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04【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自从意外后，以桓就常常陪在雅凡身边。
习惯上课的时候帮她录音。
习惯放学的时候替她背书包。
习惯牵着她在花园里散步。
习惯在琴室里陪她研究黑键与白键之间的距离。
习惯坐在她床边看着她进入梦乡。
习惯每天早上在露台跟她说早安。
习惯时时刻刻当她的指南针。
而雅凡，渐渐的对以桓的陪伴产生依赖。
习惯上课的时候有他把录音笔放到自己手里。
习惯放学的时候跟他吵着要自己背书包。
习惯被他牵着在花园里乱晃。
习惯在琴室里有他帮自己辨认豆芽们的高低。
习惯躺在床上听他讲些不好笑的笑话直到自己入睡。
习惯一大早跑到露台上等他跟自己说一声早安。
习惯每分每秒有他为自己指引方向。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雅凡放弃动手术，她宁愿等，也不要冒那个险，她怕永远看不见，更怕动了手术而又发生另一个更可怕的意外。某种程度上，她对现今的医疗技术没什幺信心，因为她最爱的爷爷并没有从手术台上醒来。
所以，家人也顺着她，只要她不要再受伤，怎样都好。
一如往常，琴室里传出阵阵钢琴声。以桓坐在小沙发上，闭眼听着从雅凡指尖流洩而出的柔美旋律，感觉自己都快醉了。
虽然雅凡只是告诉自己以前有稍微学过，但以桓还是对于她能在失明的情况下进步神速感到惊奇。他不知道雅凡是怎幺在短时间内记住所有的旋律，然后毫无误差的将手指移动到正确的琴键上。
「碰！」
正当以桓继续享受美妙音乐的时候，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跳，迅速睁眼，紧张地走到发出这怪声的女孩身旁。「雅凡？」
「以桓……」雅凡感觉到他走到自己身边，伸手便抓住那个熟悉的温度。「后面怎幺弹啊？」
听到雅凡的话，以桓差点没笑出来。只不过是想听后面的旋律，为什幺要带着哭腔呢？害他刚才紧张得要命。「想学后面的部分啦？」
「嗯，弹给我听。」雅凡点点头，刚才握在一起的手还没放开。
其实雅凡是想听以桓弹琴了。
「下次吧，妳今天已经练很久了，休息了好吗？」以桓怕她太累，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
「可是我想听后面的，弹给我听啦。」雅凡轻摇他手臂。
以桓失笑看着雅凡咬着下唇，一副明明已经很疲倦了却硬撑着的表情，立刻明了这小丫头的目的。「都几岁的人了，撒什幺娇啊？」
嘴上说是这样说，但他欧以桓对欧雅凡的要求本来就没什幺抵抗力，尤其是看到她现在的表情，不心软都难。「好啦，那妳答应我，听完就去睡觉。」
雅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的笑着。
小心翼翼地扶雅凡在沙发上坐好，以桓自己走回琴前将双手摆上，下一秒便流畅地演奏着。
雅凡把自己整个人缩在软软的沙发上，耳边还有以桓优美的钢琴声，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一曲奏毕，以桓从琴键上抽手，回头却看见刚才说要听自己弹琴的欧雅凡正舒舒服服地睡着。
欧以桓自己没注意到，笑意早已爬上他的嘴角。不忍把雅凡吵醒，想都没想便俯身将她抱起，睡着的人儿还往自己怀里蹭了蹭。
「明明睏了还耍赖。」以桓从雅凡房里出来后，嘴角依然上扬。
雅凡抱起来软软的，好舒服。
＊＊＊＊
刚吃完早餐，雅凡坐在露台上吹风，难得的假日，不用上课虽落个清闲，但另一方面来说，很无聊。今天早上起晚了，来不及听以桓说早安。「早知道就听他的话，早点睡。」
雅凡心头包着一层薄薄的落寞。今天以桓又出去为音乐会排练了吧？也是啦，他可是大忙人啊，怎幺可能时刻都有空陪着自己玩呢？
可是，以桓不在，我做什幺好呀……？
雅凡并没有发觉，她无聊的原因，竟仅仅是一个欧以桓不在家。没有人告诉她今天的天空蓝不蓝，花园里的花又开了几朵。
不知过了多久，雅凡将原本就一直抱着的长笛凑到嘴边，依然是那首《风的呢喃》。以往雅凡想念爷爷奶奶的时候，就会吹这首曲子，但这次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脑子，都是欧以桓。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很有音乐天份？」
最后一个音消失在空气中的同时，欧雅凡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从隔壁露台传了过来。
「以桓！」
雅凡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想站起来，但也许是过急了，重心有些不稳。
「喂，你小心一点。」以桓见状，连忙出声提醒。
「知道啦。」雅凡扶住栏杆，才稍稍找回重心。
以桓看着她欣喜的笑容，失焦的双眼却没有一丝光釆，表情又多了几分疼惜。天知道他是多幺想念雅凡之前那双灵动又深邃的眸子。
想念？我怎幺会用这个词……？
「猜我带谁来看你？」甩开自己混乱的思绪，以桓换上一个开朗的语气。
「谁啊？」雅凡稍微想了一会儿，没得出答案就只好无奈的鼓起腮帮子。「你要不要直接告诉我？」
欧以桓笑着对身后的女孩耸了耸肩，他没想到欧雅凡对猜谜游戏没什幺耐性。
「雅凡，是我。」女孩在以桓示意之后出声向雅凡打招呼。
这声音雅凡太熟悉了。「湘羽学姐！」
「最近还好吗？」
「嗯嗯，我很好。倒是学姐……」等一下，这声音的方向……「为什幺会在以桓房里？」欧雅凡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她明明不是想问这个的。
湘羽和以桓都被雅凡突兀的问题吓了一跳，但以桓立刻回神，大笑。「还不是因为妳锁门，我们如果不来这露台上，是要怎幺跟妳说话？去开门啦。」
「喔。」雅凡被以桓的答案堵得哑口无言，只好乖乖的去开门。
三人聚在雅凡房里，湘羽一个人独享小沙发，两兄妹则并肩坐在床上，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学姐，升学考试还好吧？」雅凡轻啜了口最爱的柠檬红茶，指甲还有些不自在的抠了抠玻璃杯。刚才她想问的问题，其实是这个才对。
「还不错，应该有不错的学校可以念。」湘羽倒是没发现她的异状，笑得灿烂。
「好好喔，接下来学姐就轻鬆了吧。」雅凡吐出的每个字都充满着羡幕。
「欧雅凡妳就认命吧，妳还有两年，远着呢。」以桓抬手往雅凡头上就是一记爆栗。
「痛！」雅凡捂着痛处，嘴巴却不忘多念那个胆大的欧以桓几句。「说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你也还有两年！」
「半斤八两。」湘羽被他们俩逗笑。
其实今天雅凡真的让湘羽吃了一惊，从认识她的那一天直到现在，活泼和调皮真的没在「欧雅凡」这个人身上出现过几次。但今天她甚至在雅凡的身上发现了撒娇和可爱，让她不断在心里大叹不可思议，这些都是在学校看不到的欧雅凡啊。
「欧以桓你下手真的很重。」雅凡咬着下唇，手还捂着头。
看着雅凡揪紧着五官，以桓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好像施力过当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满脸歉意却带着笑容的在雅凡头上轻揉。
看着眼前画面的湘羽，心里开始有股不安侵袭。
虽然她很欣慰雅凡变得开朗，但她也发现，雅凡的这些改变，好像只对以桓一个人，光是撒娇这一点，就连自己这个跟她算很亲近的学姐，她都不曾有过一次，今天光是跟以桓的对话中就有两次了吧？刚才在露台上一脸很在意自己在以桓房里的表情，她可是一览无遗。
而以桓今天也不只一次对雅凡露出那种溺爱的眼神，不是朋友对朋友的包容，更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宠溺，所以那是……？
湘羽摇摇头，想否定自己可怕的结论。
「学姐，你怎幺了？」完全不知湘羽心里天翻地覆的欧以桓，注意力全集中到她身上。
湘羽反应过来。「没事。」
她知道，这种假设的结果在获得证实之前，都不能随便乱下定论。所以在她说要回家，以桓送她走到大门的时候，试探性的问了几句。
「听乔之说，这阵子他想约你出去玩都约不到。」湘羽拿前几日乔之在学校里的小抱怨当话题。
以桓无奈地笑笑。「他说的？」
「他说你整天都跟你家雅凡黏在一起，连在学校都不太理他了。」湘羽佯装轻鬆，却一直观察着以桓的反应。
以桓愣了一下。「我有整天跟雅凡在一起吗？哎呀，雅凡需要被照顾，老实说我都觉得自己最近太忙了没办法多照顾她，怎幺可能又分时间跑去跟乔之鬼混？」
湘羽听着他的回答，没有再回应。其实今天她可以稍稍了解乔之的感受了，刚才聊天的时候，她有好几次觉得自己被他们俩忽略，进不去他们那个世界。
「不说这个了。学姐，可以请妳帮我个忙吗？」以桓像是想到什幺，突然一脸正经的问。
「什幺？」
「明天陪雅凡去做定期检查，爸妈在国外，我明天也还要排演音乐会，所以学姊可以帮忙吗？」
湘羽点点头，十分愿意，她还想感谢以桓给了她一个可以好好确认雅凡心意的机会。
＊＊＊＊
翌日上午，刚做完检查的雅凡，在湘羽的陪同下走出医院。两人走得很慢，一路上都是雅凡一个人疯狂的爆料欧以桓在家的糗事，这让一直静静听着的湘羽停下了脚步。
「学姐？」雅凡在湘羽停止前进的那一刻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关心。
「雅凡呀。」湘羽拉过雅凡的手。「学姐问你，在妳的心目中，以桓是妳的谁？」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雅凡有点摸不着头绪。「为什幺要问这个？」
「不要问为什幺，妳就好好思考一下，然后回答我。」
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雅凡还是很认真的在想。以桓，在我心中是我的谁？
说实在，雅凡还真没深思过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为以桓在自己的心中定过位，儘管他是名义上的哥哥。以桓对自己可说是呵护倍至、体贴有加，不过那只是他那未消失的自责感所致吧。
于是她想了很久，脑子依然给自己交了个白卷。最后雅凡还因为这张白卷而丢了一个无措的笑容给湘羽。
其实湘羽早就料到雅凡没办法回答她了，因为这两个人都一样迟钝。一个浅意识觉得跟雅凡在一起的时间不够，但其实已经佔了一整天的大部分了；另一个无法分辨以桓是自己的谁，只因他在她心里有可能什幺角色都扮演了。
昨天的假设，今天全部都得到证实。湘羽心中警铃大响，她觉得再不做出一点提醒，等到两个笨蛋发现自己的情感时，一定什幺都来不及了。
「没有答案没关係，雅凡，你听我说。」湘羽很认真的要雅凡听进心里。「虽然学姐觉得以桓和雅凡感情好是好事，但是你知道，这世界还有很多无法被接纳的事。」
「学姐！」雅凡被湘羽的话吓了一跳。「我不是……。」
「我希望你们都不是。嗯……我这幺说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我只是假设，如果有一天雅凡真的爱上以桓了，或是雅凡发现以桓喜欢上了自己，绝对不可以在一起。」湘羽看着雅凡疑惑的表情，继续说。「因为你们两个是兄妹，你们还要顾及欧氏的面子，尤其是以桓，他还要继承他爸爸的一切。如果你们相爱，只会把你们的一生都毁了。雅凡，你有听懂吗？」
雅凡点点头，但其实是根本搞不清楚湘羽说这些的目的，但听她好像很认真的要自己明白，所以这算是重要的吧？
湘羽一口气把心里话全部讲出来。虽然觉得很对不起这两个亲爱的学弟学妹，可是为了他们，她只能未雨绸缪，只希望等他们都懂了这番话的用意后，不要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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