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混混和副市长成了朋友(本章免费)
这段时间，二毛过得很不爽。
上次在黑豹那里接到新的指令后，铁头又召集他、黑皮、以及跑得快几个人开了会，讨论一下怎么说。二毛看得出来，铁头心里也不爽。毕竟，铁头也住新泰路，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接受政府的价格，离开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吃亏的是自己。可是，老大的命令又不敢违抗。几个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决定分头行事，由铁头带着黑皮去二毛和跑得快去过的人家，发布新的消息，并加以软硬兼施。二毛和跑得快则去另外的几家，动员大家拆迁。他们以地头蛇的身份出面，和政府一道，一红一黑，起到特殊的作用。结果很快就有了成效，已经有不少家已经接受政府的价格，愿意主动搬走。不过，他们提出：得拿到补偿款以后再搬走。他们也爽快地答应了。毕竟，这笔款政府会出的。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铁头他们尽管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黑豹又发话了，兄弟们的利益，他会照顾的，他是不会让兄弟们吃亏的。这样一来，大家心里就有了底，于是大家心里的那些不痛快也痛快了。可就在这时，事情突然又起了变化。一天，铁头忽然又接到指令去见黑豹，结果，黑豹说，情况又有变化了。上头有指示说，不能这么顺利地拆迁了，还是要想办法和政府对着干。铁头就糊涂了，说上头是哪里的上头，怎么老是变来变去啊？黑豹就严肃地说，这个上头可是通天的上头，他们是政治人物。啥叫政治你懂吗？铁头摇了摇头，我只在电视上听做官的说要讲政治的。黑豹说，对的，政治是很复杂的，政治的事，当然是会有变化的。这个你不懂的，照着做就是了。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挠拆迁，只要让政府来求咱们，就算成功了。铁头说，可是，上次兄弟们已经做了工作，有一部分人已经答应搬走了，还有一部分人也有松动了。你看现在怎么办？黑豹说，想办法，在拆迁款上再想想办法，采取一些特殊的措施。那些人，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好哄。所以得想办法，明白吗？必要的时候我再找些兄弟来帮帮你们，壮壮你们的胆子。临走的时候，黑豹又拿出一沓钞票，递给了铁头说，兄弟们辛苦了，这些钱先分给兄弟们买酒喝。等大功告成的时候，保证不会亏待了兄弟们。
铁头只好又答应了下来，回头跟哥儿几个一说，立即就炸了窝。二毛率先不满地说，哪有这样的事，到底是哪家的大哥啊，怎么一日三变啊。这自己能打自己的耳光吗？这吃进去的东西能吐出来吗？这剃掉的头发能再粘上去吗？……总之，这实在太难办了啊。铁头于是掏出黑豹给自己的钱，说道，这是黑豹大哥给兄弟几个的，黑皮你就按人头分给大家吧。兄弟们前段时间都辛苦了，这点钱先拿去喝杯酒，然后大家分头再想办法。
虽然拿到了钱，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可是二毛心里还是直犯愁。事情这样变来变去，实在是太难了，得出奇制胜才行。于是，他几天就天天窝在屋里，捧着脑袋想办法。他本来就不是个点子多的人，这个时候更是无计可施。
很快就过小年了，铁头要大家借过年的机会，以给邻居们拜年的名义再套套近乎。二毛于是用铁头给自己的钱买了点儿年货，准备先和老娘在家吃个年夜饭，再出去串串门。
桌上已经摆上了菜。几盘炒菜，一瓶河东大曲，老娘还特意在一个空位上摆上了碗筷，这是给二毛的老头摆的。这是他们家的老习惯了，凡是清明、过年以及老头儿的祭日，桌上都要多摆些碗筷。在桌上坐好以后，二毛拿起酒杯，先敬了老头儿一杯酒，把酒倒在了地上，然后，他再端起杯子敬老娘。二毛先说祝酒词，老娘，老头儿走得早，是你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儿子不争气，老是让老娘操心，老娘你老人家前半辈子没享到福。不过老娘你放心，你儿子会争气的。过了这个年，我就出去找工作，一定要使劲赚钱，让老娘享福！
二毛说得很动情，他觉得都要被自己感动了，他平时不怎么会说话，但这番话是真心话，不管怎么样，已经把老娘的眼泪赚到了。老娘此刻直抹眼泪，二毛啊，老娘就你一个儿子，老娘已经大半截入土的人了，享不享福无所谓了。只要你自己过得好，老娘就是跟着你老头子走了，也都放心了。
说着，两个人就碰了一下杯子，二毛正准备一口喝下杯中酒时，屋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二毛吓了一跳，按河东这地方的风俗习惯，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过小年，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在家吃团圆饭，吃完了团圆饭才能出去串门。莫非是铁头他们又有急事？他口里嘟哝着，什么事这么急啊，连个年饭都不让人吃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二毛一下子愣住了，门口站着两个人，不是铁头他们，却是那天跟踪自己的那个自称是市政府秘书的人。另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看到二毛发愣的样子，常行健笑了起来，拜年喽，拜年喽，怎么，还不让进门啊？
二毛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着，赶紧把两个人往屋里让。常行健进屋就朝二毛的老娘拱了拱手，老人家，过年好啊，给您拜年啦！
二毛的老娘有些糊涂地问，你是哪一位啊？
常行健笑眯眯地说，我们是二毛的朋友啊。
二毛一路瞅着常行健，努力在脑子里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总感觉这个曾经在自己的脑子里呆过，而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是要问他是谁，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会儿，赵载已经把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把卤菜一样样地摆在桌子上。常行健笑着说，你叫二毛是吧，你的名气大得很呢，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呢。我们来跟你们一起过年，欢迎吗？
二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了，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呢？
突然，他的脑子里像有一道亮光闪过，他想起了这个人来，那就是在唐家村的时候，这个赵秘书当时就站在他身边。他应该是哪个老大吧？黑豹自己已经见过了，那他是青龙还是白虎呢？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就说出口了，他说，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你是哪位老大吧？是青龙大哥还是白虎大哥？
常行健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我很有派头，像黑帮的老大？像许文强呢，还是丁力？
赵载也笑了起来，二毛啊，你怎么这么傻呢，我跟你说过，我是市政府的秘书啊，那这位，肯定是我的领导啊。告诉你吧，他就是我们的常市长。
市长？常市长？二毛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会吧，你是市长？这么大官，到我家里来了，进我这个破屋了？还跟我一起吃饭喝酒？还拎着东西来看我和老娘……
他一口气嚷了一堆。老娘这时候也听明白了，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常，常……市长，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官。您怎么上我们家来了？
常行健笑道，老人家，二毛不是赵载的朋友吗？是他带我来的。正好的，我们两个家都不在海川，我们就来打扰你老人家了。你老不会不欢迎吧？
老娘赶紧说，哎呀，怎么这么说，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嫌家里简陋，怎么会不欢迎呢？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拿抹布去擦桌子，擦凳子，一会儿又要二毛拿这拿那。常行健扶着她坐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张凳子上，笑道，你就别忙了，二毛，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啊？坐下来吧，听说你酒量很大，咱们喝一杯吧？
和常行健、赵载分别干了两杯，几杯酒下了肚后，二毛的脸上已经红了，胆子也壮了起来，他看着常行健问道，常市长，你那么大的官，又那么忙，怎么想着来看我们小老百姓？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吧？有事你就说吧，我二毛是个讲义气的人，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只要我办得到的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没问题！
二毛拍着胸脯的样子让常行健笑了起来，看来你是个很够朋友的人啊。那好，在朋友面前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啊，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这里的老百姓过得怎么样，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二毛笑了起来，哦，就这个啊。那简单，你问吧，我保证实话实说。
常行健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工作，这里的不少居民也都没有工作。以前还有些菜地，可后来都被征收了。还有一些是下岗工人，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这句话说到了二毛的痛处，他叹了一口气，你问这个啊，唉，常市长啊，你不知道啊，我们小老百姓可怜啊。以前我是有个工作，可无缘无故地就下了岗。后来想开个店，又没本钱，就摆地摊，可又被城管撵得像兔子跑，几次下来，我连本钱都没了。再后来……
说到这里，老娘赶紧打断他，二毛，领导面前，你瞎说什么啊！
常行健摆了摆手，老人家，不要紧的，让二毛说，说得越真实越好！
二毛受到了鼓励，说得越发起劲了，要说这里的人，也有过得好的，那就是有本钱的人。这里都是私房，他们把房子堆得高高的，然后再出租，靠赚租钱过日子，也算过得很舒坦。听说最近要拆迁，有人赶紧又在上面加盖……
说到这里，二毛又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差点儿暴露了组织的秘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可是，最近我们听说这里要拆迁了，唉，都担心啊，不知道以后日子怎么过？
常行健问道，拆迁不是有补偿款吗？
二毛摇了摇头，听说一个平米只有五百块，这点钱哪够买新房呢？再说了，就算是买了房子，吃什么喝什么呢？
常行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个问题。尤其对于没有工作的人来说，更成问题了。
二毛说，是啊，所以说嘛，这里的人都说了，要想办法让政府打消这个念头。他们要联合起来，阻止政府拆迁！
二毛说高兴了，也顾不上自己暴露了组织的秘密了。常行健看了看他，说道，要是这些问题都能解决呢？我是说，如果拆迁补偿款再多一些呢？如果帮助这里的居民解决了就业问题呢？
二毛嘿嘿地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好的事啊，天上掉馅饼还差不多。除非这事归常市长管还差不多。
说完了，他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对了，常市长，这事是不是真归你管啊？
赵载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聪明啊二毛，这么机密的事都能猜得着。
哎呀，那就太好了。二毛兴奋地叫道，要是这个样子，我们还费那么大劲干吗？
常行健笑了笑，费劲？费什么劲啊？
二毛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赶紧说道，没，没什么。对了，常市长，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常行健拿起酒杯，和二毛碰了一下，我啊，可不能像你那样，拍着胸脯保证。拍胸脯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啊。这可是一大片区域，要一大笔钱哪。我要是万一拍了胸脯，又做不到，那不是要被你戳脊梁骨啊。我只能说，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我们既然图发展，又要保民生，要保证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好。要做到这一点，可要费很大力气呢。
他盯着二毛的眼睛，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得到的，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如果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能帮助我们吗？
二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我能帮什么啊？
常行健笑了起来，你刚才可说了的啊，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还要两肋插刀，现在就后悔了啊？
二毛赶紧说道，没有，我没有后悔啊，我说到的，一定会做到的。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啊。我又没钱，又不能帮别人找工作。我自己都还没工作呢。
常行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有这份心就好办，到时候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的。我保证你能做到。到时候你不要后悔就是了。哈哈……
正说笑间，赵载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一听，哦，是杜书记，常市长他好多了。好的，我把电话给他。
常行健接过赵载的电话，应了一声，又哼哼了两声，这才说道，嗯，是我，谢谢杜书记关心。我……没事了。我就不回去吃饭了。我现在在新泰路，正在一户居民家里吃饭呢。肚子真的不疼了。您就放心好了。……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他一口喝完了杯中酒，说道，今天这顿饭，吃得舒服。酒足饭饱，好了，我们也得回去了。记着你的保证啊。对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我们是朋友嘛，你就打赵载的电话好了。赵载，我们走！
一路上，赵载都很兴奋，不停地问这问那。今晚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善，说明他的前途一片大好。只要这位副市长前途看好，自己的前途也就有了保障。常行健的情绪似乎也很好，乐得回答他的问题。最后，他问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常市长，您说的，增加补偿款，是真的吗？
常行健点了点头，政府能够给的款是有限的。不是有很多企业家找我吗？得先让他们出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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