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公安局长把爱将交给了常行健
这是一个典型的军人，虽然他坐在病床上，手上拿着书，但是仍挺直着腰板。他头发已经斑白，鼻梁上也架着老花眼镜，但他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克劳塞维茨的，看到精彩的地方，他的目光越过书本，往上一挑，射向苍白的墙壁，那目光，仍是剑一样锐利。他的胳膊上，几处伤疤显示着他曾经的战功，表明他曾身经百战，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此刻，他虽然像一头狮子一样被迫呆在一间小房里，但是生病的狮子，仍然是狮子。他的身边放着的厚厚一摞书，证明他是个好学深思的人。他似乎在积蓄力量，耐心地等待着走出病房的日子。
当常行健出现在病房门口时，他抬起了头，似乎有些诧异。刚刚住院的时候，前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让主治医生苦不堪言，后来住的时间长了，眼见着出院时间遥遥无期，再加上他坚决谢绝各色人等的看望，来看他的人就渐渐少了。最近个把月，病房里已经出现了少有的安静，这才让他有时间来看看书。没想到，今天又有人来看望他了。他的目光盯在常行健的脸上，也就停留了几秒钟，立即就笑了起来，常市长，你好啊，你怎么有空来了啊？
常行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乔局长啊，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海川工作这么久了，才来看您，实在对不起啊。
来之前，常行健就已经从赵载那里知道，这位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乔建华，人称乔老爷，最喜欢的称呼还是“乔局长”，而不是“乔书记”。这说明公安局长这个位置在他的心中，有多么的重要。
乔建华握住了常行健伸过来的手，使劲地摇着，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这让常行健非常感动，常行健早就听说了，住院的日子，这位乔局长并不欢迎人家来访的。他笑呵呵地说，常市长啊，你上任那么久了，我不是也没恭贺你吗？咱们这就扯平啦。
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常行健真诚地说，乔局长，您是海川市德高望重的老领导，我在心里一直很敬重您的。您的年龄又比我大这么多，您就不要叫我常市长了，就叫我行健，或者小常吧。
乔建华高兴地点点头，啊，好，好，那你也叫我老乔好了。这才平等嘛。哈哈。
这时，一旁的护士过来为常行健倒茶，常行健摆了摆手，我自己来。他倒了两杯白开水，给乔建华递了一杯，自己端着一杯，说道，传说中的海川市有名的两个强硬派，在病房里会面了，咱们不能不以水代酒，干一杯啊。
乔建华说，对，对，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说笑完毕，乔建华开始回归正题，行健啊，上任这么久，工作还顺利吧。听说你接管了电子工业园区，这可是块硬骨头啊。
常行健点点头，按说我资格浅，能力不够，这么重的担子是不该由我来挑的。可是组织上和杜书记信任我，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乔建华笑了笑，你呀，和传说中的可不一样啊，比传说中的常霹雳谦虚多了嘛。不过啊，说到难，这我倒相信。怎么样，遇到不少困难吧。
常行健觉得在这样一个人物面前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任何的拐弯抹角都是一种不信任，于是直截了当地点点头，是啊。我这不是来向您求教来了吗？
乔建华摇了摇头，求教谈不上，不过忙倒是可以帮得上的。海川的官场情况复杂，这我是知道的。这个忙我帮不上。治安情况也很复杂，这个忙我倒上帮得上。怎么样，是不是最近又有人出来捣乱了？
常行健一脸的佩服，乔局长可真是足不出户而知天下啊，我来海川时间短，遭了几次暗算了却还不知道对手是谁，惭愧啊。
乔建华的回答很快，那就让躲着的人露出来！蛇不出洞，咱们可以引，引不出来，咱们还可以打草惊蛇嘛！
常行健说，可是，公安局那边……
乔建华笑着打断了他，似乎明白他不太好说，我明白，你是指汪向东吧，没关系，这个忙，我来帮你！他指了指桌头柜，麻烦你把上面的电话拿给我。
常行健愣了一下，赶紧把电话递给了他。只见乔建华飞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道，宣扬，是我，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常行健笑了笑，没想到这位公安局长年过半百，雷厉风行之风犹甚于自己。看着乔建华挂了电话，他有些不好意思，乔局长啊，您看看，我是来看望您的，却给您添麻烦了……
乔建华摆了摆手，行健啊，这话就没必要说了。咱们都是市政府的领导、同事，支持你的工作那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们虽然谋面不多，但你常霹雳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了。君子之交，在于其心，而不在其形。那些官场上的场面话，咱们就不要说啦。你说，是不是啊。
常行健听了这话，突然觉得自己进了市里，倒变得有些束手束脚了，在乔建华的面前，他突然感到自己有些不像昔日的自己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惭愧。他只好满面歉意地点着头，乔局长说得是。
乔建华又说道，行健啊，海川市不比县里，各色人等都有，你不光要冲锋陷阵，还要防着身后的冷枪暗箭啊。光顾着冲锋，是很危险的。我们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啊。
常行健感激地点点头，他知道，他指的是沈望江。难道他是想隐秘地告诉自己，沈望江之死，真的另有隐情？过了一会儿，病房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宣扬推门进来了，他一眼看到了常行健，似乎有些诧异，随后他就敬了个礼，喊道，常市长，您也在这里啊。
常行健朝他点了点头。他又转向了乔建华，恭敬地叫了声，乔局……
坐吧。乔建华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常行健，常市长你熟悉吧？
宣扬说，是的，常市长安排过我一次任务。
那就好，那就好。乔建华又扭头对常行健说，这家伙是有名的拼命三郎，有什么事尽管交给他去办。宣扬啊，常市长的话就等于我的话，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啊。
宣扬认真地点着头，能够在常市长的指示下工作，我感到很荣幸。
常行健感激地笑了笑，他知道宣扬是一员悍将，也是乔建华手下的爱将，现在乔建华直接面对面地向他交代任务，这说明他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任。这位乔老爷，果真行事果断，不拘一格，没有一点儿官场习气。
在这样的人面前，常行健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客气，任何的客气都是对他的一种不尊重。于是他说道，眼下，还真有一件棘手的事，要宣大队出马。就在昨天，新泰路那边，刚刚开始拆迁，就发生了一件恶**故。一个拆迁工人的安全绳突然断开，工人当场摔死。后来我接到一个目击者的电话，说他亲眼看到两个人在安全绳上做了手脚，随后就发生了这件事故。这说明，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因工伤亡事故，而是一件事前策划好的刑事案件，需要公安局的介入了。
宣扬点了点头道，常市长，那位目击者认不认识那两个做手脚的人？
常行健说，他似乎认识，说那两个人一个叫王朝，一个叫马汉。
宣扬霍地站了起来，是他们？
常行健问道，宣扬同志，你认识他们？
宣扬皱了皱眉头，说道，是的。这两个家伙和我打交道多年了。他们原先是常峰县的工人，一个厂里的，一个叫王石松，一个叫马跃。一向好逸恶劳，后来因为组织打群架，被厂里开除了，两个人就跑到了海川来。在海川做过装修工，搞过传销，传销组织被取缔后，又在商场当保安，结果在商场又因为殴打顾客，被开除了。随后，他们就在市里跟一些人鬼混，给人当打手。这之间前前后后进过几次派出所。有一次他在看守所认识了韩豹，就是传说中的黑道老大黑豹，就被韩豹收为手下。因为韩豹总是自诩为道上包公，于是就给这两个人取了外号叫王朝、马汉。从此之后，他们就成了韩豹的马仔。前年的时候，市里组织打黑，这两个人和韩豹一起，都榜上有名，可他们的嗅觉灵敏，提前逃到沿海去了。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又出现了。
常行健点头道，看来宣扬同志对这两个人了如指掌啊。
乔建华也满意地点点头，海川的这些牛鬼蛇神，可都在宣扬的脑子里装着呢。既然有目击证人，那就先把这两个家伙抓起来，然后顺藤摸瓜，找出背后指使他们的人。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意外的收获呢。
宣扬闻声站了起来，那好，乔局，常市长，我马上去安排，一定要尽快将这两个家伙抓捕归案！
说着，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常行健笑了笑，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乔建华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好像这点儿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他看了看常行健，突然压低了声音，行健啊，你管电子工业园工区，有没有听到一些关于沈市长的事？
沈市长？常行健愣了一下，他随即明白乔建华指的是自己的前任沈望江，但他还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于是谨慎地说，沈市长出事一事，不是已经结案了吗？省里派出的专案组都已经作出了结论啊。
这个我知道。乔建华似乎对他的话有些不满，我是指，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其他的消息？
常行健想了想说，沈市长的女儿沈之琳找过我一次，她对省里和市里的结论感到不满，坚持说她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乔建华点了点头，她也找过我，唉，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听说，她还是你的师妹？
常行健说道，是的，我们都是清华毕业的，她比我晚四届，不过，她是研究生毕业的。
乔建华说，这姑娘非常像沈市长，尤其是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唉……沈市长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啊。
常行健知道他在暗示着什么，但是，关于沈望江的问题一直是个敏感的问题。一方面，上面已经结案，另一方面，民间关于沈望江之死的各种传说一直不绝于耳。海川官场上的人对此都是讳莫如深，甚至连沈望江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似乎这个名字上带了电似的。可是，这位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到底是什么目的呢？他难道一直对这个案子心有不甘，想让自己帮助他吗？按说，自己现在分管电子工业园区，的确是最容易触及当年与沈望江打交道的各方人士的。乔建华的目标是维护海川市的治安，为海川的发展保驾护航，而自己的目标就是海川的发展，自己和乔建华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就冲着这一点，他们也应该相互支持，更何况，这位海川市的强力人物刚刚已经向自己示好，明确表示要支持自己的。
想到这里，常行健说道，是啊，这段时间，我也听过不少关于沈市长的事。您可能还不知道，我现在的秘书就是沈市长当时的秘书赵载。
乔建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赵载这个小伙子我知道，有些书生气，可是有才，你能够接纳前任的秘书，的确与众不同。有关沈市长的事情，你多留心。有些话我现在不便和你说，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常行健毫不犹豫地答道，乔局长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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