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曳已经不住参星宫了,朕按照禁地的规模,重建了一道,里面的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请太上皇移驾。”
☆、八十四章
“青曳已经不住参星宫了,朕按照禁地的规模,重建了一道,里面的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请太上皇移驾。”
商启冬盯着她,眼中惊疑不定,最后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龙椅上,冷笑:“你以为这样能吓到朕?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令商皇室蒙羞了,女子为帝,古往今来岂有此理?你看看前朝,有多少真心拥护你的人?”
“高处不胜寒,朕一直都知晓。”商郢轻声道。商启冬这番姿态放在她眼里,可笑之极,这就害怕了吗?拢在宽大袍袖里的手抽出来,芊芊如玉,压在一层又一层的不料下极是显眼。她俯下身子,捡起落在她脚下的印玺:“这个你也舍得扔了?”
没有玉玺的皇帝算什么正统皇帝呢?
商启冬神色阴沉沉的,一言不发。以往他还是皇帝时,玩弄无数人于鼓掌,所谓的世俗感情亦不过是他闲暇时的玩物罢了,而如今,他亦被他的亲生女儿玩弄于鼓掌之间,痛苦与安乐,皆在她人一念之间,这样的落差,他无法接受。商启冬咬牙切齿道:“朕当初真该一掌打死你而不是给你商朝长公主的无上荣耀。”
“狼已入室,后悔已晚。”
那玉玺颇大,商郢一手掌不过来,她便索性轻轻巧巧的一松手,那玉玺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整座大殿里回音辽辽,大理石料铺就的地面上,翠色的玉玺仿佛镶嵌在里面了一般。商启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商郢脚下的玉玺,不肯挪开。商郢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一脚踩上去,商启冬这时已顾不得屁股下面热乎乎的龙椅了,倏地站起身跑下台阶扑过去,嘴里凄厉的喊了一声:“住手!”
“咔嚓”
商郢的脚踩了上去,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玉玺碎成了四瓣,掉落进坑里,商启冬趴在地上就要去扒,却被商郢一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他仍自挥舞着双手挣扎,商郢俯视着他,淡漠道:“一个假玉玺也能让你如此拼命,看来是朕高估你了。”
商启冬停止了挣扎,抬头看她,忽然大笑道:“你懂什么?你……一个女子,你什么都不懂啊哈哈哈哈哈……”
原本齐齐整整的龙袍发冠早已凌乱得不像样子了,半白的头发垂下好几缕。商郢懒得去追究他在笑些什么,手一松,任由他趴在冰凉的地面上,转过身,裙角在商启冬眼前一晃一晃的:“本来想让你尝一尝江山沦陷的滋味,可是现在,朕改变主意了。”
指尖放在眉心,神色疲倦,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的迈步离开。
帝满宫外,天边已出现一线鱼白,袖袍垂落,商郢垂手立在门槛处,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天光。
门一直不曾关上,里面的摔打动静终归大了些,外边的人听见却不敢擅自冲进去,见商郢安然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却一直站在那儿不曾动静,一行人不知下一步该干嘛,只好齐声唤道:“陛下。”
“太子在哪儿?”商郢问。
“回禀陛下,太子在偏殿休养,另有人照看,太上皇说不得宣召不允太子入正殿。”
“朕本意原是想叫他们父子团聚的。”商郢叹息一声,说得无限温情,却叫这群士兵女官们浑身冒起一阵凉气,他们在此把守这么多年,个中隐秘多少知道一些。
“太上皇已然年迈,此处太过寂凉,不适合养老,锁他去参星宫。至于太子,做不成储君,好歹也要做一回孝子。”
守卫忙应是,商郢吩咐毕,走到辇轿停处,上了御辇。女官小心翼翼的问去哪儿,她思索片刻,道:“栖襄殿,今日不见外臣。”
甫到栖襄殿门口,便见郑零一脸肃穆的守在门口,商郢抬手示意放下辇轿,下了辇,吩咐女官道:“准备热水,朕要沐浴。”
女官领命退下,她这才往殿内走,身上的衣物的确过于厚重了些,这样的夜里,难免有几分热。栖襄殿是她常住的地方,殿里的香味儿总是不散的。郑零跟在她后面,到了榻边,才上前替她解带子,一边道:“康唯已经出发有一个时辰了,他的亲属家眷……”
“康唯既然是领兵大将,他的家眷自然也要照顾好,接进宫来,照料方便。”
“属下明白。解怀远今晚去西疆军营会过钱林了,具体谈话内容暂时不知。”
“他也按捺不住了……”商郢展开双臂由着郑零帮她去衣,双眼微阖。
水汽袅袅,商郢阻止郑零的动作,将背后垂下的头发盘了上去,脱去了最后一件衣裳。屋子里光线略暗,看得并不清晰,但郑零还是转过身去。商郢的脚往下探了探,瓷白如玉的肌肤衬上灼眼的蔻丹,煞是好看,轻点水面,蘸出一圈波纹,商郢这才入了浴池,全身皆是浸泡在里面,四肢百骸一扫疲惫,极是舒适。
郑零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知道商郢还有事要吩咐她,没过一会儿,便听见浴池那边传来一声轻叹,她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倾耳去听。
“既然解怀远如此在意西疆军,朕也不能太过薄待了他们,集结侍卫军,明日午时往西郊方向,驻守西门,宫内防守全部移交西疆军。”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前线有什么动静”
“没有,白翔似乎在养精蓄锐,与大漠军队一起驻扎在越州城。”郑零想了想,道:“期间大漠军队一直懈怠不曾主力进攻,白相对浑卓玛雅颇有微词,两方人马对垒,暂时应该不会攻打靖州。”
“应该?”
“是属下妄自揣测。”
“靖州城是必争之地,浑卓玛雅可不傻。”商郢冷笑,手指在水面轻划,目光幽远。身体往下滑了一分,懒懒道:“去吧。”
脚步声渐远,池中的商郢本是闭着眼睛的,忽然睁开,上方的小洞口有幽亮的光芒,天亮了。
第三天了。
此时的上官静安刚随林之落一道撤离了营地,来到备用的一处落脚点。
林之落浅眠,还没等上官静安让人抬她便醒了,头脑昏昏胀胀的,兀自有些不清醒。上官静安半倚在树干上揣着气,林之落愣愣的走到她边上倒着的树干上坐了,脑袋歪着假寐,上官静安扯了她一把,道:“我带了帐篷过来,你进去睡,别睡这外边。”
林之落懒懒的张了张眼皮子,又合上,吐字清晰:“不了,动静太大我也睡不着,缓一会儿就好了。”
她这话倒是说实了,将近一万人火拼,动静能不大吗?还又是重弩又是滚石的,这睡不得一会儿就得被震醒,不如完事后再睡。
“你说……”上官静安侧耳听了听声音,很安静,初晖耀在她脸上,些许晃神:“这仗得打多久?”
“不知道呢,得看你家那口子怎么想的。”林之落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应她。
上官静安沉默了,透过丛林也不知道在看哪儿。她这忽然不搭腔了,林之落觉得奇怪,抬起脑袋强撑着眼皮瞅她一眼,也瞧不清,模糊得很,她知道自己这是还困着呢,便又闭了眼睛,安慰道:“兴许她忽然想通了,心血来潮,咱们明天就能回去呢?”
“能让她心血来潮的事情,还真是少。”上官静安挫败的叹息:“要你家小公主来,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关青曳什么事?”这下反应倒是快了许多,她琢磨着就算商郢很疼商青曳,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轻易退步吧?她终究是一位帝皇,偶尔荒谬些许,无伤大雅,但是在大事上,却是理智得紧。
上官静安看了她一眼,掩去了某些情绪:“我也是猜的。”
林之落唇角抬了抬,没去追究。
“报!”
一名兵士从荆棘中跑出来,跪在两人前面:“已与敌军在石阶交手,不出片刻便可到达我方营地入口。”
上官静安眼睛一亮,一扫之前的颓靡,道:“好!命令重弩准备,待他们人一出现就给我射!我们先打一场小型阵营战,射完了前排百人往后撤,引其深入,给他们包饺子。千万告诉陆将军,不得死扛,待我们人撤完,就给我放滚石!”
传令兵用心记下了,道:“是。”转身跑掉了,浑不顾脸上被刮出的伤痕。
林之落瞧着上官静安神采奕然的下发命令,不由得轻笑,上官静安回头看她,亦是笑:“先拔了宿卫营这颗瘤子,咱们就去骚扰白翔与大漠。”她仰着头,傲然道:“商郢有她自己的计划,咱们也有咱们的计划,互不相干。”
林之落提醒她:“你这可是违背圣命,要杀头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上官静安一撇头,看向宁州城的方向:“更何况,怎么打仗不是打呢?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赢了,她还能有什么话说不成?”
再说,商郢设圈套把她打晕从宫里丢出来这笔账她还没和她算呢!
林之落摇了摇头,却没有反对:“随你罢。”
上官静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林之落反对,毕竟这军队是林之落的,她不过是个代管者,倘若林之落说个“不”字,她还能往哪儿蹦跶?不过林之落如此轻易的答应亦是令她惊奇不已,今儿凌晨不是还挺郑重的托嘱她吗?怎么睡一觉醒来就浑不在意了?
没睡醒?上官静安凑过去想扒拉林之落眼皮子瞧瞧,林之落挥开她的手,“正经点。”又叹了口气:“我觉着吧,还是京城好啊。”
嘶——
上官静安搓了搓胳膊,只觉得整个人鸡皮疙瘩能撒一地,这语气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她离林之落远了点,问:“是京城好,还是京城的人好啊?”
林之落不理她,倚在树上像是睡着了,但是上官静安可没错过她那一刹轻挑的眉,想到商青曳与林之落两人在一起的场景,总觉得分外有趣,好奇道:“你们一起睡觉的时候,谁上谁下啊?”
照她的理解,林之落看上去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人,骨子里也是温温柔柔的,偶尔的强势也是因着时局所逼不得不摆出来的,而商青曳呢,长得怪乖巧的,对林之落几乎是言听计从,这两个人在一起也这么久了,该不会……
林之落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纳闷道:“睡觉还分谁上谁下?不都在床上吗?你和商郢睡觉也分上下?”
作者有话要说: 换季啦,降温啦,注意加衣,别感冒啦~~~~反正我是换季必感冒的(‵′)凸 今天才好一点,还有哦,快要国庆了哦,在考虑要不要把电脑背回家(v?v)
☆、八十五章
“睡觉还分谁上谁下?不都在床上吗?你和商郢睡觉也分上下?”
上官静安嘿了一声,五官都快拧一起去了:“那不是,看谁睡谁呗。”
林之落瞅着她脸上的笑怪渗人的,晨风徐徐的,后背泌出的些微汗贴在身上,梭梭的凉意,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浴池里那纠缠的一晚,商青曳似乎技法极为娴熟……
因疲累而略显苍白的脸发起烫,连上官静安在她耳边絮叨半晌的话也没听进去,眼睛还直愣愣的搁在上官静安脸上。
上官静安瞧她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又不说话,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嗯?”林之落回过神,就看见上官静安脸上稍带戏谑的笑容,虽然明知道她不可能猜到自己心里想什么,却仍是心虚得腾起起一片红意,又想起商青曳平日一些违矩的举动都是打这人身上学去的,不由得瞪了上官静安一眼,搞得上官静安一脸莫名之色,她也不解释,别过脸,一只手揉揉脸颊,金辉遮遮掩掩的洒在脸上,若无其事的道:“太阳晒得有些热。”
“嗯,嗯?”上官静安转头看了一眼被掩在丛丛山林之间只能在树叶缝隙间钻出几缕光芒的初阳,挑眉:“是有些热,瞧你,脸都晒红了,跟虾皮似的。”
上官静安说着就要凑过去摸她的脸,林之落推开她,站起身,拍了拍白色的裤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她低头看了一会儿裤子,从上官静安身前走开,来到一直在外围守着的两名护卫旁边:“岩松到哪里了?”
“主管正在往这边靠近。”两人端端正正的行礼,他俩身上的衣服早在打斗之时破了许多,也没来得及换,伤口沾上灰尘又结了痂,上面洒了药粉,也变成了难看的颜色。
“这里很安全,你们歇一歇。”
林之落吩咐,两人便跑到上官静安旁边坐下歇息。
上官静安双手环胸踱步过来,在林之落身边站定,侧耳听了一会儿,道:“鳖已入瓮,该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