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情保卫战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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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直到被蹬翻在地,我才终于清醒,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像一只被掀翻的乌龟。我红着脸,扯去身上的被单,被单裹在身上,像唐僧。纯缩在床上,怀里抱着布袋熊,用熊的耳朵遮住眼睛。她在哭,大概被我吓着了。我把鞋穿上,洗把脸,打自己几个耳光,说:“对不起,我今晚喝多了。”纯没有说话,我想她可能是被我伤得太深了。我说:“放心,我以后不会碰你一指头了。”我拉开门,跨出一步,说:“今晚有些冷,盖好被子,还有,门一定要关好,万一有事,给我打电话。”门外卷进一阵风,很冷,我把门关了,打个冷战,哆哆嗦嗦在巷子里穿行。

    我那晚回宿舍,门已经关了。他们喝得够呛,居然没听到我的敲门声。我敲门,喊:“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没反应。又噼里啪啦敲一阵。似乎是马超迷迷糊糊喊了声“谁啊”,我就又唱:“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裤子上茅房,茅房有人,不能去了,只能拉在裤子上。”然后就听到拖鞋趿地的声音,开门,是可爱的李世民。

    我伸出双臂,给李世民来了个kiss,李世民穿着三角裤衩。他“嗷”一声蹦出两丈多远,说:“你丫今天神经?!胡子几天没刮了吧?”

    我推李世民进屋,说:“哥们儿今天高兴,亲一口男人,怎么了,你不会来感觉了吧?”众兄弟被我搅合的全都醒了。马超说:“王梓,怎么又去找纯了,死灰复燃?”余亮说:“余情未了。”佳伟说:“这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王磊说:“王梓不是还有一个妞儿吗?就上次你们在派出所外面见的那个,这叫脚踩两条船,也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李世民说:“切,还‘飘飘’呢,是‘嫖嫖’才对。”我说:“李世民,这么多人,怎么就你说话我听不爽啊,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打个kiss?”李世民说:“别,还是去吻马超吧。”马超说:“别介,可不能让王梓夺走我的初吻。”

    马超说话的时候攥着拳头,神情悲戚。我说:“马超的初吻值个屁的钱,要亲就要亲佳伟,这小子天天装清纯,在山东那会儿可是一流氓。”马超余亮齐声说:“我们可以作证。”佳伟耐不住了,说:“扯淡,老子打架那会儿砍的都不是好人。”我说:“是啊,他们那帮人凑起来可以直接演《水浒》了。”

    佳伟说话的时候很愤怒,不像开玩笑,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愤怒,对他这个人,我也只有在山东时的了解。佳伟是这个寝室里最会伪装的一个,这个寝室里住的本来就没什么好人。佳伟不像我们这几个那么喜欢谈论女生,也是我们寝室唯一一个叠被子的人。我们大概已经习惯了佳伟的作风,认为这是人类有史以来“表里不一”的最为精彩的例证。

    我那晚一直在思考“轱辘8巷”的事,想纯的反应,想纯是怎么一脚把我蹬下床的。然后设想,纯如果没有拒绝我,我们到底会发生什么。总之,想得很累,痛苦大于快乐,也可以说痛并快乐着。我想,纯拒绝我一定是有理由的。今晚总算收获了,至少可以明白一件事,并让自己彻底死心,少一些幻想。想到这里,反而踏实下来,脑袋一沉,睡了。

    我第二天给纯弄了一台小电视,二手,画质不很清晰,勉强可以当收音机听。我弄这个东西给纯,是为了给她找个伴儿,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个动静,不至于害怕。我没有提昨晚的事,纯也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把电视打开,里面的人影就一蹦一蹦的。我大喝一声,一掌劈下,啪的一声,搞定。纯鼓掌,说:“看不出来,你还会这招,假使毕业之后没工作也不必犯愁了。”我说:“怎么个意思,我还可以去修电视?”纯说:“嗯。”说到这儿,电视里的人影就又不安分起来。烦了,重复刚才的动作,大喝一声,一掌劈下。我说:“咱这黑沙掌可不是白练的。”

    纯后来给我倒了杯水,我捧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纯坐在床上,我们隔有一段距离。纯看着我,我低头看着茶杯,茶杯里有一张脸,漾漾的。纯说:“昨……昨晚……”我说:“昨晚有些冷。”纯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昨晚我喝多了,有些事不记得了。”纯不说话,咬嘴唇,好像那是一块顶好吃的东西。纯小声地说:“对不起……”我盯着茶杯里的那张脸,没说什么,吻一口茶杯,把那张脸吞下。纯说:“你……真的……想……”我说:“天气冷了,什么时候给你拿床电热毯过来。”纯就不说话了。电视机里的人影又开始蹦了,乱的很是时候。

    我每天晚上都要到纯那里看一下,督促她吃药,给她买点吃的,陪她聊天,并想方设法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没想到,竟起了相反的效果,纯更加害怕。我说:“再怎么样,也不会像《午夜凶铃》里,贞子半夜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吧?”纯看着电视,露出惶恐之色。我说:“甭怕,就是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咱也有办法。”纯说:“怎么办?”我说:“你可以在电视机前放一面镜子,等她爬出来,自己吓死自己。”

    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外响了一声。我的笑戛然而止,舌头发麻,头发倒竖,汗毛立起,浑身掉小米疙瘩。纯的脸白了,一头拱进被里。

    我不敢再贫嘴下去,晚上不说鬼话,这好像是个忌讳。我把门使劲顶了顶,刚才卷进一阵风,连沙带土,还有些落叶。我说:“搞不好今晚要下雨。”纯盖着被子,露出头,一副忧愁的样子。我说:“还好,只要把门顶住,应该没有问题,就算贞子……”外面的风陡然变大,门被推的轰然作响。我马上闭嘴。纯笑着说:“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我说:“这不叫怕,叫知趣。”纯说:“反正你是怎么说都有理的。”我说:“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个是错误的一面,另一个就是我这一面了。”

    纯不说了,懒得理我。我说:“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纯就撅起小嘴,说:“一个人住在这里真不好玩。”我说:“要是来个小鬼什么的陪陪你就好了。”纯就从床上跳下来,撕我的嘴。我抓住她的手,她就服服帖帖不再打闹。我犹豫一下,松开她的手,说:“今晚半夜,如果有人敲门,你定要让他把手从门外伸进来,找根针,轻扎一下他的指头。”纯问:“为什么?”我说:“如果见血,就是人,如果没血,就是鬼。”纯就用她的粉拳在我背上敲着,说:“叫你坏,叫你坏!”

    我从屋里走出,狂风袭来,像扇了我一个耳光。我晃了晃,竖起脖领,缩着,眯着眼,模模糊糊在“轱辘8巷”里闷头直冲。风中的沙砾打在脸上,很疼。我闭上眼,落叶如暗夜中复活的幽灵,被风吹起,有了生命,张牙舞爪,奔向各个角落。天,黑的可以,炬油一般。树背叛了它的信念,欲脱离土地,根却死守故土,誓死捍卫植物的尊严。传来树枝骨折的声音,树叶纷纷而下。由远及近滚过几声雷,划过几道闪,落下几滴雨。我倒吸一口凉气,加紧了步伐。

    等我回到寝室,雨已瓢泼而至了。用热水洗了头,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抽着烟,静静听着从哪个寝室掉落的玻璃粉身碎骨的声音。避身世外,旁观热闹,都是很舒服的事。王磊打开收音机,里边就有个女人在唱歌,女人唱完了男人唱,事先讲好了似的。后来就插播大风警报,提醒市民小心自己晾在外面的内衣内裤,看好自家小孩。又说今晚全区停电。

    停电,嗯,停电?!

    就在此时,世界立刻陷入黑暗,整个学校没有了一丝亮光。整幢楼里的男生大呼小叫,欢快地起哄。后来就听有人说,外面有根高压线被大树压断了,大树是被风扳倒的。有人问:“哪里出事了?”另一个人说:“学校附近,轱辘8巷。”

    我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脑子嗡嗡的,像一群蚊子在里面集体合唱。轱辘8巷?那是纯住的地方啊!今晚的风这么大雨这么狂,又停了电,纯估计会害怕的。她的胆子小,没准早已经在床上缩成一团了。再说,刚才那哥们儿说轱辘8巷出了事,被树压断的高压线在雨天有着贪婪的危险。我不敢想,掏出电话,慌忙拨打,电话传出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忙。我以为纯的电话有问题,再拨,还是那句话,我拨了第三次,电话告诉我,我要的电话忙,并礼貌地说,对不起。我对着电话,恶狠狠地说:“去你妈的!”

    又有最新消息传来,这些人的消息比风暴来的还要快。消息说,轱辘8巷刚刚发生了命案,一个路过的女生被高压电击倒,生死不明。

    我从屋子里冲出去,翻过寝室楼下的院墙,趿着拖鞋在风暴中狂奔。我的动作是机械的,脑子是麻木的,我已经忘记了还有风还有雨还有电闪雷鸣,我的拖鞋跑丢的时候我不知道,浑身湿透我不知道,赤脚踩在石头上磨起水泡血泡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将要前进的方向。我像一只黄鼠狼,在这个黑夜,弓着身子,拼命前行。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我的脸,我脸上满是雨水,我的头发贴着额头,

    我赤脚踩着水坑,溅起一捧一捧水花。曹禺年轻那会儿估计也像我这样在大雨天里跑过,跑完了,才写下《雷雨》。

    我穿过轱辘8巷,越过黑暗,奔到纯的住处。

    我冲过去,门半掩着,晃来晃去。我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推开门,我走进去,说:“纯,不要害怕,我来了!”

    我冲进那间屋的时候像个强盗,或是消防队员,时刻准备提起碗口粗的水管,放水,给别人洗澡。我那晚没有开玩笑的兴致,像个精神病倒还是真的。我当时的造型无与伦比:穿一身秋衣,头发像一茬茬被胡乱放倒的庄稼,赤脚,脚上有泥,像个练脚类硬气功的大仙。

    我努力从黑暗中搜寻纯的影子,一只美丽的受到惊吓的蝴蝶。又是一道闪电,照亮我的身体,也照亮屋中的一切,虽时间极短,眨眼重归黑暗,但是,我的眼神与另一束眼神相遇了,它们碰撞,纠缠,擦出蓝色火花。是纯,就是那只黑暗中的蝴蝶了。

    我张开双臂,迎接这只蝴蝶的回归。

    我想,纯,我就是你赖以栖息的那棵树。之前,树渴望蝴蝶的栖临,蝴蝶迷失在树的阴影里。现在,这只蝴蝶与这棵树都安静下来,他们需要安静,在这雷电交加的暴雨之夜。我们在床上坐了整晚,我搂着纯,纯紧贴我的胸口。我们看着窗外那些耀武扬威的自然界的东西,屋里忽明忽暗。我说:“纯,你害怕吗?”纯说:“不怕。”我说:“我来之前呢,也不怕吗?”纯说:“怕。”我说:“如果我今晚不来呢?”纯说:“我会等你,等一个晚上。”

    我搂紧她,亲吻她白皙而光滑的脖颈。纯愉快地接受着,仰头,像极力寻找嫩叶的长颈鹿。我想起之前没有拨通的电话,说:“纯,给你打过电话的,手机说,你这里的电话忙。”纯说:“我也给你打过电话,也在说你的电话忙。”我说:“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纯说:“刚刚停电的时候。”我说:“我懂了。”我和纯在刚刚停电的时间里同时拿起了电话想打给对方,我们同时拨了对方的号码。我说:“纯,你给我打了几次电话?”纯说:“一直打,直到你出现在我的门口。”我说:“哦。”我的手机临走时被我甩在床上,想必我走之后,它会一直响,怨妇一样吧。

    我那晚给纯讲了很多事,讲小时候曾经偷过一个傻子的钱而被父亲打,讲小时候趁父亲午睡的时候踩着凳子偷拿储钱罐里的五分钱去买棒冰,讲小时候在幼儿园当着小朋友的面站在颤颤巍巍的凳子上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的手里面”,讲小时候冬天去河里滑冰掉进冰窟窿,棉裤湿透,回到学校烘棉裤,回家棉裤还不干,讲怎样用弹弓把蛤蟆一弹毙命而且要四脚朝天白肚皮翻上,讲我夏天捉到蚊子后会把蚊子的长嘴摘掉然后再把蚊子放生,讲我亲自驾驶过高射炮怎样摇动机关而使炮筒上升或是下降,讲我的中专,讲白露,讲金手指。总之,那一夜过得很快,纯好像在听一本纪实,津津有味。讲了这么多,纯只对白露感兴趣。纯轻轻咬我耳垂,她终于知道我的耳洞是怎么来的了。纯说:“我要在你的耳洞上吹口哨。”

    她轻吹我的耳垂,我希望她真地能吹出口哨来。纯说:“金手指……金手指好玩吗?”我说:“金手指是一种纪念,不是为了玩。”纯说:“白露送给你的金手指是什么?”我说:“是她的唇。”纯说:“不对,是她的吻。”我说:“也许是吧。”纯在我的怀里,想一想,调皮地说:“王梓,咱们什么时候也去做金手指吧。”我说:“好。”纯就甜甜地笑了,我搂着她,想起第一次见纯时的感受,和一首诗。诗说,每一只蝴蝶,都是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她的前身。

    天亮,一切归于平静。我醒来,怀里是沉睡的纯。我起来,替纯盖好被子,开了门,透透空气。我欣赏昨晚暴风雨创造的杰作,忽觉得脚有些疼了,是昨晚赤脚跑过来的结果,就一瘸一拐回屋寻找创可贴。我把纯砸起来,用布袋熊的屁股去揍纯的脸。我说:“猪,快上课了!”纯就触电一样从床上飞下来,趿了拖鞋,刷牙,洗脸,总算是把面子上的事儿给摆平了。我没鞋穿,就趿了一双纯的粉红色拖鞋,纯笑,说:“你穿这鞋……还挺性感的。”

    我们经过电线被扯断的地方,一棵树惨遭风的毒手,倒在高压电线上。树的旁边躺着一个人,似乎睡了,白布裹面,露出两只脚。旁边围着一圈人,指指点点,叙说这个姑娘临死时的种种征兆,大约有五六个版本。

    我想起昨晚有人说这边出了事,那时我还以为是纯。我伸直脖子,看有人掀开白布,露出头,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她!

    我说:“纯,记不记得咱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个女的没穿衣服就从屋子里蹿出来了?”纯说:“就是你看了眼睛发直的那个?”我说:“就算是吧。”纯撇撇嘴,说:“还不承认呢。”我说:“别废话了,记不记得?”纯说:“怎么了?”

    我说:“死的那个女的,就是她。”纯紧紧抓住我的衣服,害怕地说:“王梓,咱们走吧。”

    我的秋衣秋裤已经换掉了,纯那里没有男装,我在她衣柜里翻了很久,只找出一件白色毛衣,毛衣正面是一只肥肥的咧着嘴笑的熊。裤子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后选一条青色牛仔,裤脚绣粉红玫瑰,我把裤脚卷起,遮住这朵花。加上粉红色拖鞋,可想而知我这身扮相有什么效果了。管不了那么多,回到学校,已经开始上课了。推开教室的门,立定,喊:“报告!”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接着炸营。我找到马超给我占的位子,真够哥们儿,第一排。我后面是马超,马超拍拍我,说:“王梓,你该不会把小学生的衣服拿来穿了吧?”

    老先生讲完课后背着手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眯缝着小眼仔细看我,说:“王梓同学,你今天的打扮很与众不同嘛,粉红拖鞋,嗯……你难道不冷吗?还有……咦?你的裤脚好像还有朵花嘛。”我说:“老师,您今天吃菠菜了吗?”老家伙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您的门牙上贴着一块菠菜叶。”老家伙就收敛笑容,把嘴闭上,没趣地走开。第三节课上古代文学,余亮和李世民完全瘫在桌子上,大有活到老睡到老的气势。老师点名,曰:“李世民。”李世民“呼呼”。老师皱皱眉,曰:“李世民!”就有一双脚从后面踹过来,蹬在李世民的屁股上,李世民就稀哩哗啦像一堆破烂儿向桌子底滑去。老师说:“你把课文读一遍吧。”就有一本书摆在李世民面前,李世民高声读道:“梦,游,天,姥(lǎo),吟,留,别,李白。”

    我们的乐队继续着,东哥在这一带很混得开,也就没什么人敢来砸场子。马超自从上一次摔了贝司之后就再也有发过疯,东哥借给他一把贝司,说可不许再摔了,你们四个人绑一块儿也没这把贝司值钱,马超的头就点得像个磕头虫。我说:“东哥,我的头发蓄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咱把乐队拉出去,让你见识一下我扮的女人!”东哥说:“甭着急,机会总会有的。”叶羽蓝乔有时也来捧捧场,她通常坐在固定的座位,要一杯橙汁,用充满忧郁的蓝色眼睛向这边看。我唱完一首歌的时候,叶羽蓝乔总会鼓掌,毫不吝啬。有时她也会做一些惊人之举,比如,有一次,她居然把手含在嘴里,嘘了一声流氓哨。我问她,说:“这是什么意思?”叶羽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我对你最高演唱水平的鼓励。”我说:“能不能换个方式?”叶羽说:“如果可以换成亲你一口,那还是可行的。”我想了想,说:“算了,还是吹你的口哨吧。”

    叶羽蓝乔的到来让余亮振奋,这小子在台上蹦得极欢,时不时瞄几眼台下的叶羽蓝乔。我私下问过余亮,说:“哥们儿,老实说,是不是喜欢上叶羽那姑娘了?哥们儿帮你。”余亮就不屑一顾,说:“我可没那肠子,再说了,人家看上的是你,关我何事?!”我说:“真不喜欢叶羽,啊?”余亮就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我说:“好,那哥们儿我可就不客气,辣手摧花了。”我这是在吓唬余亮,这小子拥有能够成长为一名优秀流氓的所有潜质,只是胆子有点小。

    叶羽蓝乔后来送给我两个银质耳环,上有洋文,看不太懂,挂在耳朵上,死沉死沉的,很舒服。我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呢?”叶羽说:“耳洞缺着,总归不好,要用东西弥补,像修复受伤的心灵。”我说:“有那么夸张吗?”叶羽说:“戴着吧,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叹口气,说:“余亮啊,余亮,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叶羽瞪我一眼,说:“什么意思?”我说:“我的意思是,有个兄弟知道这件事后,会吐血,很多很多血。”叶羽说:“为什么?”我说:“因为他喜欢你。”

    叶羽说:“余亮?”我说:“你不傻啊。”“没戏!”叶羽说。“啊?”我说,“你的意思是……”叶羽说:“我跟余亮没戏。”我说:“未必吧。”叶羽说:“要不要试一下?”我说:“你也太残忍了。”叶羽说:“放心吧,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兄弟,我不会让他难堪的。”叶羽蓝乔那晚在我面前吹了三次流氓哨,一声比一声响。后来,这丫头居然站起来,大声喊:“我——爱——你,王——梓!”全场哗然。我也呆了。我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看看余亮,还好,没什么异常。后来就变了,余亮在乐曲的最后,手攥吉他,从空中劈下,像猪八戒挥舞他的钉耙。余亮的吉他碎了,这是他从山东一路颠儿颠儿带过来的,今天却被他摔碎在台上。东哥没想到余亮也会发疯,马超摔贝司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了。东哥喊:“这都怎么了?摔上瘾了?”

    回到寝室,我把余亮捅进被子里,只露屁股,用我的拳脚在上面施展一番。余亮的屁股很肥,拳打在上面,砰砰响。我说:“你小子疯了?!你小子不是说不喜欢叶羽吗?”

    余亮把头埋进被子里,我知道这小子是没脸见我了。我在余亮的屁股上练了一会儿拳击,余亮像头死猪,不抵抗。我打着他的屁股,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像男子汉一样来场决斗。我坐在床边,弹出一只烟,点上。余亮估计也累了,挨打也是体力活。他从被子里伸出手,说:“我也要。”

    余亮蹬翻了被子,坐起来,他的脸很红,有高山缺氧的效果。我扔给他烟,给他点上,说:“这烟给你抽,都算是糟蹋了。”余亮没说话,扑扑地抽烟。我说:“今天叶羽是在试探你,我说过你喜欢她的。”余亮说:“我不喜欢她。”我说:“你小子还装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你瞅你那熊样!还摔吉他呢,有本事把自己摔喽,甭拿东西出气!有种就找十几层楼,蹦了,那是英烈!是不是?”余亮一直在听我贫,他抽完这只烟就把烟头踩在脚底,碾几下,一拍我的肩膀,说:“王梓,把你的白马借我吧。”

    我当时愣一下,余亮这句话说得很艺术,他没说让我帮他,只说要借一匹马。我是王梓,我的头脑就是我的白马。我骑着我的智慧,勇往直前,所向披靡。我给余亮出了一招,这一招太狠,也是我追女孩子压箱底的绝活。余亮出征的那天,我一直看表,我忽地想起叶羽跟我说的那俩字儿了。那两个字从叶羽嘴里极其清晰地蹦了出来,她说:“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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