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的官场生活

第0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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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3章

    乡村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放眼望去,有一种久违的朴素之美。

    看了别的农家小楼,再看眼前的茅屋,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个阿依,报道的是张雨春甘于贫穷坚持写作,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可是,她事前并没有告诉我导致张雨春贫困的原因。现在,面对张雨春的实际问题,我除了同情,不能随便表态,这同样关系到一级地方『政府』在行政过程中遭遇的实际问题,在情况没弄清楚之前,实在不好说什么。

    可省作家协会的《章程》明文规定,应保护会员作家的权益不受侵害。这让我感到,此行或多或少有点冒昧,有点唐突,不由把目光投向阿依。

    在与阿依目光短暂对接后,她却看向了别处。我知道,她也知道,我这时看她,那目光中也或多或少有点责备的意味。

    这时,张雨春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继续述说:“在潘书记办公室,我向他陈述了事情的经过,他开始还认真地听,后来,他接了一个电话,大概通话内容与我有关,只听他嗯嗯地回答着,放下电话,表情颇不自然,说这事还得研究,等研究之后再说。我说赔偿的问题你们可以研究,简县长无端拘留了我6天,这事怎么处理?潘书记开始不耐烦了,他说,你就事论事,别在这里胡搅蛮缠。我说,我就是就事论事呀,怎么是胡搅蛮缠呢?这时,又来了几个人,把我带到公安局,同样是上次的理由,扰『乱』县委办公秩序,拘留10天。”

    方正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对县里这些干部在处理这件事上采取的措施不当,表示出强烈的不满,“李书记,江副市长,你们听,你们听听,县里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的作者!”

    “老方,别——”我打断方正的话,以免他说出什么出格的。

    江副市长的感觉,大概和我差不多,也有点进退维谷。不过,他和我不同的是,这事发生在雪州市治下,当着省作协来的领导,他得有个态度。

    “这次进拘留所,跟上次的情况不同。上次作为治安拘留人员,只在监外打打杂,过6天就出来了。这次我被关进了监室,进去可是吃尽了苦头。”张雨春说到这里,示意他的女友过来,替他卷起衣服,把背部呈现在我们面前,背部伤口虽已愈合,但伤痕累累,依稀可见,“据监室的人讲,在被关进来时,就有人让牢头好好关照我——”

    “关照?”江副市长不解。

    张雨春的女朋友哭了。

    “那是一种特殊的关照,意思完全是反的,就是要他们给我一点颜『色』看看。”张雨春说到这里,已是潸然泪下,“开始,他们打我。李书记,您知道的,作为一个读书人,我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呀,我一边保护自己,一边叫警察。警察来了,说我违反监规,不由分说,把我铐了起来。那一刻,我绝望了,精神几近崩溃,什么诗歌创作呀,人生价值呀,理想追求呀,是多么的可笑,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我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死了之。于是,我开始绝食……可是,偏偏有人怕我死掉。在绝食三天之后,有人让同监室的人帮助我进食……李书记、江副市长,你们不知道,那些关在里面的人,折磨起人来,都很变态,他们除了继续殴打,用烟头烫我,还把大便拌在饭里,强行喂进我的嘴里……”

    方正听到这里,一拍大腿,霍地站了起来,“变态,真是变态!”

    “老方!”尽管我的心里很不好受,还是对方正这种怒形于『色』的行为给予了及时制止。

    张雨春的女朋友哭得更厉害了。

    江副市长看了看我,也许,作为雪州市副市长,出了这样的事,又处在这样一个局面,有点不好说,想看看我怎样处理。

    我清了清嗓子,说:“小张同志,你今天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江副市长也已经知道这个事了,他肯定会把这些情况带回去,研究,调查,让事情得到圆满解决的,是不是?”

    “对对对,我和李书记想到一块了。”江副市长道。

    我想了想,又说:“江副市长,今天,当着小张同志的面,我还要强调一点,对发表过优秀作品的业余作者张雨春所反映的这些情况,我代表省作家协会,建议市里对此进行调查,如果小张同志反映的情况属实,请尽快拿出处理意见。”

    江副市长不住地点头,说:“李书记放心,我们会尽快,会尽快的。”

    我很满意自己刚才说的这几句话,有时候,看似棘手的问题,处理起来,只要稍稍动一点心思,还是能够做到各方面都满意的。当然,这需要调动政治智慧。我不能说,张雨春所说的都是真实,凡事未经调查,谁也能采信一面之辞。所以,我在与江副市长“交涉”时,强调的也是调查,而且有“如果情况属实”之类的话,对事情的真实『性』并未做出结论,对事情的解决,也就留有余地。

    虽然很同情张雨春的遭遇,但什么事一扯上政治,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了。

    临别时,我让方正给张雨春留下1000元钱。张雨春毕竟是读书人,怎么也不肯接受,方正只好交给了他的女朋友。

    最后,我握着张雨春的手,说:“小张啊,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写作,我也相信,你能够写出好的作品来的。”

    “李书记,谢谢您的鼓励。您看,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到创作上来。我知道您很关心我们这些基层作者,我也向您报告一个好消息,我刚刚接到通知,我的诗集《山坳上的父亲》,马上就要出版了,将由天津一家著名的文艺出版社出版。”说起创作,张雨春的脸上多了几许自信。

    我一听他报出那个出版社的社名,就知道这本诗集的分量了,不由点了点头,“嗯,好好!小张,一旦选定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坚持就是胜利。我会等着拜读你的新作,是《山坳上的父亲》?嗯,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书名,就是一幅乡村油画啊!”说着说着,我又坐了下来。

    江副市长见状,只得重又坐下,一行人也就不急着走了。

    “李书记啊,我对您,那是神交已久了。不过,因为差距,因为差距太大,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这么零距离接触……”

    我笑了笑,知道他说的差距,其实就是地位悬殊,“雨春是读书人,脑子里怎么也装了这么一些世俗的东西?”

    听我叫他雨春,张雨春高兴起来,笑道:“是啊是啊,根深蒂固,这是中了中国封建思想的毒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陆游先生之所以在写出这句诗时,首先表明身份,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一次,江副市长和方正也笑了,大家都笑了。

    我说:“嗯,雨春不错,读古诗也能读出新意,不错不错!”

    “李书记啊,恰恰是读书人,官本位的思想最重,文坛其实是又一个坐排排吃果果的地方。”张雨春又说,“前不久,雪州市『政府』颁发‘屏山文学奖’,这是我们市文学创作的最高奖项。”

    江副市长点点头,说:“那天我有事未能参加,是请一位市长助理代我出席的。怎么了,这奖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你看看获奖的都是哪些人,谁没个一*潢色 官半职。其中有的人,已经很多年不写作了,没有作品,居然也获奖了!有一位本该获奖的作者被通知参会,结果只获了一个提名奖。这位先生生气了,会议一结束,就把那个提名奖的奖杯和证书给退回去了。”

    “是吗,有这样的事?”江副市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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