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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不知不觉四周的人少了下来,只剩下惨白的墙壁和日光灯。她的心里开始打鼓,难道那个小孩是诱饵,专门把她引诱到人少的地方,然后下手?
即使如此,她也必须要追,那是外公毕生的心血。她不能失去它。
她转过一个拐角,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拦腰抱住,她吓得大声尖叫,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小心点儿,别摔倒了。”
“刘明轩?”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刘明轩穿着一件白衬衣,脸色淡然,白小舟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穿锦袍的少年,一时失神。他轻轻放开她,将笔记本递过来:“这是你的东西?”
白小舟连忙接过来,抱在怀里:“是你帮我抢回来的?那个孩子呢?”
“跑了。”刘明轩看着她的眼睛,“你好像惹了很大的麻烦啊。”
白小舟迟疑了一下,始终还是没把真相告诉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一个朋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一声大叫:“刘明轩?是你?”
两人侧过脸去,瞿思齐和朱翊凯正匆匆赶来,刘明轩笑了笑:“你们也太大意了。”
两个少年愣了一下,都有些脸红。刘明轩双手环胸,靠墙而站:“这里是精神科重症病房,我朋友快回来了,还会带个病人回来,你们快走吧。”
白小舟有很多话想问,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变成两个字:“谢谢。”
刘明轩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回过身去打开某间病房的门。里面躺着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小男孩,中年人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尖锐的手术刀。
“小舟,你和刘明轩很熟吗?”朱翊凯从公交车前排转过头来问。
白小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说很熟吧,他们说过的话不会超过十句,说不熟悉吧,又好像认识很多年了。她看了看朱翊凯,想说连你的肝脏都是他用昆山夜光做的呢,不知道凯子知道这个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见她不说话,朱翊凯有些不高兴:“你最好离这个人远点儿,这个人邪乎得很,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我调查过,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白小舟想起那个锦袍少年,难道他真是妖怪吗?
她不想再跟朱翊凯纠缠这个问题,侧过脸去问坐在身边的瞿思齐:“你说的地方究竟是哪儿?”
“快到了。”瞿思齐指了指前方,“看,就是那儿。”
白小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茂密的树林中露出屋檐一角,上面有一只木雕螭吻,雕刻得活灵活现。
“寺庙?”
“果然是寒隐寺。”朱翊凯笑道。
“这寺庙有什么典故?”
“据说只要进入这座庙宇,所有信号都会失灵。”瞿思齐说,“这庙里最闲的就是扫地僧,因为每天晚上都会有怪风将满寺的树叶都卷走。”
车子徐徐停下,白小舟看着面前高高的阶梯,尽头是一座古朴的庙门,门楣上挂一块黑底飞金的牌匾,上书:寒隐寺。
“既然这庙宇这么神,怎么没见几个香客啊?”
“寒隐寺的住持是个怪人,普通的客人不接待。市里本来想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区,但住持强烈反对,只好作罢。”
“那住持肯不肯让我们进门啊?”
“放心,我和住持有些交情,肯定没问题。”瞿思齐拍胸脯保证。三人爬上又高又陡的阶梯,虽然不过百步,却好像爬了整座山一般劳累。
瞿思齐一边大喘气一边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一个小僧将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住持。”瞿思齐从脖子里掏出一块玉佛吊坠。小僧看了看,将门打开,双手合十,朝三人行了一礼:“施主请跟我来。”
寺庙内人很少,只能偶尔见到一两个僧侣。小僧领三人来到后面的客房:“三位施主在这里稍候,我这就进去告诉住持。”
白小舟还是第一次进寺庙,颇为新鲜。见客房对面有座小佛龛,便跑过去看,也不知供的是哪位佛,只觉得宝相庄严,身边趴着一只怪兽,忍不住双手合十,欠身拜了拜。没想到佛像前点的那三炷线香忽而断了,她有些害怕,问瞿思齐:“这是不是不祥之兆啊?”
“这佛像真是有意思,上次我来拜的时候连佛像头上的帽子都断了呢。”瞿思齐笑道。99down…小说下载
白小舟表示不信,瞿思齐正打算演示一遍,忽然见一个中年僧人从外面跑进来:“拜不得,瞿施主,拜不得啊!”
“智空师父,好久不见了。”瞿思齐笑着打招呼。智空一脸不满:“瞿施主,住持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要到寺里来吗?”
你当我想来啊。瞿思齐在心中腹诽,却不敢说出来,印?判a乘担骸拔沂抢辞笞〕志让?陌 !?br />
“惹祸了吧?”智空幸灾乐祸地说,“住持早就说过,你命运多舛,迟早要出事。”
瞿思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话住持只说过一次,你每次见我都要说一次,你是复读机啊?
传话的小僧走了过来:“三位施主,住持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你们可以住下来,想住多久都可以。”
智空老大不高兴:“智贤,带他们去客房,先把东西放好,再到前台来交食宿费。”
“先生,已经死了四个杀手了。”
“什么?你找来的都是什么废物?”
“他们全都是业内最顶尖的高手啊!”
“我们时刻都在监视这个女人,她根本没怎么动手就死了四个杀手,这也能算高手?”
“有很厉害的人在保护她。现在我们的仪器接收不到信号,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请您指示。”
“本市内只有一个地方能屏蔽我们的信号。客人们对这个毫无刺激的游戏很不满,给我想办法解决。”
“先生,我有个提议。”
“说。”
“客人们每次都观看猎杀表演恐怕已经腻了,不如让他们也参与进来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跟我去见客人们,将你的提议说给他们听听吧,他们一定很高兴。”
晚饭是一顿斋菜,味道非常好,白小舟好容易吃了顿饱饭,觉得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除了接受香油钱和食宿费的前台刷卡机外,整座寺庙几乎找不到现代家电,连水管的走向都仿佛遵循着某种规律,好像在极力避免现代文明对寺庙格局的破坏。
两个少年不放心她一个人睡,决定轮流在她房外守夜。她白了二人一眼:“哪儿那么麻烦,找个有三张床的房间就行了。”少年们立刻红了脸。白小舟再次白了他们一眼:“放心吧,你们在我眼里和解剖台上的尸体没多少区别,我不会对你们起邪念的。”
两个少年脸更红了。
第二部 第四章 古寺诡佛
这是个漫长的夜晚,安静得有些古怪。白小舟难以入睡,信号消失在这座寺庙,对方一定会追来,按理说应该也到了,这死寂会是大乱之前的宁静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小舟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人推醒,看见瞿思齐和朱翊凯都穿戴整齐站在床边,她揉了揉眼睛:“大半夜的,什么事?要离开寒隐寺?”
“小佛龛那边有说话声。”朱翊凯压低声音说,白小舟的觉醒了一半:“是不是僧人们在说话?”
“不可能,僧侣们这个时间都要睡觉,第二天四点起床做早课。”瞿思齐说。
“不可能是杀手吧?”白小舟说,“哪有来杀人还先聊会儿天的?”
“所以我们打算过去看看。”朱翊凯将衣服丢给她,“快把衣服穿好!”
三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佛龛外,门上着锁,却有很低的说话声,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朱翊凯握住门锁,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朝两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脚踢开大门冲了进去。
然而三人都愣住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只红烛和烧得快完的高香。
三人面面相觑,刚才说话的难道是鬼不成?
门在身后猛然关上,三人大惊,听见一个声音在头顶回荡:“你们是什么人 ?'…99down'”
“谁?”朱翊凯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 ?'…99down'”这次的声音很清晰。三人齐齐回头,看向那尊佛,它竟然睁开了眼睛,吓得三人连连后退。
“你又是谁?”白小舟壮着胆子问。
“你们是哪里的神灵?”佛像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为何到我的寺庙里来?”
神灵?
三人互相看了看:“你认错人了吧?我们只是凡夫俗子。”
“老衲修炼数百年的法眼,不可能看错。”佛像忽然闭上了眼睛,“杀气东来,小心。”
瞿思齐大喝:“快趴下!”
“啪啪”两声轻响,子弹从三人的头顶飞过去,正好打在佛像胸口。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翊凯伸出手,五指微微合拢,佛龛剧烈震动起来,然后往门上一指,佛龛快速滑过去,将门抵住。
然后是一连串的扑扑声,朱翊凯按着白小舟的头趴在角落里,她能够感觉到子弹撞击地面所发出的可怕声响。
木门被打穿,几个高大的男人冲了进来,手中都端着枪。蜡烛已经灭了,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白小舟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上溢出来的强烈杀气。
朱翊凯来不及多想,将白小舟拉进怀中,右手伸出去,他能够感觉到子弹从膛内射出的气流,五指一缩,子弹生生停在半空,然后噼噼啪啪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住了,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他累得浑身都虚脱了,双手撑着地面,汗水一串串往下掉。
杀手们只迟疑了片刻,再次举起了枪。瞿思齐将手伸向腰际,忽然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焦距却落在他们身后。
他们迅速回头,却吓得差点儿握不住枪,一只狮子样的怪兽徐徐走来,爪子在地上发出嚓嚓的轻响。它长得非常怪异,头上生有两角,唇边有须,身上有鳞片,像龙和狮子的集合体,一双大如铜铃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白小舟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老大,这不就是被佛像踩在脚下的那只怪兽吗?
杀手们朝它开枪,子弹如同雨点般朝它飞去,却像是打进了棉花里,毫无动静。它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张开大嘴,朝众人怒吼,黑火自它口中喷出,只一瞬便包裹住了那些杀手。待黑火散去,杀手们毫发无伤,却仿佛被吸走了灵魂一般,目光空洞呆滞,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狻猊,它是狻猊。”瞿思齐低声说。
古老相传,龙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狻猊就是九子之一,形如狮,喜烟好坐,所以形象一般出现在香炉上,随之吞烟吐雾。它就是传说中的狻猊?
狻猊悠哉游哉地转过身,缓缓离去,仿佛只是来吃了一趟消夜。白小舟追出去,外面的院子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狻猊的身影?
比起狻猊,瞿思齐对那些杀手更感兴趣,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他们一下,他们竟然如木头一般直挺挺地倒下了。他摸了摸他们的脉搏:“还活着,不过……可能仅仅是活着了。”
白小舟愣了半晌,轻声问:“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警?你打算说什么?说一群变态半夜三更来杀你,然后被怪兽烧死了?小心被绑去精神病院啊!”瞿思齐侧过头去问朱翊凯,“凯子,你说呢,这些活死人怎么处置?”
朱翊凯靠着墙壁休息,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倦意:“扔到林子里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真狠啊,你。”瞿思齐逗他,“刚才你真是厉害得很,竟然能挡子弹,能挡导弹不?”
“思齐,你还真有闲心。”白小舟斜了他一眼,“我怀疑就算天在你面前塌了,你也能继续说冷笑话。”
“我这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叉着腰说,“谁去扔?”
白小舟和朱翊凯都盯着他,他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会这样。这是怎样浩大的工程啊,看来今晚别想睡了。”
“阿弥陀佛。”智空念着法号,踱着步子缓缓走过来,“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可以将人随随便便扔到林子里去呢?”
呃,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瞿思齐挤出一丝笑容:“师父所言甚是,那您说要如何处理这些狂徒?”
“山后面有口枯井,可以把他们扔进去。”智空一本正经地说。
“呃,智空师父,您这是不是狠了点儿啊?”
智空双眉一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谁叫他们拆了我们师尊的佛龛!烧掉他们的灵魂是轻的!”
“师尊?”白小舟侧过头去看身上中了好几枪的佛像,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弹孔。
“来人,给我把这些人渣带下去!”智空大声说,立刻有三五个僧人跑出来,扶起杀手们匆匆离去。瞿思齐还想劝,一个小僧人低声道:“放心吧,智空师叔向来嘴硬心软,我们会负责把他们送去医院的。”
瞿思齐这才松了口气,智空又念了一遍佛号:“住持要见你们,跟我来吧。”
“这个时候?”
“怎么,因为你们,我们的寺庙都差点儿被拆了,不该去跟住持解释解释吗?”
“应该的,应该的。”瞿思齐迭声答应,朝朱翊凯和白小舟招了招手,“我们也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住持呢。”
住持的房间本应该宽敞亮堂,寒隐寺住持智律法师所住的却是个不足十平米,只有一张床和一只柜子的小房间,除了门,三面无窗,哪怕大白天都阴暗得看不清旁边人的脸。
一位僧人端坐在床铺上,穿着大大的袈裟,人却极瘦。白小舟聚精会神地看也看不清他的脸。
“住持,你没事吧?”瞿思齐有些担心地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没这么瘦啊。”
“胖瘦都不过是一具臭皮囊,何必在意?”住持的声音嘶哑低沉,瞿思齐真的有些担心,难道他圆寂的时机到了?
“住持,佛龛的事实在对不起,你放心,我们会赔偿损失的。”瞿思齐顿了顿,朝朱翊凯一指,“他会付钱。”
朱翊凯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妨事,这是师尊命中注定的劫难。”住持仿佛极度虚弱,才说了几句话就气喘吁吁,白小舟忍不住问:“请问大师,那位佛陀究竟是……”
“他是我们的师尊,两百年前曾是这座寺庙的住持,修行数十年,曾降服狻猊。圆寂之后尸身不化,后来人们将他的身躯贴上金箔,供奉在佛龛之内。”
“既然肉身不过是臭皮囊,为什么还要贴上金箔供奉?”白小舟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立刻觉得不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得没错。”住持低声说,“万法皆空,一切皆是执妄。这具臭皮囊的确不足以供奉,但我们保存师尊肉身,另有原因。”
“他或许并没有圆寂吧?”朱翊凯话一出口,住持便抬起了头,似乎正惊讶地望着他,瞿思齐以为他的话冒犯了住持,连忙向他打眼色。朱翊凯面不改色:“我听说佛家坐禅,可以不吃不喝数年,别人看时,犹如圆寂。不过,能坐禅两百年,倒还是第一次见。”
住持长长地叹了口气:“刚开始众人都认为师尊是坐禅,可是一晃二百多年都没能从禅定中出来,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坐禅还是圆寂了。总之一切皆有天定,太过纠缠于生和死,反而陷入执念。”
“不好了。”一个小僧慌慌张张跑进来。智空瞪了他一眼:“没规矩!”
小僧连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住持,师尊的肉身不见了。”
“什么?”众人大惊。住持对智空道:“带人去找找。”
智空答应一声,带人去了。瞿思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住持不必担心,说不定师尊大师已经从禅定中出来了。”
住持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瞿思齐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两声:“我口无遮拦,住持您别生气。”
“出寺门往东走八里有一处砖瓦房,是守林的人住的,自从林业局在山那边修建了大屋子后就废弃了,你们去那里吧。”住持静静地说。
“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有一个人,能解决你们的难题。”
三人还想再问,却见住持头垂下来,似乎睡着了。三人识趣地退出来,白小舟却一脸疑惑,眉头深深皱起:“思齐,那位真的是住持?”
“是啊,听声音看体形错不了,就是看不清脸。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那倒没有,就是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也有这种感觉。”朱翊凯说,“那个住持很奇怪。思齐,你以前见过住持?”
第二部 第五章 死亡关卡
瞿思齐挠了挠头:“见过,是个很和蔼的老头子。我是跟我外公来的,外公是个信佛很虔诚的人,来了几次都没进得了门。那次终于进来了,拜佛龛的时候他让我也拜,一拜佛像的帽子就掉了,我外公还因此揍了我一顿,幸好有住持解围,说我有佛性,有慧根,要收我为徒。”
“他要你当和尚?”白小舟惊呼。
“我外公巴不得把我送到寺庙里来,不过我不干,坐在院子里哭。住持说和我没有师徒缘,给了我这块玉佛挂件,让我回去了。”瞿思齐的眼神有些黯淡,似乎想起了不太愉快的过去。
两人都不好追问,白小舟看了看朱翊凯:“那……我们还去不去他说的那个小”
“去。”朱翊凯说得斩钉截铁,“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天快要亮的时候,三人走出了寒隐寺的大门。白小舟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静谧的寺庙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第六感总是在没有好事的时候特别灵。
山路崎岖,路途漫漫,还要时刻注意周围,足足走了三个小时,当三人累得腿都抬不起来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座传说中的小屋。
屋子很破旧了,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破碎,门锁也坏了,似乎被小偷光顾过,不过估计他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朱翊凯推开门,看见里面有一张空荡荡的架子床、一张布满了灰尘的桌子和一些垃圾,桌上有个破旧的电话。
“住持说的人在哪里?”他看了看四周。
瞿思齐说:“或许是出去了?要不我们等等?”
话音未落,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三人都吓了一跳,这破旧得像是上个世纪初的老古董竟然会响。
三人互望一眼,只迟疑了片刻,朱翊凯抓起话筒:“喂。”
“朱翊凯?”话筒那边传来低沉的男音,声音非常奇怪,像经过机器处理。
朱翊凯脸色一沉:“你是谁?”
“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现在我们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对方说,“你立刻出门,向东走,一直走到国道旁,那里有一辆白色奥迪等你,它会把你送回凝华学园。”
“你要我抛弃朋友,苟且偷生?”
“我们只是给你一个选择,至于如何选,由你自己决定。”
“如果我选择和你们斗争到底呢?”
“那是你的权利,你当然可以选择。”对方的声音冰冷得毫无感情,就像一台机器,“如果你已经下了决定,我们这里还有另一个选择。”
“我不会和你们做交易!”
“交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做交易!就凭你们那些微不足道的异能吗?”
朱翊凯的脸上浮起森冷的怒意,白小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这个少年从来不轻易动怒,一旦动怒,他的身上就好像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力量,将他变成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我会给你们三人一个机会,这是这个游戏进行以来我们所给出的第一个机会,希望你们能珍惜。”
朱翊凯按下免提键,对方机械化的声音在窄小的屋子里回荡:“我们会给你们三天,如果三天内你们通过了我们所设下的所有关卡,我就放你们走。”
三人互相递了眼色,朱翊凯说:“有多少关卡?是什么内容?”
“一共七关,至于内容,”对方说,“请你们打开第一只抽屉。”
瞿思齐俯身想要去拉开抽屉,被朱翊凯阻止。他带着二人走出门去,眸中光华一闪,抽屉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手机,正好有短信传来,发出qq跳动声,听了让人烦躁。
“放心,既然我说了要给你们机会,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你们,我还需要你们来玩这个游戏。”
朱翊凯拿起手机,是一条彩信,里面有一张照片,是某个公园,开满了木槿花。
“这是第一关,这座公园里有一个旋转木马,某一个木马肚子里有开启下一关的钥匙。你们只有三个小时,找到这个公园,并找到这把钥匙。”
“你没有给我们准备交通工具!”
“白色奥迪还等在国道上,钥匙插在车里。”
朱翊凯挂断了电话,回过身来问二人:“怎么样?玩不玩?”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瞿思齐摊手。
白小舟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阴冷:“玩,为什么不玩?好久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了。”
两个少年奇怪地看着她,她愣了一下:“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鬼。”
“既然都同意,就要抓紧时间。”朱翊凯将手机举起来,“你们谁知道这个公园?”
两人摇头,瞿思齐说:“可以让秦哲铭帮我们查。”
“不行,不能再将别人卷进来。”白小舟斩钉截铁地反对,“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他们既然要玩游戏,第一关就把咱们ko了,那还有什么好玩的?这张照片里一定有线索。”白小舟拿过手机,将照片放大了看,“只要找到线索,就知道这是哪里的公园了。”
“好主意,时间紧迫,咱们路上再研究。”
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在国道旁找到了那辆传说中的奥迪。朱翊凯仔细检查了车子,确定上面没有安装定时炸弹之后,发动了引擎。
“我在百度上搜索过,本市没有一座公园种了这么多木槿花。”瞿思齐说,“而且现在也不是木槿花开花的季节。”
“这么说来,这张照片不是现在拍摄的?”白小舟看着手机屏幕,“现在很多房地产公司为了吸引顾客,会在比较大的楼盘里修建小型公园。”
瞿思齐愁云满面:“这就更难找了。”
“等等,你们看,这里有一座建筑,白色的。”她指着木槿花丛中的一抹白色说,“圆顶,尖塔,怎么这么眼熟?”
开车的朱翊凯侧过脸来说:“你说的不会是泰姬陵吧?”
“泰姬陵?”白小舟诧异地说,“c市哪里来的泰姬陵?”
“微型建筑?”瞿思齐说,“快,快上网查一下,哪个楼盘在公园里修建了泰姬陵的微型建筑。”
瞿思齐用手机上网搜索了一阵:“没有找到。”
“这就奇怪了,如果是某个楼盘,房地产公司一定会大肆宣传。”朱翊凯道。
白小舟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来肯定不是楼盘,会不会是哪个学校?”
一语惊醒梦中人,瞿思齐再次百度,脸上浮起喜色:“找到了,北佑区未来小学。这是一所私立学校,创建于十二年前,校内修建了十几个微型建筑,泰姬陵就是其中之一。”他将搜索到的图给两人看,开得繁盛的木槿花将泰姬陵包围,天长日久的风吹日晒让这座白色的微型建筑有些发黑。这张照片与彩信里的那张是不同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旋转木马的一角。
“没错,就是这里。”
“北佑区……”朱翊凯苦笑了一声,将油门狠狠一踩,“坐稳了!”
白小舟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道路两旁的风景快速地向后退去,几乎看不清楚。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风驰电掣,只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好,像吞了一条活鱼,在胃里不断地翻腾。
“凯子,咱们会不会被交警追啊?”瞿思齐小声问。
“进城之后我会小心些。”顿了顿,又说,“现在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瞿思齐乖乖噤声,时间就是生命啊,不过凯子的开车技术好吗?别还没通关,已经先出车祸去见了阎王,那真是冤死了。他又在肚子里将那些变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侧过头看了看白小舟,发现她在低垂着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阴恻恻地笑着。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白小舟露出这样的笑容,就像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白小舟忽然侧过脸来,奇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没有。”瞿思齐慌忙移开自己的眼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从山里到北佑区,哪怕朱翊凯命都不要地加大油门开车,还是花去了两个半小时。奥迪停在未来小学后校门的时候,瞿思齐和白小舟的脸色都是青的。不过,现在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校门守备森严,保卫室里坐了几个高大的保安,一看就是很能打的那种,进校门必须有卡,一人一卡,刷卡进入。
“不过是个小学。”白小舟低声嘟囔,“竟然看得比监狱还要紧。”
“自从屠童案发生后,全国的学校都可以媲美监狱。”朱翊凯看了看电动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过,要进去也不难,你们谁带了身份证?”
奥迪缓缓开到电动门前,一个保安走出来,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新来的实习老师。”朱翊凯打开车门下来,从包里取出一张卡,在刷卡器上缓缓地刷过去。他的目光集中在刷卡器上,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咔”,电动门缓缓地开了,他松了口气,正准备上车,那个保安忽然拦住他:“把你的证件给我看看!”
朱翊凯一惊,他那所谓的证件是瞿思齐的身份证,一交出去立马就要露馅了。
“门都开了,还要检查证件吗?”他故作镇定,不满地斜眼看着那个保安,“怕我证件是假的?要是假的,怎么能打开电动门?”
“我校的实习老师都是没有进出卡的。”保安说,“必须在老师的带领下才能进去。”
“我的卡正是带我们的老师给的,她今天请假,让我们代课。”
“那请告诉我那位老师和你们的姓名,实习生都有登记,我们要跟那位老师确认一下。”
朱翊凯的剑眉微微皱起,他原本以为用自己的异能打开门锁后就能进去,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学大门,竟然这么复杂。
保安一脸怀疑地看着他,等他把证件拿出来,他正在想办法,白小舟忽然开门下了车,走过来看着保安的眼睛说:“马上就要上课了,学生还在等着我们,您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她清脆动人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保安的目光有点儿呆,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们就进去吧,下不为例。”
朱翊凯大为惊讶,上了车,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少女,她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一边看手机上的时间一边焦灼地说:“还有十三分钟了,凯子,你还在磨蹭什么?”
“小舟,你没事吧?”他有些担心地问。
“我?我会有什么事?”她急吼吼地道,“你要是再不开车,我恐怕就有事了。”
朱翊凯踩下油门,开车进去,随便找了个学生问了旋转木马的位置,一路赶过去,终于在还剩三分钟的时候看到那座已经有些古旧的旋转木马,泰姬陵就在它不远处,木槿花已经谢了,只剩下绿叶将那片灰白色包围。
“学校里怎么会有旋转木马?”瞿思齐不明白,“这里又不是幼儿园,还需要玩具吗?”
“这个旋转木马也是微型建筑。”朱翊凯说,“你看不出来吗?这个根本不能通电,而且比一般的旋转木马要小。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一共十二个木马,我们一人负责检查四个,不用我提醒你们,我们现在只剩下三分钟了吧?”
白小舟和瞿思齐二人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一个一个仔细检查过来,却大失所望:木马都是雕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非常坚固,并没有什么暗格。
“你说那些变态是不是在耍我们?”瞿思齐怒道,白小舟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就算要耍我们,也是在最后一关,哪有第一关就……”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中了魔一样。
两个少年吓了一跳:“小舟,你没事吧?”
“我知道了,那把钥匙,并不在这些雕塑马的肚子里。”白小舟激动地说,“还记得那个变态是怎么说的吗?其中一个木马的肚子里,是木头做的马,而这些都是石头做的。我们赶快找一找,看这周围有没有一只木头马。”
两个少年觉得有道理,就将旋转木马里里外外又找了一遍。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泰姬陵里有一架监视器在窥探着他们。
“你们快过来看。”朱翊凯站在中轴下,白小舟来到他身旁,抬起头,看到头顶的架子上放着一只二十公分长的木头马。朱翊凯抬起胳膊,木马跌落在他的手中,他掀开肚子上的暗格,瞳孔蓦然一缩。
“卧倒!”他大喊一声,将木马扔了出去,抱住白小舟,扑倒在地。木马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跌落在泰姬陵旁边,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金属仪器滚了出来,上面有一个计时器,数字快速跳动,变成了六个血红的零。
第二部 第六章 木马的秘密
金属仪器里喷出浓烈的黄色雾气,朱翊凯将白小舟扶起来:“屏住呼吸,这烟有毒!”还没走出去两步,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左膝一软,单腿跪下。不行,他不能死,他还要保护小舟和思齐,如果没有他,这两个家伙一定撑不过去。
双眼像糊上了一层糨糊,一切都朦朦胧胧,依稀看见白小舟抱着自己,慌张地喊着什么,然后,黑暗崩塌下来。
正值上课时间,周围空无一人,烟雾笼罩着这片本就偏僻的角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黄雾中走了出来,脸上戴着防毒面具,来到三个倒在旋转木马旁的少年身旁,从衣服里拿出了三根针管,里面吸满了毒品,只要一针下去,性命就能终结。
他抓起朱翊凯的手,正准备将针刺进他的静脉,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大惊,侧过脸去,看到白小舟那张冷笑的脸。
“来杀我们之前,你该做好功课。”她说,“那样你就不会死得这么惨。”
他看见她右手的皮肤下浮现一条条黑色丝线,像一条条毒虫,钻进了他的手里。他大惊,往她胸口踢了一脚,将她踢飞出去。被她握过的地方浮现五个漆黑的指印,他发了疯似的挠自己的皮肤,这一挠,竟然把皮撕了下来。
剧痛令他忍不住惊呼,腐败从手腕开始,往肩膀上蔓延。他从衣服里拔出枪,面目扭曲地对准白小舟的额头。白小舟抬头盯着他,轻启朱唇,嗓音轻柔:“你很快就要死了,你的每一寸肌肤都会腐烂,如同古时候的凌迟。”
他本该开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的食指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朵里轰鸣,像某种魔咒。
“与其痛苦而死,还不如死得干脆些。”她笑起来,笑容如同罂粟,美丽而有毒,“用这把枪,结束你的痛苦吧!”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将枪口塞进自己的嘴里,枪声响起,鲜血四溅。
白小舟满意地看着地上的血迹,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俯身捡起从朱翊凯身上跌落的手机:“你是在侮辱我们吗?竟然派个这么愚蠢的杀手来?”
对方沉默,似乎在疑惑这个原本笨笨的女孩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模样。
“你不是说了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吗?怎么,后悔了?”白小舟冷哼道。
“我是说过要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我并没有说你们在闯关的时候不派杀手过来。”对方说,“何况,杀手并不是我们派的。”
“那是谁?”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们在用我们的命豪赌。”白小舟说,“现在我的命价值多少钱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我只是没有你想得那么笨而已。这些杀手是豪赌的客人们派来的吗?他们派杀手算不算坏了规矩?”
“规矩?你懂什么规矩!在这个游戏里,我就是规矩!”对方的语气终于从机械化的冰冷变成了不可一世,“你的命已经价值上千万,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女猎物能达到这个数字,我要恭喜你。”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的生命价值得到体现?”白小舟眼角有了一丝怒意,“你说木马肚子里有开启下一关的钥匙,钥匙在哪儿?”
“钥匙就在木马肚子里。”
白小舟穿过烟雾,捡起那只木马,马肚子里有一个纸团,她取出来展开,发现那是一栋建筑的平面图,内部结构非常复杂,仿佛有无数密道盘根错节,纠缠不清。
“这是李氏公馆的结构图,剩下的六道关卡全在李氏公馆内,祝你们好运!”对方挂断了电话,白小舟脸色阴沉,斜了一眼泰姬陵,走过去将里面的监视器拔了出来,狠狠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她脑子清醒了,忽然觉得很害怕,她觉得刚才的那个人不像自己,却又分明就是自己。人们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什么她的性格会如此多变?
荀子说过,人性本恶。或许,她本来就是个腹黑阴狠的人,只是之前生活圈子太小,日子风平浪静,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也许,这样更好,这个世界太危险,人还是要狠一点的好。
她将图纸塞进口袋里,扶起两个昏倒的少年,她不会认输的,她一定要完成这个游戏,然后,想办法将那些变态者一网打尽。
朱翊凯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正在发呆的白小舟,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鼻腔里火烧火辣地疼:“小舟?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白小舟侧过脸来看他,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很陌生。
“那些人派了杀手,被我解决了。”
“解决?”朱翊凯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非常耸人听闻。瞿思齐也醒了,一边打喷嚏一边骂娘,见白小舟一点儿事也没有,羡慕道:“小舟,你百毒不侵啊?”
白小舟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黄烟喷出时她咬破了食指,喝了一口血。
“我和那些人通了话,一群有钱的闲人在拿我们的命豪赌,估计这些赌徒接下来会派很多杀手,我们一定要小心!”她将结构图递给两个少年,“这是在木马肚子里找到的,李氏公馆平面图,接下来的六道关卡都在里面。”
“李氏公馆?”瞿思齐惊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
“李氏公馆是本市有名的鬼屋啊。”瞿思齐表情夸张地说,“这座楼修建于上个世纪初,是有名的豪商李嘉陵的府邸,后来李嘉陵全家被杀,府邸几经转手,住进去的人都非死即残,没有一个善终。新中国成立后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县政府,不过也是因为怪事频频而作罢。后来有个神秘人买下了这栋建筑,却一直没人居住,空置了很长时间,听说常有附近的小孩子去探险。”
“好像每一栋鬼屋的故事都差不多嘛?”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瞿思齐像个哲人,“不过嘛,我觉得这千家万户的不幸,也很类似,总逃不脱那几种套路。”
朱翊凯一边开车一边侧过脸来观察白小舟,总觉得她有些变化,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变在何处。
只是那种陌生的感觉,深入骨髓。
李氏公馆经历了近百年的世事变迁,早已经不如当年那般风光,只剩下一座漆黑的建筑和整片整片的藤蔓植物,不少藤蔓遮住了窗户,也没人去清理。它所在的片区新中国成立前曾是高级知识分子聚居区,现在却成了贫民窟。众多欧式风格的房屋因年久失修,呈现出破败与颓废的气象,四处都能看见晾晒的衣物,小孩子们在飘荡如幡的衣服下面玩耍打闹,地上满是污水和碎菜叶。
朱翊凯的洁癖又犯了,他小心地躲避着地上的垃圾,一步一步走过来,像在跳舞。瞿思齐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糗他几句,朱翊凯毫不客气地回击。两人一路上打打骂骂,白小舟无奈地看着他们,该说他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大将之风呢,还是该说他们神经大条,傻大胆呢?
“到了。”朱翊凯松了口气,踏上面前这座高大建筑的台阶。哪怕沉沦了近百年,还是依稀能够看出它当年的风光和雄伟。
门似乎没锁,朱翊凯轻轻一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白小舟看到阴暗的房间里一团一团的黑雾,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儿要吐。
“小舟,你看见什么了吗?”
“好脏,这栋屋子好脏,一定死过很多人,他们的怨念都还留在这里。”她脸色发白,“长时间无人居住,这里又聚集了很多魑魅魍魉,说是鬼屋,果然没有骗人。”
屋子里很阴暗,窗户关得死死的,家具都还在,只是铺着白色的布。门边有电灯开关,朱翊凯按了按,没有电,不过地上放着一盏煤油灯和一只崭新的打火机。
“那就先驱驱邪。”瞿思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黄符。朱翊凯斜眼看着他问:“你写的符能驱邪吗?”
瞿思齐狠狠瞪了他一眼。“别狗眼看人低。”又小声嘀咕,“何况这是龙老师写的。”他拿起打火机正要点火,朱翊凯忽然一脚踢过来,将打火机踢飞了。
“你干什么?”瞿思齐怒道。朱翊凯看了看四周说:“你们没闻到吗?有一股很浓的煤气味。”
两人一起摇头,这屋子里的灰尘味和血腥味浓到他们几乎闻不到其他味道。朱翊凯四下寻找,他掀开桌子上的布,下面果然有一只煤气罐,里面的煤气已经完全漏光了。
“真毒啊。”瞿思齐有些后怕,转身就去开门窗。朱翊凯将煤气罐扶起来,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有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从报纸或者杂志上剪下来的。
第二关:找出自杀的女儿。
第二部 第七章 红衣女孩之死
“思齐,立刻上网查,这栋屋子里有没有个女孩是自杀的。”他说。
“这个不用查也知道,我当年做灵异网站的时候调查得很清楚。”
“你还做过灵异网站?”白小舟诧异地问,瞿思齐连连摆手:“年轻时候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小舟别打岔。”朱翊凯说,“思齐,说来听听。”
“当年李嘉陵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叫李娜娜,只有十二岁,长得非常漂亮,李嘉陵对她疼爱有加,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就在李嘉陵全家被杀的一周前,她忽然自杀了,而且死得很离奇。”他讲得绘声绘色,每到关键时刻都要停顿片刻,朱翊凯不满地说:“拜托你别吊我们的胃口,你不是张震讲故事。”
“我说话就这样,有种别听。”
“够了!”白小舟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吵,要不要出去打一架?思齐你继续说!”
朱翊凯翻翻白眼,瞿思齐瞪了他一眼:“她死在一个月全食的晚上,正好这片又停电,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女仆们点了蜡烛,给一个人在书房的李娜娜送宵夜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死了。割腕自杀,身上穿着猩红的连衣裙,头上戴着猩红的蝴蝶结,脚上穿着猩红的皮鞋,从她手腕上流出来的血把桌上的书全都染红了。女仆吓得丢掉烛台就跑,叫来夫人和管家之后,发现血到处都是,尸体却不见了。之后全家出动,将整座公馆搜了个遍,也没找到李娜娜,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当时的巡捕上门询问过,仆人们都说李家根本没有大红的洋装和皮鞋,小姐进书房之前身上穿的也不是红衣服。”
“李娜娜有自杀的理由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网上的资料没有提到。”瞿思齐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李娜娜自杀后的那一周,公馆里一直闹鬼,仆人们常看见穿红衣服的女孩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找什么。有天晚上夫人半夜被脚步声吵醒,看见穿衣镜里映出李娜娜的身影,浑身都是血。夫人吓疯了,李嘉陵准备请法师来做法超度亡灵,可是还没来得及请,就发生了血案。”
“看来,这个李娜娜很可能并没有死。”白小舟说,“那个晚上是月全食又停电,书房很暗,女仆只看到一地的血和穿红衣服的女孩躺在那儿,并不能确认那就是具尸体。”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朱翊凯说,“她才十二岁。”
“或许是什么人指使她做的,十二岁的人人生观还没有形成,很容易被人利用。”
“不如去书房看看吧。”瞿思齐拿着结构图,“从房屋的结构来看,后来的主人没有改变屋子的构造,你们看,书房有一条密道通往二楼的第三个房间,说不定当时李娜娜就是从这条密道悄悄离开的。”
三人沿着陡峭的楼梯往上走,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公馆通往二楼的楼梯非常高,就像塔楼一样。地板是木制的,踩上去“嘎吱”作响。
二楼比一楼还要阴暗,墙上有壁灯,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朱翊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手电筒,看见两人诧异的目光,他说:“在这条街尽头那家小杂货铺买的。”
“我怎么没见他买东西啊?”瞿思齐小声嘀咕。
“我好像也没看见。”白小舟也小声嘀咕。
“他不会是有个机器猫的百宝袋吧?”
“喂,我都听到了。”朱翊凯瞥了二人一眼,“快点儿跟上,我们时间不多。”
走廊尽头就是当年的书房,这扇门也不知多久没有开过了,门把都已经生了锈。朱翊凯试了试用念力打开,最后还是放弃了,一脚踹开了门。
血腥味更加浓烈了,白小舟看见满屋子的书和血光。一个穿红衣服的少女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刀,左手腕上有一道口子,血珠子顺着她的手指滴落。
女孩站了起来,缓缓转过头,她长着一张清纯可爱的脸,皮肤白得像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风将她的长发卷起,她的脸上浮现出妖异的笑容,细嫩的脖子忽然裂开一条口子,像有人拿着刀缓缓划过,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将她的红色裙子染成极深的黑色。
“小舟。”朱翊凯按住她的肩,她蓦然醒转。再看时书房一片破败,只有几本零零散散的书散落在地。桌椅还在,只不过那只红木椅子只剩下三只椅腿了。
“结构图上说,密道在这扇书架后。”瞿思齐用力去推,书架忽然快速移到一旁,他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朱翊凯!”他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今天是真的想找碴儿吧?”
“密道在哪儿?”朱翊凯指着他身后说,他回过头去,看到一堵墙,瞿思齐上前敲了敲,声音很密实,里面没有密道。
“难道我们又被耍了?”瞿思齐展开结构图,“这张图是假的?”
“古时候的工匠给高门大院建屋子,会将一张布满密道的图纸交给主人,让主人参考,看哪些密道能留下,哪些用不着。等主人选定之后,工匠会再画一张图纸,这张才是最后的定稿。想必你手上拿的这张,只是初稿。”朱翊凯笑道,“我家的老宅就是这么修建的。”
“你知道怎么不早说?”瞿思齐额头上暴起青筋,正要发作,身后忽然传来白小舟的声音:“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东西。”
木桌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只怀表,款式非常老旧,磨损也很严重,但很干净,没有多少灰尘。白小舟捡起来打开,指针还在走动,表盖贴了一张照片。
她头皮一阵发麻,照片里,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和一具白森森的骷髅依偎在一起,女孩笑得很甜、很美,嘴角有两个漂亮的酒窝,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这个女孩,不就是她刚进书房时,幻觉中的那个女孩吗?
“这男人是谁?李嘉陵?”瞿思齐说。
白小舟愣了一下,再看时照片上哪里有什么骷髅,女孩依偎着的是个书生气十足的男人,三十来岁,戴着一副眼镜。
“这会不会是李娜娜?”
“都已经近百年了,屋子几次易主,就算有,也不该在这么醒目的地方。”朱翊凯说,“这是那些变态留下的线索。既然是玩游戏,自然要有线索才好玩。”
“这么说来,说不定这真是李娜娜的东西。”瞿思齐看了看窗外,“天色越来越暗,夜里这鬼屋实在不安全,对面有个小旅馆,不如我们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过来。”
这个时候三人才觉得饥肠辘辘,腹如擂鼓,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出了鬼屋,白小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某扇窗户里忽然有一抹红色一闪而过。(3-u-w-w)
对面的小旅馆果然不愧一个“小”字,一个房间只有十平方米,刚刚放得下一张床。瞿思齐和朱翊凯这次没敢要求睡一间房,只好开了三间。然后叫了三碗炸酱面,朱翊凯嫌脏,没怎么吃,白小舟和瞿思齐倒是吃得不亦乐乎,朱翊凯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大谈地沟油,两人充耳不闻。直到两大碗下肚,瞿思齐连朱翊凯那碗都吃完了,他才拍了拍凯子的肩:“什么地沟油,你口味也太轻了,有次我看了个脑浆迸裂的尸体,出来照样吃了豆腐脑。”
朱翊凯淡定地说:“你敢一边看那尸体一边吃吗?”
瞿思齐比他还要淡定:“没试过,下次可以试试。”
白小舟翻了个白眼,觉得头痛得要命,回房睡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本以为会睡到天亮,没想到半夜就醒了,然后怎么都睡不着,只好起来看外公的笔记,还没把笔记本拿出来,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匿名电话,白小舟知道,一定是那个变态的打来的。果然,话筒里传来那熟悉而令人厌恶的机械嗓音:“自杀的女儿出现了。”说罢便挂断了电话,她大惊,侧过头去,窗户正对着李氏公馆二楼,其中一个窗户里站了个红色的影子,夜太黑,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
她慌忙出来,猛敲瞿思齐和朱翊凯的房门,奇怪的是,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她心头有些发凉,下楼去找旅馆老板,女老板揉着惺忪的睡眼,骂骂咧咧地给她开了门。两间屋都空荡荡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有人住过。
“我朋友哪里去了?”她焦急地问老板,老板白了她一眼:“我哪里知道?我说姑娘啊,长得越帅的男人越靠不住啊,你被那俩小子给耍了吧?”
白小舟急得额头直冒冷汗:“你一直在前台,就没看见他们离开?”
女老板打了个哈欠:“可能他们趁我上厕所的时候走了吧。我这开的是旅馆,又不是开的监狱,还能管得着人家什么时候走?”
白小舟气得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走,女老板拉住她:“等等,你还没给钱呢。”
“今晚还要住,给什么钱!后天中午结账!”白小舟丢给她一句,拿出小学短跑银奖的本事,快速跑出旅馆,朝马路对面的公馆跑去。
推开公馆大门,月光缓慢地洒进屋内,给那一块块遮盖家具的白布敷上一层淡淡的霜,一眼望去像太平间。
“思齐!凯子!”她大声喊,没有人回答,但楼上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像有人正从走廊上缓步走过。
她出门捡了根带钉子的木棍,没有手电筒,只好点燃了门边的煤油灯,提着上了二楼。楼道里空空荡荡,弥漫着灰尘和血腥味,令人作呕。她吞了口唾沫,低声说:“思齐,凯子,是你们吗?”
走廊旁的一扇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白小舟记得很清楚,之前他们检查过,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是锁死的。
她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门口,沉声道:“谁,给我滚出来!”
这似乎是女孩的闺房,家具什么的都没了,只有一张架子床和一面穿衣镜,镜子上贴了一层纸,似乎在遮盖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风鼓起架子床上的纱帐,如同吊死鬼上吊用的白绫。那层纱帐之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一想到瞿思齐和朱翊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匆匆进去,门在身后轰然合上,她也不在意。一把掀开纱帐,床上竟然躺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裙子、红鞋,戴着红色蝴蝶发卡的女人。
她手一抖,差点儿没握住煤油灯,女人的眼睛就在火光抖动中睁开了。她脑袋一热,不仅没跑,反而朝那女人扑过去,用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手上一片冰凉,女人的脖子滑腻腻的,像是某种塑料布。
女人猛地坐了起来,手中拿着一只电棍,往她肚子上一杵,她低呼一声,跌倒在地。
意识渐渐模糊,她强睁着眼睛,蒙眬间见那红衣女人冷笑着朝自己走过来。她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鬼,会是那些变态派来的杀手吗?
她太大意了。
她忽然发现立在一旁的穿衣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撕了封纸,镜面清澈明亮,映出满屋子的灰暗,还有,一点猩红。
她忽然意识到,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并不是面前这个拿着绳子,想要勒死自己的女人,而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十一二岁,红裙、红鞋、红色发卡,面目模糊,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如同鬼魅一般从门边飘过来。
黑暗弥漫,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摇醒,一睁开眼便看见瞿思齐和朱翊凯焦急的脸:“思齐,凯子,你们没事吗?”她睡意全无,捏了捏他们的胳膊,确定他们是真人,“昨晚你们到哪里去了?”
“昨晚我们一起在房间里睡觉,哪里都没去。”朱翊凯皱着眉头说,“倒是你,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白小舟茫然不知所措,看了看四周,她正躺在昨晚那个恐怖的卧房中,天已经亮了,那面穿衣镜上的纸贴得好好的,一点儿都没有撕过的痕迹。
“怎么会……”她觉得头有些痛,揉着太阳穴,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小舟,我们所住的那家旅馆只有一个男老板,哪里有女老板?”
白小舟倒抽了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