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绑票
伶伶不好再说什么,俐俐倒是有怨言就要说:
“我们的妈也太忌仇了。”
下葬的仪式做完了,长工短帮们都忙着往井里填土。
明氏族人该返回了,但每人必采一枝青绿的树枝带回家。其实,三桂叔早已采来了一大把柏树枝,见明氏的平辈晚生都发一枝。柳枝拿到一枝,见高应伦早已转身走了,立即从三桂叔手里又拿了一枝,追上高应伦说:
“给,这也是个传统规矩吧,带着。”
柳枝把树枝交到高应伦手里,高应伦什么也没说,接过来又往前走。
柳枝抢先一步,横在高应伦面前,一脸『迷』『惑』地问高应伦:“你今天怎么啦?用这种态度对我?”
高应伦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柳枝,你要我用什么态度对你?”
‘“你……”
柳枝鼻子一酸,想哭。
高应伦也不想在荒郊野外与柳枝逗气:
“柳枝,你往后不要这么紧张我,好不好?”
说完,他把那柏树枝顺手丢在路边,仄过身前去了。
柳枝望望丢在地上的青枝叶,又望望远去的高应伦,眼泪扑溯溯地流了下来。
柳枝没有再回公馆去用餐,而是直接回家。一到家,她就扑倒在床上号啕大哭起来。
母亲辜妙春走到床前来劝女儿,她完全认为送殡的悲气太重,经历过来之后,一时得不到放释,自然而然地要在归来时哭出声来:
“柳枝,节哀吧。我知道,你是担心,水远走了,往后该怎么办,是不是?”
母亲轻轻地拍打柳枝的肩背,尽量使女儿好受些。柳枝哭过一阵之卮,才抬眼望着母亲,那眼神里充溢着困『惑』,充溢着企求:
“妈,你根本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而哭。”
“为什么?”
“高应伦不理我了。”
“什么?高应伦不理你了?怎么回事儿?”
“他好几次一个人去戏楼看戏。”
母亲眼前掠过一道阴影:
“一个外省人,突然『迷』恋起川剧来?”
“不,妈,他以前的确是不喜欢川剧的,一定是『迷』上了第三者。”
“第三者?不会吧?你们还在热恋中呃。柳枝,我劝你别往这方面想,应该多想想,你们之问究竟在哪儿出了『毛』病,是你从他心里走了出来,还是他总是走不进你的心里?如果是他心里的位置空出来了,很自然地就有别的人去填补,这算不得第三者,柳枝,你说是不是?”
柳枝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母亲毕竟是过来人,看问题老道完整。他们是出了点『毛』病,他想结婚,他想要她,她却拒绝了他。可是,眼前明氏正在危难之中,她能不拒绝他吗?这真是一篮豇豆、一篮茄子——两篮(难)呀!她该怎么办?”
“妈,在这种时候,他提出来要结婚。”
母亲突然明确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了,于是拍手说:
“原来是这样!柳枝,这个问题是该好好对待呀,否则,你会错过人生最美好的机会的。”柳枝望着母亲兴奋的脸,自己倒觉得有些害羞了:
“妈,你是说?可是……”
“去找他谈谈,没什么好可是的,家族和公司的担子要挑,个人的大事也得办,为什么不能公私兼顾呢?处理得好,二者都会有很大的收获,何况,你也实在该为高应伦想一想了,人家大你好几岁呀!”
母亲的话,像严冬里的一缕春风,把柳枝心上的坚冰吹化了,他又恢复了女儿的娇羞和妩媚,竟然扑进母亲的怀里,柔柔地说:
“妈,我听你的。”
下午,伶伶和俐俐得到母亲许可,准备去为豆豆儿找个去处。
豆豆儿经过梳洗打扮,实在是一个聪明伶俐,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子。她与慕容公馆里的一个丫鬟搭铺住了一宿,感觉到她由一个麻雀窝儿里掉进了小公主的幸福屋里了。
伶伶和俐俐来叫她时,差不点认不出来了:
“哇,好漂亮好漂亮的一个洋娃娃呀!”
豆豆乐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走,随我们去个地方。”伶伶说。
“是去找贵大爷吗?”
“走啦,走出公馆,我再对你说。”伶伶拉起豆豆儿,和俐俐一块儿走出大门。
这时,她们一边走,伶伶一边对豆豆儿说:
“豆豆儿,在城里叫豆豆儿太土气了点,我们另送一个名字给你,好吗?”
豆豆儿眨了眨眼睛,眼睫『毛』蒙着一层『迷』雾,看上去格外的『迷』人:
“这样吧,小姐,在外面叫你们送的名,在家里还是叫豆豆儿,我喜欢豆豆儿这个名,一叫豆豆儿,我就想起我可怜的爸爸妈妈。”
“好,一个人几个名都不妨,两个名不碍事。往后,我们在外面就叫你锦儿,好吗?”
“锦儿,好!听妈妈说,c城又叫锦城,是吗?”
“真乖,锦儿。”俐俐夸奖她说。
她们上了公共汽车。豆豆儿问:
“我们上哪儿去呢?”
“去贵少爷别墅。”
“怎么是贵少爷了呢?”
豆豆儿心想,贵少爷是贵大爷的儿子了。
“锦儿,别多嘴,去了就知道了。”
她们走进别墅,正好敬贵在家,上午送葬归来,想歇一会儿,正坐在客厅里抽烟。
“贵哥,我们麻烦你一件事儿?”伶伶先打招呼。
“噢,说什么麻烦。哟,小丫头还漂亮哟,哪来这么美一个小女娃儿。”
“我们就是想把她寄宿在你这儿,过些日子我们再来领走她。”
“行。”贵少爷立即叫来珠儿,”珠儿,让她随你住吧,帮你做点什么,你就要做支客司了哟。”
珠儿把小女娃儿拉在身边,同:
“叫什么名儿?”
豆豆儿望了望伶伶俐俐,回答说:
“锦儿。”
敬贵笑了:
“好呀,珠儿锦儿,雅到一堆儿了!穷鬼落了个雅名,人都变得秀雅了。”
俐俐又叫过锦儿,对贵哥说:
“我们领锦儿去买一身衣服,待会儿送回来,真给你们添麻烦了。”
敬贵不高兴了:
“看看,又来了,什么添麻烦,去去去,快去快回,晚了你妈又要克你们了。”
三人走出别墅,伶伶才说:
“锦儿,这下子我们才去找贵大爷了,你眼睛放尖点,如果是那贵大爷时,你就悄悄地踩我们一下脚就行了,不要随便叫,听到了吗?”
锦儿大概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伶伶和俐俐不是非要带锦儿不可,只是她认得贵大爷,以防同名同姓出了差错。
她们打听西城的车行。那时有两种车行,一种是出租自行车、人力车(黄包)、板车的车行,一种是出租轿车的车行。她们估计,贵大爷的车行属于后者。她去了两家出租车行,明知不是出租轿车,偏偏说要租轿车,其实是想让店员叫出老板来洽谈,结果两家的老板都不是贵大爷,而是秦老板,张老爷。
走到第三家,正是她们要找的出租车行,偏巧贵大爷自己坐在柜台后面抽着大卷烟。锦儿一眼就认出来,马上在伶伶脚上踩了几下。
伶伶对锦儿轻轻说:“你去那树下等我们。”
锦儿听话地走到一边树下。
伶伶和俐俐径直跨进门槛,见贵大爷果然一副土匪相。穿一身蓝缎子对襟衫,头大发短,浓眉密须,健壮横阔,是那种人见人怕的凶煞。
“老板,有轿车出租吗?”伶伶问。
“轿车?街上去坐呀。”贵大爷抬头时,发现是两个富豪小姐。又惊叹一声,”哟,好漂亮的两个摩登!”
“不是要坐,而是租,一租几天呃。”
“在c城,租板车,四轮货车,黄包车还行,租轿车,还没几个腰肝这么粗的客户。小姐,你们是初到c城?”
“是的,想租辆车,逛逛天府之都嘛。”
“我想,你们租不到。”
“如果我付黄鳝(指黄金)呢?”俐俐神秘地说。
“黄鳝?”贵大爷吃得透这个黑话,马上意识到,是送生意上门来的,”噢,是黄鳝,好说,请二位小姐进来,到客厅洽谈。”
通货膨胀,国币贬值,黄货买卖一股脑儿看涨,贵大爷一直想一试身手,却没探到路子。有买卖送上门来,他岂肯放过。
他们穿过通道,走进客厅。这客厅不大,但还算讲究。沙发地毯,花架唱机,画屏字屏,一应俱全,雅到极点也俗到极点,也只有贵大爷才有如此五『色』不辨五音不全的艺术欣赏水平。
“没想到老板有这样雅致的讲究。”伶伶如是说。
“嘿,更没想到两个摩登不怕水深滩险。”
贵大爷如是说。
“请问老板尊姓大名。”
“免尊去大,『乳』名贵生是也。”
“嘿嘿嘿!『乳』名?!可有学名?”
“没进个学堂,哪有学名。敢问二位芳名?”
伶伶闪电般地报出两个名来,叫俐俐也为之惊愕:
“金鹰银燕。”
“啧啧啧,这名字好爽,有如江湖女侠的大名。”
俐俐想让贵大爷尽快上钩:
“贵老板,我们不瞒你说,对你我们有了一些了解,是一块做大买卖的材料。你也知道我们来找你的来头,现在就讨你一句话,要不要?要多少?”
伶伶也『插』上一句:
“我们可是从迪拜购进的真东西。”
贵大爷并不清楚迪拜就是东亚的香港,后起的黄金贸易中心,但他也曾从黑大佬口里听到过迪拜这个字眼儿,而且谁说起迪拜,眼珠子就闪着金光。他把迪拜当作黄金的同名词了。他二话没说:
“什么价?”
“你当真不想看看成『色』?”
“当然要看。”
“确定个时间、地点。”
“这种事,摆不得阔,三日后,晌午三时,就去百花潭附近的绿荫香茗吃茶吧。”
“一言为定,再会!”
两个女侠起身拱手告辞。
“再会!”
贵大爷一直送她们到柜前,目送她们走出车行之后,才从嘴角挤出一个冷笑来。
把水远送上山之后,明氏集团公司总裁的人选问题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李凤茹太太私下里当然想让自己的几个子女上一个。为此,她得做一些工作。
她先到老宅三叔明韬光那儿,希望得到三叔的认可。
“他三叔呀,冬天快到了,你可要好好将息才是呀。”
李太太先嘘寒问病,倒触及了明韬光的哀愁:
“是呀,老牛怕过冬,我自己看,也是没多大希望了。病情每况日下,真恼人啦。”
“你可别这样想,别给自己过不去,只要着紧吃『药』,不忌口食,热和起来就会康复的。”
“但愿如此。”
李太太停顿片刻,把话引上正题:
“他三叔,我来找你,想是要请你为孩子们说句话。”
“说什么话呀?”
“按道理,无论怎么说,水远空下来的位置,该我们二房去填了,至于上谁,敬业,亚丽,柳枝,这当然要由家族会来决定,可总是要人来提名呀。”
“二嫂,你是要借我的口,提你们家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其意在提示。
“当然也不全是,我听说水远留了遗书,提到过一个方案,不知他对他父母提得明白不明白。”
“这样的话,我就不好说了。二嫂,你放心,只要我不横着『插』一刀进来,事情不就成了一半?”
三叔一向中庸,要他明确表态也难。如果他真要横『插』一刀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他没有嫡系子嗣,但收养的敬生也很有出息,购一条船在长江上跑,生意做得还不错。不知何故,两爷子至今还住不到一起来。
“就三弟的活说,我该放一半的心,可是另一半心不好放呀!大哥大嫂刚送走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没从痛苦中走出来,就有人要来谈补缺的事情,就更不好受了。三弟,还随我去西厢院一趟,给我壮壮胆,如何?”
明韬光想了想,虽然有点惰『性』,懒得去为后人的事担扰,但看在李太太的信任上,还是答应了。
他们来到西厢院客厅,王嫂为他们沏了茶。明鸿恩夫『妇』为了儿子的丧事忙了许多日子,加上伤感悲痛,很少睡好觉。儿子离开公馆走了,他们才稍微轻松了一点,所以今天起得晚些。他们进客厅时,显然是刚用完早餐。
“大哥,大嫂,你们也是这么大年纪了,要多保重啊。”
李太太自然是要把慰籍的话说在前头。明鸿恩心里估『摸』着二位登门的意图,陈太太忙招呼说:
“二弟妹,三弟,谢谢你们来看望我们,远儿这一走,屋里似乎比先前冷落了。”
“听说,水远担心你们的晚年,给你们找了一个护士,那姑娘可好。”
“好。水远认为她好,那律师也说她好,我看,水远的眼力不算差。”
“这就好,你们颐养天年就有人侍候了。”
明鸿恩耐不住这种寒暄,于是发话说:
“三弟,二弟妹,你们是为家族会而来的吧?”
明韬光想把气氛说得轻松点儿:
“大哥,该你做主,什么时候开,议些什么事,你跟我们说说。到时,我也只到到场,当当收音机。”
李太太自然想把话说明,免得闪灼其辞生出枝节来:
“三弟的话说得很策略,我可是个直心人,大哥,大嫂,水远的不幸,也是我们明氏的不幸,谁都为这事痛苦。现在,事已至此,明氏的公司要运转,要发展,水远空下的位置得补上,这是眼前最实际的问题。补谁,也是明摆着的.我们这一代,除大姐惠芳外,四兄妹都曾做过控权人,到下一代了,水远敞过了,扣子一顺,我们家的是不是该上一个了,大哥,你说呢?”
李太太这话说得太明白不过了,按理,这话也不错,明鸿恩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是一想到水远年纪轻轻就去了,而且去得很蹊跷,实在有些愤愤然。心里有话就想往外冒:
“二弟妹心直口快,我听得明白,可是也请二弟妹为我们想想,水远不该死呀!也许你也听到一些风传,就是水远在遗书里也说他是必死无疑,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他妈到他死时才明白过来,有人希望他腾出这位置来呀!”
明鸿恩越说越有气,陈太太担心他会把话说深层,忙止住丈夫往下说:
“鸿恩,远儿不该死还是死去了,说说醒醒气就算了,要追究起来嘛……没啥意思,是不是?”
陈太太似乎不十分会说话,本来想缓缓气氛,结果反而让李太太误解了。
“大嫂,大哥,锣鼓听音,听话听声。谁同意他上手术台的?水远自己!谁希望他腾出位置来?也许你们比我更清楚,那抢占总裁办公室的事,是谁占的先?”
李太太在这种时候说话,自然是不会剩情的,戳到明大房的肋巴骨,吃饭碰石子磕了牙,当然不便辩解,只好改口,明鸿恩呷了一口茶,想了想才说:
“过了的事可以不生就,按扣子一顺也不全对,祖上有训,德才兼备当放在首位,敬字一辈中,水远上任,老太太是有眼力的。现在轮到我们来主脉了,不能太简单化,二弟妹家的几个子女,三弟也该算一个,敬生不是很有出息吗?”
本来他挨者还要说他家还有两个的,但三叔明韬光劫住了他的话:
“不不不,敬生是不会来明氏做事的。本来我还打算让他把船入股到明氏长江公司的,可是他说,他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习惯了,在公司里不自在。”
李太太马上接茬,自然是意在沛公:
“敬生是个好孩子,有自知之明嘛。呃,三弟,我听说都成家了,侄媳『妇』还没上明公馆来过呃。”
“敬生说要带着海棠来c城的。瞎,船在长江上行,停了生意,他们又心痛呀。”
明韬光这么一说,倒是助了李太太一臂之力,于是李太太有点得劲儿了:
“我听说,水远也留了话,有个很好的建议,大哥,何不说来参考参考。”
在水远的遗书里,的确提到后继人选,而且煮酒论英雄——排了座次,首当其冲的是柳枝!接着是敬业、亚丽、最后才是敬富、敬贵。明鸿恩不会照直说的,他想把这个问题推到家族会议上来议,敬字一辈的都在场,让他们议一议,各谈各的治啦撼,谁能独压群芳,大家又服气,长辈们再做定夺。这样既能绥炼晚辈,又使增补工作公开公平,不至于认为是扣子一顺简单确定的。因此,明鸿恩下话说:
“水远的建议,只是个原则,要我们相信明氏后继有人而已。依我看,最后的决定反正得在家族的会议之后,干脆就家族会上,让敬字辈的都发表发表意见,看谁能说服大家,我们就定谁。如果不愿发表意见,就算弃权。”
李太太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公平竞争!明韬光也累了,想结束这次谈话:
“大哥这话有道理,我们的父亲和叔父,不是通过经营竞争,看到效益好坏之后才决定谁控权的吗?就这样定了,二嫂,你还有说的吗?”
“没,没有了。”
敬富在明氏一直被认做花花公子,但是这一次奔丧回明公馆,他简单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引起上上下下的人好一阵惊奇。
三十而立,敬富三十又三了,也该上路了。这是人们在惊奇之后的看法。其实,敬富的改变有更深的原由。
上次明氏遴选总裁,他带着情『妇』芝芝小姐回公馆,闹得公馆鸡犬不宁,影响极坏,结果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一次,他除了对水远弟弟的不幸表示了沉重的哀悼之外,似乎对公司、公馆的事情漠不关心,每天闲时只是在公馆后院散散步.与佣人花工闲聊聊。就连他的父母也觉得有些异样,就关心地问他:
“敬富呀,怎么这一次你这么有闲心?”
敬富笑笑说:
“最近香港的事太忙太烦,能够回c城一趟又不容易,所以想清闲几天。”
殊不知.一向胡来的人,突然变得规行矩步,很快就改变了众人的印象,甚至认为敬富也有许多可爱之处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敬富还给他父母带回一份惊喜和慰藉:他带回一个乖巧伶俐的3岁小女孩,说是他的女儿,名字也很别致:
甜妹仔。
父母又惊又喜,儿子结婚生子,竟然瞒了三年。母亲问:
“是和芝芝小姐的?”
敬富不承认:
“芝芝哪里会下蛋。甜妹仔的妈,是个渔家妹。”
“怎么不带回家来?”
“她结婚了。”
“结婚了?不是和你结婚?”
“她不适合我,是我让她结婚的。”
“这是怎么回事?”
“妈,这话我不好说。”
“富儿,有什么话你不好说,过去你可不是这样儿的。”
“好吧,我实话实说。甜妹仔她妈第一次卖身就碰上我,我听说她是『逼』不得已才卖身的,她父亲快死了,无钱治病……她卖给我之后。哭了一宿。我给了她足够回家为父亲治病的钱,她父亲病治好了,来感谢我,说有了我的孩子,我别无选择,让她生下来。”
“你为什么不娶她?”
“我不能娶她,我坦白地告诉她,我在她之前之后有许多女孩子,我没有责任心,会坑了她,叫她去嫁一个诚实爱家的男人。”
“她就听了你的话?”
“我担心她轿子底下带个孩子,人家会轻视她,让她把甜妹仔留给我,我为甜妹仔请了『奶』妈。”
“天啦,没想到富儿也有这样一番善心。”
“不。我还是坑了她,她告诉我嫁一个船工,其实,她嫁给了大海,香港湾是她安的家。我现在唯一的就是想把甜妹仔养大,来弥补我对她妈的过失。”
难得敬富有这一番善心,父母亲觉得他的确是成人了。何况,他为明氏大房一族,带回来一根苗儿。三个儿子总算有一个有了传递香火的了,他们当然高兴,把小甜妹仔视为掌上明珠了。水远私下新娶的贺盈盈,要真有了孩子,他们夫『妇』更不知有多高兴。
因为业务,敬富与总公司有一些交涉,因为甜妹仔,敬富与家里又有一些事情:他说,香港不适合女孩子的成长,要把甜妹仔留在c城,由爷爷『奶』『奶』管着,他才放心。爷爷『奶』『奶』说,能管几年就几年罢。
公事私事安排就绪,难道他对水远缺下来的职位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当然有想法,只是他要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明氏重视公众形象,德才兼备,所以不能太急太躁。
上次遴选,首选理应归他,他是大房长子,长幼有序,就因为他太燥辣,失了体面,才让水远有了入主的可能。这一次,他得把关于继任总裁的方方面面先『摸』个底儿,然后才得以有理有节地出奇制胜。这便是他改变形象最深层的理由。
他已经知道,柳枝的呼声最高,敬富和亚丽也在跃跃于试,敬业有潜在的竞争力量。而他自己哩,想过总裁瘾的想法由来已久,这又是一次机会,何以到手,他得深思熟虑,所以才有貌似悠闲,骨子里却是紧张非凡的所谓不问世事的假象。瞻前顾后,想来思去,他决定等到家族会议时,突然亮牌,先声夺人。
往百花潭方向望去,楼房后面泛起一片充满阳光的天,而头顶上的天空,却罩着一大片灰云,如果那灰云再往前铺开,那一片阳光也会像突然出现时一样突然不见了。
舂月俐俐先去百花潭别墅,找到锦儿,并把锦儿脱在慕容公馆的旧布衫交给她,俐俐才说:”锦儿,今天要委曲你一下,换上先前那一套衣服,好吗?”
锦儿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
伶伶说:
“我们去见贵大爷,你穿这身衣服,不引人注意,站在远处看着,如果有事情发生,你就回来告诉贵少爷,知道了吗?”
“噢,你们是叫我望风?”
“嗯,不错。”
锦儿一边换衣服,一边又问:
“要不要把头发弄『乱』?”
“当然要,要和原来的豆豆儿一样。”
这叫站在一旁的珠儿感到惊奇,她问伶伶:
“伶伶小姐,你们要去做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伶伶回答。
“贵少爷知道吗?”
“也还不必惊动他。一件小事,我和俐俐完全对付得了。”
别说是一个土老坎的袍哥大爷,黑手党的科斯瓦特她们都解决了。她们对自己拟定的方案十分得意,而且很有信心。什么黄鳝买卖?!她们根本不知其买卖的水深水浅,只要能在一个小环境里与他照会,解决他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c城人爱吃茶:早茶、白日茶、午茶、晚茶,有时到深夜还有吃宵夜茶的。爱吃茶,还各有各的讲究:润口茶、涤荤茶、醒酒茶、洽谈茶、休闲茶、听书茶、甜点茶、情侣茶、恋人茶,应^h 有尽有,五花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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