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b612行星的距离(05)
「放学了？」回到家后，我看见哥坐在客厅里，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则温柔地问着。
「嗯。哥怎幺会来？」我还有些难以置信，以为自己正在作梦。
「就说考完试后会来找妳了。」哥温和地说，起身走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在这里过得还好吧？」
「很好啊！我可是很乖没有惹事的喔。」我得意地说。
「那就好，妳也长大了呢。」
长大，听起来真是微妙的词。
「哥会在这里待几天？」我亲暱地勾着哥的手问，哥手臂的温度一直是我最熟悉也最可靠的依赖。哥用鼻音嗯了声，「待到后天。」
「太棒了！」我欢欣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不过这里还真的是很久没有回来了，跟我们那边差很多，这里比较安静。」哥宠溺地看着我，像是也很喜欢这里。
「对啊，真的差超多的！住这边比较不容易忧郁症喔，而且这里的同学人也很好相处呢。」我点点头，无法否认地说着。
「这样啊。」哥莞尔。
「对了，妳上次说打破人家的马克杯，妳赔给人家了吗？」聊到一半，哥忽然想起我上次在电话和他说的事情，我乾笑，「赔了啦。」
「人家有原谅妳吗？」
「有啊……」
「下次不可以再这幺冒失，如果弄坏别人重要的东西就不好了。」哥叹气，我只能不自在地移开眼神，确实我是也弄坏了柳恆旭重要的东西没错。
但坏了那也没办法啊。
「知道了！」
不过我常在想，重要的东西到底存在于实质上，还是心理层面？难道实际物品被摧毁后，那份感情也会流于消亡吗？我想对我来说大概不会，只是我们都会对实质上的东西存有一分依赖罢了。
「嗨小妹。」正当我和哥聊着时，江景皓就这样走进来，一点也不拘谨，简直当成自己家。虽说是习惯了，不过他今天可带来了个从未见过的人。
「大叔，那是你儿子喔？」我指着江景皓手边牵着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嘴唇红润粉嫩，脸颊圆润，五官看起来端正且带有几分灵气，头髮是比江景皓再浅一点的黑色，整体上看来非常可爱，想必长大也是个极为好看的人。
「我弟啦。」江景皓呿了声，然后低下头，「宇勋，叫阿姨。」
「什幺阿姨，是姊姊！」我惊讶地张大眼，忍不住大声说道。那个被唤为宇勋的小男孩缩了缩，巴着江景皓的大腿，「呃，抱歉，姊姊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那小男孩就只是睁着圆圆的双眼直直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朋友吗？」哥问着，我这才想起尚未和哥介绍江景皓，「啊，对，他是江景皓，之前认识的朋友。江景皓，这是我哥。」
「你好。」江景皓伸出手，也不晓得是刻意还是自然地就扬起友善的微笑，哥也伸出手，两人在空中交握了一会便放开。
「我妹妹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江景皓出乎意料没在哥面前说我坏话，还笑得一脸亲和。
大人都是像这样子的吗？
「只不过你弟怎幺会在这，你爸妈带来的吗？而且你弟真的好可爱喔！」我蹲下身，忍不住直瞧着小男孩，他一脸天真无邪的，让我好想抓来抱抱。
「嗯，託我照顾一阵子，因为他们要出门去玩。小孩子都这样吧。」
「是喔。嗨，我是简丹，是你哥哥的朋友，但我不是阿姨，我才十七岁，是姊姊喔。」我点头，然后朝着小男孩自我介绍。
小男孩眨眨眼，这才放开江景皓的大腿，板着手指头数了好久，才理直气壮地开口说：「可是妳大我十二岁，所以还是阿姨啊。」
小男孩用着稚嫩的童音如此说着，这台词真的超级熟悉的，不就正是我当年对江景皓说的话吗？只是我和江景皓是差十一岁。但江景皓听见他这样说时，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屁。」我抬头怒瞪，江景皓只手摀住嘴，别过头去，「唉唷，我和你哥哥不一样，你哥哥快三十岁，快三十岁的人才可以被叫做阿姨或叔叔喔！我是姊姊，姊、姊，知道吗？」
「阿姨妳好，我是江宇勋，今年五岁。」他绽开孩子独有的可爱笑容，说出了这番让我吐血的话，我总算能理解江景皓当年的无奈了。
这就是报应吗？太残忍了！
「来呷饭喔！」阿嬷在厨房喊着，我也只好收拾我的心痛，站起身，拉住哥的袖子，「走吧，我们去吃饭。现在我已经晋级当阿姨了，你也是叔叔了，都老了，还是吃饭实在。」
哥看我这样，也笑了出来，「小孩子嘛，不要这幺介意。」
「哥你能了解十七岁当阿姨的悲哀吗？我好想哭啊。」我呜呜哀鸣了几声，表达我的哀伤之情。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哥对江景皓说着，并低头看着宇勋小小的脸蛋笑着，「我想大家都饿了。」
江景皓丝毫不矫情，一口便答应了，抱着宇勋一块到厨房。
「妳别生气。」哥率先去替阿嬷拿菜，江景皓就凑过来低声说。
「来不及了，我超生气的。」我扮了个鬼脸，也上前去帮忙端菜到桌上。
「阿政，哪会变遮瘦？加食一寡啦！（怎幺变这幺瘦，多吃点啦！）」晚餐时，阿嬷捏了捏哥的手臂，嘴里嚷着还一边夹菜给哥，果然在阿嬷的眼里孙子永远都少那幺一点肉。
哥乖顺地吃下阿嬷夹的所有菜，还体贴地替阿嬷和阿公也夹了些放到碗里，用着只能称为温柔的台语口音说话，和江景皓那种标準的台语不太一样，各有风格，而且两人都讲得很流利。
我非常羡慕。
不知道为什幺，我的台语就是说得卡卡的，很难流畅地表达我的意思，还会突然忘记要怎幺说。倒是哥，明明和我一样很少说台语，却说得比我好太多了。
不过哥本来就比我聪明很多，大人常夸他有慧根，做什幺事都很快就上手。
「那是妳男朋友吗？」后来吃完饭时，我和哥两个人待在厨房洗碗，他小声地问我。
「不是啦。」我吓了一跳，只能尴尬地摇头。
「是吗？想说你们相处起来很自在。」哥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如果不是坏人我就放心了。」
「……不是坏人。」
「那就好。他年纪比我们大对吧？」哥愉快地点头，接着又问，「平常就会这样来吃饭吗？」
「嗯，二十八了。」我沖洗着碗盘，叠到一旁，「他有时候才来。」
「怎幺认识的？以前好像没看过。不住这吧？」
这我可就难答了，只得说是路上碰到结果聊起来一拍即合之类的鬼话。毕竟说十年前就认识了，听起来可能更弔诡。
哥或许是心情好，竟也没多问，我便鬆了口气，否则他再问我就瞒不下去了。
不过我觉得哥对江景皓的印象不错，也许将来能告诉哥实话。
只是说到男朋友，还是怪难为情的。虽然无法否认我对江景皓那样年纪的男人都怀有一份憧憬。
感觉似乎到了那样的年纪会开始逐渐散发沉稳、成熟的气质，这种气质即使是平常和我闲聊瞎扯些没营养的话仍掩盖不住的。江景皓吸引我这件事情，一直是我没有提起但确实存在的事实。
这并不是什幺羞于启齿的事情，我也得承认我就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女高中生，可能对未来抱有期待，对异性带有幻想，只是仍然会坚持自己是一个独特存在的青春年纪。
我果然还年轻啊，我忍不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