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安宁
睁开眼睛,配合着清脆悦耳的虫鸣鸟叫,我的手臂被黄育晴紧紧缠住。
不,虫鸣鸟叫是骗人的,现在外面风超大,我敢说能够站在枝头上的不管是麻雀还是老鹰大概都是鸟中豪杰。
可必须得说,我的手臂确实是给黄育晴整个人绑住,能动的只有腕部跟指关节而已。
「喂喂,起来了。」
我大力的从人体麻绳的捆绑中抽出手臂,碰了碰睡相极差的黄育晴,可却不管怎幺叫都叫不醒她。
「呼啊」
在经过用力摇晃之后,困倦的声音从脸色极差的黄育晴口中发出。
我疑惑的摸了一下黄育晴的额头
「果然没错,妳发烧了。」
「什幺啊。」
好不容易清醒,可面部表情却有些呆愣的黄育晴被我以公主抱的姿势抬了起来。
「你、你干嘛啦」
脸部微微泛红的黄育晴无力做出任何动作,只能任由我将她抱上床去。
「我叫警察喔!」
眼前的人用尽全力摆出的从容,不到两秒便因剧烈的喘息声而瓦解。
「今天星期六,我是真的不用上课喔。」
「你要、你要强上一个得病的人一整天吗?!」
我扒了一下自己的脸,这家伙到底要讲这种东西讲到什幺时候
我抓起棉被两侧,轻柔的帮黄育晴盖上,可黄育晴却皱着眉头,两眼无神的抱怨:
「好热啊」
「忍下来吧,我去弄点东西给妳垫垫肚子。」
「我不太饿呢。」
「一定要吃一点,我不会做太多的。」
我说什幺也不肯让步,就在我担心我是否太倔强了点,黄育晴闭上眼睛笑了笑。
「好啦,君奕妈妈。」
「我才不是妳妈咧。」
我摸了摸黄育晴的额头,果然还是很烫。
「妳怎幺会突然发烧?」
「不知道耶」
有气无力的黄育晴开始正常的回应我,不再是像刚才那样疯狂对我开玩笑了。
「先不要坐起来,我去弄点东西给妳吃。」
「好。」
当我转过身来,準备下楼去厨房弄些什幺来填填胃袋,背后传来了一阵吸鼻子的声音,看来黄育晴这次病的可严重了。
下楼后,我往平常用于洗碗、切菜、煮饭的流理台走去,迅速的料理出一小碗白粥,洒了一点盐巴之后端回二楼寝室。
「我回来了,有没有稍微出点汗?」
「有喔。」
躺在床上任由棉被包裹住的黄育晴,脸上看起来似乎多了点红晕。
「那就好。。
经过简短的对话后,我端着刚刚製作出来的稀饭走向黄育晴,看我渐渐的向自己逼近,黄育晴从内部抓紧棉被并出声制止了我。
「那个君奕你先等等」
「怎幺了?」
停下脚步的我,有些困惑的提出问题。
而黄育晴则害羞的放开双唇:
「先帮我随便拿一件衣服过来,我现在」
「嗯?」
黄育晴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不小心用喉咙发送出一个问号,接收到问号的黄育晴,原本已经晕红的脸似乎又变得更加红润。
「我现在身上没穿衣服啦!」
「啊」
我傻愣在原地,这跟我原本印象中那个处变不惊的黄育晴有些误差,但看见眼眶有些泛红的她,我立刻回过神来。
「等、等我一下啊。」
我将温热的食物放在我时常熬夜写回家作业的书桌上,虽然说是时常,但自从上礼拜知道了黄育晴的学测成绩之后,我基本也没再为功课烦恼过了。
从衣橱中拿出一件易于排汗的运动衫,我有些粗鲁的放在黄育晴正使用着的棉被上。或许是察觉了我的慌乱,全身无力的黄育晴对着我硬是摆出了笑脸。
「我可没有买过这种衣服喔。」
「妳的其他衣服只会让你更热而已。」
「啊哈哈。」
感觉到心脏快速跳动的我转过身去,背对正哈哈笑着的黄育晴。
「转过来吧。」
随着布料的摩擦声飘过,带着些许笑意的柔和女声从我脑后传来。遵照黄育晴的指令,我再次向后转,只见她披着看起来鬆鬆垮垮的白色运动衣坐起身来。
「我的早餐呢?」
黄育晴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微微一笑,不过,比平常还要高分贝的呼吸声却再次出卖了她的淡然。
我走向书桌,拿起还存在着些微温度的那碗粥,接着朝黄育晴迈开步伐。
「啊。」
黄育晴面向我,微微张开嘴巴,而我则傻了眼的看着她。
「餵我啊,我可是病人喔。」
「妳真的是给我自己吃啊」
我拿起汤匙,舀了一些稀饭传给黄育晴,黄育晴见状,一口含住汤匙前端,将稀饭全部送进口中。
「君奕」
「怎幺了?」
「没味道」
「我只洒了点盐巴而已。」
黄育晴失落的说着「快帮我把感冒治好啦」这种任性的话,我再一次送出盛着稀饭的小汤匙。
「唔我可以不吃吗?」
「不行,这也不过才小小一碗而已。」
「啊嗯。」
张开嘴巴,黄育晴又一次的含住汤匙前端把白粥吃乾抹净。
「啊给我卫生纸」
吃完早餐后不到一分钟,黄育晴单手捂住鼻子,一脸严肃的向我要求面纸。
我抽了床边小木桌上放着的卫生纸并递给黄育晴。
「妳喉咙会不会痛?」
「哈啊会」
擤完鼻涕后,口气听来明显脱力的黄育晴,用尽力气的挤出一丝声音来回应我。
「把棉被盖好。」
「我想去厕所啦。」
「喔、喔」
黄育晴把脚伸出棉被外,有些不稳的站了起来,那摇摇晃晃的走路方式让我看了就感到不安。
「把手给我。」
「咦?」
我走向前,紧握黄育晴的小手,同时扶着她的身体,带领她走向卧室隔壁的盥洗室。
「你真的很会乱操心耶」
「那妳就别让我不放心啊。」
黄育晴顺口释出的抱怨没来由的令我感到烦躁,等我回过神来,心里突然冒出的那句话早已经由刘君奕之嘴,溜进黄育晴之耳中了。
「你又何必对我那幺上心呢?」
自我伤害般的笑容于黄育晴的脸上浮现,她一派轻鬆的瞇起双眼,但在我眼裏的她却如同哭丧着脸一般,这令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
对于她的疑惑,我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回应。
而且,无论那是设问还是激问,我想我都无法只靠自己就得出答案,因此,我只能沉默以对。
只是黄育晴那自虐一般的笑容,着实的令我感到不悦。
? ? ? ? ?
我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的自动铅笔不停往教科书上做碳粉攻击。
自从上礼拜日知道黄育晴的学测成绩有多幺高端后,我真的没再像现在这样为课业伤透脑筋过了。
「啊啊啊」
轻轻的发出奇怪声音后,我有些疲惫的高举双手,在质感硬实的榆木椅上舒展筋骨。
再过个三到四天,第二次段考就要到来,我没有理由不感到焦躁。只是,像这样一个人面临段考的次数说实在也不少了,我又为何会如此的心神不宁?
「好安静啊。」
我不自觉的转身,看向侧躺在床上正悄悄酣睡着的黄育晴。
自从她闯进我家以来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而我又多久没能再享受到这股宁静了呢?
「受不了,不读了。」
脑袋被问号佔据的我,离开书桌走向黄育晴睡的那张双人床,接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感冒要快点好啊,不然我这样也挺无聊的。」
我双眼直视着黄育晴那张略显年轻的娃娃脸,一个劲的以吵不醒她的音量自言自语。
这家伙明明安静下来就是个纯粹的美女
仔细想想,黄育晴除了喜欢乱花我的钱和爱开黄腔之外,人倒也不算多坏。
而且,长期跟她相处下来我还发现,她很聪明,非常非常的聪明,聪明到就算拿她来跟徐语芊比较,黄育晴搞不好还略胜一筹。
可是,正因为黄育晴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的内心才会受到如此的煎熬。
她明明有能力,可是却不读大学的原因是什幺?来到我家的原因又是什幺?
嗯好极了,脑中的问号变得比刚才还更多,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自虐倾向了。
我放鬆身体,整个人往后仰,就这样躺在了黄育晴的面前。
虽说是双人床,但由于黄育晴的身形纤细,在加上我这个中等体型的人之后,这张床反而还拥有能够再挤下其他人的空间。
「随便了啦。」
放弃思考,放鬆心情,然后睡觉。
这是我目前认为我最应该去做的事情,而我也正打算实施这个想法。
阖上双眼,当睡意令我开始意识朦胧时,我的胸口被某个硬物撞击了一下。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黄育晴离开棉被,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腰部,那副死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模样让我的内心感到一阵莫名的骚动。
「我不管妳现在是醒着还是没醒着,给我好好盖棉被啊。」
我伸长手臂,抓起放在黄育晴身后的大棉被,接着轻轻的撒在我和黄育晴身上。
「晚上见啊,育晴。」
我再次闭上双眼,将意识完全交付给黑暗之后,与身旁的女子一同进入梦乡。
? ? ? ? ?
天色已黑、夜幕降临,这是我在今天第二次醒来时从窗外看见的景色。
「啊?!晚餐还没煮!」
然后这是我醒来后脑袋第一个浮现的想法。
我起身冲去一楼想立即开始做饭,可来到一楼的我却看见黄育晴愉快的哼着小曲,把圆勺压进冒着白烟的锅子,舀起一小口汤后将液体吮进口中。
「妳在煮汤?」
「正确来说是在煮麵呢。」
将勺子放进旁边另外放着的小碗,黄育晴笑着对我做回应。
「妳还在感冒吧,接下来让我」
我话还没说完,黄育晴直接迈开步伐迅速的朝我贴近。
「如何,你觉得我感冒好了吗?」
她伸出双手将我的脑袋直接压到她的额头上。
我睁大眼睛与黄育晴对视一阵,她的这个动作说实话让我吓了一大跳。
「好、好了。」
「噗哈哈哈。」
「啊哈哈」
听见我的回答后,她开怀大笑。
而我只能对她投以无奈的笑容。
「君奕。」
我搔了搔脑袋正想掉头就走时,黄育晴突然认真的叫住我。
「谢谢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抱歉麻烦你了。」
「没这没什幺别这样。」
她低下头来对我表示歉意,可这对我来说倒真的不算什幺,于是我用相当简短的话语来表达我的想法。
只是,才严肃个不到五秒,黄育晴又立刻变脸,朝气蓬勃的对我说:
「所以今天晚餐就由我来準备吧!」
「啊喔」
被黄育晴的气势震慑住的我,连该回应她什幺都不太清楚,只好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表示自己已接收到讯息。
「我从来不知道妳会煮麵呢。」
将锅子中的麵全捞出来之后,我和黄育晴坐在一楼客厅里的沙发上,有说有笑的吃着汤麵。
「那是基本中的基本啦。」
我用筷子夹起一根根的麵条,吹了几口气散热之后,接着直接放进嘴里。
「妳明明就说妳不会下厨。」
「跟你比起来的确是那样啊。」
「妳平常有那幺谦虚吗」
黄育晴把麵条呼噜呼噜的吸入口中,那声音虽说不上剧烈但也相去不远,不管黄育晴长的多幺漂亮,这画面仍不免让我感到有些不雅。
「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回家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吃晚餐的呢。」
「咦?」
吃着吃着,黄育晴一边喝着重口味的汤头,一边开始诉说往事。
「回家?」
「嘛,那是还没变成这样之前的事情了呢。」
又一次的,黄育晴又再一次的摆出那副令我不悦的笑容。
我并不打算指责她,因为那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我没有资格去管黄育晴用什幺样的表情、什幺样的语气去说话,我没那个资格。
只是,那个笑容底下藏着的东西,在我看来简直就像是无尽的后悔一般,痛苦的令人难以招架。
「再不吃的话麵就要糊掉啰。」
「说的也是呢。」
我迅速的转移话题,不让黄育晴继续回忆往事。
我明明想了解黄育晴的过去,可却又制止她开口道出过往,搞得连我也开始弄不太明白自己的想法了,这可真是矛盾啊。
「对了,黄育晴。」
「怎幺啦?」
晚饭过后,将碗筷收拾乾净的我,坐回沙发上与黄育晴一同看着电视。
但我自觉不能再这样下去,毕竟期中考已经接近了,于是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开口向那位二十岁的电视儿童搭话。
「等一下能教我功课吗?」
「现在就可以啊,你下个礼拜段考对吧。」
「妳怎幺知道?」
「因为你最近很认真在看书嘛。」
黄育晴转头面向我,露出如同拍广告一般的洁白牙齿如此说道。
「真是的」
「嗯?」
「敌不过妳的观察力呢。」
「欸嘿嘿嘿。」
黄育晴说的没错,我除了写作业之外,会在家用功的时间也只有考试前一个礼拜而已。
不过,从我认识她到现在我也只考过一次段考。只需一次的过程就能察觉并理解整件事情,也难怪她能在学测中拿下74分的超高分数。
「上天真是不公平呢。」
我向黄育晴伸出手,将手掌向上摆放,让她有个施力点能更轻鬆的从沙发上起身。
「哈哈,为什幺突然这样讲啊?」
黄育晴见我将手摆在她面前,轻笑了两声,然后藉由我的手将自己从沙发上拉起来。
「妳长的漂亮,头脑又好,妳还缺什幺啊?」
我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看法,这时的黄育晴看起来显得有些吃惊。
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牵起我的左手,接着对我说出一句:
「还缺一个会养我的男朋友吧。」
左手掌的指缝全都被黄育晴的手指填满,她将整个身体靠在我身上,不断的窃笑着。
「别逗我了」
「哈哈哈哈哈!」
现在的黄育晴跟早上那个无精打采的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如果黄育晴不吵不闹的话,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也不至于被破坏成这样。
只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如果黄育晴不在身边,我大概也会觉得少了些什幺吧。
「谢谢妳,黄育晴。」
「咦咦咦?!怎、怎幺了?!」
「嘛没什幺。」
我有感而发的对黄育晴道谢,而黄育晴则一脸惊恐的对我发问。
我想,现在的我,应该也不再需要祥和跟宁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