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情保卫战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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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接近年关,停了课,大学里的老师都回了家,生小孩,养小孩,或寻找制造小孩的机会。不久就进行了考试。

    我自认在考试领域,后五百年内,作弊前三名永远是:王梓,王梓,王梓。

    考完试,就没了再留下的理由,我们收拾行李,作鸟兽散。我没有马上走,让马超余亮先回了山东,自己留下来坚守阵地。我没走是因为纯,她放假的时间比较晚,我想单独陪陪她。

    马超一行人在火车站给我打了个电话,骂我见色忘友。

    纯最后一门课程考完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抽烟。我和纯出去吃了顿饭,在街上逛几圈,就已经天黑了。我和纯在一起时极少谈论蓝海,这是我和她之间不成文的规矩,我问她,说:“什么时候回家呢?”她说:“今晚吧。”

    纯说,她的父亲今晚会开车接她回家,她父亲跑运输,据说家里有一辆大卡车。听到这里,我就有些依依不舍,在学校的超市旁站住,低着头,不语。纯也站住,在我对面,说:“你怎么了?”我说:“不想让你走。”我现在跟别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很颓废,不是说我们之间干了什么颓废的事,我是说,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会陷入一种无语的状态。这些毛病都是和纯在一起的时候就养成了的,和纯在一起的日子使我坚强很多,不是我想坚强,而是在各种各样的打击下逐渐变得坚强起来。甚至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坚持不住了,不想再跟蓝海斗了,我认输,认输总算可以了吧。

    我说:“纯,能到我的寝室坐一会儿吗?”纯看看表,说:“可以,八点之前我要回去。”我说:“好。”

    看门的宿管不见了,整个寝室楼看起来很空旷。我打开寝室的门,亮了灯,拿把椅子让纯坐下。纯来过我们寝室几次,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带着洁到过我们寝室,那次是洁与李世民的第一次见面。那一次洁跑到二楼老乡的寝室坐了一会儿,纯在我的寝室,李世民从二楼上来,说他今天见鬼了,在二楼看见的一个女生,没想到又在这个寝室看到了。直到洁从二楼上来,和她姐会师,李世民这才恍然大悟。

    我想起以前的事,不由发笑。纯站在镜子前,左摇右晃,她在镜子里看到我那张笑脸,就转过头,说:“笑什么呢?”我说:“没什么,想起李世民了。”纯走到水池旁边,拧开水龙头,水就哗哗地流淌出来。我说:“怎么,想洗个澡?”纯笑着,说:“是啊,有开水吗?”我说:“当然,今天下午刚打的,热着呢。”纯高兴地说:“在哪儿呢?”我指了指。纯就把那个绿色装满水的暖壶抱起来,说:“你过来,帮我洗头吧。”

    纯那时一直是齐耳短发,等我毕业那年,纯的头发就变了,变得很长,烫过。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过于成熟的发型,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她原来的齐耳短发。等我逐渐习惯了她那烫了的头发的时候,她又摇身一变,把头发束起来,一绾,成个球,别在脑壳后面。她认为这是个创举,扬扬自得了很长时间。

    纯说要我给她洗头,我先是一愣,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就跑到其他寝室借洗发水。我问纯,说:“为什么要我给你洗头呢?”纯蛮横地说:“就是要你给我洗头!”

    纯告诉我,李世民若干天前曾亲自给洁洗过头发。她说话的时候带一种酸酸的嫉妒,我却恨李世民恨得牙龈出血,这个卑贱的人估计就差没舔过洁的脚趾头了。

    我把脸盆里盛了冷水,又兑些热水,然后说:“过来,看看本大师的手艺吧。”纯把头乖乖地插进盆里,两只手垂着,我就手忙脚乱在她头上乱抓一气。

    纯站着,很老实,像个学生。纯的头发很厚、很密,耳边绕几缕青丝,毛茸茸的。我用温水仔细浸润她的头发。纯说,今天让我给她洗头的真正原因是她的手有伤,不敢沾水。我说:“那前几天是谁给你洗的呢?”纯说:“寝室里的人帮她,但是洗得不好。”我说:“可以让洁帮你洗啊。”纯说:“她?算了吧。”

    纯和洁是亲姐妹,纯和洁也是天生的仇人。她们俩生下来性格就截然相反,各有各的棱角,各有各的脾气。纯说,她们姐妹俩是经常吵嘴的,纯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像在讲另一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孪生姐妹。我知道纯是爱洁的,我有时说几句洁的不是,纯就不舒服,让我闭嘴,说:“洁,只能我说她,而你不能。”我说:“为什么?”纯说:“因为我才是她姐!”

    想起一件事,有天晚上,纯突然找我,要我帮忙,说洁跟李世民吵架了,晚上十点多还没回寝室。纯说这件事的时候很焦急,我就跟纯一起风风火火满校园跑,在走来走去的影子中寻找熟悉而娇小的身躯。纯那时可能是怕洁想不开,干了傻事。纯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说如果找不到洁,该怎么向家里交代。那一刻,我觉得,纯以后肯定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到后来,李世民和洁从远处说说笑笑迎面走来,纯说:“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洁就顶了一句,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那么兴师动众的。”纯当时就愣了,生气,拽了我就走。洁那时确实是做了一件错事,她只知道当姐的有时跟她过不去,而纯对她那份手足情深的爱,估计还抵不过李世民讲的一个笑话。

    等纯的头发完全浸湿,我就把洗发露抹上,揉几下。洗发露很香,整个屋里都弥漫着香料因子。我叉开五指,像个耙子,在她的头上犁来犁去。纯说:“你的手指好粗啊。”我就继续给她挠。

    总算是乌七八糟把头洗完了,换一盆水,濯一下,倒掉,又换一盆,摆一下,把头提出来,水就顺着头发牵一条线滴下。找一块干毛巾,裹住头发,揉,搓,挤,拉,扯,拽……所有手段用上,只为赶走水分。

    最后找来梳子,纯说:“你帮我梳吧。”我说:“好。”把梳子劈进头发,从左耳根梳起,把头发全部向右顺,盖住纯的右眼,样子很滑稽。纯说:“呜……”我说:“不要哭,给你换一个就是。”就把梳子抽出,劈进头发,从右耳根梳起,把头发全部向左顺,盖住纯的左眼。纯看着镜子中我给她设计的发型,撅着嘴,说:“呜……”就自己夺过梳子,自己收拾自己。她最后自己梳了个三七分头,得意地说:“你刚才给我梳的什么啊,难看死了。”

    纯站在镜子前梳头发,我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抱住她的肩,吻她脖子。纯闭上眼,仰着脖子,急促地呼吸。镜子里映着镶在一起的两个人,镜子上挂一层水珠,朦朦胧胧。

    我嗅着纯的头发,纯的头发温湿,披在脸上,像淋了一场小雨。我在纯的头发之间穿梭,越过一根又一根青丝,我在头发的密林里时进时出,吮吸刚刚播撒的雨露。我在头发上弹跳,由一根头发飞到另一根头发。我从头发顶端滑下,欢快地,由高处溜向发尖。我在头发上演奏音乐,抚弄发丝,如拨弄琴弦。

    周围突然暗下来,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怀里的纯。停电了,对面寝室楼漆黑一片。我感觉纯的身体在轻微战栗,我们没有说话,在黑暗中吻着。我抱着她,挪动脚步,纯也就一步步向后退。我们的身体燥热。纯倒在床上,床吱吱咯咯地响,我后来也倒在那床上,床就又叫一声。

    我的手在纯的身上游走,像在演奏一曲美妙的乐章。纯用声音回应着,像你在空旷山谷期待着自己的回声。黑暗吞噬一切,黑暗有时并不代表邪恶,有时黑暗会给人以勇气。我在这勇气的鼓励下指引我的手,我的手慢慢下滑,先触动裤扣,后触动神经。

    纯伸出手,阻止我的进攻,说:“不行的……王梓……不行。”

    我在那一刻恼羞成怒了,坐起来,黑暗中找到烟。我噗哧噗哧猛抽几口。纯从床上爬起,跪着,抱我脖子,说:“王梓……对不起……我……”

    我继续抽我的烟,我的心里很烦,我知道她拒绝我的理由,从她生病的时候我就这样认为了。简而言之,她之所以拒绝我,是怕我知道她已经不是处女了。

    我说:“你宁可把身子交给蓝海,也不会给我,是吗?”纯说:“不……不是的……”我说:“算了,强拧的瓜不甜。”纯说:“王梓……我……是清白的。”我说:“咱们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好,故意去掩盖,反而欲盖弥彰。”纯说:“你什么意思?”我说:“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纯说:“你说吧。”

    我站起来,把烟头扔到地上,火星四溅。我咽口唾沫,说:“你已经是蓝海的人了,从你得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但你还在隐瞒,而且还想一直隐瞒下去。”

    我冷笑几声,在黑暗中冷笑,露出戳穿阴谋之后的快感。我的这句话说完,心里就变得十分熨帖,很舒服。

    缠绕在我脖子上的手慢慢松开,一个热乎乎的躯体从我的身上卸掉,她在我的身后,我感到身后是刺骨的寒冷,刮过一阵冷风,吹拂我的脊背,我打个寒战,但并不准备惧怕。

    我们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钟,谁都没有说话。我们在这间停电的屋子里坐着,一个满脸奸笑的男人和一个即将爆发的女人。桌子上的小表不知死活地滴答走着,水池里传来水龙头的滴水声,不知是谁在黑暗中从门口匆匆走过,咳嗽一声,整个楼道里都回响着这个发自胸腔深处的声音。

    纯率先打破这种均势,她用一种冷冷的语气问我,说:“王梓……你真想知道结果吗?”纯的这句话力量不大,但在我听来,却像是从极遥远的苍穹传来,悠悠的,带着寒意。我说:“结果这东西,其实并不十分重要,关键的是一种态度,诚实。”

    纯说:“好。”

    突然,我眼前一亮,世界一片光明,来电了。

    我不敢向后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看天上的月亮,这个盗光的贼,它在天上装神弄鬼,并杜撰出许多可笑的传说。月亮,撒谎的月亮。

    纯默默地穿好衣服。我感觉她在我的身后冷笑,像我当初看她一样。

    纯打开门,跨出半步,说:“王梓,今天,我站在这间屋子里,我的身子还是你的,等我跨出这扇门,就不是了!”说完,纯哐叽甩了门,我就只听到楼道里吱咯吱咯的脚步声。

    我突然醒悟过来。

    跑出去。

    夜色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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