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你丫如此多情

第11章 :我收垃圾不专业

    第11章:我收垃圾不专业

    第六式:“潜龙勿用”。坤卦,辞曰:“潜龙勿用”,龙潜于渊,其志难测,所以不可用。此招劲收于内凝而不发,但若有敢试其锋芒者,必受其殃。

    苏铮坐在电脑前忙活,一个很体面的男人捧了一束鲜花送进王律师的办公室。过了几分钟,那人志得意满地走了。又过了不到两分钟,王律师捧着鲜花出来,刷的一声扔进垃圾桶里,很严厉地环顾四周说:“脏花!谁都别理!”可能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又掏出几张票子,递给苏铮,“小苏,买些漂亮的鲜花来,咱所的女孩子,每人一束!去去晦气!”

    苏铮做了个鬼脸,“王律,让路亚买行吗?我还得赶东西。”

    “随便!”王律师不耐烦地挥手走进去,到了门口突然停住脚步,扭头说,“跟路亚说一声,另外帮我订一个大点儿的漂亮的花篮,送给文律师。听说她考上博士了,要庆贺一下。嗯,送到那个羊汤馆就好。那里就能收到。”

    苏铮点头应下,回头看孟绂,正托着腮帮子打瞌睡。他刚下火车,一身的臭味儿,估计又是几天几夜没睡觉,听说这次去的是陕西的一个山沟,还享受了一把磕头大礼。不过,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估计没讨到什么便宜。苏铮翻了翻报告,咦,案子赢了!但是——有几个乡镇干部要来北京参观一下?!

    路亚买花回来,悄悄告诉苏铮,那个男人是王律师以前的情人,叫米倍明。他老婆死得不明不白的,底下都暗传是王律师间接害死,可是最后王律师反而成了替他老婆昭雪的功臣!现在好了,他又反过来找王律师重续旧情,这男人是不是贱啊?

    苏铮把她拖到茶水间,让她小点儿声。路亚不在乎地撇撇嘴,自称是整个所里,唯一不怕王律师的人,因为有后台!

    路亚又有发现,低声问苏铮:“苏姐,您说,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得不到的好?”

    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得不到的好?

    苏铮一整天都在为这个问题恍惚。秦斌出轨是因为得到自己,所以厌倦?秦斌回来时因为自己坚决放弃,所以珍惜?是不是将来他又会因为复合而了无趣味,再度离开?苏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考虑复合的事情。她只是下意识地把各种可能都考虑个遍,貌似客观的同时,也默认了许多不能提的禁忌——比如复合。

    秦斌已经搬进公寓,每天规规矩矩,甚至包揽了接送儿子的任务。秦朝在幼儿园跟别人打架,因为有小孩说他爸爸有小三不要妈妈,他就一边揍人家,一边哭着说:“不对,我爸爸一直跟妈妈住!我妈老大,我爸老二,我是小三!”

    秦斌回来当半个笑话讲,一双眸子黑黑的,看不到半丝笑意。苏铮记得,自己一边擦着秦朝脏兮兮的小脸,一边说:“都要上学的人了,还打架!小心老师不让你上学!”

    秦朝喜欢跟孩子们玩儿,以为上学也是玩儿,听说不让上了,立刻指天发誓保证今后不打人。话题就岔了过去。

    没有小三有小四,将来或许还有小五小六,她的青春已经耗得差不多了,难道余生便要为这个男人的外遇流泪操心?即便心如止水,这一生如此将付,和少年时的诸般梦想未免相差太多!自己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快乐啊!

    倒不如长痛化短痛,现在断得干净,他将来惦记后悔是他的事,自己就算找不到可心可意的,至少还能自己傻乐。

    想到这里,苏铮竟然叹了口气。不是她狠心离婚,也不是她不顾念儿子,实在人生苦短,伤心太苦,她已经没有老一辈的勇气去承担和奉献了。

    临下班,孟绂叫住她,为难地说有个饭局,自己不想去。苏铮一看,是陪一些商人吃饭,顺便疏通一下关系。这个业务是王律师分配下来的,孟绂一向不睬这个女人,连做她的余单都觉得恶心。苏铮看在王律师为文律辩护的分儿上对她留三分好感,点头应下这个场面。

    不是冤家不聚头。

    到了现场一看,除了那个所谓的米倍明,还有一个开发商之外,另一个竟然是秦斌!

    米倍明还紧着打招呼,“来来来,介绍一下我们的大律师,苏铮,苏大律师!”

    苏铮有些尴尬地和大家握手,秦斌煞有介事地冲她笑笑打招呼,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看得出来,这一桌,那个开发商是主客,米倍明是主人,秦斌是陪坐,还有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人,苏铮一直瞅着眼熟,介绍才知道,竟然是伍兵!文律师的丈夫!

    西装革履,稍微有点儿发胖,如果不是那张一贯很少表情的脸,恐怕连最后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米倍明是个很能调节气氛的人,那个开发商姓沈,架子比较大,但是在米倍明的周旋下,倒也宾主尽欢。原来米倍明是想得到这个开发商的投资支持,在郊区开发一个绿色农庄的生态旅游项目。里面的安保是和伍兵合作,现在就需要这个开发商投钱了。

    苏铮不知道秦斌跟着做什么?他不就是搞进出口的吗?听聊天才知道,这个绿色农庄会进口大量的设备,米倍明担心被海关刁难,特意找到秦斌,想利用他在海关的人脉。

    苏铮不得不感叹,做事情真得八面玲珑,就算你什么都不懂,只要善于利用周围的朋友和关系,一样可以手眼通天。

    本来应该是王律师来,她和沈总的妻子曾经是同事,也算是伍兵的半个恩人,身份正好。苏铮这才恍然,什么“旧情复燃”,根本是“有所求”!

    不过来的是苏律师,而且名片上写的还是“助理律师”,这个面子可是驳大了!不知道算不算孟绂小小恶心一把王律师?

    苏铮不介意丢掉这个项目,但是她很关心文律师的近况。

    “文律师好吗?听说她考上博士了,所里都替她高兴。”苏铮低声问旁边的伍兵。米倍明还在手舞足蹈地介绍他的项目。秦斌在一旁听着,眼睛若有似无地往苏铮这里瞟。看她与伍兵低声说话,忍不住斜斜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不就是个小生意人吗,瞧那挺胸腆肚的得瑟劲儿!

    进来的时候秦斌就发现了,伍兵和自己身高相仿,但是肩很开,是那种当过兵或者运动员的人才有的开肩。不仅伍兵,那个沈总也是,只是沈总年纪更大,体形明显发福。秦斌虽然也算是玉树临风修长挺拔,但和他们一比,立刻少了几分英气,顶多冒充一下斯文。看苏铮似乎和那人很熟的样子,甚至那个冷面神听了苏铮的话,还露出一丝笑容,秦斌忍不住心里暗自生气,“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回去就健身!”

    苏铮不知道秦斌想什么,只听伍兵道:“她很好,刚才打电话说已经收到鲜花了,谢谢大家。”

    “不客气,其实,大家挺想念文律师的。有空可以多回来看看。”

    “嗯,谢谢!”

    短暂的谈话告一段落,苏铮心里叹息,造成那么深的伤害,甚至差点儿锒铛入狱,好不容易走出生天,怎么可能再回去呢?看他们现在应该很不错,年纪虽轻,也算经历沧桑,只希望能好好珍惜吧!

    苏铮想起自己的婚姻,忍不住替文律师祈福。这个伍兵看起来很好,但人世多变,尤其是男人,谁知道将来呢?

    正想着,伍兵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俯过身来,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小文怀孕了!”

    难怪伍兵一直表情古怪,这种消息,总是让人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不尽!

    苏铮赶紧致贺,米倍明终于发现他们的低语,连忙问是什么?伍兵这才笑呵呵地说:“内子和苏律师曾经是同事,刚才告诉苏律师,内子怀孕了。”场面上,伍兵说得很从容,即使嘴角的笑容也很有分寸,只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无比欢乐。

    沈总举起酒杯,“好事啊!你嫂子前两天还说起文律师,听说她考上博士,现在又有了身孕,真是双喜临门,恭喜恭喜!”

    大家一起喝了这杯,苏铮忍不住问:“几个月了?”

    伍兵忽然有些腼腆,“才刚刚发现,也就三十多天吧,她本来不让我说的。”

    米倍明一摆手,“啊呀,女人啊,就是太小心,生怕说错了得罪什么。小伍啊,以后可有你受的。”

    沈总接着说:“不过女人怀孩子的确辛苦,你要多多体谅,有时间要多陪陪她。唉,你嫂子刚生完沈思的时候差点儿得了抑郁症,每天我一回家就拉着我哭,真是——”他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米倍明接道:“都说沈总疼媳妇,看来果然不假。哈哈,这一点我自愧不如啊!”他做出沉痛的样子,顿了顿说,“算啦,来,我们再干一杯。”

    沈总也知道米倍明的事情,没有推辞一饮而尽,两人岔开话题说起了项目的具体操作。关于设备的部分都是秦斌来讲,到了整体的安保设计,又是伍兵。其实,这种事情都是谈妥之后才问律师的,今天这场聚会,律师来不来都无必要,顶多证明关系好,将来可以签下合同。对苏铮来说,签也是王律师的事情,轮不到她来积极凑热闹。

    苏铮一面留心有没有相关的法律问题,一面走神。

    自己生秦朝的时候,秦斌好像表现不错。印象里她记得自己有一次半夜两点饿醒了,嚷嚷着要吃庆丰的包子,秦斌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就出去找。后来没找到开门的庆丰,从24小时营业的永和豆浆揣回几只小笼包。自己又哭又闹,说他不心疼老婆,秦斌好像也没辩解什么。一大早跑出去,他等庆丰一开门,就买了回来。那一晚,似乎他没睡。

    苏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斌,这个男人正在谈生意,酒桌谈生意,轻松在外,弦都绷在里面。

    米倍明大概想活跃一下气氛,说道:“唉,现在都说钉子户难弄,我看也好办。”他挥了一下手,“我听一个开发商朋友说,他们碰到一个钉子户,死活不搬。怎么办?道路直接拐了个弯,还在他家门口弄了个交叉,不用你搬,我照常盖楼!而且,这在风水上叫剪刀口,谁住在这种地方谁家就有血光之灾。后来,那个钉子户要搬走,没人理他!让他贪心没够!”

    这本来是个笑话,席间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伍兵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说道:“这不是欺负老百姓吗!”

    沈备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干喝了一杯酒。

    米倍明有些不知所措,伍兵这么说好像自己当面骂沈总鱼肉百姓似的!

    正尴尬间,秦斌喝了口酒,嘿嘿一笑,好像扯破了僵局,待大家注意力转过来,才笑眯眯地说:“这个,他可以建个收费站啊!反正是他家的宅基地,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怎么都得让老百姓过日子吧?”

    不管好笑不好笑,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米倍明赔着笑,悄悄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苏铮心头一动,这个秦斌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人,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化解别人的尴尬,顶天立地是英雄,春风化雨谁说就不是呢?

    看一眼秦斌,他正看过来,笑眯眯的眼睛,异样明亮,好像看透了她心里那一丝荡漾……

    酒终人散,沈备有车有司机,伍兵坚持自己打车走,米倍明满不在乎地要自己开车,苏铮规劝无效,只好听之由之。秦斌凑过来,看着米倍明走开的影子说:“律师也不是全能的哈?”

    伍兵还没走,站在旁边听见秦斌阴阳怪气地说话,心里不高兴,对苏铮道:“苏律师,我送你吧。”

    秦斌酸溜溜地说:“不用,她今天没喝酒,正好开车送你。”

    伍兵不知道苏铮是开车来的。他以为苏铮只是文卿所里的一个小助理,连文卿都没买车,一个小助理怎么买车呢?所以,正好被秦斌顶了个窝脖。

    苏铮白了一眼秦斌,对伍兵说:“那就有劳了,我今天正好没开车来。”其实,她的车就在停车场放着。

    伍兵缓了一缓,笑着点了点头。

    门童招来一辆出租,伍兵坐在前面,苏铮坐在后面,还没说去哪里,秦斌突然蹿了进来,笑嘻嘻地说:“我也喝酒了,不好开车,顺路顺路!”

    不等伍兵说话,秦斌对司机先报出了伍兵的住址,然后对伍兵说:“伍总,先送您,我和我老婆自己回去就行。”

    苏铮以为秦斌会一直不捅破这层关系,没想到他这时候冒出来,吃惊地卡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伍兵噌地转过头,看看秦斌,再看看苏铮,睁大眼睛瞪着,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铮赶紧点头,“不好意思,今天凑巧了,没想到会碰上。”等于间接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伍兵终于吐出那口气,点点头,说:“这样啊,也好。”也不知道他觉得好在哪里。

    伍兵和文卿住的并不远,依然是文卿早先租的房子,创业考学重新就业,他们并没有多余的资金改善生活。

    苏铮看伍兵下去,望着远处灯火阑珊处,想着文卿在做什么,悄悄地叹了口气。

    “在想文律师和伍总的事儿?”秦斌坐在苏铮身边,“礼貌”而小心地保持不碰触的距离,但也仅仅是不碰触,对方皮肤的温度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你知道?”

    “爸妈说过。”秦斌摸摸鼻子,“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教育过我。”

    苏铮没有说话,低头看自己的裙子,轻轻地抚平上面的细褶。良久,她才说:“你何必回来呢?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秦斌一愣,“我……朝朝总需要一个爸爸。”

    “可我却不需要你这样的丈夫了。”苏铮看着车窗外,微微有些晕车,“赵丹找我谈过,心平气和地谈。你把她开除了,她现在没有工作,可是,她不怨你。我想,她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们重新开始,比我们容易。”

    “小铮,你胡说什么!”秦斌有些着急,刚要辩解,司机说到了。

    付钱下车,走进小区,柳枝轻拂,空气中飘着夏夜暖暖的轻风,还有花香草香,一派都市田园的温馨。

    “我们怎么就不能复合了?”秦斌有些着急,提高了嗓门侧着身子走在苏铮身边,“我们还没离婚,你对我还有感情,我也爱你。赵丹——我根本是一时糊涂啊!”

    苏铮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如果出轨的人是我,现在换我求你不要离婚,你会怎么办?”

    秦斌突然卡住,站在原地不再说话。老实说,他从来没想过苏铮会出轨。但是他做过类似的梦,很快就被他在现实中扼杀了。

    苏铮远远地走在前面,秦斌快步追上去,斩钉截铁地说:“我肯定答应!”

    苏铮笑了,“老人们说的话果然正确,男人要是能相信,猪都可以上树。”

    秦斌再次强调,自己绝对可以接受。苏铮才说:“行,那就等我出轨一次再说吧。你都尝过别的女人是什么滋味了,我还没尝过别的男人呢!你要是不乐意,签字我也没意见。但是——”她站住对秦斌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了!离婚吧!”

    秦斌搬过来的用意苏铮一清二楚,她也怕时间长了自己把持不住,与其将来相对两相怨,不如现在把话说清楚。

    转身走进公寓大楼,秦斌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转身离开……

    苏妈妈听女儿如是说完那天晚上的情景,关心地问秦斌是否回家?苏铮点了点头,不过蹑手蹑脚,她只装作不知道。

    苏妈妈叹了口气,“小铮,秦斌现在是心里真有这个家,你要是这么坚持下去,万一真的签字离婚了,他可就回不来了。你看咱们院里,男的不肯离婚,闹来闹去离婚了,结果女的后悔想复婚,男的都不肯答应。相信妈,这男人真要是脱了缰,再套住可就难了。”

    苏铮道:“妈,这要是刚开始那会儿他这么折腾,我还有可能。可是,他真的搬出去和那赵丹同居,后来还带着朝朝去赵丹那里,当时大家都是死了心要离婚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签字,但是——”苏铮有点儿说不下去,“他在外面玩得不爽了跑回来说爱这个家,谁知道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又有谁清新可人,把他勾出去玩?我才不收留别人不要的垃圾。”

    女人的狠心都是男人炼出来的,怨气都打成精铁,沉甸甸的没个千八百度的高温化不了。

    苏妈妈瞅着女儿,愁得眼睛都快花了,“当初我就说他跟你不合适,你不听。现在都这么久了,朝朝也这么大了,你又要离婚!以前,我是看他不知悔改,现在至少他有这个心啊!你就听妈劝,我是过来人,分分合合看多了,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人言可畏啊!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铮捡起痒痒挠,无意识地玩着,“妈,现在谁还怕人言可畏啊!骂得越多挣钱越多,大家都是过自己的日子,自己开心就好。我以前追他,是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一拍即合。现在我是喜欢他,可他对我没兴趣了,这强扭瓜的事儿我不干。我这人——”苏铮扬起下巴倔犟地说:“我不耽误别人,别人也别想耽误我!”

    苏妈妈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倔犟的女儿,“你呀,跟你爹一个德性,不把南墙撞出个窟窿不罢休!”

    苏铮这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几分儿时的调皮笑容。苏妈妈一时怔忡,恍惚回到以前的时候,那时候的女儿虽然让大人费心,却是快乐无忧的。唉!算了,如果离婚可以让孩子开心,那就离吧!小铮说得对,日子是自己过的,管别人说什么。

    苏铮得到家里的支持,心里踏实了很多。以前爸妈只是维护她,现在必须支持她了。回到家里,把儿子哄上铺睡觉,苏铮正要收拾卫生,收到一条短信:“苏律师,您的律师证落在派出所了。葛聪。”

    苏铮猛地想起来,上次去复印资料,出示了律师证似乎随手放在一边就忙去了,后来听说葛聪与何文瀚的关系,稀里糊涂地就被吓跑了。真是越乱越出错!赶紧回信道谢,苏铮约好明天去取,葛聪倒也不为难,很爽快地答应了。

    “谁的短信?”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斌悄没声地进来,这两天他矜持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

    苏铮吓了一跳,捂着怦怦跳的心口看着他,下意识地关了浏览,“没事,工作上的。”

    “哦,”秦斌似乎不信,但也没多问。倒在沙发上,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好像累坏的样子。

    苏铮没理他,里外打扫干净支起身子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略微有些恍惚,这种平静曾经延续了十年,在她以为不会打断的时候,砰的一声碰到了墙壁。然后她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又悄然回来。苏铮想起老妈早先的一个比喻,“这过日子总有磕磕碰碰,好像那湖面,扑通掉进一块石头,荡起点儿波纹,忍一忍静一静,过去了,还是那样子。”

    可是,湖底总是不一样的吧?万一掉进去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座山呢?

    苏铮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伸手推了推秦斌,“醒醒,回去睡吧。在这儿该感冒了。”

    秦斌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下意识地向里屋走,走到拐弯的地方,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对苏铮说:“老婆,你也早点儿睡吧!”然后伸了个懒腰,踱了进去。

    苏铮没有说话,看着秦斌消失的地方发了会儿呆,然后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轻轻的几乎无声,便埋起头悄悄地抽泣起来。

    恨也痛,爱也痛,什么时候可以不恨不爱,是不是就可以不痛?

    苏铮没有答案,也找不到答案。

    葛聪约好的时间是快下班的时候,苏铮临走孟绂交代说:“这个时候一定记得问问人家晚上有没有安排,请人家吃顿饭,联络一下感情。这叫人情世故!”孟绂恶狠狠地交代,好像苏铮很不懂似的。

    苏铮懒得理他。老娘挣出来人生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土里刨食,就算你怀才不遇,总不能说我不懂人事!但是办公室里谁瞧得起谁?最没用的就是磨嘴皮子。

    拎包离开办公室,苏铮慢慢悠悠赶到葛聪的派出所,果然小家伙已经等在那里。办公室里没什么人,苏铮有些奇怪。葛聪看了看表说:“该下班的都下班走了。这里是机关。”

    哦,苏铮点点头,接过自己的律师证,翻了翻,夹页里掉出一张名片,翻手一看是秦斌的。她抬抬手,扔进垃圾桶。

    “这个……”葛聪指了指名片,“我以为很重要。”

    苏铮摇摇头,“不重要。”

    葛聪看了看,点了点头,念出名片上的名字:“秦斌……”

    苏铮看看垃圾桶,目测了一下距离,苦笑着说:“您的视力真好。”

    葛聪只是谦逊一笑,并不接话。也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就那样站着。苏铮猛地记起孟绂的嘱咐,清清嗓子说:“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说完,她突然脸红了。这么主动约请男人吃饭,大概只有追求秦斌的时候。以往做事,好像都有人抬轿,不需要她太如何主动。

    葛聪默然一笑,好像洞悉了苏铮的心情,抱歉地说:“不了,以后有机会吧。今天……有约了。”

    苏铮明了地点头,为自己的想法有些难堪,带着一点儿歉意说:“你去哪里,我送你吧,很方便的。”

    葛聪摆了摆手,“我住宿舍,离这里不远。不过,我一会儿去食堂吃。”那就是暂时不出去了。

    苏铮点点头,明白人家这是拒绝自己,心里又有些不甘。略带失望地起身告辞,葛聪送她出门,到了停车场,葛聪突然问:“呃,这个周末,有空吗?”

    “啊?”苏铮不明所以。

    葛聪双手合十,脸上露出几分嘎子的笑容,“我有个小忙,需要您帮一下。”

    回到家,苏铮托着腮帮子想葛聪的事。

    帮,还是不帮?这事儿弄不好得搞出误会。

    秦斌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我妈来了没有?”

    “没有。”苏铮站起来,掩饰自己的一点儿心虚。

    秦斌没注意,擦了擦脑门,“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赶过来了。朝朝呢?”

    “我爸接他放学,现在那边呢。你妈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路上,想着还是先回来收拾一下的好。”

    秦斌眨眨眼,冲进卧室一看,自己那屋里的铺上用品已经变成两人份,而且,铺头柜上,也多了许多苏铮的家用。倒是儿子睡觉那屋,空荡荡的一张铺,看着碍眼。

    “要不——”秦斌看看表,“我把儿子的铺换过来吧。”

    “不用费劲了,告诉妈都是临时的算了。”苏铮心想,你要是签字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死乞白赖地拖着,劳民伤财。

    秦斌没有坚持,抓抓脑袋刚要说话,门铃响了,太后驾到!

    秦妈妈的到访因为有了事先的准备,并不难接待。但是每一个母亲都不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所以,她坚持让两人快些买房子,并威胁说,如果被秦爸爸知道,恐怕会更糟糕。

    有多糟糕?苏铮不知道。她只知道纸里包不住火,秦斌这样拖着不是事。

    秦妈妈走后,面对苏铮的质疑,秦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道:“你难道真的不想给朝朝一个完整的家吗?”

    对这个问题,苏铮已经无力回答。她转身走进卧室,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秦斌面前。

    秦斌不解地看着她,在苏铮的示意下,打开了纸袋。里面是一张光盘,一叠打印出来的短信记录。他认得号码,自己的,还有赵丹的。

    “宝贝,我想你,不过我儿子过生日,稍等五分钟,马上就到。”这句话被用彩笔重重地标出来。看得出,标明重点的人很懂女人的心理。

    苏铮尽量让自己平静,“那天你说工地出事了,不过为了给朝朝过生日,可以抽空过来。连鞋都没换,穿着皮鞋踩在我刚擦干净的地板上,好多脚印,吃了一口面条,亲了儿子一下,你就走了。朝朝趴在窗口和你说再见,你看都没看一眼。我以为,你是为了工作……”苏铮捂住脸,不再说话。

    往事不堪回首,类似的重点还有很多,能掀起许多生活的记忆,那时是美好的理解与互动,现在看来都是谎言和欺骗!

    秦斌干巴巴地咽了几口唾沫,“这……这是假的。打印文档,随便哪个word文档都可以做出来,连身份证都可以伪造,这个当然也可以……我……我那天真有事。”

    苏铮放下手,擦了一下眼角,弯腰拿起光盘,慢慢地放进dvd里。刻录得很好,但是画面不是很清楚,因为是手机拍摄的。

    不过,画面里的人物完全可以认出来:女的,赵丹;男的,秦斌。

    画面并不清楚,似乎是偷着拍的,不过几秒钟,响起赵丹撒娇的声音,“好嘛,拍一下,这样才有趣味嘛。”

    紧接着是一条男人的粗腿出现在镜头里,然后秦斌的声音响起来,恼怒地说:“胡闹!关了!”

    大概撕扯了一会儿,有人走过来,一只黑色的大手蓦然定格。画面结束了。

    苏铮看着电视,这张碟她看了很多遍,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秦斌关了电视,像只困兽一样缩进沙发里。

    苏铮直挺挺地立着,暮色里,好像一根笔直的棍子。

    “谁给你的?”良久,秦斌粗嘎的声音响起来。

    苏铮没有说话,重要吗?有必要回答吗?

    秦斌忽然站起来,“我找她算账去!”

    “签字。”苏铮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吓人,“我不管你们的事,签字!”

    秦斌的手哆嗦得厉害,两腮的肌肉不停地伸缩变化,整张脸在灰色的光影下越发扭曲着。

    苏铮从来不提,因为大家都有脸;现在提了,就再也不能回头!

    秦斌明白,却已经迟了。让妻子看自己主演的片,已经是无地自容!

    他甚至不能以一个正常男人的面孔出现在苏铮面前。

    秦斌转身走出去,大门被咣当一声关上。

    苏铮软软地瘫在地上,夜色四合,一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里。一丝细细的号叫好像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划开寂静,紧接着,一个黑影霍地立起来,从地上抄起什么,然后掷向墙上的电视。随着一阵五颜六色的电光迸射之后,一切又归于沉默,偶尔有两声漏电的滋滋声打破夜的尴尬。

    苏铮晕倒在地,这一夜漫长而又短暂!

    苏家老两口还等苏铮来接孩子,左等右等都没人影,打通手机,苏铮的声音很不清楚。苏铮说,有应酬,今天不去接了,让朝朝早点儿睡。

    放下电话,苏妈妈皱紧眉头对苏爸爸说:“我……我的右眼皮老是跳,是不是小铮出什么事了?”

    苏爸爸想了想,“右眼跳财啊!”

    苏妈妈肯定地说:“那就是左眼!”

    “你到底是哪只眼?”苏爸爸愤怒了。

    “跳灾的那只眼!”苏妈妈终于无比肯定。不等老头子反应,她搓着手在屋里转圈,“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小铮一定有事!”

    苏爸爸拦住她,“算了,有事也是小秦的事。小秦那孩子不会让小铮有事的,别去了。你在那里,他们不好谈。”

    苏妈妈点点头,苦着脸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唉声叹气。坐了不到五分钟,老太太拿起衣服,“不行,我得去看看,一定得去!打车我也去!”

    苏爸爸拦住她,“啊呀,你烦不烦!算啦,我开车去,你在家看着朝朝啊!”

    说完,老头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出了门。他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今夜格外烦躁,难道真的出事了?

    医院里,苏爸爸烦躁地在病房外踱步。医生给苏铮打了镇静剂,现在已经睡着。苏爸爸一向斯文冷静,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还在家里焦急等待的老婆。手里有几张纸,还有一张从砸烂的碟机里掉出来的光盘,电视、音响、dvd全都砸碎了,幸好没有触电——苏爸爸打了个激灵,不敢继续想下去。

    手机响了,苏妈妈压低了声音问他情况。苏爸爸看看周围没人,也压低了声音说:“没事,小铮和小秦吵了一架,小秦走了,小苏在里面睡觉,我在看着呢,今天不回去了。”

    苏妈妈停了停,说道:“老苏,你就瞒着我吧!我打座机了,家里没人接,你到底在哪儿?”

    苏爸爸冒出一身冷汗,急中生智道:“哦?真的吗?嗨,电话线被小铮扯断了,这孩子心情不太好。我陪陪她,你好好看着朝朝吧。”

    放下电话,苏爸爸长吁了一口气,家里有外孙,老太婆不会亲自跑去查看。但是到了明天早上,恐怕就瞒不住了。

    为了接送秦朝方便,苏爸爸苏妈妈都有苏铮房间的钥匙。开门进去,一开灯,苏爸爸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儿,吓得腿都软了。不顾满地狼藉,他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那时,苏铮已经醒过来,牙关紧咬,双目紧闭,只有一行行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流,无论苏爸爸怎么喊,她就是不睁眼不说话好像没感觉。束手无策的苏爸爸环顾四周,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待看到那些肉麻的打印资料和破碎的电视时苏爸爸霍地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头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秦斌你个王八蛋,亏你还口口声声说照顾小铮!这些脏东西都出来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如果不是要跟着救护车进医院,老头当时就想冲出去找秦斌算账!

    天色大白,九点多钟的时候,苏爸爸终于接到苏妈妈的电话,哭着问他女儿到底在哪里?怎么家里跟遭了打劫似的!

    苏爸爸让老伴别急,自己开车去接她。苏妈妈说,你告诉我地方,我这就打车过去,你别来来回回耽误时间!

    地址一说,苏铮在医院,苏爸爸特别强调女儿已经没事了。电话里苏妈妈早已泣不成声,还夹着跟出租车司机报地点的声音。

    等苏妈妈找到病房,苏铮还在昏睡,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掐老伴,“你个老东西,瞒得我好苦啊!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秦斌那个王八羔子在哪儿?这个白眼狼,供他吃供他穿那么多年,回头他把我们小铮欺负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找他算账去,小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他的皮吃他的肉,我让他祖宗八辈不安宁啊!”

    苏妈妈是真急了。送秦朝上学之后,心神不宁的她第一时间赶到苏铮的住处,开门一看,碎的碎砸的砸,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出门碰见邻居,邻居说昨夜来过救护车。老太太一下子就软在门口,愣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等想起来还有手机时,她赶紧给老头打电话,这一路上那神经都是飞着过来的。

    苏爸爸早已把东西藏好,躲开了老太太的利爪,还顺手安慰安慰她。

    苏铮终于醒过来,看看老爸再看看老妈,未语泪先流,苏妈妈一看更是难以自抑,母女两个对着掉泪。苏爸爸赶紧安慰两个女人,虽然手忙脚乱,还算井井有条,慢慢地两人都不哭了。苏铮说:“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苏爸爸想了想,“小铮,过去的就过去吧,你还有朝朝,还有我和你妈,不能总惦记着。”

    苏铮点了点头,“嗯,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苏爸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搓搓手,坐在那里叹了口气。

    苏妈妈想问原因又怕刺激到女儿,看孩子还算冷静,也止了哭声。旁边有苏爸爸早上买的早点豆浆,端起碗,劝苏铮喝一口。

    苏铮支起身子正要喝,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来电显示是葛聪那个地区派出所打来的。苏铮暗示父母不要出声,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下来,接起电话,“你好。”

    “苏律师吗?我是葛聪。”

    “哦,葛警官,你好。”

    “不客气。”葛聪轻咳一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呃,我记得上次您扔了一个叫秦斌的人的名片?您认识他吗?”

    苏铮的电话漏音,苏爸苏妈听见秦斌二字,立刻探过身子。

    苏铮道:“怎么了?”

    “他在我们管区涉嫌故意伤害,现在在派出所,问他什么都不说,只知道名字,我想请您帮帮忙,看是不是您认识的人?”

    苏铮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葛聪放下电话,冲几个恼火的同事说:“谢谢各位啊,这家伙可能是个朋友的朋友,给几分面子。”

    他在机关工作,但是上下人面都熟。办案的哥们儿买账,看了一眼蹲在墙角的男人,骂了一声转身出去。放在平时,早就给他一点儿苦头尝尝,以为不张嘴很容易吗?!

    葛聪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叹口气,到门口等着。基层什么新鲜事儿都有,人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太多的耐心,如果苏铮再不来,这家伙就要吃大苦头了。

    苏铮那边勉强要下铺,被苏爸爸拦住,苏妈妈脱口而出,“不许去,以后姓秦的跟咱们家没任何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