留下的痕迹比在城中更好找一些。司徒无痕一路不停的小心翼翼穿梭在林中，又找错三次方向以后，终于他发现了林中的一所房子。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小木屋，孤零零立在那里，木屋前有一小块看起来开垦过的田地，只是似乎很久没人打理过，长满了杂草。
司徒无痕不确定屋内有没有人，不敢轻易动作，大白天的要偷偷摸过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想了想，当下便决定先在原地按兵不动。
轻轻跃上旁边的一棵树，专注的看着房子，本打算监视一个时辰若是没有收获便离开，没想到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屋里便出来了一个人。司徒无痕赶紧将自己的身形往树干后缩了缩。
走出门来的男子正是司徒无痕一路追着他过来的逃犯。
男子在门口呆呆的望着远处，根本没有注意到藏在树上的司徒无痕，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可距离实在太远，司徒无痕分辨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男子呆站了半晌，低头看了看四周，捏着手上的东西慢慢离去。
司徒无痕仍在树上没有动，他知道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若是贸然跟着，怕是会打草惊蛇，男子的行进速度并不快，背影看起来有些黯然，待他走出一定的范围后，司徒无痕才从树上跃下，慢慢跟了上去。
男子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司徒无痕心里微微诧异，这人莫非是要回衙门自首？随即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跟在男子身后的司徒无痕，一边沿路做记号，一边观察着四周，没想到，那男子居然回到了那间破庙里。
破庙处于林中，与刚才的小屋不同，这里监视起来更加方便。司徒无痕选了较为僻静的一边，隐藏在破庙窗外的暗处，一面留意里面的情况，一面转着心思。
这人到这里来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内情？当初那件杀人案的凶手是否真的就是这名男子？若是被冤枉的，他又怎么会在牢狱之中大半年都未曾出声，还有，对于这次的案子，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不过这问题他仍然没什么头绪，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名男子这次跑出来的目的究竟为何，希望慕天涯能看懂他的记号，若是追了上来，可千万别惊动了对方。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蹲在暗处的司徒无痕觉得双脚已经有些僵硬了，便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从窗边向破庙中望了一下，就见那名男子生了一堆火，看着火在发呆。
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让它更加裹紧自己，司徒无痕觉得庙中的那堆火尤其碍眼。
天色慢慢变暗，就在司徒无痕考虑到底是要继续在这里守株待兔，还是先回衙门的时候，不远处的小路上突然走来一个人，司徒无痕连忙藏了起来，小心的往外看着，还好，不是慕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