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张雨春跟在后面,闪身道:“李书记,您好!”
我离开座位,走到沙发前坐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坐,小张坐!”
张雨春拘谨地坐下。
本来,我同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讲的,可我满脑子几乎都是刚才和刘一亭那番对话,由不得人不去想,心里『乱』、『乱』、『乱』……面对这位执拗又朴素的青年作家,我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完成这一次早就该进行的谈话,“祝贺你,祝贺你获得本届省文学奖!”
“哪里哪里,如果不是李书记评奖……评奖的严肃态度,恐怕也轮不上我……”
我淡然一笑,“我们别说这个,先说说你。你们市里决定破例录用你到市*潢色 文化馆工作,说明市里对你还是非常重视的。可我听说你还不愿意?”
“不不不,我总觉得,我被无故关押的事没弄明白,一下子又成了国家干部,有点像交易……”
“嗯,我明白了。可小张,你不是一直想搞专业创作的吗?到文化馆工作,对你的创作有利呀!”
“是的。可一想到因为土地赔偿问题闹腾起来,市里才给解决的,心里总不是滋味。李书记,您也是读书人,这就是所谓的名不正言不顺呀。我是很想搞专业创作,可没有一个明确说法,我是不会去的。”
“小张呀,我不能说你的这些想法、这些顾虑,都是正确的。”我讲得很慢,“作为省作协的党组书记、副『主席』,你要的那个明确的说法,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但是,这事同你的土地赔偿问题本来就是两码事,市里之所以把你录用到市文化馆,是出于省作协的协调,也是市里从尊重人才、爱护人才的角度考虑,为你创造一个相对较好的生活环境和创作环境。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是拔尖人才,市里想这样办,也会遇到政策上的难题。”
“我哪里是什么人才。”张雨春听到这里,心里似乎明朗了许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怎么就不是人才了,堂堂本届省文学奖得主,当然是人才了!不过,小张啊,你可不能骄傲哦,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一定要戒骄戒躁,潜心创作,多出成果啊!”
张雨春点点头,“李书记,您这样一说,倒还说得过去……可我被无理关押……”
我向他摆了摆手,“对你的那一段遭遇,我们都感到愤慨。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人家又不是说不查,县里的班子已经换届了,查起有难度,也是可以理解的。想想,有多少历史上的风云人物,他们都能够忍辱负重。远的,韩信有胯下之辱;近的,刘少奇同志作为共和国『主席』,在运动中还被红卫兵打得鼻青脸肿……当然,现在是法治社会,有错必纠,可具体到我们个人身上,有的事,还得往前看。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当是一种生活体验吧!”
张雨春点了点头,起身道:“李书记,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么多……”看来,我的这番话还是收到效果了的。
一个月后,雪州方面传来消息,张雨春去市文化馆上班了。
在省作协宿舍楼,我们家是最后装修完毕,也是最后搬进来的。
新居是300多平方米的跃层式住宅,我最喜欢的是书房,很宽敞、很明亮。搬家的事,是张椿荣和蒋明在张罗,慧琳腆着一个大肚子在那里“指手划脚”。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充分享受一下乔迁之喜,便被另一件预料中的事弄得手脚忙『乱』起来。
这天中午,慧琳依然腆着一个大肚子在家里逡巡一番,对我说:“静之,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我是真的满足了!”
“哦——”
“干吗那样盯着人家?”
“是吗?”我的视线离开报纸,望着她,“搬高知楼的时候,我就已经听你说过这样的话了。看来啊,这满足就是永远的不满足啊!说不定呀,哪一天又想到别墅了呢!”
“你说的也是呀。”慧琳想了想,又道,“静之,我算过一个账了……”
“什么账?”
“房屋账哪!早先在报社分的两室一厅,是房改房,4千多块钱买的,你知道现在值多少钱吗?”
我摇了摇头,“值多少钱?不就是租给别人,每个月收1000块钱的房租吗。”
“我去房产中介那里问了问,如果要卖,值30万呢。”
“哦,这么多!”
“这是30万。还有,‘高知楼’是集资建房,10万块钱买的,现在的市价是每平方米4500元。”
“喔?”我脑子里飞快盘算了一下,“那不是90万吗?”
“是的,两处加起来就是100多万了。你想啊。静之,再加上这套,我们的资产有多少了?”
“哦,我算不过来……”的确,我没算过这笔账,“这一套呢,住着,不能算!”
“我也这样想的,但粗略一算,我们的总资产现在大概有三四百万了。”
“这么多?”
“所以我才会说,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已经很满足了!想想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发展得这么好,我们可能还住在报社的两室一厅里。真应了那句话,人挪活,树挪死,你看,这几挪动,几不挪动的……”
“慧琳,没想到这些年我还得了这么多好处,虽然这是政策给我们的好处,但正如你说的,我们应该知足,应该知足了!以后啊,凡是不是我们的,一分钱都不能要!知道吗?”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是一个廉内助的……”
“那就好。”
“哎哟、哎哟、哎哟……”这时,慧琳突然用一只手捂住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
我意识到,这是要分娩了。急忙掏出电话拨打了120。
慧琳热切盼望的女儿出世了,我给她起名小佳,大名李佳。
这时,还差三个月,我到省作协工作快满两年了,春节也快到了。一个星期后,我接到罗兵打给我的电话:“老同学,祝贺你当爸爸了!”
“呵呵!你看你当妈妈都好多年了,我这才升格啊!”我对着话筒说。
“静之,我打电话给你,祝贺你当爸爸是其一,”罗兵说到这里,话筒里的声音一下子“正经”了许多,“这其二呢,我可是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你又得挪位置了!”
“哦,是吗?”
“你就别跟我保密了。”
“不是保密,我还真没从正面渠道得到消息……”
“那你是早就从非正面渠道得到消息了?”
“哈哈,罗兵啊,你好可爱!既然是非正面渠道,那就是不可信的。”
“好,有确切消息了可要记得打个电话,我们好为你饯行啊!”
“不敢想,不敢想啊!”
放下电话,我不由陷入沉思,这话慧琳也问过我,“听说你要调?是到省委宣传部还是到雪州市委?”
“你住在医院里怎么知道?”
“都是听你们省作协那几个‘妖精’来看我时嘀咕的。怎么?这么说,是真的了?你看哈,是不是我们佳佳给你带来的好运气!”
我看了看她身边熟睡着的小佳,又望向窗外,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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