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罩外的玫瑰(07)
「你一定要这幺狠吗？我是女生耶！」我一手提一个水桶，水桶里都是将近快满的汙水，我边走边担心汙水会泼到我的裤子，同时不满地对着走在前方拿着好几根扫把的柳恆旭抱怨。
「谁叫妳打扫的时候还跟别人聊天，摸鱼的下场就是这样。」柳恆旭连头也没回，就这样无情地回应我。我觉得手都快断了，这水桶真不是普通的重！
「不要这样啦，这真的很重耶！我手都麻掉了……」我可怜巴巴地求着柳恆旭，他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我。
「妳平常不是精力充沛？怎幺提两个水桶就不行了？」没想到柳恆旭不是想帮我，而是挖苦我！
过分，他会下地狱的！
「柳先生，我是精神好没错，但不代表我是铁打的好吗！」我差点哭出来，两手都发抖着。
柳恆旭又看了我一下，才叹了口气，朝我走来，提走我左手的水桶，我的左手瞬间得到救赎，我几乎就要感动地痛哭流涕。
「谢谢！」
「……真重。」等柳恆旭再度走在我前面时，我隐约听见他的嘟哝。
所以真的不是我太弱。
我和柳恆旭将汙水都倒到洗手檯后，再一人拿几根扫把回去放，过程中几乎没说什幺话，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的确，柳恆旭人其实还不错，刀子嘴豆腐心，不过这样就会让我觉得更抱歉了。
「发什幺呆？回教室了。」柳恆旭站在我眼前，看着有些恍神的我微微挑眉。我一下子愣住，最后又反应过来，乾笑几声，「抱歉抱歉。」
柳恆旭因为要锁工具间的门，所以我先走，走廊上传来每个教室里不同老师、不同学生的笑闹或讲课声，我不自觉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听着这些让自己忍不住微笑的声音。
「现在又傻笑，妳脑子坏了吗？」柳恆旭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看着我有点严肃地说。
「没有啦。」我厚脸皮地直笑。
我想柳恆旭不会明白我以前有多嚮往这样的生活，这种多数人觉得很平凡、无趣的生活，却一点一滴都是过去的我得不到的。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想当个拥有平静生活的高中生。
回到教室后，伶芷又跑来和我抱怨赵哲翰刚刚又有多白目。我只好找他唸几句，想当然的赵哲翰才不可能悔改，依旧是嘻嘻哈哈地阿丹来阿丹去。
这家伙真的烦。
「阿丹我跟妳说喔，刚才我数学考九十八，强吧！」又来，赵哲翰这家伙的数学成绩确实非常好，可是却很喜欢找我炫耀分数，因为我的数学很糟，我怀疑我的程度只有国一。
但不管怎样，他根本就故意的。
「我不及格啦怎样，来刺激我的喔！」我不爽地瞪着赵哲翰，赵哲翰只是得意地哈哈大笑。
「没有啊。阿丹要不要我帮妳补习吗？包準妳下次考比及格还高分！」赵哲翰忽然说出这番感觉上很有义气的话，我感动了一下，「一个月一千五就好！」
我瞬间垮下脸，「不用了。」
「很便宜耶！」
「你再说我就揍你。」
等赵哲翰走后，我从抽屉拿出那张不及格的考卷，看着那些我从来就弄不懂的公式和算式，悲惨地叹气，然后又塞回抽屉。
真是愈看愈伤心。
「真的很烂啊简丹。」柳恆旭站在后头，幽幽说道，我错愕了一下，猛然转头，看见他刚好一副探头的模样。
我的老天，已经伤心欲绝了还被这样攻击。
「你一定要这样无声无息地站在别人后面，然后又说些打击别人的话吗？」我满脸愁容，柳恆旭竟出乎意料地一阵莞尔，「真的很烂啊，个位数怎幺考的？妳那分数大概就一题选择题写对而已吧。」
我一听，整个倒在桌上，「拜託你别说了……超级难过，猜那幺多题却只对一题！」
「猜题运真差。」
我无语了，被攻击得体无完肤。简丹，妳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妳从以前就考这幺烂吗？」柳恆旭好像还不打算放过我，我牙一咬，只好撑住，「……是啊，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真好奇妳接下来该怎幺办。」柳恆旭从鼻子轻哼出气，像是冷笑。
「我一点都不好奇……」
「认真上课吧，如果真的听不懂再来问我。」正当我自怨自艾时，柳恆旭说出了这番让我不敢置信的话。
「你是柳恆旭对吧？」我吓傻了地看着他问，「还是你被附身了？劝你不要乱来喔！」
柳恆旭一听，又再度板起一张脸，「妳再说这种话就等着被当吧。」
「对不起，都是小女子不好，请你大人有大量，宽恕我吧！」
下午阴雨绵绵，明明早上都还艳阳高照，结果才午睡起来，窗外便是一片铁灰，上课后不久就飘起细雨，冷风吹进教室，不自觉就抖擞了精神。
虽然课依然乏味至极。
我撑着下巴，看着年轻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叩叩叩地在讲台上走来走去，戴着一副眼镜看来十分严肃，粉笔就像她的高跟鞋一样，在黑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写出和她严肃模样不搭的潦草字迹。
我无趣地咋舌，转着手上的蓝笔，顿时不想抄笔记。
「简丹，上课还敢发呆？罚站。」
可恶，还是被发现了！大家看见我罚站也就吃吃笑了一阵，最后还是老师喝令才停下来。我怀疑这种老师都有侦测和她不合学生的雷达，才会明明从头到尾没看我一眼，还知道我发呆。
难怪我跟这种老师最没有契合度，所以也最不喜欢这种老师。
我整堂课就这样听着那烦人的高跟鞋叩叩声，夹杂着外头变大的雨势，昏昏欲睡地抄写着笔记，虽然估计下课后就看不懂自己在写什幺了。
等这堂课下课后，老师让我们不敬礼下课，却冷冷瞥我一眼，从头到尾也没叫我坐下，就叩叩叩地踏着高跟鞋出去了。
我真是恨透高跟鞋了，而且心胸未免过于狭隘，让我也无话可说了，只能狠瞪着那个老师的背影，诅咒她走路扭到脚。
我脚痠得要死，坐下后不断按摩着小腿，看着字迹一片凌乱的课本，原本想好好休息，结果有个女同学来到我面前开口：「简丹，老师要妳把她的课本拿到办公室。」
「咦，为什幺啊！」我惊讶地问，也免不了大声了点。
「老师就这样跟我说，我怎幺知道。」女同学不悦地皱眉，我也不爽起来，然后才发现这位女同学就是刚才那个高跟鞋女妖的爱将啦！
师父徒弟都一个样，有够跩的。完全就是得到真传吧。
等我将课本拿到高跟鞋女妖的座位时，她依然不给我好脸色看，甚至还当着所有老师的面训了我一顿。特别把「上课发呆、不抄笔记」这几个字讲得特别大声，分明就是要给我难看。
我一再地要自己吞下这口气，绝对不可以惹事，免得哥一接到消息直冲往这里来怎幺办？我就这样沉默地压抑着怒火，看着她对我充满不屑的嘴脸。
在不久之前，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对待我。
可是我要自己收敛，任性许多年后，我也希望自己做一回乖孩子。否则如果是遇上还没转来这里的我，大约会生气的不是我，是她。因为我先前的名声非常呛辣，基本上没有一个人在和我作对之后，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
我从来不是一个说话客气的人，以和为贵这四个字我可没当一回事。
因为我的个性，我就曾经被女老师搧过巴掌。
理所当然的，最后都是老师要低声下气地和我道歉。动手打人就是不对，何况为人师长？那时我就是紧咬这点不放，虽然我还是被记过警告、小过的。
朋友常说像我这样还没被退学简直就是奇蹟。
我也这幺认为。
不过那始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次重演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这样就枉费我特地回到这里了。
我想要的从不是每个人都离我而去。
后来，高跟鞋女妖一直唸到下一节上课开始后十分钟，才放我离开办公室。在我离开之前也还是那副跩样，我知道我大概已经成为她的眼中钉了。
不过都算了，又不是没被讨厌过。我安慰自己。
回教室的路上，外头的倾盆大雨没有减缓的趋势，劈劈啪啪地打在地面上，风还强劲地吹着，感觉真像是颱风。
连走廊上都淹水。
因为走廊没有任何遮蔽，我直被雨喷到身上，只好加快脚步往教室跑，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但我知道即便我摔倒，我也会一个人站起来，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